贝拉夫人

牛韬

第一章 弃婴

曼之把她刚出生不久的女儿放在孤儿院的门口。天未破晓，春寒料峭，天还下着小雪。昏黄的路灯在雪碴子上投射柔和的光线，她抬起头看，空中似乎闪耀着碎钻。

钻石。

这个念头总让人想起他求婚的旧时光景。她仰天自嘲，蓦的笑了，眼泪顺着脸颊坠落。宝宝此时哭了起来，许是离了娘亲，越哭越凶。曼之背对着宝宝站在那里，没有动，直到她听见孤儿院大门的锁咔哒一声，开了。

黎明已至，路灯的光亮倏然消失。没有了暖光的照射，钻石不见了，只剩下灰蒙蒙的天色下冰冷的雪渣，一触地就化成了泥。辛德瑞拉跳下了南瓜车，变回了灰姑娘，那场魔幻的梦境留给她的不过是一只玻璃做的鞋子。她走啊走，直到身影消失在了小巷的尽头，没有回头看一眼。

自此往后，世间再无张曼之，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发誓只爱自己的女人。曼之的人生被雪夜的冻泥尘封。而今人们却拥着鲜花称呼她，贝拉夫人。

第二章 被烧掉的一封信

亲爱的宝宝：

再有几天你就要和妈妈见面了，妈妈还是睡不着，想和你谈谈心。我想你大概和我一样是个女孩子，这些日子以来那么安静。只是有些时候，安静未必好，安静也有可能变成委曲求全的信号。倒也不是说安静没有安静的智慧，只是安静的内核应该是刚强。

我从前看到书上说，胎儿最先成熟的器官是心，心会伴随你的一生，直到死去。这些日子，这些睡不着的夜晚，我总喜欢摸摸自己的肚子，闭上眼睛感受你的心跳。有你陪我，总是安全一点。我只是比你大二十多岁，不一定意味着我的心更坚强。

作为一个比你大了二十多岁的人，我近来觉得，心也许有它自己的灵魂，毕竟它在别的器官还没有发育完全的时候就已经在那里了。也许这个灵魂会引来前世孽缘，会指引你做出后悔莫及的事情，但是我从未后悔有了你，也并不后悔决定要把你生下来。

只是我希望你将来长成一个美丽无情的女人，与任何人分开可以不留恋。也许这样，你可以过一种不伤心的人生。

我不希望你恨我，也不希望你有朝一日找到我。我也许不配做一个妈妈。我也不想做你的妈妈。

但是我爱你。我不知道该怎么爱你。

第三章 父亲

男人是一种有趣的生物。男人最有趣的地方就在于他们觉得女人很有趣。

然而维康对这个观点嗤之以鼻。他喜欢女人，但是更喜欢探险。探索世界的幽微之地比探索女人的幽微之地美妙多了，那种挣扎在生死之间微妙的快感，只有自然可以给予。

“我又不怕死”他说。

在他眼里，怕死便不算活着。人生短暂，贪欢才能贪几年？于是他乐得做个见多识广的败家子。准确的说，是已婚的败家子。

“Viko，十天之后迈阿密水肺潜啊，走不走？难不成留家里看你老婆啊，你老婆哪有美人鱼好看。我跟王哥商量好了，海底墓园，就差你了。”

“得嘞，到时候机场见啊。”

“又要走么？走多久？我去给你买东西带着。”阿七偷偷听他打完电话，兴奋地推开门把他扑倒在床，差点闪了探险家的老腰。她每一次都喜欢跑来跑去为他收拾行李，然后满心欢喜的等待他从远方带回来的玩具。

他比她年长，十岁，阿七便崇拜他这十年间的经历。维康享受着她的崇拜，却又在心底讥笑她的無知。不过年轻姑娘总是有从骨子里散出来的快乐和热情，有个人肉抱枕，总比夜寝难安要好的多。

维康爱玩，她便喜欢他爱玩。然而这一次维康把自己从海里玩进了医院。他睁开眼睛，模糊地看到白茫茫一片，又闻到消毒水的苦腥气。“你小子这次醉氮醉的不轻啊，才几米啊。唉，这男人一结婚呐，身体就是差，老王你说是不是啊哈哈哈。你老婆刚才打电话说她怀孕了，呵，小子，明天你得请一顿大的。”

维康笑了笑，没有理会。手腕上看不到勒痕，那么被水草死死缠在海底的墓碑上便是在梦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