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剪影 之老街新貌

徐文龙

导语

在北京，每个人都和这座城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它一定带给过你或喜悦或悲伤的过往。北京像个巨大的记录仪，记录着这座城市中每个人的剪影。从5月开始，本刊“文化映像”栏目推出“京城剪影”系列文章，将与北京有关的方方面面，记录并呈现给您。或记忆或共鸣，或发人深省或抛砖引玉。第四期，我们谈“老街新貌”。

旧时京畿，前门永远热闹非凡。不过历史的西风冲散了泪与诗交融的过去，这片街区穿越了时代的变革，历至今日业已百年。时光奔流，百年后的今天它本应随时光而转变，或被现代化都市之光照耀生辉，或是守住旧时样貌独树一帜。于是前门商业区走上了高速路，老电车、新字号，干净整洁，抢镜十分。然而若你有心留意过“煤市街”，你就会发现这条南北向的街道以西，似乎却又和东边一派明然的景象不太相符，似乎还是矮楼低户，旧时景象。不过若你走进那片老街区，却又水帘洞天，大不相同了。

古街新韵的格调

自煤市街以西，杨梅竹斜街以南，南新华街以东，骡马市大街以北，这片区域与煤市街东边的前门商业区同属前门地区。清、民两代，此地以国粹京剧闻名于世，同光十三绝，生旦净末丑，惊艳了时光，韵律了万物。后封建帝王时代结束，此地逐渐衰落消逝，不复往日喧闹。

然而百年匆匆，若你今天再走过这里，它还是会惊艳你的双眼——咖啡馆、小酒馆、书店、古玩行、新派茶馆儿、特色住宿……各样美食好物，在这条街上一应俱全。雨过午后，走进杨梅竹北侧的一个咖啡馆，点一杯手冲咖啡走上露台。望过去，这片古朴的街区尽收眼底。沧桑与古旧被绿植点缀着，添了几分蓊郁，染上了鲜活的气息。所以人们喜欢这里，喜欢古城新韵的格调。当然除了这里，若你闲时来逛逛，其它的小馆也能给你很多惊喜。不过无论哪一家，你都能感觉到与众不同。它们或小资、或文艺、或西方、或腔调，它们新到时代的浪尖上，从里到外。

有人说新是旧的终结，是念旧人的自杀药。可若你细细地走，细细地看，你就会发现这里的新是旧土壤上结出的花。它们汲取着旧时光里的养分，开花不伤根。

从杨梅竹往南走，走过几条街，你便能感受到前朝刻痕。陕西巷里旧时楼阁、百顺胡同里的清朝茶馆、石头胡同里的名人故居……种种旧时建筑都变成了现在各样店面的选址地，千般百种的风景，穿过了时光，重新凝在此处。用一种新的方式重新活了起来，被更多的人赋予了生命。这是“旧”滋养出的“新”，这片老街区也就此获得了惊人的力量，历经时代的甬道，再一次人潮人海。

钱多路深

常有人将这里与南锣一同提起，可若你真的走到这里，你会发现这里的人流量远不如南锣大，同时这里的店面更替频次也远低于南锣鼓巷，一家店开上三五年在这里是寻常事。

可这本身是矛盾的。人流少翻台率就低，在翻台率很低的情况下，这里的客人因为环境和每家店铺的精致格调，甚至还常常会一坐下来就是两三个小时。两种情况叠加出现，必然会导致产品的购买次数骤降，那么这些店是如何存活下来的？有人说其赖以生存的是低租金，这句话放在北京房价最高的區域里，显然有些站不住脚。真正的原因，是这片文化区域的经营模式。

一杯手冲咖啡，在南锣卖上30块钱是普适价格，而在这里要卖到70块钱。一件衣服在南锣卖上200-300元是常事，但这里的服装店面单品都在700元以上。这就是这里的经营模式——钱多路深。

既然人少，就提高客单价。客单价提升了，就会弥补客流量少的缺点。然而这还不够，这里的店铺大多是以深化营销的方式进行经营的。如杨梅竹北边的一家服装店，老板是国际知名的设计师，每一件衣服价格在4-6位数之间。这些衣服以此为根据地，行销海内外。也有太多的人慕名而来，这些人的购买欲求无比精准，是必然会在此消费的。再提起上面提到的那家咖啡馆，经营者本身就是咖啡爱好者，京城之内多少家咖啡馆里买不到的咖啡豆，这里却能获得第一手好货。于是就有太多的人慕名而来，批量购买。这片街区里的丝绸店、玉器店、古玩店更是如此，虽然没有大批量的人流，但他们完全采用了深化、细化经营的路线，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典范。与此同时这些本就自带生活品味的老板们，又将自己的店面修整得无比精致，每一个来到这里的用户，如果不受地域限制，自然会再来。

这就是这片文化街区的经营模式，是它存在且被口口相传的秘诀。

文化牌该怎么打

北京的文化街区不谈多如牛毛，却也不能冠以“小部分”的头衔。从老牌的798，到新生的南锣鼓巷与北锣鼓巷，再到烟袋斜街与前门商业街，这些文化街区都在打文化牌，随便选出来一个，也可谓是区域性地标。但令人感觉到头疼的是这些区域的“泛化”。798原本还是个文化品位集中的格调区域，但现在充斥着小商品店、私营小饭馆、食品摊位；前门商业街也是如此，小吃、商品充斥其中，且不新不古导致客流锐减；南锣鼓巷自不必提，各类商品过于繁杂又不能精细化经营已是老生常谈了。

那么我们便把目光重新聚焦在前门这一小片旧街区上：老客户多，经营稳定，极富特色。弄明白它是如何做到的，就会对北京文化区域的“文化牌”怎么打，有一个新的认识。

前文也提到，这里有着大量的古建筑，而这片文化区的根本，就在于“依托和升华”。依托很好理解，798就是个中典范。依托于浓厚的艺术氛围，798把自己包装成了艺术工厂。这里的每个角落，似乎都和文化沾边。前门这片独特的文化区域也如是，每一家店，都和文化、格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是南锣没有做到的，南锣的店铺过于繁杂，找不到属于那片街区的特色，于是南锣只能依靠跟翻台率一样高的店面更替率做客流支撑，不是长久之计。

依托后是升华，这是前门这一小片街区的核心。这里的每家店铺都抓住了历史的痕迹，“旧”，仿佛是这里永远不变的主题。再新的店铺，也会是木质结构的桌椅；再新奇的装潢，也不会伤害老街区的建筑骨架。即使是这条街区最有腔调的店面，也小心翼翼地遵守着这条街区的文化核心，不敢破坏分毫。

做好依托与升华就够了吗？当然不，这里脱颖而出的另一个核心，就是“穿越时光的差异化”，简单说就是文化碰撞出的新鲜感。

手里拿着一瓶苦苦的精酿，站在天台上看老旧的建筑。这瓶新酒的时代气息仿佛与这片街区的古老历史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这是种新奇的体验，近乎于穿越。它带给人们的是一种饱览时光的惊艳，也是在这飞速发展的时代中，既不失现代感，却也能让你有偏安一隅的惬意。这种感觉，是这片文化街区的精髓，是闹中取静，是新中有旧，是潮流又不失品味的时光回响。

所以不难看出，这片文化区能够摆脱同质化的根本，就在于能够因地制宜，守住所在街区的文化核心。不盲目的求新，才能新得透彻，新得令人回味。

旧声音，新腔调

文化商业区，根本在于“文化”二字。找准一个区域的文化精髓，并深耕细作，才能让老旧的京城街区，焕发新的活力。

北京是个历史名城，而历史馈赠给人们的除却残存的道理之外，自是沉淀千年的文化韵味。迎风在岳阳楼上，谈古于滕王阁中，对历史的凭栏远眺，必极目俱是旧时风韵。

前门这片历史文化街区更如是，旧文化开新花，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里的新样貌，便是人们用智慧耕耘历史的结果，也是历史给人们最好的馈赠。

京城前门外，旧时丝竹地，新腔调，惊艳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