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有多深

李聪颖

总说美丽的草原我的家，细细品味，这背后或内里究竟还有什么重要的意义？对于生活、工作在内蒙古的我来说，近六十年的人生中，草原这个家是什么？那一定不是醉饮烈酒后的狂歌，也一定不是浪子抒怀的诗章，就能表达对它的眷顾。

草原的内涵是什么，草原的走向又是什么，马背民族的历史里，它的豪爽奔放、智慧勇敢、内敛豁达等，是怎样记载在它史诗般的英雄传说中，又怎样留给人们那么多的猜想和神秘感。

而对于我，或者说草原上的一代蒙古族后人来说，可能会成为一个连马头琴旋律都听不懂的人，一个连长调牧歌都听不懂的人。尽管可能也会拉马头琴，也会唱长调牧歌甚至“呼麦”，然而那也只是停留在音乐符号层面的表现，血液中，不会再有那样一种生命本质的激越和律动。

你知道过去一个部落为什么在游牧的迁徙中，对所走过的草地要三到五年才返回来吗？有的草场可能要更长的时间才再次回来安包驻牧。就是现在，每一个牧户，也是一年中冬夏营盘要轮转替换。草原的辽阔，那是所有牧人的辽阔，他们会分享这种辽阔。

你知道一个游牧着的家庭为什么要让马群走在头里，家的老人妇女和儿童，辎重和牛群，一定要在去往目的地的中间行进，而羊群又会是漫不经心地走在迁徙的尾部？很多时候，羊群总是在马群、牛群和蒙古包到达新敖特半月二十天后，才跟了上来，这时候的羊也是吃得滚瓜流油。

你知道在遭遇到连续大风的日子里，牧人们要许多天不生火煮茶做饭，那是怕大风的强力，从烟囱里吸出火星而引发草原大火。

你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羊群遭受到狼害重创时，被袭击倒下的总是那些膘肥体壮的大羊。公羊大羊们，要以自己的果敢去围救那些小羊和母羊，用自己的牺牲，保护羊群。得救了平安了的那些母羊、小羊，为羊家庭的永续发展留存了基础。

你知道牧民家的老额吉，她真就是羊妈妈。母羊产羔后偶有弃儿的发生，额吉能以劝奶歌唱到母羊领羔。在每年羊群新添二三百或更多的小羊羔中，她都能准确地认识哪一只是哪一只，这众多的小羔羊都有额吉为它起下的名。

你知道，在秋天的草原上，牧民为什么要观察草原老鼠洞口所堆积杂草和草籽的厚度？因为那是预测今冬雪情大小的一个关键指标。老鼠储备的粮草越多，就说明冬春季节里，有超大降雪造成雪灾的可能。牧人们从不打老鼠灭老鼠。

你知道牧人们在草原上是不会采摘花朵的，不会去砍树木，不会在草地上乱挖坑，更不会向河流湖淖撒尿便溺的，不会捡拾鸟蛋，不会钓鱼网鱼的；不会在驾驶汽车拖拉机时，遇到畜群鸣笛抢道惊吓牲畜的，而是让那些自由自在的羊马牛缓缓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甚至停下车来等它们通过。与大自然万物保持和睦共处，这些都源于草原，源于生命。

在牧民们中有很多人是不饮酒的，在家族或部落相聚中，未成家的孩子是不可坐桌同长辈大人们共享用餐的，喝酒也是不允许的。成家之后用酒也是先敬上辈、敬父兄、敬朋友，心中有敬方可行。

在牧人们中有很多人是不抽烟的，那是因为畜牧业长年在野外，草原上一旦发生火情，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古老的游牧民族习惯用鼻烟。见面的时候互相赠以鼻烟吸之，既是共享也是感情。

……

由此，在我的生活中，在我的家乡草原上，对于每一次大的风沙弥漫而过，对于每一次铺天盖地白茫茫一个混沌世界，对于久旱不雨荒草不能按季节返青，干到极致成为黑灾等等不正常天象发生时，都是我们内心最为纠结和无助的。这时你该靠什么来救援……

记得1977年冬的那场被叫做百年未遇的特大“白灾”，西乌珠穆沁旗畜牧业在重创之下呈灭顶之灾。近百万头只的牛马羊，到第二年大雪消融后，只剩下不到30%。国家在紧急抗灾救灾的多种措施和政策中，就有中国人民银行发放的特大雪灾救赈生活粮食贷款，若干年之后这项随着农业银行成立划转的信贷资金又全部核销。让牧民没有一点儿负债包袱。

1981年5月中旬，一场突如其来的不到十个小时的暴风雪，给旗东部三苏木造成数万牲畜的损失，还有七八个人的性命为此丢失。当时的银行、信用社也是立即启动跟进措施，让信贷资金迅捷发挥出作用。

自治区七十年历程中，六十岁的我，以四十年的银行职业眼光，总是关注着草原。我站在金融人的角度，看对边疆对现代畜牧业对牧民们的信贷支持、金融服务。畜产品的生产经营中再贷款如何用好？老少邊穷地区的信贷资源如何配置？牧民们的牧场、住房、棚圈、打井、通讯通电通公路，如何体现金融的关注？救医治病、上学读书、产业升级、合作开发、市场创业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借贷、结算、现金、征信、反假、维权、银行卡、电子银行业务、手机微信支付业务等等是否都能充分发挥其金融功能，使之满足边疆需求，草原需求，牧民需求。

内蒙古自治区成立七十年的历程中，大量金融机构得以建立，服务网点进入到每一个角落，政府动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金融资源，积极帮助和支持草原畜牧业的发展，支持牧民迈向高质量新型生产生活领域，这都是有目共睹的。当然，要办好的事情一定还有许多。作为一个草原人，以对家乡深深的爱，这么叙述着自己的愿景和企盼，一定不是自作多情和一厢情愿，因为，草原是万物的草原，家园自然是共同的家园。（作者单位：中国人民银行呼和浩特中心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