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当娶贺秀莲

杨丽华

摘 要： 无论是现代女性还是传统女性，在这个世界都有自身存在的意义。本文通过对贺秀莲的解读，分析传统女性的重要性。

关键词： 路遥 贺秀莲 传统女性 生命价值

在现实主义力作《平凡的世界》中，路遥塑造了几类女性形象，其中有以田晓霞为代表的现代女性，有以贺秀莲为代表的传统女性。贤妻良母型的传统女性，如贺秀莲、孙兰花、惠英嫂等，她们的地位是从属于男性的，她们生命的价值也附属在男性身上。这类女性的生命价值是低于现代女性的吗？不是的，她们之于男性的作用，在客观上其实是非常重大的，所以她们自身对社会的价值，和现代女性也是一样的。本文仅以贺秀莲为例说明传统女性对于男性的意义。

在《平凡的世界》第三部第四十九章中，在孙少安有了钱，成了“土财主”，要去省城和电视台洽谈合资拍《三国演义》的时候，也就是在全书即将大结局的时候，作者路遥对贺秀莲做出了这样的评价：“秀莲一个妇道人家，她会把要卖的砖瓦数得一块不差，但对生活中如此重大的抉择，却两眼黑黑，当不了丈夫的参谋。这事只能由丈夫自己来决定。”这真是一个误会，小看了贺秀莲对孙少安的作用和意义。贺秀莲在孙少安的人生中起到了关键的、重大的作用，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贺秀莲，就不会有成功的孙少安。贺秀莲的作用恐怕是作者路遥也没有意识到的。下面我们就分析贺秀莲对孙少安的重要性。

一、贺秀莲其人

在《平凡的世界》中，贺秀莲不是最主要的人物，让我们通过路遥并不太多的描写先了解贺秀莲。

贺秀莲有这样几个特点或者说优点：模样好、身体好、品格好、家境好、眼光好。可以说，贺秀莲满足了农民孙少安对“妻子”的所有幻想。

（一）模样好、身体好。

农民的择偶标准，首先就是身体好。因为身体好意味着能生养、能劳动。林黛玉似的美女在农村是不受欢迎的。贺秀莲不仅身体素质好，而且长得不错。

来看孙少安眼中的贺秀莲：“孙少安自己也决没有想到，他一见秀莲的面，就看上了这姑娘。这正是他过去想象过的那种媳妇。她身体好，人样不错，看来也还懂事；因为从小没娘，磨炼得门里门外的活都能干。尤其是她那丰满的身体很可少安的心。”

再看乡亲们眼中的贺秀莲：“脸虽然不太白，但人样子十分耐看。黑眉大眼，一口白牙，身体发育得丰丰满满，正是庄稼人所梦想的那种女人。”

这些都符合农民孙少安的要求。贺秀莲长得不错，所以孙少安一眼就能看上她。贺秀莲身体又好，生儿育女完全没问题。她又爱劳动，不辞辛苦。在以后的日子里，孙少安种地时她能跟着出山劳动，孙少安办砖窑时她能一起和泥打坯，是个好劳力。

（二）品格好。

贺秀莲不嫌贫爱富，不因为孙少安的家人穷就看不上他们，反而非常尊重孙少安的家里人，对他们一直很好。“更叫人赞叹的是，她到少安家的那个破墙烂院里，没有显出一丝的嫌弃，而且第二天就帮助孙玉厚的老婆做上家务活了；还满嘴奶奶、妈妈、爸爸叫个不停，把孙玉厚一家人都高兴乱了”。不仅刚见面时如此，在以后的岁月中，贺秀莲也一直都是好媳妇，在孙少安的家里尊老爱幼，赢得上上下下的喜爱和尊重。

贺秀莲的好品格还表现在她对孙少安的感情上。她对孙少安一见钟情、忠贞不贰。“她马上把自己一颗年轻而热情的心，交给了这个远路上来的小伙子。当少安一再说他家如何如何穷的时候，她连听也不想听。穷怕什么！只要你娶我，再穷我也心甘情愿跟你走”。

对此，路遥感慨地说：“有文化的城里人，往往不能想象农村姑娘的爱情生活。在他们看来，也许没有文化就等于没有头脑；没有头脑就不懂得多少感情。可是实际也许和这种偏见恰恰相反。真的，正由于她们知识不多，精神不会太分散，对于两性之间的感情非常专注，因此这种感情实际上更丰富、更强烈。”

孙少安有这样一个女子全心全意地爱着，丝毫不用担心会“后院起火”，大可放心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事情。

（三）家境好。

贺秀莲的家境比一般人家要好，“她家靠卖老陈醋的收入，光景不仅没垮过，反而比村里其他人家要宽裕一点”。比起孙少安的“烂包”家境来说，更是强了很多。所以在孙少安急需资金的时候，贺秀莲能够做孙少安的后盾，从娘家借到钱，帮助孙少安。

（四）眼光好。

贺秀莲的好眼光在于她透过贫穷的迷雾，看到了潜力无限的孙少安。虽然孙少安家里连彩礼钱都拿不出来，但是贺秀莲相信他日后必能出人头地。“秀莲一见少安的面，就惊喜得心嘣嘣乱跳：天啊，这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嘛！他长得多帅！本地她还没见过这么展扬的后生！再说，这人身上有一股很强的悍性，叫一个女人觉得，跟上这种男人，讨吃要饭都是放心的；只要拉着他的手，就对任何事不怯心了”。事实证明，贺秀莲慧眼识人，日后孙少安果然很有出息。

孙兰花有很多和贺秀莲相似的优点，比如说模样好、身体好、能干、对所爱的人一往情深、死心塌地，但是她有关键的一点不及贺秀莲，那就是看人的眼光。孙兰花也像贺秀莲一样，有韧性，自己看上的人一定要嫁，可惜她选错了结婚对象，嫁的是逛鬼王满银，这是个不能成事的男人，“扶不起的阿斗”，所以孫兰花的日子一直过得栖栖惶惶。

和孙兰花相比，贺秀莲的眼光是极好的。正是因为嫁给了孙少安，她的各种聪明才智才有了发挥的空间，一路辅助孙少安，实现了孙少安“开挂”的人生，也实现了自己的价值。

二、贺秀莲对孙少安的帮助

贺秀莲对孙少安的帮助是多方面的，既有物质上的，又有精神上的，还有事业和人生方面的。

（一）物质上的支持。

第一次是在田润叶结婚的时候，孙少安想要给田润叶送礼物，可是手里没钱，非常煎熬。这时，贺秀莲主动拿出她爸爸给她的五十块钱，让孙少安给田润叶买结婚礼物，她说：“人家有义，咱不能无情！我看是这样，我爸走时给丢下五十块钱，我原来准备给你缝一件大氅，钱一直在箱子里搁着。你干脆都拿去，给人家买件像样的东西！”她这样做，了却了孙少安的心事，孙少安对此很感激。

第二次是孙少安要拉砖，但是没有钱买牲畜，当他为自己将要丟失有生以来最大的一笔收入而叹息的时候，贺秀莲说：“这事你别熬煎！咱们给山西我爸写个信，让他想办法给咱转借这钱！我知道哩，我姐夫手头有点积攒哩！”她立刻给自己的爸爸写信，帮孙少安借了钱，实现了孙少安人生中的第一次腾飞。

第三次是孙少安扩大砖厂失败，欠下一万多的账债，“这个倒在泥泞中的名字叫孙少安的人，此刻却爬不起来了。他个人的力量无法使自己从这场突发的灾难中恢复过来”。

这时候，贺秀莲挺身而出，她对孙少安说：“事到如今，我也想过了，只能让我回一次娘家，看能不能让姐夫先给咱们借一点钱。有林在村里办醋厂，多了拿不出来，一千来块估计还可以……”这次借钱，又一次让孙少安感激不已，使他在绝望中看到了一线生机。

（二）精神上的抚慰。

自从贺秀莲嫁给孙少安以来，孙少安的精神总是饱满的，在感情上是幸福的。除去这些以外，书中浓墨渲染的贺秀莲对孙少安精神上的安抚，更重要的体现在孙少安陷入困境，也就是在扩大砖厂失败以后。

“半年来，孙少安真正体验到什么叫‘患难夫妻。亲爱的秀莲不仅像他一样承受着破产的痛苦，还要千方百计安慰他。她给他说宽心话，给他做好吃喝，给他温柔的抚爱和体贴。甚至在他苦闷至极，无端地向她发火的时候，她也心甘情愿当他的出气筒”。

贺秀莲甚至重要到“没有秀莲，他说不定神经都要错乱了……”

路遥忍不住感慨地说：“感情丰富的男人啊，在这样的时候，他对女性的体验是非常复杂的；其中包含对妻子、母亲、姐姐和妹妹的多重感情。温暖的女人的怀抱，对男人来说，永远就像港湾对于远航的船、襁褓对于婴儿一般重要。这怀抱像大地一样宽阔而深厚，抚慰着男儿们创伤的心灵，给他温暖、快乐和重新投入风暴的力量！”

（三）人生节点上的推动。

孙少安人生中的一个节点，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腾飞，就是他拉砖赚来第一桶金，而这个机会是贺秀莲推动得到的。孙少安一直过着安分守己的农民的日子，在责任制实行以后，他“一头扑在了自留地里”。忽然有一天，秀莲对她丈夫说：“干脆！你今天也别出山了，到石圪节赶集去！一年四季没明没黑在地里操磨，你也歇息上一天，到集上去散散心。”“孙少安被贺秀莲说动了心，决定到石圪节赶集去”。

在这次集上，孙少安遇到了刘根民。刘根民虽说有意给孙少安提供这个机会，但是如果不是在集上碰到他，孙少安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就难说了。正像刘根民所说：“我前几天就想让你来一下，但没碰上双水村的人，捎不回去话……”

贺秀莲对孙少安人生节点的又一次推动，是在孙少安办砖窑挣了一笔钱后，公社想要推出一个“冒尖户”，选中了孙少安，可是孙少安家所有东西加在一起都凑不够五千元，这时贺秀莲一句话解决了困难：“把我爸家的算上大概就够了。”正是这样一种算法，孙少安成了“冒尖户”，参加了“夸富”会。

参加“夸富”会的意义不仅在于给孙少安奖励了一台缝纫机，更重要的意义在于以下两点：1.开阔了孙少安的眼界，激起了他的雄心壮志。他决定回去以后就扩大烧砖厂的规模，办个真正的砖厂。2.接触了真正的“冒尖户”，认识了胡永合。胡永合在孙少安的事业上是个不可缺少的人物。在以后的时光中，孙少安与胡永合有过多次接触，胡永合多次指点、帮助孙少安，尤其是在关键时刻。

这个关键时刻，指的是孙少安扩大砖厂失败以后，沉寂了一年，走投无路，结果在赶集散心的时候，意外地见到了胡永合，而胡永合马上就帮他想了办法。“他实在没有想到，他会意外地碰见了胡永合，并且意外地得了这位财神爷的帮助。他感到，生活或许又将发生新的重大转机。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黑暗也应该有个尽头了”。

胡永合的这次帮助，虽然在后来让孙少安一度很作难（在孙少安还没有赚到钱的时候，胡永合的朋友就催要贷款），但是不可否认，他确实使孙少安能够重新启动事业了。

追根究底，孙少安的事业腾飞和与胡永合的相识，源于“夸富”会，也源于贺秀莲的推动。

贺秀莲的再一次推动还是在这次事业重启时，孙少安被催要贷款，他“急得快要发疯了”，这时候，贺秀莲出主意说：“要不，你再到县上跑跑，找他周县长去！”孙少安听从了妻子的建议，跑到了县上，事情出奇的顺利，周县长帮助了他。“坚冰打碎，一河水全开了！”“当一九八四年开始的时候，盈利就滚滚地进入了孙少安的腰包……”

这以后，孙少安的砖厂顺利运转，他真正成了“农民企业家”。

（四）成熟人生的扶助。

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孙少安人生中的几件大事是在贺秀莲的帮助下实现的。娶妻生子自不必说，另外，箍新窑、分家也是贺秀莲张罗着做的。

在小说中，路遥是把要求“分家”当做贺秀莲的“不懂事”来描写的，认为贺秀莲没有体会孙少安的心，是自私的。然而，客观来讲，当孩子长大以后，尤其结婚以后，再与老人生活在一起，其实并不合适。中国传统的家庭理念是大家庭、是四世同堂，但是在这样的家庭中，家长往往对孩子干涉过多，没有个体之间的界限，个体容易迷失自我。孩子的成长应该是与父母渐行渐远直至独立的过程。孙少安囿于传统的观念，囿于自己的责任，不愿意也绝不敢和父母分开，这时是贺秀莲强行要求分了家。分家并不影响孙少安继续承担对父母的责任，却可以在形式上使孙少安真正成为小家庭的主人，成为一家之主，成为完整意义上的独立的男人。

三、结语

贺秀莲的价值是附属在孙少安的人生价值中的。然而，处于附属地位，并不是不重要。孙少安的人生离开贺秀莲是不完整、不完满的。《平凡的世界》中有两位人物的结局让读者痛心不已，一位是田晓霞，一位是贺秀莲。田晓霞的死亡是作者路遥无法解决理想与现实的矛盾而设计的，并不符合人物必然的发展规律。另一位人物贺秀莲，作者没有写她离世，却预示了这样的结局。贺秀莲的身体素质很好，她有儿有女有爱人，她爱着人也被人爱着，她的生活是美满的，精神是富足的，她过着自己想要的人生，有什么理由去死呢？只能说，贺秀莲的死亡不符合人物的发展规律，而是作者为了增加男主角孙少安的悲剧色彩而设计的。从这一点来说，更加证明了贺秀莲对于孙少安的意义。孙少安的精彩人生是离不开贺秀莲的。

女性的生命价值可以体现在很多方面，可以是独立为社会做贡献，也可以是帮助男性实现他们的抱负，从而实现自己的价值。现代女性田晓霞的人生是光彩照人的，传统女性贺秀莲的人生同样是光芒四射的。

参考文献：

[1]路遥.路遥文集[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