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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钊,纫秋兰以为佩

2017-08-18段雨

莫愁·智慧女性 2017年8期
关键词:李大钊

段雨

漫长的黑夜,她愿陪他踏成光明

《离骚》名句“纫秋兰以为佩”,意思是把美好的东西佩戴在身上,赵纫兰的名字即出自此句。她人如其名,为李大钊的一生燃尽了生命之火。

李大钊身世堪怜,“在襁褓即失怙恃,既无兄弟,又鲜姊妹,为一垂老之祖父抚养成人”。10岁时,祖父已年过七旬,照顾他有心无力,祖母又长年瘫痪在床,家中缺少劳力,急需人手,祖父便安排他与同村的赵纫兰结了婚。

赵纫兰年长李大钊6岁,作为邻居,她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虽然没有上过学,但善良的她喜欢他的聪慧好学,像姐姐一样怜惜他的苦难。进入李家后,小脚的赵纫兰扛起了全部家庭重擔。有她进进出出,沉寂的屋子有了鲜活的生气,李大钊得以安心学习,六年后考入县城的永平府中学堂。

可好景不长,祖父母相继病故,出嫁的姑姑为了家产大闹——李大钊的父亲是过继来的,让过继孙子继承家产,她早就怀恨在心。

家业被折腾一空,求学的希望也变得渺茫,18岁的李大钊非常难过。赵纫兰没有气馁,鼓励他继续上学,其他的事,她来考虑。

1907年,李大钊考取了天津北洋法政专门学校。就在这年,赵纫兰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不幸的是,孩子夭折了。饱受巨大悲痛,她仍支持他外出求学。天津六年,全靠她“辛苦经营,典当挪借”,李大钊“始得勉强卒业”。

正值清王朝被辛亥革命推翻,中华民国成立,接受了新思想的李大钊对国家命运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关注,萌生了改造社会的宏愿。当他向赵纫兰表明要去日本留学时,她没有过分吃惊,只平静地问:“需要多少钱?我去想办法。”

那时,他们已经有了三个孩子,日子本已艰难无比,可他要做的,她都无条件地支持。带着妻子千辛万苦凑来的钱,1913年,李大钊考入日本早稻田大学政治经济本科,临行前,他作诗明志:“去国徒深屈子恨,靖氛空说岳家军。”

李大钊去日本三年,赵纫兰对他无限牵挂,经常彻夜难眠。当小儿子被天花夺去生命时,她独自承受着极大的打击,也没有动过让他回国的念头。

李大钊终于回来了,他在北京创办报纸杂志,才华逐渐显露,经章士钊向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推荐,担任了北大图书馆主任。生活安定后,一家人终于团聚。那是1918年,她嫁给他已经近二十年了。

他需要她,就像需要空气

他是留学归来的学者、教授,刚刚而立,风华正茂,而她大字不识还裹着小脚,长期的辛苦劳作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老,经常被来家里的客人误认为是保姆。

怕给他丢人,客人来时,赵纫兰就偷偷躲起来。而她多年的付出,李大钊一直铭记在心。他大方地把她拉出来,介绍给客人。当着女同学的面,他帮她换衣服,系扣子,还细心地拉了拉她的衣襟。为了让她适应环境,他甚至在家里盘了个和老家一模一样的大土炕。闲暇时,他帮她做饭,看孩子,教她读书认字。在他的帮助下,她能够写简单的信,能够读懂《红楼梦》。

“两性相爱,是人生最重要的部分。应该保持它的自由、神圣、崇高。不可强制它,侮辱它,屈抑它,使它在人间社会,丧失了优美的价值。”李大钊言行一致,别人眼里的不般配,他不以为然,二十年来,她给了他绵长的爱,他需要她,就像需要空气。他坚守着这份朴素的情感。

儿女承欢膝下,这让一直漂泊在外的李大钊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在这样的氛围里,他精神振奋,迎来了创作高峰,研究俄国十月革命和马克思主义的他,在短时间内就发表了包括经典名篇《庶民的胜利》在内的许多重要文献。

李大钊参加政治活动,和陈独秀共编《新青年》,领导“五四运动”,创建少年中国学会。“南陈北李,相约建党”,陈独秀被捕后,李大钊冒着生命危险设法营救,把临产的赵纫兰送回老家后,他化装成商人,护送陈独秀脱险。生完孩子后,明知他身边处处是危险,赵纫兰也坚持跟他重返北京,她早已把自己融进了他的生命。

1921年,李大钊成为共产党在北方的领导人,开会没有场地,租住的小院就是开展活动的据点;经费不够,他拿出了收入的一大部分;困难学生找他帮助,他慷慨解囊,最后交到她手里时,当教授换来的丰厚月薪已经所剩无几。

在他的影响下,她懂得了革命道理,没有任何怨言,只精打细算,可即使这样,家里也经常无米下炊。蔡元培得知后,破例“干涉”,让会计科每月给李大钊发薪时先给赵纫兰留一部分,以保证生活。一时传为佳话。

因各地青年慕名而来,正常的家居生活常常被打破,可赵纫兰从来不烦不躁,热情接待,看到有学生衣裳单薄,她还把刚为长子葆华做好的棉衣送给他。她的深明大义让李大钊非常感动,从妻子身上,他看到女性的平和之美、慈爱之美,认识到一个和睦家庭中女性的重要性。他开始关注妇女解放问题,写了《废娼问题》《现代的女权运动》等许多文章,为妇女解放运动指明了方向。

为着他的理想,她唯有坚强

因为李大钊频频南下,参加革命活动,领导工人运动,家门口多了不三不四的人转悠;有流氓大白天闯进书房里乱翻;夜里,院子里还落下了威胁、恐吓的大石头。赵纫兰担惊受怕,顾不上长期忧患导致疾病缠身的自己,一颗心完全系在奔忙在外的李大钊身上。小女儿钟华不幸因病离世后,她没有责怪李大钊置家庭于不顾,而是自责没有为他守护好孩子。

名气越来越大的李大钊受到北洋军阀政府通缉,不得不避难于昌黎五峰山。随后,党组织派他赴莫斯科出席共产国际第五次代表大会。临行前,他给已经带着孩子们回到老家河北乐亭的赵纫兰写信:“现在,我的工作很忙,今后再也没有空闲的时间照顾家庭了,你应当坚强起来,千万不要因为我的生活颠沛流离而焦急,应当振作起精神抚养和教育子女。目前统治者的这种猖狂行为,只不过是一时的恐怖罢了。不出十年,红旗将会飘满北京城。看那时的天下,竟是谁人的天下!”读着这些,赵纫兰热泪盈眶,为着他的理想,她没有理由怯弱。

随着冯玉祥发动政变,时局变化,李大钊的通缉令被取消,他从苏联回来后,一家人迎来了难得的团聚。然而,他更加忙碌了。轰轰烈烈的“首都革命”,使得段祺瑞政府惶惶不可终日。张作霖攻入北京,赶走段祺瑞后,又对李大钊发出了逮捕令。

李大钊放不下北方的工作,拒绝了党组织避走南方的安排。1927年4月6日,军警和宪兵包围了他的家,李大钊和赵纫兰以及两个女儿均被捕入狱,只有去郊外春游的大儿子和出生才几个月、寄养在别处的小儿子,幸运地躲过了牢狱之灾。

十几天后,他们在法庭上相见,他的眼镜没有了,头发乱蓬蓬的,她忍不住哭了。他很平静,望了望她和女儿,对法官说:“我的妻子是个乡下人,我的孩子年纪还小,她们什么也不懂,一切都跟她们没有关系。”最后时刻,他尽力保护她们。

可那一面,竟成永决。李大钊被害的当晚,母女三人被释放回家。第二天一早,看到报纸上的“李大钊等昨已执行绞刑”时,赵纫兰当即昏了过去。随后到来的《晨报》记者这样记述:“李妻闻耗,悲痛号泣,气绝复苏者数次,病乃愈加剧,以致卧床不走。小儿女绕榻环立,其孤苦伶仃之惨状,见者莫不泪下。”

遇难时,李大钊年仅38岁,除了病妻幼子,什么都没留下。棺材是友人筹款买的,因无钱送回老家安葬,只好寄放在宣武门外的寺庙中。遭此重创,赵纫兰身体日渐羸弱,然而李大钊还没有入土为安,儿女尚年幼,心事未了,她不能倒下。带着孩子们回到老家后,一家人靠北大救济的生活费勉强维持。

原想着革命成功就能安葬李大钊,然而一年又一年,胜利遥遥无期。赵纫兰预感到她的身体等不下去了,1933年春天,她拖着病体来到北京,请求北大出面为李大钊操办葬礼。当校长蒋梦麟提出别把声势搞大,走较近的西门出城时,一向柔顺的赵纫兰坚持要从城里走,“李先生生前为人民做了许多好事,又死得这么悲惨,马马虎虎地出殡,我于心不忍!”

终于,就义六周年后,李大钊的灵柩被安放在了香山东麓的万安公墓。耗尽所有心力,了却了最后的心愿,仅仅一个月后,赵纫兰就倒下了。想着就要与他相见,她的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容。临终前,她唯一的遗愿是:陪在他的身旁。

短短五十年的人生,她用全部的柔情温暖他,激励他,为他生,为他死。这一生,无怨无悔,也无憾。

(编辑 张秀格 gegepretty@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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