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有胆”一线兵
2017-08-17张首伟
编者按 在强军思想下紧盯未来战场,已经成为中国军队变革的主要方向,新生代军人王锐用实战方式来练兵备战,将自己磨炼成铁甲精兵,在军队转型中练出了“一专多能”。
“这次改革,不是修补而是重塑,必将给军队带来脱胎换骨的变化!”王锐说。闯过十余次“生死关”的王锐,身上留下七处伤疤。旅长张长青说:“这个兵,有种,有胆!”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张首伟
丛纬义
南方周末记者 郑宇钧
南方周末实习生 刘雨微
2017年8月4日,岭南腹地,铁甲轰鸣,一名中士分别在车长、一炮手、二炮手、驾驶员4个战位演练某型两栖装甲突击车。侧向打弹、倒退射击,炮弹怒射,准确命中半山腰的靶标,360度任意角射击无一失手。
是谁将装甲兵驾驶、通信、射击三大专业都玩得转?他就是王锐。
南方周末记者来到南部战区陆军第74集团军某合成旅营区,只见连队门口整齐码放着行李袋,这一天正是大部队开拔粤东某海域海训的日子。王锐迎面走来,身上还带着汗水味、柴油味、海腥味和泥土味混合的味道,他笑言,自己是“闻到柴油味就兴奋,抓到战车方向盘就手里抹了胶”。
战史研究表明,在战争中抢滩登陆战伤亡率排名第二,这个90后战士和他的战友走在生死线上。王锐说:“平时组训水垮垮,甚至搞些花拳绣腿,打仗时就会断臂折腿,付出血的代价。所以我组训不讲情面,有的战士烦我怕我,我也不动摇。”
战士眼里,他的“优点是爱较真,缺点也是爱较真”“铁规矩太多”,不止是战场上那么威风。
“三特计划”
2017年7月4日,岭南山地,一场装甲兵通信特级考核在进行中。“吱吱吱……”电台里传来异样声音,王锐当即判断遭“敌”电磁干扰,他迅速换频,重新建立通信联络,最终,通信特级资格被他收入囊中。
特级,如同拳击手的“金腰带”、飞行员的“金头盔”,是装甲兵专业等级认证的最高级,一般两年才考一次。通常,一级对应着中级士官,特级对应着高级士官,而还只是初级士官的王锐却已收获驾驶、通信两个特级,射击一级资格,成为全军取得“两特一一”最年轻的两栖全能车长。
王锐直言,2015年,他创下集团军首个入伍仅6年就拿到特级驾驶证的纪录,成为全师年龄最小的特级驾驶员时,一度自我感觉良好,但两次败仗,让他开始反思。
在一次山地进攻战斗演习中,激战中,王锐车组被蓝军包围,炮长“阵亡”,他临时客串炮长。由于他不熟悉近距离射击操作,王锐车组被“敌人”活捉。
而在另一次渡海登岛实兵演习中,王锐驾驶战车乘风破浪,抢滩登陆,可就在直插纵深的关键时刻,发动机却趴了窝,由于修理分队遭“敌”火力打击,战车在前线成了“活靶子”,王锐车组阵亡,退出战斗。
“实战中,装甲兵车组减员常有,一个车组缺驾驶员跑不了,就会被活捉;缺炮手打不了,就变成了‘活棺材。”王锐明白,要是自己精通通信、射击专业,就不至于吃败仗。2015年12月,指导员传达中央军委改革工作会议精神:解放军在朝着合成化方向发展,对军人的综合素质要求会越来越高。于是,他制定了“三特计划”:三年内取得驾驶、通信、射击3个特级证书。
“一特牛,二特神,三特才是神中神。”王锐的转型,也带动了战友的转型。在2017年通信和驾驶特级考核中,王锐所在营破天荒的有18人报考特级,相比上一届多了6倍。
专业等级不跟评功评奖挂钩,不跟工资挂钩,只会影响士官选晋。为什么战友们的报考热情高了这么多?王锐车组一炮手黄旭说,“他驾驶二级时我射击一级,他一级时我还是一级,他特级时我还是一级,让我压力很大,也让连队有了比学赶超的氛围。”
2015年开始,为了适应改革,王锐所在某装甲团鼓励“新三手”,开展岗位复合、多岗能手训练。“我们在政策待遇、立功受奖等方面,鼓励大家考级,树立优秀的优先,实干的实惠的良好导向。”某旅政治工作部主任霍锐说。
王锐的“三特目标”只剩下射击特级,这更不好拿。
2013年,原广州军区第一次组织某型突击车特级考核,两届考核下来,全军区获得射击特级的官兵,“一只手就可以数得完”。
夏天的战车舱内温度高达四十多度,犹如铁皮蒸笼,可王锐一待就是三四小时。一次,因为流汗过多导致抽筋,他猛蹬猛踹,生生忍了下来,就是不出舱。当时的老班长看到脚印,骂他:“对车好点!”
笑称自己“特别能抗晒、特别能抗蒸、特别能抗晕”的王锐,在朝着实现“三特目标”冲锋。
“不能穿着新鞋 走老路”
随着“脖子以下”军改深入推进,一些单位撤并降改,一批新调整组建单位应运而生。
“不能穿着新鞋走老路。”王锐至今记得合成营成立大会上营长说的话。
新单位新体制,当3连忙于恢复训练时,平时总是冲锋在前的王锐却时常“溜边”。这天,完成装备保养任务后,王锐又“消失”了。战士告诉连长张景栋,王锐去工兵车库了。
“工兵装备又不是我们连的,这小子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张连长有点“忍无可忍”。憋了一肚子火的张连长,在破障车上找到王锐,王锐正拉着工兵排长丁于峻学习破障车战技术性能。
“你不帮着连队搞保养,研究这干吗?”张连长语气里略带不满。
“连长,工兵破障是我们突击上陆的前提,要是协同不好,直接影响战果,难道你忘了我们去年演习时遇到的麻烦吗?”王锐毫不相让。
那场演习中,张连长带领突击车分队一路抢滩,可是进入到前沿障碍区,却发现上级支援的工兵分队在开辟陆上通路时,并未充分考虑到突击车战技术性能,数辆突击车被困滩头,险些导致战斗失利。
“连长,未来联合作战的规模和层次都会降低,作为班长,我也得朝这努力。”王锐直言以对。
张连长被说服了,当晚,他把工兵排长请到连队,讲授工兵破障理论,随后开设“兵种知识讲坛”,让全连了解联合作战战法运用。
装步和突击车专业是该旅两个主战专业,如今编制调整,合成营也需要复合型人才。“从营长、教导员到连长、指导员,都要打破原来由单一专业搭档的传统。”霍锐介绍,现在各级干部要精通各兵种的战术原则,实现改革的最优化。这要求战士们由精通个人专业,向钻研协同战术转变,以图更好地与作战模块融合。
2017年合成营的成立,意味着合成作战已下沉到营的层面,一个营长就有能力指挥一场小型的合成战斗。原来单一兵种的突击车营变成有七八个兵种的合成营,将来更是能直接与陆航等作战力量对接。
这意味着,部队对“多岗能手”的要求更为迫切。“以前演习时,如果连队里哪个专业缺人,还可以去隔壁连队抽调人帮忙。现在突击车营被拆散了,缺人只能靠其他专业顶。”王锐车组二炮手徐斌旭说。
2017年4月,十余名战友从其他单位分流到3连,有驾驶员、防化兵等,他们得放弃原专业,从零开始学习装甲专业。
新的装备、新的车组、新的车长,扩编让3连兵强马壮,但战斗力的生成离不开人心。2017年5月底,因改革调整,连队需重新选配部分骨干。征求王锐班长人选意见时,他的态度让3连主官颇感意外:新调入的杨龙比徐斌旭更合适。
徐斌旭是连队“土生土长”的老士官,更和王锐同一车组,无论从感情还是从能力来说,都更应得到王锐认可。为何要推荐杨龙?
“连队虽已合编,心却还没完全合在一起,新战友对连队还缺少感情认同,如何让他们尽快融入,才是当前工作的重点。”人同此心,王锐想起了自己一年前刚到3连时的情景。2016年3月,王锐调入现连队,那段时间,他既想抢着任务干,多做贡献,又担心新战友误解自己爱出风头,工作时总是畏首畏尾,迟迟不能融入连队。
军改后,战位职责要跟着变
改革前,王锐是车长;改革后,王锐还是车长。在很多人看来,改革对一个战士没多大影响,王锐却不这样认为:“部队编制结构变了,战位职责也要跟着变。”
改革强军的浪潮,让车长这个岗位越来越重要。“原先是练为考,驾驶、射击专业容易在演习中出成绩,大家看的主要是火炮打得准不准、车开得好不好,而通信专业则在演习时不出彩。于是,新兵下连时,先选驾驶员、炮长,导致前些年车长凋零,士官偏少。”王锐坦言。
2016年11月,经习近平主席批准,中央军委印发《加强实战化军事训练暂行规定》。构设真实的作战环境,便是实战化的要义。上士徐晓林介绍,以前演习,都是固定路线、固定目标,这让车长缺乏用武之地。南方周末记者注意到,在2017年8月4日的演练课目中,该旅跟首长汇报时强调,该课目是“参照实战化训练补充纲目和‘坦克两项国际竞赛规则”。
俄罗斯“坦克两项”大赛为解放军吹来一阵清风,双方对抗演习不设脚本、不设预案。结合解放军参赛队的经验,“不设脚本、不设预案”的实战化训练在各级装甲部队中铺开。
“以后这类没有预案的考核会越来越严格。现在,考核方案下达后,由于车组需要倒装到演习区域,中途还有时间供考虑;以后,当具备更好的训练条件后,进场时间会越来越短,这就把压力都集中在车长身上。”徐晓林说。
“以往只需要注意观察镜里的‘狭窄视角,现在必须装着整个战场。”王锐看得更远,他主动请缨参加合成营改革多兵种作战编组作业,即参与合成营战前研究,又担任营、连两级“前线参谋”,提出专业互训等6条建议。
现在,王锐书柜里多了战例汇编,报架上多了一份《环球军事》,海湾战争中的联军战例战法,他信手拈来。说火力打击,他说既要懂得打地堡,还要超越突进、蜂群攻击、发扬火力;说战法,他说要走出“层层剥皮、一线平推”模式,适应非线式、非接触、非对称战争形态……
听专家讲座,他敢发言说“我认为”;营连征求作战预案意见,他说“我补充几点”;重大任务参加“诸葛亮会”,他说“让我试试”。王锐驾驶的809战车,先后经历了加装炮射导弹、北斗导航系统换代、车长任务终端升级等3次大的信息化升级改造。每一次加改装,他都主动请缨。
“这次改革,不是修补而是重塑,必将给军队带来脱胎换骨的变化。”王锐说。闯过十余次“生死关”的他,身上留下七处伤疤。旅长张长青说:“这个兵,有种,有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