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沧桑的老梨树
2017-08-16甄学信
甄学信
因那几天工作太忙,错过了四月十一日至四月二十二日的梨花节。没去观赏那万亩梨花盛开的迷人风景,总觉得心中有些遗憾。梨花节之后的一个星期日,我们几个朋友相约去观赏梨花,想补上这漏掉的一课。没想到,却意外地发现了那些历经沧桑的老梨树,让我们感慨万千,神思飞扬。
那天,我们乘车来到曲阳县燕赵镇的中管头村外,看到了大片的梨树林。没想到这时花期过去,梨树上满是蝴蝶或小鸟似的嫩绿的梨叶,珍珠般大小的绿色的小梨,密密麻麻占满了枝头,但我们并不死心,顺着林中的小路缓缓前行,睁大了眼睛在梨叶之间仔细寻找着梨花的影子。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些依然开放的零星的梨花。这些雪白的梨花掩藏在嫩绿的树叶之间,也许是开迟了的缘故吧,显得十分羞涩。但对我们这些迟到的游客来说,仍是莫大的安慰。
早就听人说过,一棵大的梨树能结出两千来斤梨果,这让人十分惊奇,神往已久,我一直想看看这些梨树到底长得什么样儿。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造访一下那些传说中的大梨树呢?朋友们对这个提议都很赞成。于是,问一个过路的老乡:“这里最大的梨树在哪里?”她说:“在西边,过了小河沟,再往西北走,有很多。还有一些老梨树,只有半块树身了,据说是当年日本鬼子放火烧过的。”听到这话,我们增添了很多兴致,要去看这些神奇的大树和这些沧桑的老樹。一路上观看着那些各种各样造型的梨树,看着那些茂盛的嫩绿的梨叶,看着那些零星的洁白的梨花,看着那些正在低头吃草的羊们,看着那些在地上蹒跚行走的野鸡,顿觉心旷神怡,有点置身“世外桃源”的感觉。
眼前出现了一条小河,清清的河水汩汩地流淌。过了小河,我们继续往前走。一路上见了几棵较大的梨树,树干有四手来粗,树冠有两间屋子那么大,枝枝叉叉修剪得整齐干练,但没有心目中想象得那样高大,这样的梨树能产那么多梨?正在心生狐疑,忽然发现路边梨树底下,有一对夫妻正在种地。丈夫在前边拉着点播机,妻子在后边扶着,正在点种花生。我问:“这里最大的梨树在哪儿?”拉点播机的老乡停下脚步,有些茫然地看着我们:“大梨树就多了,最大的梨树?那就不很好说了。”一个朋友说:“那些被日本鬼子烧过的。”夫妇俩明白了我们的意思,指着眼前的地块说:“就在北边。”
往北走了一二百步,看到了一棵树身被烧过的梨树。这棵梨树不能算大,但的确有些老。树身的北面已经残缺,颜色黑漆漆的,好像有过火的痕迹。已时隔六七十年,单从颜色上也已经不能判断,但那半边腐朽的惨状依然让人触目惊心。树冠靠南面的半边支撑着,树叶依然茂盛。我们在老梨树前盘桓良久,感慨万千,这就是日本鬼子烧过的梨树?正好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从这里经过,我们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小伙子回答说:“是不是日本鬼子烧的,我也说不清,人们都是这样说。自从我记事起,这些树就是这样的。”
在这里,我们看到了很多这样的老梨树。树身已经残缺了半边,靠另外的半边支撑着不太完整的树冠。一种沧桑之感不知不觉间在心头油然而生。再问一些过路的当地老乡:“一棵梨树能活多少年?”他们说法不一,有的说能活一二百年,有的说能活三四百年。这些老梨树是什么时候栽的,谁也说不清,都是一辈一辈继承下来的。
再往前走,又看到了一些更为动人的奇观。有一棵老梨树的主枝横斜着长,底下用半截水泥电线杆牢牢顶住。有一棵老梨树主干缺了半边,歪斜着托着树冠,底下用砖头摞起来支撑着。有一棵树干缺了大半边,剩下的小半边依然弯着腰托着树冠。因为难以支撑身上的重量被压弯曲,人们就用大块的水泥方砖顶住弯曲的树干,还有一棵梨树树身像是刷了一段白灰,一问老乡才知道,这棵梨树患了腐烂病,这抹的不是白灰而是农药。看到眼前这些姿态万千的老梨树,让人想起那些已经年迈年高饱经沧桑但仍然不辍劳作的老者。他们生命不息劳作不止,让人不能不为之动容。
还有一些稍微小一些的梨树树枝刚刚被修剪过,树枝上没有树叶,枝头却包着一个个塑料袋。老乡说,那是刚刚嫁接的新枝,现在鸭梨的市场不太好,有的嫁接成了雪花梨,有的嫁接成了“金苹果”(像苹果一样形状的梨)。前些年,曲阳鸭梨曾经远销全国各地,并出口到国外。进入上世纪九十年代,鸭梨市场严重萎缩,卖梨不能挣钱,有时还会赔钱。人们对梨树就不再用心费力了,有个别地方就干脆把梨树给刨了。最近这几年,鸭梨市场又有些反弹,为了能在与各种水果的竞争中,争得生存空间,品种也开始更新换代。而这更新换代,就直接对这些老梨树进行改造,在树干树枝上嫁接新的品种,让它们再次焕发出勃勃生机和旺盛的生命力。
这次的梨乡之行,虽然没有欣赏到那洁白如雪繁花似海的梨花盛景,没有看到心目中那神往已久盛产两千来斤梨果的高大梨树的风姿,却意外地走近了这些掩映在这一望无际的梨树林中曾经盛开梨花又饱经沧桑的老梨树,似乎走进了一个尘封已久又师法天然的历史博物馆,感受和体察了生命的厚重和深邃,让我们蒙尘的心灵受到了清洗和触动,对这些生命充满了无限的敬畏和敬仰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