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的逍遥楼
2017-08-16张迪
张迪
逍遥楼进入研究视野,与东西巷有关。
七年前,与一群朋友深度挖掘整理研究东西巷的历史时,默默沿着桂林城的历史痕迹走进唐朝,唐朝那座颇具盛名的逍遥楼,不经意间便进入视线。
开始,只是兴奋。后来,却是层层的惊喜。
追溯逍遥楼的历史,或许应该从桂林城的建城史开始。
桂林城最早的筑建者是一位陕西籍的官员。
桂林的历史,不应该忘记这位官员。
这位官员就是在民间颇具神话色彩、《西游记》中托塔李天王的原型——首建桂林城的李靖。
“唐武德四年(621),李靖出任桂州总管之后,便着手营建桂州城。他选取漓江西岸、独秀峰东南,约今解放东路与正阳路交叉,作为筑城的中心,开始了唐代桂州城的第一次营建。李靖此时修筑的桂州城又称衙城、子城,是官署衙门的所在地。”这是《桂林通史》(钟文典主编,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中对桂林城最早建筑的记载。
李靖(571—649),字药师,唐武德四年(621)受岭南抚慰大使,检校桂州总管……李靖关怀下层百姓,他到州县,访贫问苦,延见长老,“宣布天子恩义,远近欢服”……他在桂林期间,还首创桂州城,后称子城,亦称衙城,周三里十八步,高一丈二尺,开腾仙、东江、静江、顺庆四门;修建庆林寺、榕树门,开桂林城池建筑之先河……桂人有感李靖德政,宋绍兴二年(1132)于七星山北麓寻源桥畔建李卫公庙祀之。
当年的“李卫公庙”,就在如今七星公园附近的六合圩。如今的六合圩,源自宋朝桂林百姓自发前来李卫公庙“祀之”而形成。
另外,桂林平乐县三江口的令公庙,传说也是当地百姓为感念李靖的德政而兴建,至今香火旺盛。
从人到神,李靖只是因为他主政一方多为百姓利益和当地长远发展考虑,而被后世纪念。
唐代的桂林,在李靖的治理下,素有“小长安”之称。《全唐诗》中张叔卿的《流桂州诗》一诗的记述就是例证:“莫问苍梧远,而今世路难;胡尘不到处,即是小长安!”
历史是公正的。一任官员只要为一座城市真正做过贡献,这座城的百姓会以他们的方式感恩那些官员。同样,一任官员伤害过一座城市,这座城市的百姓也会记住这样的官员,只不过以另一种方式而已。
唐大中年间(847—859)和光启年间(885—888),蔡袭和陈可环各修筑外城和夹城一座,城墙周长达数十公里,城内分政府区、居民区和商业区等。这时的桂林城已初具规模。
“夹城:从子城西北角二百步北上,抵伏波山,沿江南下,抵子城逍遥楼,周回六七里……增崇气色,殿若长城,南北行旅,皆集于此。”莫休符的《桂林风土记》是桂林城建筑史上最早明确“逍遥楼”在唐代“夹城”上的文献。
莫休符,广东开建(今属广东封开)人,唐昭宗光化二年(899)写作《桂林风土记》。按今天的话说,莫休符的《桂林风土记》应该是桂林最早的“旅游攻略”书,给桂林留下许多“历史细节”,而中国历史历来最缺的恰恰是“细节”。
关于逍遥楼究竟建于何时?现存的文献中均没有确凿说明,包括莫休符的《桂林风土记》。
史学界的缺位,致使我们追溯逍遥楼的建楼时间时,如今只能从唐人的诗词中发现“蛛丝马迹”。
逍遥楼是唐朝官员抵达桂林后必登临之楼,且让我们循着诗人们留下的痕迹去寻找“逍遥楼”的建筑史吧!
唐朝最早写逍遥楼的诗人,应该是宋之问。
登逍遥楼
[唐]宋之问
逍遥楼上望乡关,绿水泓澄云雾间。
北去衡阳二千里,无因雁足系书还。
这是第一首明确在诗中提及“逍遥楼”的唐诗。
宋之问的《登逍遥楼》写于公元711年。
据此证明,逍遥楼至少应建于公元711年前,并且此前就叫“逍遥楼”。
唐武德四年(621),李靖开始着手建筑桂林城的“子城”。
唐大中年间(847—860),蔡袭修筑桂林城的“外城”。
根据三个时间推断,逍遥楼应该建于李靖建筑桂林城的“子城”的时候,时间应在公元621至公元711年。
登逍遥楼一年后的先天元年(712),唐玄宗即位,宋之问被赐死于桂林。宋之问在桂林的时候虽短,却为桂林逍遥楼留下两首诗,如果不是他的两首诗,关于逍遥楼的疑问或许更加难解。这两首诗,一首是《登逍遥楼》,另一首是《桂州陪王都督晦日宴逍遥楼》:
晦节高楼望,山川一半春。
意随蓂叶尽,愁共柳条新。
投刺登龙日,开怀纳鸟晨。
兀然心似醉,不觉有吾身。
“晦节”是唐代的节日名,在正月最末的一天。晦节宴请是唐代的习俗。王都督是当时桂林的地方军事长官。这首诗是写宋之问陪王都督在逍遥楼请客吃饭的一次活动。诗中透露几个信息,当时的逍遥楼应该是达官贵人宴请重要客人的场所。楼下是清澈的漓江水,遠处群山相映,想想当年在逍遥楼请客吃饭该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呀!难怪宋之问吃完饭后,会忍不住赋诗一首。
今天的桂林人对宋之问知之甚少。
在这里,不妨多说一下宋之问其人。或许,他的悲剧对今天的我们仍有启迪。
宋之问(656—712),一名少连,字延清,山西汾阳人,一说为弘农(今属河南灵宝)人。史料记载,宋之问“仪貌伟岸”、“能言善辩”,年轻时就在当时的诗坛上极负盛名,擅长五言诗。
武则天当政时,任命宋之问与“初唐四杰”之一的杨炯分直习艺馆,累转尚方监丞、左奉宸内供奉。一次,武则天游龙门,要随去的文人们赋诗助兴。左史东方虬最先完成,武则天很高兴,立即赐他一领锦袍。接着,宋之问的诗也写成了。武则天看了宋之问的诗,称赞不已,嗟叹再三,认为宋之问的诗比东方虬的诗强多了,锦袍不该给东方虬,于是令人把给东方虬的锦袍转赐给宋之问。这件事,让东方虬很没面子,但从中却可以看出武则天对宋之问才华的欣赏。
其时,权臣张易之、张昌宗兄弟受武则天宠幸。宋之问与沈佺期等极力巴结张氏兄弟。张易之所作的诗,多数出自宋之问等人。中宗李显即位以后,张氏兄弟被杀,宋之问被谪泷州,不久,逃回洛阳,躲藏在张仲之家。恰在这时,武三思当权。张仲之与王同皎密谋要杀掉武三思。这事被宋之问知道后,宋之问即命他的侄儿冉祖雍去告密,以期邀功请赏。因为出卖张仲之,后来武三思提拔宋之问做了鸿胪主簿。但宋之问也因此受到道德上的谴责。
或许,因为深切明白权力斗争根本就毫无道德可言,景龙年间(707—710),宋之问任考功员外郞。当时,高宗李治和武后所生的女儿太平公主权势颇大,宋之问去巴结她,受到重用。到中宗李显的女儿安乐公主权盛时,他又转身逢迎安乐公主。宋之问此举让太平公主非常恼火。中宗想任命他为中书舍人,太平公主坚决反对,并揭发他知贡举时行贿受贿。这样,宋之问再次被谪京外。
宋之问的悲剧值得今天的官场深思,在初唐诗坛颇具影响力的宋之问何以走到如此地步?简单地指责他的政治品质,或许过于草率。实际上,他涉足朝廷后宫的斗争才是被赐死的真正原因。
唐朝另一位大詩人也曾留下关于逍遥楼的诗句。
这位诗人就是李商隐。关于李商隐,许多人并不陌生,中国诗坛上,他留下太多名句。
仅从创作层面来说,桂林应该是李商隐的创作“福地”。虽然只在桂林居留一年多时间,但李商隐在桂林创作的诗作却甚多,被认为是其创作的第二个高峰期。
其中,《桂林》(也有资料说《桂林纪事》)一诗中也提到“逍遥楼”。
桂 林
[唐]李商隐
城窄山将压,江宽地共浮。
东南通绝域,西北有高楼。
神护青枫岸,龙移白石湫。
殊乡竟何祷?箫鼓不曾休。
李商隐这首诗中关于“高楼”的说法不一,诸多文献认为“高楼”是指“逍遥楼”。但曾编注《历代桂林山水风情诗词400首》的樊平先生认为,“高楼”应是借指远在桂林西北方的长安帝都,那是作者所崇敬所眷念所来自的地方。
学术需要质疑和争鸣。
李商隐这首诗中的“高楼”究竟是否指“逍遥楼”,还有待学界考据和论证。
综合现存文献,桂林学界的普遍观点:桂林逍遥楼的盛名流传,得益于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书写的“逍遥楼”碑。
颜真卿,陕西西安人。
始建逍遥楼的李靖,陕西三原人。
一代名楼逍遥楼,与唐代的陕西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唐代的桂林,发生许多颇有意思的事情。
韩愈没到过桂林,却写下“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的千古佳句。
颜真卿也没到过桂林,但他的书法作品“逍遥楼”在桂林却流传甚广。
颜真卿的人品和书法均受后人推崇。关于他在政治上的作为,在这里暂且不谈,说说他的书法吧!
颜真卿与柳公权、欧阳询、赵孟頫被称为“楷书四大家”,其创立的“颜体”楷书的风格和柳公权的并称“颜筋柳骨”。
对颜真卿的书法作品,欧阳修曾说:“颜公书如忠臣烈士,道德君子,其端严尊重,人初见而畏之,然愈久而愈可爱也。其见宝于世者有必多,然虽多而不厌也。”苏轼也曾云:“诗至于杜子美,文至于韩退之,画至于吴道子,书至于颜鲁公,而古今之变,天下之能事尽矣。”
《桂林石刻》(曾艳娟著,漓江出版社出版)在《普陀山 唐·颜真卿题“逍遥楼”三字》一文中记载:桂林石刻颜真卿书的“逍遥楼”三个大字,笔画雄强刚劲,端庄雄伟,气势开张,是颜真卿存世书法中最大的作品,书写于唐大历五年(770)。碑高2.15米,宽1米,真书,字径0.6米,落款“大历五年正月一日颜真卿书”。颜真卿从未到过桂林。当时,蒲州(今山西永济)多处摹勒颜真卿书写的“逍遥楼”三个大字,此碑应是唐代时,由南下官员带到桂林的摹刻之作。自从颜真卿“逍遥楼”三个大字刻到逍遥楼后,逍遥楼更是名震岭南,声名远播。
蒲州,可能有人陌生。唐代诗人王之涣的名句“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写的就是蒲州的“鹳雀楼”。据说唐明皇李隆基也曾专门写过《登蒲州逍遥楼》。
对桂林的“逍遥楼”最初的题匾,究竟是不是颜真卿的书法真品,桂林史学界也存在争议。
樊平先生在《从诗文视角辨析古桂林之“逍遥楼”与“湘南楼”》考据:宋之问来桂前,“逍遥楼”已名实俱存。那时,颜真卿才是个三四岁的孩子。颜真卿为“逍遥楼”碑书当是唐大历五年(770),其时宋之问已辞世58年。可见,说因移置“颜碑”,故名“逍遥楼”,应属妄断。
樊平先生从时间的角度质疑,有其道理。
合理的推测或许是,逍遥楼始建时并没有颜真卿的书法碑刻,只是后来修缮时才把他的“逍遥楼”书法刻于其上。至于他的“逍遥楼”书法作品究竟何时移置于桂林的逍遥楼,尚有待进一步考据。
关于“逍遥楼”,它与湘南楼的关系也一直存在争议。
说起湘南楼,必须提及宋朝的三个人。
修楼的程节、程邻父子,撰写《湘南楼记》的李彦弼。
先说程节、程邻父子。
《桂林历史人物录》(张益桂、张阳江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中记载:程节(1033—1104),字信叔,号竹溪,鄱阳(今江西波阳)人,一作浮梁县(今江西景德镇)人,宋嘉祐六年(1061)进士。绍圣五年(1098)由朝散大夫权广西转运副使,晋直秘阁兼广西经略安抚使,权知桂州;元符三年知桂州……程节在桂期间,遍游桂林山水,对桂林风景名胜多有修葺,建八桂堂、骖鸾亭、环翠阁,修龙隐寺、龙隐桥,重修逍遥楼……
简单看程节在桂林的经历,他应该算是口碑不错的官员。至少在桂林期间,他实实在在做了许多事,其中之一便是“重修逍遥楼”。
再看他的儿子程邻。
程邻,字钦之,程节的儿子,宋大观二年(1108)知融州,诏往黔南路抚谕;四年代父节知桂州。政和五年,程邻缮修逍遥樓,更名为湘南楼,并于揭帝塘上建八桂堂,李彦弼为撰《湘南楼记》、《八桂堂记》,记述修建情况,程邻为之篆额,刻碑于楼堂。
另据史料记载,兴安的“严关”二字也是程邻的书法。
“政和五年,程邻缮修逍遥楼,更名为湘南楼。”事情在此已很清楚,唐代的逍遥楼到宋朝时先是由程节重修,尔后由程邻修缮并更名为“湘南楼”。
至于李彦弼,只是写《湘南楼记》的一介文人。李彦弼先后与程节、程邻父子共事多年,估计“逍遥楼”更名“湘南楼”应该有李彦弼的推波助澜。
李彦弼何许人?
史料记载,李彦弼,字端臣,庐陵(今江西吉安)人,在桂林长达15年,先后与程节、程邻父子共事,对桂林城建、文化,多有贡献。“彦弼富文才,自称李白后裔。”张鸣凤评其文章“特尚新奇”。
不过,对“逍遥楼”是“湘南楼”的前身之说,桂林学界也有不同看法。
樊平先生在《从诗文视角辨析古桂林之“逍遥楼”与“湘南楼”》辨析:宋李彦弼在他的名篇《湘南楼记》中说,因“阅岁滋久,城东之门,柱欹缀颓,栋桷腐挠,卑陬褊迫”,安抚使程节决定将其改建。“兴于建中靖国之秋(1101),成于崇宁初元之夏(1102)”。落成之日,程节说,“兹亦胜概之绝伦者矣。昔之赋客诗人,咸指桂林为湘水之南,尝试以‘湘南命焉。”随即命僚属李彦弼:“子其为我摛藻而碑之,惠兹楼为不朽,可乎?”这就是当时“城东之门”改建并命名为“湘南楼”的简要过程。
樊平先生的辨析,与张益桂、张阳江主编的《桂林历史人物录》中关于程节、程邻父子更名“逍遥楼”为“湘南楼”的历史细节,明显不符。
都是远隔千年历史的今人,都是依据残存史料的辨析和记载。谁对谁错?
樊平先生甚至呼吁读者:有兴趣的读者,可读读李彦弼这篇《湘南楼记》。读后你会觉得,眼前似乎突现一团迷雾:当今桂林学界不是通行“‘逍遥楼改为‘湘南楼”一说吗?为什么洋洋千余言的《湘南楼记》,只字不曾提及?但三思之后,你会豁然开朗:原来“逍遥楼”早在那“城东角上”,“轩楹重叠,俯视山川”;“湘南楼”则另踞“城东之门”,“与朝日争辉”,“与游氛袭气”。“城角”、“城门”,各有处所,焉能混同;“逍遥”、“湘南”,二楼分立,无法合一。
至此,樊平先生认为“逍遥楼”与“湘南楼”是两座楼,不存在“逍遥楼”更名为“湘南楼”一说。
的确,关于逍遥楼的历史有许多谜团。
与范成大同时代的张栻、刘克庄、李曾伯等,也曾赋有相关“湘南楼”的诗,李曾伯还重建湘南楼,写有《重建湘南楼记》。同李彦弼一样,他们在诗文中也只字未涉“逍遥楼”,更不说两者之间存在什么承袭关系。
张鸣凤的《桂胜》对“逍遥楼”也非常“吝啬”,只有简单的两句话,一句是“东楼之北有楼曰逍遥”,与范成大诗句“同倚东楼岂偶然”喻“东楼”即“逍遥楼”意思相反。另一句是“宋改逍遥曰湘南”,话说得这么“铁定”,却没有什么经得起检验的“铁证”。
对“逍遥”、“湘南”二楼的纠结,清嘉庆七年(1802)《临桂县志》的编纂者言及此事时,写下郑重按语:二楼俱在东城,李记并未明言系“逍遥楼”改建。“湘南楼”既建于崇宁,而范成大尚有“逍遥楼”诗。疑非一地。唯《湘南楼记》刻于“逍遥楼”碑之阴,亦不辨“颜碑”刻于何时。
对樊平先生仅凭《湘南楼记》中没有涉及“逍遥楼”,从而认定“逍遥楼”和“湘南楼”是两座楼的观点,或许,尚有待商榷。因为,如果李彦弼在《湘南楼记》中刻意不提“逍遥楼”呢?
刻意隐瞒、掩盖历史的人在历史上并不鲜见。
湘南楼,还和一个人有关。
那就是曾经重建湘南楼的李曾伯。
李曾伯(1198—1265),字长孺,号可斋,河内(今河南沁阳)人,后居浙江嘉兴,邦彦曾孙。宝祐五年(1257)为荆湖南路安抚使兼知潭州,翌年兼广南制置使,移司桂林。他在此修筑城池,训练民兵峒丁以抗元军。曾伯礼遇部将甚备,军不敢扰,且乐为用。元兵知不可攻,北去。曾伯遣军蹑其后,败之黄沙,又败之衡山,湘桂以宁。
曾伯在筑城同时还重建湘南楼,并作《重建湘南楼记》刻碑楼中。
我感兴趣的是,李曾伯是李邦彦的曾孙。
对宋史有研究的人,应该不会对李邦彦陌生。
“邦彦英俊秀美,为文敏而工,应对便捷,善讴谑,能蹴鞠,自号李浪子………宣和三年(1121)拜少宰,靖康元年(1126)为太宰,京都人目为浪子宰相。邦彦为相,主张割地求和,反对出兵抗金,遭百姓殴骂。建炎元年(1127)以主和训国,责受建武军节度副使,浔州安置。建炎三年闰八月十八日途经兴安,游览乳洞,作《三洞记》刻于洞壁。次年卒于桂林,谥文和……”(《桂林历史人物录》)。
就是这个在宋朝因主张投降而臭名昭著的宰相,却在桂林留有“栖霞洞”、“龙隐岩”等榜书石刻。
或许,由于曾祖父的名声不佳。李曾伯在桂林主政期间,面对元兵入侵桂林时奋勇抵抗,并为桂林建设甚为用力,留下不错的政绩。
相比曾祖父李邦彦,李曾伯的政绩和人品都颇受后人好评。
唐宋时期,是文人的幸福时光。
无论是“逍遥楼”,还是由“逍遥楼”更名的“湘南楼”,都能得到主政官员重视,通过重修和修缮传承名楼文化。
且不去管宋代的“湘南楼”究竟是否由“逍遥楼”更名而来。一味在故纸的缝隙间求真,未必能寻出真相。
好在,南宋扩建桂林城垣,竣工图《静江府城池图》上也描绘有逍遥楼的图像,标识名为逍遥楼。
逍遥楼终于清晰重回历史。
元代之后,关于“逍遥楼”的诗文再没有异出,“湘南楼”淡出文人的视线。
元代的伯笃鲁丁曾作五言律诗《逍遥楼》。
逍遥楼
[元]伯笃鲁丁
身世云霄上,飘然思不穷。
晴山排翠闼,暮霭闭琳宫。
牧笛残云外,渔歌落照中。
蓬莱凝望眼,隐隐海霞红。
伯笃鲁丁,字至道,元代答失人。至治元年(1321)进士。至元三年(1337)任广西廉访副使。四年,重修静江路府学;六年,重修城南阳桥,伯笃鲁丁作《阳桥记》,刻碑桥头。遗憾的是,如今的阳桥重建时却把伯笃鲁丁忽略了。
今天的桂林人说起伯笃鲁丁有些陌生,但如果说起桂系将领白崇禧和著名作家白先勇,一定不会陌生。
白崇禧的祖上就是伯笃鲁丁。
白先勇在《我的寻根记:少小离家老大回》记载:“按照我们祖谱记载,原来我们这一族的始祖是伯笃鲁丁公,光看这个姓名就知道我们的祖先不是汉人了。伯笃鲁丁公是元朝的进士,在南京做官。元朝的统治者歧视汉人,朝廷上用了不少外国人,我们的祖先大概是从中亚细亚迁来的回族,到了伯笃鲁丁公已在中国好几代了……”
除了伯笃鲁丁赋诗逍遥楼,元朝的吴伯寅也曾步伯笃鲁丁所作五言律诗《逍遥楼》韵,作《逍遥楼次韵》:“危楼天欲半,登览兴可穷?云鎖昆仑塞,星环太乙宫。江山图画里,宾主笑谈中。回首严城暮,千门日影红。”
元朝对文化是轻视的,文人在元朝的地位曾有“九文十丐”一说。所幸,元朝的桂林还能留下关于逍遥楼的两首诗。
确切地说,逍遥楼的历史,从元代以后便失去了唐宋的风光。随之而来的,是因为战争的沉浮和遗忘。
时间进入明朝,关于逍遥楼的诗句更为鲜见。
出身卑微的朱元璋骨子里也不喜欢文化人,在如此大环境下,明朝官员少了闲情雅致的生活,自然也少了写诗的心情。
明代只有一个叫杨芳的官员,曾经在逍遥楼上宴请同僚时留下诗句。
春日逍遥楼同王将军小集
[明]杨 芳
逍遥楼上赋逍遥,极目韶光好景饶。
四面青山环榻峙,数声黄鸟唤人娇。
徜徉仿佛庄生梦,唱和依稀帝女箫。
尘世几逢开口笑,座中况有霍嫖姚。
杨芳,生卒年不详,明代巴郡(今重庆市)人。万历二十七年(1599),以副都御史出任广西巡抚,在桂七年。
明崇祯十年(1637),明朝的另一个人来到桂林。不过,他的到来却给逍遥楼带来新的谜团。
这个人就是著名的地理学家徐霞客。
明崇祯十年闰四月二十日,到兴安。当年徐霞客52岁,从上年九月,携一僧一仆,开始人生最后一段历时最久的游览生涯。
徐霞客在桂林近一个半月,游遍桂林四周的山。曾两探七星岩、三上雉山。多次要求登独秀峰,而未能如愿,成为终身遗憾。徐霞客对桂林附近60多个岩洞的全面考察和对各洞内部形态准确生动的描述,让国内外学术界赞叹不已。桂林是《徐霞客游记》记载最详的大城,记述了府城、王城、衙署、街市的布局。
比起一些朝廷主持修撰的“正史”,《徐霞客游记》最大的历史价值之一,就是它的真实和相对准确的细节。
“十九日,以行囊简付赵主人时雨。余雨中出浮桥,将附舟往阳朔。时即开舟,挨挤不堪;姑入空舟避雨,又不即去;乃托静闻守行李于舟,余复入城。登城楼,欲觅逍遥楼旧迹,已为守城百户置家于中。遂由城上南行,二里,抵文昌门。”这是《徐霞客游记》中关于逍遥楼的记载。
明刻本《大明一统志》中关于逍遥楼仅一段简单记载:“逍遥楼在府城东唐建,颜真卿书额刻于石;(唐代曾任桂州都督的河北人)王晙诗‘晦日登楼望,江山一半春,即此。”不知道徐霞客是否按此来寻找逍遥楼。
“欲觅逍遥楼旧迹,已为守城百户置家于中。”这是徐霞客游记中所有关于逍遥楼的记录和线索。
明代兵制实行卫所制,千户所下设有百户所,统兵120人,分为二总旗,十小旗。百户为百户所的长官,相当于现在的连长。
何为“逍遥楼旧迹”?“守城百户”如何“置家于中”?
徐霞客没详细说明,这不符合徐霞客的一贯风格。
先来看看徐霞客在桂林的日程。
四月二十日到兴安。一路游览。二十八日到桂途中。二十九日游木龙洞、虞山。五月初一游叠彩山、伏波山。初二游七星岩、七星山。初三,追录游记。初四,游独秀峰、榕树门、隐门。初五,雉山。初六,南溪山、刘仙岩。初七,南溪山、崖头。初八,北门诸山。初九,象鼻山、斗鸡山、穿岩。初十,约登独秀峰。十一日,龙隐岩、月牙岩、程公岩。十二日,西山、中隐山、侯山。十三日,辰山。十四日,尧山。十五日,黄金岩。十九日,定阳朔舟。
疑团似乎越来越浓。
如果逍遥楼还在,以逍遥楼的影响,徐霞客在桂林多日为什么丝毫没有提及?哪怕从外形上简单描述!
原因,或许有两种。
一、此时逍遥楼已经不在;二、逍遥楼还在,但已经不对外开放。如果只是不开放,以徐霞客的习惯应该会去记录。
不知为何,曾经的一代名楼逍遥楼,居然在徐霞客这里变得一笔而过,语焉不详。
这是逍遥楼的遗憾,也是徐霞客的遗憾。
与逍遥楼一起遗憾的还有独秀峰,徐霞客几次申请登独秀峰,却一直没能如愿。以至于《徐霞客游记》中独独缺少独秀峰。
倘若徐霞客来的时候,逍遥楼已经不存在,那么,疑问又来了。
《桂林通史》(钟文典主编)第五章《清末民初新旧嬗变的近代桂林》第180页中的“清道光二十五年(1845)绘桂林城图”中又明确标注“逍遥楼”在当时的“行春门”和“东江门”之间。
没有史料明确逍遥楼在徐霞客来桂林之前是否存在,或者毁于元末明初的战火,也没有史料明确徐霞客来桂林之后是否有人重修逍遥楼。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从崇祯十年(1637)到清道光二十五年(1845),这208年的历史长河中,逍遥楼应该有人修缮或者重建。
重修者是谁?修建的样式如何?不得而知。
不能不让人遗憾,始建于唐代的一代名楼逍遥楼竟然不知不觉被人遗忘。
这是桂林历史的遗憾。
中国不乏名楼,它们的命运多是一波三折。但有一点,它们的多次重修皆因其具有厚重的人文价值。
黄鹤楼,因为崔颢和李白的诗。
岳阳楼,因为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名句。
大观楼,因为孙髯的天下第一长联。
滕王阁,则因为王勃的《滕王阁序》。
逍遥楼呢?无疑与李靖和颜真卿这两位陕西人有关。
桂林的逍遥楼为何最初取名为逍遥楼?虽然众多文献中没说明,但有一点学界却达成共识,这个名字与庄子的名篇《逍遥游》有关。
关于庄子的《逍遥游》在中国文化中的地位,文化学者余秋雨在《何谓文化》一书中如是表达:
“我在《中国文脉》一书中,撇开思想高度和历史影响,只对先秦诸子的文学品相进行排列,分出了如下三个等级:
第一等级:庄子、孟子;
第二等级:老子、孔子;
第三等级:韩非子、墨子。
……
选庄子的代表作就有点麻烦了。他的那些名篇,各有精彩,较难定夺。最后还是决定选《逍遥游》,一是因为它最著名,二是因为‘逍遥游这三个字,我历来看作是中国艺术精神的最高概括。”
后来,林志捷曾转发我一篇他写逍遥楼的文章。文章中,提及马秉良在其著作《云谷琐录》中的一些记载对研究逍遥楼颇具史料价值。
据林志捷在文章中讲述。马秉良在咸丰年间刊行《云谷琐录》中,记录了逍遥楼与湘南楼准确位置:“因查东门城上有逍遥楼一座,位居巽方高耸特峙,为省会催官。旁有湘南楼一座略小,年久均废。现有颜鲁公亲书‘逍遥楼三字大碑,又有《湘南楼记》,并前人题咏碑及元时修城碑屹立直竖。其二楼虽废,基址犹存,传闻此楼盛于唐宋而衰于明末。乾隆初年犹有见之者,兹因修城,仍其旧址重建逍遥楼,复此催官。古迹登楼四望,桂岭环城,漓江如带往来游人无不欣羡。”
之后,凌世君也曾经和我无意间聊及马秉良先生的《云谷琐录》。据说,他们也是无意中听说此书,才去查阅相关的资料。因为三个人共同努力查找,该书分存在三个人手中。
后来,凌世君在《桂林晚报》刊发的马秉良和《云谷琐录》的文章,对逍遥楼的讲述更为详尽。在这里,姑且简要转述凌世君的文章吧!
马秉良,字致远,号云谷,回族人,约生于乾隆四十年(1775)。
从嘉庆十九年(1814)发起并参与漓江浮桥修葺工程开始,马秉良发起、主持了修建东门两岸码头设立义渡、文昌门外铺路修桥、重修贡院、荒年平粜、修建童子试考棚、修葺独秀峰庙宇及周边景观、建经古书院、创办育婴堂、重修五咏堂等许多工程和公益事业。他所经办的工程,质量上乘,账目清楚。尤其是重修贡院一事,大得朝廷褒奖,被授予六品职衔。
在成功地经办一系列工程后,马秉良积累了很高的人望。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广东形势危急,与广东相邻的广西气氛一时也紧张起来,“城防”意识陡然提升。自清初康熙朝平定三藩之乱后,桂林城的城墙倒的倒、塌的塌,显然不能应对可能到来的战争,于是,官府决定重修城墙。谁能担任修缮城墙的重任呢?
当时担任广西巡抚的梁章钜奉命前往梧州设防,临行前,他交代桂林知府许惇书,邀马秉良负责修葺桂林城墙。许惇书虽然是梁章钜的门生,与马秉良也是老相识,但马秉良因在一系列工程中出了风头,早引起一些人的嫉恨,许知府的耳朵里早传进了许多风言风语。他把两位地方名流请进府衙咨询,问为什么对马某人会毁誉参半。说起知府的这两位客人,可是大大的有名:一位是“三元及第”的陈继昌,一位是点过翰林、当过知县的黄暄。他们告诉许知府,马秉良办过许多公共事业,经手银子成千上万,出钱的人没有说过他的不是。
经过一番审慎的考察,最后,许知府把修缮城墙的事委派给了马秉良。陈继昌还推荐了一个叫黎克斋的乡绅协助。马、黎一番商议之后,决定再邀请六位乡绅“共襄善举”,设立公局,办理城墙修缮。
以清代的体制,官府的经费里是没有这些开销的。一应重大建设事项,地方官除了自掏腰包、率先垂范之外,只能委以事权,给些政策。筹措银两,需要动用大清国的一项政策:捐输议叙。什么叫捐输议叙呢?简要地说,就是当国家筹集軍饷或者重大建设款项时,凡是捐了一定数额的银两的,按捐银多少,授予相应的虚衔。为调动富人的积极性,马秉良活用这项政策,一是高定待遇级别,二是捐资在换算时调低汇率,相当于“打折”。当时银价腾升,一两白银可换制钱一千六七百文。马秉良报告知府并得到批准,规定,捐制钱一吊(一千文)按一两白银计算;捐出200吊铜钱可以报请给予九品职衔,捐出300吊铜钱就可以报请给予八品职衔。 打折政策收到奇效,修城的银子很快就募集到了,城墙修缮工作顺利实施。
在修城的过程中,马秉良发现了桂林东门城楼上的逍遥楼、湘南楼的遗址,不由得动了重建逍遥楼的念头。
随着逍遥楼动工重建,各种流言蜚语也传播开来。有说马某人借修城墙擅自“新建”逍遥楼的;有说是在修建一处吃喝玩乐场所的;有说新楼太高大,影响了桂林城风水的……
此时的巡抚换成了郑祖琛,桂林官场早已人事一新。新来的桂林知府是琦成额,听闻流言,马上派出官员前来查勘。虽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琦知府还是不放心,又把黄暄请来,告诉黄暄省里几位大员对有碍风水的传言非常在意,并问重建逍遥楼的事情是不是马某擅自做主,有没有和衙门打过招呼。黄暄解释说,这是恢复古迹,不是创建;并不像传言中那样高大。重修一事也是几个负责人共同商量过并告知了衙门的。知府听了黄暄的一番解释,疑虑尚存。
得知这一切之后,马秉良和同事们督促工匠,加快进度,到1842年夏天,城墙修缮竣工了,一座全新的逍遥楼也出现在桂林东门。琦知府带领临桂县知县一众官员前来验收,仔细查勘,十分满意,捐资的65人如约得到了职衔,负责工程的8人也都获得了朝廷褒奖。
然而,逍遥楼建好的第二年,桂林城遭遇了一场火灾,损失惨重。那些攻击马秉良的人,把起火的原因归咎于逍遥楼的重建,说是破坏了城市的风水,导致了火灾。谣言不断地传播重复,导致民怨沸腾,更要命的是这时的官场却都集体失声,没一个人站出来讲话。
迫于无奈,马秉良做出了一个决定:禀报官府,拆掉逍遥楼。他用拆下来的材料和修缮城墙的余款,“改建文昌阁于訾洲之南,创建得月楼于象山之西”。在得月楼旁,还建了接官亭和附属建筑。
得月楼的命运比逍遥楼还惨几分:它毁于十年后的一场战争。
公元1852年,从永安州溃围而出的太平军直扑桂林城。太平天国攻桂林,文昌门、象鼻山一带是进攻重点。官府为了防止太平军攻城,采取了焦土政策,一把火将文昌门外的民房悉数烧毁。得月楼因为楼高墙厚暂时保全,被太平军当成了自己的据点。
太平军攻城不下,绕道而走。此时的马秉良年近八旬,几年前那一段建楼拆楼的经历写在诗中:“城东建高楼,楼以逍遥名;年久楼倾圮,犹存旧基址。往岁修城垣,余貲乃重起;楼高壮观瞻,正人见者喜。小人辄造谤,拆移象山圃;又费经营力,楼成名香渡。香渡改得月,登览人怡悦;楼前漓水绕,隔江烟树列。大府喜讌集,士民乐登睇;咸谓胜蓬瀛,可期永不替。讵料仅十春,时移势忽异;前为游宴场,今为瓦砾地。自古名胜境,兴废时或改;不信看桑田,常变为沧海。此楼得三名,人人皆称美;前既因谤拆,后复因乱毁。楼毁名犹存,作者空嗟悔。”
时间又过去了三年。咸丰五年乙卯(1855),经过桂林官绅公议,逍遥楼又一次重建。年迈体弱的马秉良赋诗表达心情:“吉凶休咎如符券,数年之内确有验;从来兴废哪能知,讵意斯楼今重建。建楼非徒壮观瞻,从此文风如转环;楼成高耸插云汉,庆衍弹冠已肇端。”
凌世君和林志捷的关于马秉良和《云谷琐谷》的珍贵资料,补充了逍遥楼在清朝缺失历史和令人感慨万千的细节。
研究中国名楼的历史,每一座似乎都有自己的宿命。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滕王阁,曾经二十九次重建。
桂林的逍遥楼也有自己的宿命。
熟悉逍遥楼原址的市民都清楚十多年前这里的现状。
因诸多因素所致,如今的逍遥楼现址曾是遗留十多年之久的烂尾楼。当时,这里垃圾遍地,过往行人掩鼻而过,一度成为桂林人的心头之痛和难言之隐。
其实,逍遥楼的重建不仅文史界一直在关注,建筑界也在悄悄行动。
建筑专家陆楚石1994年就已经关注逍遥楼的重建工程。从1994年至2001年,陆楚石曾经设计过唐朝的逍遥楼、宋代的逍遥楼,以及桂林民居式的逍遥楼。李金早在桂林期间也曾经委托过他设计一座,天坛式的顶子、黄鹤楼身子的逍遥楼。后来,因诸多因素所致逍遥楼重建工程未能启动,陆楚石的逍遥楼重建方案也束之高阁。2017年7月19日,笔者在陆楚石先生家中采访时,陆楚石先生还回忆在他的印象中,他还在一本杂志中看到过梁思成设计的逍遥楼。
2014年,重建逍遥楼正式被提上了市委、市政府的议事日程。
这一次,总工程师是徐宗伟。
在中国名楼一次又一次重建的历史上,一直具体没有建设者的名字。
翻阅逍遥楼一次又一次的重建史料,也同样难以觅到具体建设者的名字。
这似乎是历史的“惯例”。
且从今天开始,在逍遥楼历史上记录下建设者的名字可好?
总工程师徐宗伟需要解决的问题很多。
选址、年代、层高……
即使一座城市的文化地标建设,是否也应该立足现实环境,不是一味地钻进文献资料中咬文嚼字,刻舟求剑。
桂林城市建设发展早已不是唐朝的桂林,也不是宋朝的桂林,在逍遥楼原址重建新楼已经不太现实。经设计人员调研踏勘,并邀请专家学者多次比选,重建逍遥楼的地点,最终选定在离逍遥楼原址较近的解放桥桥头滨水生态广场平台上。这个方案一经公示,得到社会较大范围内的认同和支持。
选址的难题终于解决。
另一个难题随后而来。由于历史上的逍遥楼消失后,在史料中未能找到任何具体的形态资料。重建的逍遥楼建成哪 个年代的样子?逍遥楼始建于唐朝,繁华于宋朝。无论是选择唐朝和宋朝都有道理。最后,综合多方因素,对逍遥楼拟按仿唐宋古建风格的二层三檐阁楼式进行重建设计。
逍遥楼重建的第二个难题迎刃而解。
由于漓江在国内外的影响力,漓江两岸的建筑规划国家层面曾有严格要求。规划要求从滨江生态广场室外人行道地面到逍遥楼最上层屋顶檐口总高度控制在24米以下,逍遥楼建成后的总高度23.6米。
逍遥楼的高度难题也终于解决。
逍遥楼总工程师徐宗伟和团队面对的只是技术方面的问题。
逍遥楼重建还考验着决策者的文化担当和政治智慧。
秀峰区委书记蒋育亮是逍遥楼建设工程后期的继任者,逍遥楼诸多文化细节的精准也浸透他的心血。对桂林历史文化有着深入骨髓的热爱的蒋育亮看来,桂林逍遥楼的建成得益于桂林市委提出“寻找桂林文化的力量,挖掘桂林文化的價值”的大环境。他认为,正是在桂林这种重视文化的大环境下,包括逍遥楼在内的桂林历史文化散珠碎玉才有串起来的重大机遇。
2015年1月,市委书记赵乐秦主持召开座谈会,对逍遥楼的重建工作作了专题部署。当月,重建工程正式动工。4月13日下午,赵乐秦来到秀峰区调研。他特别强调,重建逍遥楼是一项百年大计,一定要精益求精、精雕细琢、打造精品,把它建成老城区地标性建筑。
2015年1月8日,桂林市委提出重建逍遥楼。
2016年4月26日晚,逍遥楼正式开楼。
仅仅一年多的时间,从垃圾遍地的地方变成一座城的文化地标。
变化的背后凝结着决策者和组织者的谋略、胆识和气魄。
逍遥楼建后的一次座谈会上,桂林市市长周家斌曾用四个“好”评价重建的逍遥楼。一是“决策好”。做出重建逍遥楼的决策需要胆识和气魄,只有对桂林历史文化深入了解、敬重、热爱者方能做出这一重大决策。二是“时机好”。党的十八大后,中央高度重视历史文化的传承保护和开发利用,重建逍遥楼不仅契合中央精神,也符合桂林的实际。特别是在建设国际旅游胜地过程中,桂林需要不断丰富旅游的文化内涵,开发更有深度和影响力的文化游。三是“模式好”。重建逍遥楼采用社会资金建设,体现了桂林“众人拾柴火焰高”的凝聚力和向心力,也体现了各位企业家热爱桂林、热心公益事业的社会责任感。这种模式为今后公益事业发展和公益工程建设做了很好的示范,对社会也是一次良好的公益教育。四是“效果好”。新落成的逍遥楼将成为桂林的文化新地标,这是对桂林历史文化精髓的有效传承,也将大力提升桂林作为历史文化名城的内在品位。
的确,桂林逍遥楼的落成,无论在坊间还是在文化界,普遍给予中肯的褒奖。
逍遥楼建成后,存放七星公园的传说由陕西人颜真卿书的“逍遥楼”石碑,也隆重地迁至重建后的逍遥楼的靠近东西巷的一边。
曾在唐朝首建“桂州城”的 “李靖”雕像也树在逍遥楼靠近漓江的一边。
一左一右,两位陕西人日夜护佑重建后的桂林逍遥楼。
重建的逍遥楼,应该庆幸逢在盛世的又一次辉煌重生。
或许,千年之后,后人查阅关于桂林逍遥楼历史时不应该忘记的陕西人除却李靖和颜真卿,还应该增加一位——赵乐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