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杯押宝”——记中央红军破译英雄邹毕兆

■路福贵

党史传奇

“玻璃杯押宝”
——记中央红军破译英雄邹毕兆

■路福贵

2016年10月，我应湖南城步县的邀请，再次重走长征路，追忆红军老英雄。我不仅爬上湘桂边界的老山界，而且造访老红军邹毕兆后代，看到邹毕兆亲撰的回忆录和照片、勋章。鲜活的事实和我历史深处的记忆融合后，我惊奇地发现，长征时任军委二局破译科副科长的邹毕兆，竟然是我党我军隐蔽战线的传奇式英雄。

特殊功勋，授“红星奖章”

邹毕兆1988年在回忆录中写道：毛泽东说“和蒋介石打仗，我们是玻璃杯押宝，看得准，赢得了。这个玻璃杯就是破译敌人密码工作”。

1930年，15岁的邹毕兆参加红军，任红三军第七师组织干事。17岁时被层层推选参加红军总部无线电训练班。因为他读过私塾，记忆力强，摩尔斯明码背诵如流，特别是有一股永不服输的劲头，当年就成为红军报务员中的佼佼者。1932年12月，邹毕兆被调到红一方面军总司令部侦察（谍报）科工作，很快就大展身手，大显才华。他不仅无线电报务能力突出，而且成为破译工作的行家里手。邹毕兆豪气干云地说：“蒋介石的首脑机关和凡配有电台的师旅以上的司令部，他们干什么，只要通过电报，我们大多知道!”1933年4月，邹毕兆被调到中革军委总参谋部侦察科（不久为军委总司令部第二局，即情报局），负责破译工作。他的加入，使得中革军委无线电侦技工作的局面很快打开。我方连续破译敌军密电，平均每两天破译一个，由中革军委转发全国各个苏区，对各地实战胜利发挥了重要作用。

1933年7月9日，中华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和中革军委决定为在革命斗争中“极有功勋”的红军官兵颁发红星奖章。战斗在隐蔽战线的中革军委二局，也受到最高奖赏。邹毕兆回忆：“1934年‘八一’节，中革军委对全军有功人员颁发红星奖章。曾希圣局长获二等红星奖章，破译科长曹祥仁和我获三等红星奖章（邹毕兆奖章号码79号）。由周副主席、朱总司令亲自到二局颁发，并在会上讲话。他们对二局工作给以高度评价，鼓励我们把情报工作做得更好。”党史研究专家伍星教授说：“曾希圣、曹祥仁、邹毕兆三个红星奖章获得者是中央红军第一代密码破译专家，是中央红军当之无愧的‘破译三杰’！”

千钧一发，破敌第四次“围剿”

1933年1月，蒋介石气势汹汹地发动了第四次“围剿”，他组建了赣粤闽边区“剿匪”总司令部，调动50万大军，采取“分进合击”的方针，企图将红军歼灭于黎川、建宁地区。而中央红军此时兵力只有4万人。朱德、周恩来等指挥者从实际出发，采取机动果断措施，同时对无线电技术侦察高度重视。此时，红军已经能够全部破译敌军密电，取得了一面倒的“制信息权”。

邹毕兆在回忆录中说：“1933年1月，敌军电台密码我们全部能破译。”“红军由黎川向金溪北进，看准了孤立于黄狮渡的敌人，将该敌第五师十三旅消灭，活捉旅长周士达，威胁抚州。蒋介石派吴奇伟第九十师由抚州进到浒湾，要向金溪北进犯，总司令部决心歼灭该敌。1月8日我军部队拂晓出发，但是吴奇伟几时前进的电报尚未收到。天大亮了，红军各部尚在原地待命。大概八点过后，才收到吴奇伟师出发前进的电报。我们破译科立即破译出来。有了这个电报，红军各部便分头向指定的阵地开进。吴奇伟的第九十师遭红军痛击，损失惨重，狼狈败回。红军得胜后，紧接着回军进攻南丰。在红军攻城时，蒋介石调动大军分三路企图断我后路。”

“对此，朱德、周恩来根据二局破译的密电，准确判断出敌军意图。当机立断，毅然采取退却，实行诱敌深入作战方针。以一部兵力继续佯攻南丰，将主力部队从南丰撤围待机打援。敌人增援南丰的主力两个师，仍从乐安经太平圩、登仙桥向南丰开进。2月26日，敌五十二师和五十九师，分左右两路行军，中间是一座高山，两边重峦叠嶂，林木茂密，一方面军总司令部将红军分成左右两个纵队预先埋伏在黄陂大山中。27日拂晓，红军突然发起猛攻，将敌五十二师拦腰切成数段，全歼敌五十二师，俘敌师长李明。与此同时，右翼纵队猛虎般地冲下山来，全歼了敌五十九师4个团，生俘其师长陈时骥”。“蒋介石仍不甘心，再以两个师，从中路再向广昌前进。我军又于3月21日在草台冈将陈诚的王牌第十一师基本歼灭。就这样蒋介石的第四次‘围剿’，于1933年2、3月时，就在我根据地边缘，在其调动部署之际，被粉碎了。”

避实就虚，长征第一个大胜仗

1935年2月18日，毛泽东指挥红军回师黔北。由于黔北敌人兵力空虚，红军又知己知彼，于是胜仗一个连着一个。红军先克娄山关，再占遵义城，消灭了贵州军阀王家烈的主力。

邹毕兆说：根据二局破译密电，红军又发现中央军吴奇伟纵队的两个师已经孤军深入到遵义之南。毛泽东立即抓住了这个稍纵即逝的战机，中革军委于2月28日零时发出作战命令：“一、三军团应不顾一切疲劳，坚决猛追该敌。”在追击中，二局在关键时刻又破译密码，侦察到吴奇伟的军指挥部设在遵义东边的忠庄铺，只有一个团的兵力警戒。毛主席当机立断，派出第一军团从水师坝杀过去。吴奇伟吓得面如灰色，带着一个团溃逃。他和军部几个人逃过了乌江，立刻把浮桥砍断，让随行一个团的1800多官兵成了红军俘虏。总之，二渡赤水后，中革军委根据二局破译密电，“在敌情非常严重的情况下，五日之内，击溃和歼灭国民党军两个师又八个团，俘敌约3000人，取得长征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

“假传圣旨”，避免一场大血战

1935年3月21日，红军主力南渡乌江。当日，二局截获国民党军的密电：周浑元、吴奇伟2个纵队6个师的部队正由茅台地区向金沙方向前进。距红军只有30公里的路程，一天就能赶到。同时在乌江南岸20余公里处，也有国民党军3个师的部队。而红军要安全渡江，至少需要三天时间。敌我双方如无一方改变行动时间和方向，很可能会重演如湘江战役一样的血战局面。

深夜，在沙土的红军总指挥部里灯火通明，中革军委在一起研究对策。二局局长曾希圣提出一个妙计，就是利用红军掌握的国民党军的口令及密电码和电文格式，冒充正在贵阳的蒋介石给周浑元、吴奇伟发电，命令他们向泮水、新场、三重堰方向前进，从而将敌这两部主力调开。毛泽东、周恩来等领导人听后拍案叫绝，肯定这个方法可行。假电报发出后，周浑元、吴奇伟部果然“遵命”向偏离红军渡江地点的方向前进，红军由此争取了三天时间，渡过乌江，避免了一场不利的血战。中央红军全部南渡乌江，跳出了国民党军队的合围圈。

邹毕兆回忆说：“二局冒充蒋介石发的这封密电，蒋介石可能至死也不知情。”

1937年军委二局部分同志在陕北。前左三为破译科长曹祥仁；中间立者为破译科副科长邹毕兆

“再借东风”，顺利渡过金沙江

四渡赤水之后，红军进入云南。蒋介石派飞机侦察，发现红军有北上可能，立即命令国民党军队“星夜兼程围追堵截”。其中国民党第十三师距离红军后卫部队只有一天半的路程。时任红军总部参谋的吕黎平回忆：“1935年5月4日，军委总司令部在云南的皎平渡渡口一个山洞内，军委二局又破译敌人密电，得知国民党第十三师师长万耀煌为了保存实力，不愿孤军深入尾追我军，便向蒋介石谎报，在其前进的方向上，没有发现“共军”的形迹。毛泽东据此密电认为可以利用这一矛盾，赢得四五天时间。他用红铅笔指着地图对我们几个参谋说：你们知道三国时代诸葛亮借东风的故事吗？我们现在借用蒋介石与万耀煌的矛盾，把主力部队调到这里来渡江。将来也要后人写个故事吧！于是在5月5日电令因无船不能渡江的红一、红三军团沿小道兼程向皎平渡汇集，部队按时赶到，依次渡江，于5月9日到达北岸。当万耀煌师按蒋介石的手令，于10日赶到江边时，红军已全部渡过了金沙江，渡船已在北岸烧毁”。蒋介石让红军成为“第二个石达开”的企图成了泡影。

红星奖章

1955年第一次授勋，邹毕兆同时获得二级八一勋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二级解放勋章

活用情报，四渡赤水堪奇

邹毕兆回忆说：“毛泽东活用二局情报，写下了红军运动战的如神妙笔。”

1935年3月16日，红军三渡赤水。为什么？因为二渡赤水之后，红军连打胜仗，国民党一改狂妄姿态，把战术改为长追稳打。他们频频调兵遣将，撒下了更大的一张网。红军三渡赤水实际是一次全军佯动，目的就是调动敌人从黔北到川南。敌人果然中计。3月21日晚，红军主力突然调头向东，四渡赤水。蒋介石以为红军又要回到遵义。哪知道毛泽东早已得到二局的贵阳防备空虚的密报，立即掉头南下，直逼贵阳。蒋介石听说红军来了，心惊肉跳，急令各路人马火速到贵阳救驾。邹毕兆回忆说：“四渡赤水河穿过蒋介石重兵封锁线南下，有意逼近当时蒋介石本人所在的贵阳城，是明知重兵中有空隙，贵阳城内只有一个师，非常空虚。”

邹毕兆回忆：“毛主席早有经云南北进的战略，讲过：调出滇军就是胜利。现在蒋介石的嫡系已向镇远东去，连孙渡的滇军也东去了。于是，轻松了几天的红军，忽然掉头西进，让开滇军，分多路通过龙里、贵阳间公路向西南方向前进，把蒋介石所有的军队都甩在东边了。”

四渡赤水之战，是长征中军事上由被动变主动的转折点，二局又是红军制胜的秘密武器。毛泽东说：“二局就是红军的千里眼、顺风耳。”准确掌握敌情报后，毛泽东灵活机动调整行军作战路线，神出鬼没、出奇制胜，创造了“神话般的奇迹”。

密切监视，党中央奠基西北

1935年10月19日，军委二局随军委纵队到达陕北吴起镇，立即投入了对国民党西北“剿共”总司令部电台和“围剿”军各部电台的侦察。邹毕兆回忆：“各个军阀部队的密电编码水平比蒋介石嫡系差距很大。”11月4日，军委二局破译敌人密电，获悉敌五十七军四个师和第六十七军的一个师，分别由甘肃合水和陕西富县两个方向对进，妄图围歼红军于葫芦河以北地区。他们的行踪，每天都在二局监视之下。20日10时，毛泽东、彭德怀下达作战命令：“21日歼敌一○九师于直罗镇。”21日拂晓，红一、红十五军团协同对直罗镇之敌一○九师发起猛烈进攻，全歼该敌。翌日凌晨，又破译敌人密码，得悉敌第一○六师、第一一一师、第一○八师的态势。23日，红军主力转入打援，再歼敌人一个团。直罗镇战役，红军共歼灭敌军一个师另一个团，毙敌师长牛元峰以下官兵1000余人，俘敌5367人，缴获长短枪3522支、轻机枪167挺，打破了国民党军对陕甘苏区的第三次“围剿”，为党中央把全国革命大本营放在西北举行了隆重的奠基礼。

1936年12月，中革军委决定红二、红四方面军技术侦察情报部门集中到军委机关所在地保安，并入中革军委二局。邹毕兆被提拔为军委二局破译科长。邹毕兆在隐蔽战线的历史功绩，再次被党中央以组织形式所肯定。

（作者曾担任湖南省环保局副局长等职务，在新中国成立后五六十年代任邵阳地委常委秘书、邵阳县委副书记期间，与邹毕兆工作上有过交往）

题图 1949年9月，开国大校邹毕兆系湖南省邵阳军分区司令员

责任编辑/彭月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