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吴荣国微篇小说系列

2017-07-26吴荣国

安徽文学 2017年7期
关键词:阿星老秦德才

吴荣国

夜的诱惑

阿星觉得喉咙似有火在烤,被折磨醒了。

阿星睁开眼才想起来自己住在酒店。

今天是来城郊参加朋友婚宴的。因为阿星是开着自己那辆别克来的,所以本没想喝酒,架不住朋友这个劝那个劝,就端起杯子,一喝,情绪上来了,酒就有些过量。酒驾是绝对不能干的事,想找个代驾的,一问,这个酒店没有。朋友就劝他住在酒店,说,明天嫂夫人要是找你的麻烦,我去解释。阿星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

洗了把脸,又倒了一杯水喝,阿星习惯性的拿起手机看。

一看,只不过睡了一个小时多一点而已。

这时间,老婆肯定还没睡,估计又在看那些卿卿我我哭哭啼啼的肥皂剧。阿星不喜欢看这类电视剧,矫情不说,情节实在是有些拖沓。老婆看电视,阿星就去上网,互不干涉,倒也和谐得很。有时,老婆蹑手蹑脚偷偷跑到阿星的背后,看阿星在电脑上干什么,没有什么发现,就在背后抱一下阿星。老婆说,没网恋吧?阿星笑笑,怎么会?

其实,阿星网上情人没有,生活里除了老婆还有一个关系很密切的女人,女人对阿星情意绵绵的,但两人没有发展到上床那一步。如果非要阿星回答愿不愿意走到那一步,说句心里话,阿星有时候还真冒出那个想法。

财壮英雄酒壮胆,今晚是个机会。阿星从手机里拉出号码,拨了过去。

阿星说,今晚我喝多了,住在岚山酒店。

啊?你怎么那么不小心自己的身体呢?话筒里,对方声音虽然很小,但显然很担心。阿星心中涌起一股热流,他想说,你能来吗?但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说,今晚有点想你。对方迟疑了一下说,你好好休息——没有说来,也没有说不来,留下个悬念。

酒店很静,阿星斜躺在床上,心里生出一种苦苦涩涩的味道,干脆关了手机。他无聊地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电视剧《生活启示录》,胡歌和闫妮主演的,因为闫妮,阿星看了一下,而且他还真看进去了。

突然门铃响起,阿星一阵狂喜,难道她真的还是来了?

开门,他的笑容顿时被惊讶代替,站在门口的是他老婆。

你怎么回事啊?不回家也不打个电话给我,打你电话居然关机。我打你朋友电话才知道你喝多了,咋喝那么多酒呢?难受吧?来,我带来了绿豆汤,快喝点。害得我《生活启示录》都没心思看……老婆到房间后,叽叽呱呱说个不停,一双眼睛紧张地把他从头看到脚,从前看到后,似乎看着一件易碎的瓷器。

阿星的眼睛有些湿润,他看着老婆,觉得老婆今晚怎么这么好看。

阿星柔柔地对老婆说,以后我天天陪你看。

第二天,那个和他关系很密切的女人打电话给阿星,阿星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接,直接挂了。

邻 居

望着老德才离开的背影,根婶狠狠地剜了一眼。

几天前借的锄头还没还,今天又来借铁锹,明儿还不知道又借啥?

过了几天,根婶从窗户里看见老德才又来了。人没进门,声音先进来了,根婶,我家的姜用完了,你家有吗?

根婶见老德才手里没有锄头也没有铁锹,心里腾地升起一股火,锄头不还,铁锹不还,又来借姜,根嬸大着声硬硬地道,没有。

咦,怎么会没有?我好像昨儿个还见你窗台上晒着姜。老德才似乎不在乎根婶的态度。我早上弄了一条胖头鱼,没姜不行呢,老德才说。

说话间,老德才就进了根婶家的门。见根婶没说话,老德才又说,也不知咋搞的,现在的鱼腥味越来越重了,只有多放些姜除腥味。根婶,你借我点,我明天到街上买了还你。

一个“还”字,如一阵风,吹得根婶的火更大了。根婶想对老德才吼,滚,快滚!但话到嘴边,终还是忍了。毕竟是邻居,不好撕破面子。根婶说,没有就是没有,爱信不信。

见根婶说的斩钉截铁,老德才知道即便有姜,根婶也不会借给他的,老德才就悻悻地走了。

老德才走后,根婶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冷静下来想想,根婶又有些懊悔。不就是一块姜吗?是不是自己太小气了?村里谁家都有不凑手的时候,谁家不向隔壁左右借东西呢?有道是好借好还再借不难。这能怪我吗?不,要怪就怪这个老德才,借这借那,还不记得还。

晚上,在县里工作的儿子打电话问候根婶,根婶就把德才借东西的事说了。儿子说,妈,这就是您的不对了,不就是一块姜嘛,应该给德才叔,他一个人过也不容易。根婶说,我错了?他借东西不还,还有理了?儿子笑了,妈,您乱想啥?您要用,去拿回来就是了,又不是千里万里路,隔壁迈腿就到,方便的很。根婶觉得儿子的话也对,但又感到哪儿不对,不对在哪里,根婶自个儿也不知道。儿子说,妈,爸不在了,叫您到我这里来您说住不惯,我担心您的高血压,您要定时吃药,遇事不要生气,照顾好自己。根婶听了直点头,儿子的话句句熨帖着根婶的心,白天的火已熄得一干二净。

第二天,老德才来借盐,根婶说,盐在灶台上,你自己去拿,要多少拿多少。根婶发现不管她对老德才的态度好坏,老德才好像都无所谓。根婶说,你家现在咋什么都缺啊?老德才笑了笑说,忘记买了,年纪大了,不是忘了这就忘了那。

日子一如既往的过着,无论根婶态度如何,老德才隔三差五就到根婶家借东西。

虽说是邻居,根婶几乎没注意过老德才。直到有一天,根婶突然想起老德才有一段时间没来借东西了,根婶慌忙到隔壁看了看,老德才的门上挂了锁。这老德才去哪了?

回到家,根婶心里没来由的生出空落落的感觉。一天,两天,这感觉越来越强烈。根婶骂自己,你咋就挂念起老德才呢?他是你啥人?可是,根婶管不住自己,心里就是空落落的。

那天,村里有老姐妹来串门,根婶有意把话题往老德才身上引。老姐妹说,你在隔壁,都不知道呀?老德才病了,据说是绝症,治不好了。根婶的心就吊到了嗓子眼,“呀”了一声,又“呀”了一声,惊出一身汗。

邻居出了这么大事,根婶想,怎么也得上医院看看老德才。

到了县医院,根婶问到了老德才所在的病房,正要进去,根婶看见自己的儿子在老德才的病床前。只听老德才叫着儿子的名字说,顺子,你看,你交给我照顾你妈的任务我可能完不成了。儿子说,叔,别急,您会好起来的。对了叔,您没跟我妈表明您的心思吗?老德才说,这事,我哪说得出口?老年人又不是你们年轻人,啥话都敢说,即使喜欢也只能搁在心里。我只有以借东西为由头和你妈说说话,东西我故意不还,你妈还生气呢。

根婶一步跨进病房,儿子发现了。

妈,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根婶应道,她转身对老德才说,好你个老德才,你要快快好起来,你欠我的许多东西还没还呢!根婶边说边泪流满面。

老鼠的声音

小雨觉得娘不怕老鼠,是怕老鼠的声音,娘说老鼠的声音真是……烦死人了。小雨屏住呼吸听,可是没有听到老鼠的声音。娘说,你睡得沉,听不见。小雨想了想,觉得也许是吧。小雨有点想不通,娘的胆子很大,一个人在家里,连黑暗都不怕,就是前村的那个丑得像鬼一樣的王老头都被娘骂跑了。娘为啥怕老鼠的声音呢?

但是娘就是——娘说,吱吱呀呀的,烦死人的声音!

接下来的日子,娘就老在家里的角落里找老鼠。

娘找老鼠的日子,样子很不好看,披头散发的,有时候又莫名其妙地站在门前发呆,小雨有些害怕。

不过娘这天忽然高兴起来了,嘴里还哼起歌:“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小雨看见娘对着镜子打扮自己,左扭右瞧,身前身后看了个遍。娘把头发盘上去又放下来,放下来又盘上去,最终娘双手拢在脑后,扎上个蝴蝶结,蹦跳了几下,蝴蝶结在娘的头发上扇动着,像要飞起来,娘才罢了手,满意地对自己做了个鬼脸。小雨觉得娘今天好漂亮,比隔壁那位大家都喊“西施”的姐姐还好看。

娘说,小雨,这几天你到爷爷奶奶那儿去睡,娘要出门。

你要去哪儿呀?

你爹来电话了,说工地闲了,他留下来看工地,回不来,让我去住两天。

我也要去。

我两天就回。听话,小雨。

想了一下,娘又说,爹那儿又不是大城市,爹在看工地,一点也不好玩。

小雨的眼泪就哗啦哗啦地往下淌。你想爹,我也想呢,小雨说。

娘犹豫了一下,叹口气,说,好吧好吧带你去,我的小祖宗!

坐了半天汽车,又步行。在爬上一个小山坡后,小雨的速度慢了下来。娘问,要不要歇会儿?小雨说,娘,我不累,就是风,它老是撞我。娘笑了,过来牵住小雨的手,说,我帮你和它撞。

冬末春初,大地一片空旷,那些冷清的田野里一行一行枯黄的麦茬裸露着,两只鹭鸶突然从田里飞起来,它们的翅膀划起一道淡淡的影子。小雨兴奋起来,娘,你看鸟。娘望了一眼,低声说,别惊动它们,它们在说悄悄话呢。

终于到了爹所在的工地。好一大片工地,就爹一个人在走来走去。看娘来了,爹眼里冒出金光,老远迎上来,双手不停地搓着,嘿嘿地笑。走近,爹看见了小雨说,哎呀,儿子也来了,过来过来。

爹抱起小雨,用胡子扎小雨的脸,扎得小雨格格笑着左闪右躲。

晚上,在工棚,娘烧好了几道菜。花生米,紫菜汤,煎豆腐,还有西红柿炒蛋。爹感慨道,还是老婆在身边好啊,这菜,丰盛着呐,我得喝他二两酒。小雨看爹喝酒,突然想到娘抓老鼠的情景,小雨说,爹,你这有老鼠吗?娘最怕老鼠的声音了。

啥情况?爹问。

小雨就将家里不知从哪来了一只老鼠,娘听不得老鼠的响动的事都跟爹说了。

爹听后,拿眼看娘好一会,把娘看得脸都红了。爹说,这确实有老鼠,但你爹是老鼠的大王,在爹这里,你娘不怕。不信,你问你娘。

娘不怕?小雨觉得爹的话很怪,问娘,爹说的是真的吗?

别听你爹胡咧咧!娘狠狠地白了爹一眼,嘴角却带着笑。

爹的被窝不像家里的那么厚实,小雨却觉得特别暖和。爹和娘说话,说这家盖新楼了,那家准备养二胎,还说村头的李寡妇……小雨听着听着眼皮打架,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小雨好像听到了一种声音,呼哧呼哧的,但小雨困得很,迷迷糊糊听,迷迷糊糊睡。

第二天,小雨对娘说,娘,我昨晚好像听到老鼠的声音了,你听见了吗?

哪里有老鼠的声音?娘说,你做梦了吧?

娘怎么会没听见?小雨捧着脑袋想,难道真的是我做梦了?

小雨没看见——爹在偷偷地笑,娘转过身子温柔地掐了爹一把。

选 举

两个部门合并这件事,终于在年初完成了。

精简机构,转变工作作风,提高办事效率——大家基本上都没有意见,也不能有意见,这是大势所趋,政策所向。有人不满,在上面的决策下,在大局面前,那是算不了什么的,鸡毛蒜皮的小玩意。你再不满,也是拿石头砸不了天,搁自个儿肚里闷着吧,自个儿消化去。就拿合并后的一把手老秦来说吧,不满老秦的可是大有人在,但能把老秦怎么样呢?

谁知,老秦也有不满,不满啥?副手太多。精简,精简,怎么精简出一个主任,八个副主任来?老秦说。

单位不能没领导,领导不能没会议。传达上面精神,部署下面工作,抓作风,促进度,甚至防火防盗,这都得开个会吧。开会,领导们不能不来吧?一开会,老秦就有点头大。你想想,八个副主任,不是张三迟到就是李四早退,统一起来还真是个事。何况副主任与副主任之间,还有明争暗斗的情况,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就老秦自己,细想这八个副主任中间,有几个和自己站在一起的,老秦心里盘算盘算,也就一两个,其余的都明里暗里和老秦唱反调。

这样下去,工作如何做的顺利?工作不顺,业绩就滑坡,业绩可是白纸黑字填在报表里,上面要看的。说不定哪天领导火气上来,秦主任这位置可能就摇摇欲坠了。

老秦的苦向谁诉?职工不行,副手也不放心,只能和上面领导中与自己关系密切的领导说。领导听了,微微颔首,表示理解。领导说,这还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对,八仙,确实是八仙。老秦对领导竖起大拇指。这八仙也太神通了,开个会,我得等他们半个小时,分配个任务,推三阻四,我叫张三去下河,他非得上山,我叫李四去捉鱼,他非得要捞虾……您给我出出主意,该怎么做?

越是如此,越能展示你的才干呀,领导说。

老秦只得苦苦地摇头,告退。

再找领导,领导仍然笑着说,秦主任,你说的情况,我一直记着呢,毕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前两天,我和有关领导碰过头,人浮于事,消极怠工这种不良现象一定得根治。但这个事你得自己解决。现在我就在这里表个态,给你个定心丸,上面支持你!至于怎么解决,用什么方法,那是你的事。不过,有个前提,合并时间不长,不能影响工作的正常开展,不能搞出乱子来,一切以大局为重。

副职要不要?还得要,不过两三个就行。那么,如何精简多出来的几位呢?老秦从领导那里出门后,就想这个问题,领导的话已说的够透够明确,你自己解决。如何解决?

回家琢磨了一晚上,老秦也没想出好法子,想得腦袋都大了。第二天,老秦吃早饭都没心思,无精打采的。老婆问老秦,咋了?老秦就把自己头疼的事说了。老婆听后,想了想,摇摇头。原本就没指望老婆能有好法子,老秦喝着粥,也无奈地摇摇头,旁边上小学的儿子这时说道,这还不好办,投票呗。投票?老秦望着儿子。嗯,投票,我们班选班长就是投票选的,谁得票多就是谁当,儿子说。

老秦寻思着:投票,眼下这个办法还真能用的上,也最合理。

上班后,老秦就按照投票这个思路忙开了,为这次投票定了基调,海选。老秦召开了全部门大会,先是讲了上级的指示,后宣布了投票选举负责人的内容。这次一共选出三个人,一个正职两个副职,在选出的三个人中,谁正谁副,报上级部门,由上面领导定夺。

正职也参加选举,对老秦来说,虽然有些冒险,但别人用放大镜也看不出一丝瑕疵。这是老秦充分考虑后决定的。一来公开公正透明,二来老秦对自己有这个信心,进入前三还是有十分的把握。只要是前三,凭老秦在上面领导心里的印象,正职这事还用说吗?

投票工作很顺利,结果也出来了,原来的一个正职八个副职共九个人只有一位进了前三名。大家等着老秦宣布选举结果,只见老秦拿着那写有三人名单的粉红色的纸,嘴唇发颤,说不出话来。

因为老秦的大名没有出现在那张纸上。要问老秦心里现在最恨的是谁?老秦心里发出的声音是——这个兔崽子,出啥投票的馊主意,老子回家非揍你一顿不可!

紫花地丁

女人对男人说,我得去一趟,非去不可!她来来回回在客厅里走,像是对男人说,又像是给自己打气,下决心。

正在看着刚到的一份晚报的男人把手中的报纸放到茶几上,目光随着她的身影移动。既然如此,何必当初呢?男人说。

对男人的话,女人很是不满。女人说,做人要凭良心,你说,你摸着自己的心说,当初你是真的同意丫头去?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难道你不关心?

不同意和同意是一回事,男人说,你反对有效吗?你想想,当初你好说不行,歹说不灵,动用了眼泪想感化她,还是没有效果。能怎么办?只能你唱红脸我唱白脸,要不,那多伤丫头的心啊。

就你会做好人,女人嗔怪道,我得罪人了,丫头肯定记恨着呐。

不会,男人肯定地说,母女连心,哪会和自己的娘记仇,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

这丫头,非要去受苦。女人说着,鼻子一酸,眼泪哗哗的。我得去看看丫头,要不然,我的心整天吊着,慌得很。

去,我支持你。男人走到女人身边,握住女人的手。

男人和女人开始忙碌起来。

丫头喜欢吃巧克力。嗯。家里的那铁观音茶还有吧?带上。嗯。对了,我去买肉,粉蒸肉,丫头虽然吃的不多,可就好这一口。嗯嗯。天气凉了丫头的衣服要多带几件去。知道,还用你说。还有什么没想到的?好好想想……两人忙了一下午,两个大包和一个小包都塞满了。

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丫头,还缺些啥?女人说。男人点点头,拿起手机拨了号,女人把耳朵凑过去旁听,神情专注。

铃声响了一会儿,没人接。男人望着女人,女人看着男人,无奈,不安,失望。

咋不接电话,不会有什么事吧?女人说。

就知道瞎想,哪里会有什么事?男人说,丫头也许忙呢,也可能是那里信号不好。别担心,这不,明天你去了就能见着丫头了,给丫头个惊喜,多有意思。

第二天,男人把女人送到火车站。火车开动了,女人的心也跟着向前疾驰而去,心中有些小忐忑,但更多的是兴奋。

下了火车,再坐客车。下了客车,女人跑来跑去问路,可能是运气好,终于问到一中年汉子,搭乘他的手扶拖拉机,来到了女儿支教的山村小学。来这地方还真不容易,要不是开拖拉机的中年汉子替女人拎包,热情的给女人指路,女人还真是茫然无措。站在学校大门前,女人汗流满面,口干舌燥。

妈,你怎么来了?见丫头飞奔过来,女人的眼睛唰地湿润了。敞开胸怀,抱住自己的丫头,女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走进女儿的房间,映入女人眼帘的是一张小床,一把椅子,一张放满书籍作业本的办公桌,其他就没什么了。她坐在丫头的小床上,手不停地摩挲着床单,女人说,丫头,习惯吗?

我好着呢,妈,丫头笑盈盈地说,这里的人善良厚道,这里的孩子,纯洁可爱,我好喜欢。

妈阻扰你来,是妈怕你受苦,丫头,你理解妈的心吗?

知道,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丫头过来搂住女人的脖子,黏腻腻的,女人心里暖意盎然,所有的疲惫消失得一干二净。

正说着话,门外响起敲门声。丫头打开门,呼啦一下子涌进几十个孩子,把房间塞得满满的。孩子们怯怯地移动着脚步,排列整齐,然后同声喊道:师奶奶好!老师好!

女人愣住了,丫头来到孩子们身边,柔声问,师奶奶,谁让你们这么叫的?有个孩子举起手说,报告老师,是我爸爸让这么叫的。我爸爸说,老师就像是妈妈,老师的妈妈就是师奶奶。

你爸爸怎么知道师奶奶来了?

我爸爸说,师奶奶是坐他的拖拉机来的,他把师奶奶送到了学校门口。我爸爸还说,师奶奶今天坐了那么多的车累了,明天要请师奶奶到家里吃饭。

另一个孩子接着道,我妈也说了,师奶奶在阿云家吃中饭,到我家吃晚饭。

这个孩子刚说完,又有一个孩子说,我奶奶说,要用家里最好的菜招待师奶奶。这下,孩子们都争先恐后地说开了,乱哄哄的。

谢谢孩子们!女人看着一个个纯真的面孔,感动了。

仿佛变戏法似的,这时一个孩子走上前,手抱一大簇野花走到女人身前,双手奉上。同时后面响起一片童音:欢迎师奶奶!

紫花地丁,是这里一种常见的野花,也是药材,生命力很顽强,丫头在一旁对女人解释道。

女人的眼里闪着泪花,朦胧中,眼前的孩子们都幻化成手中的紫花,绽放着,摇曳着,清新的淡淡的香着,而自己的丫头俨然是那花丛中最大的一朵……

奖在哪里

别人怎么一下子就刮到了万元大奖呢?我们小奖也刮不到一个!有两个人嘴里喷着酒气,一前一后走出了“客来旺”酒馆。

望着俩人离去的背影,向富嘴角泛起的笑容如花绽放。

“客来旺”酒馆的老板就是向富。这个向富从职业学校毕业以后,找工作四处碰壁,他先后在建筑工地干过,当过装卸工,开过黑三轮,在饱尝人间冷暖世态炎凉后,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从别人手里把一个奄奄一息的小酒馆盘过来,再把酒馆从门庭冷落车马稀开到红红火火的地步,想想还真的不容易啊。

吃后结账,凭奖票刮奖,是客来旺酒馆的一大特色,也是最吸引人的关键。有人问向富:你咋就想到这点子呢?向富笑道:贵人搭救。那,贵人是谁?向富笑说:这个,保密。

要说,这奖票抽奖也不新鲜了。现在,酒瓶盖上有刮奖,喝饮料有刮奖,连买洗衣粉也刮奖,到处都是刮奖风。在向富这一条街上的其他酒店也搞过刮奖,轰轰烈烈搞一阵子不知怎么就销声匿迹了,只有向富的酒馆一直坚持着。更重要的是,客来旺酒馆是出现过万元大奖的。消息一传出,吃货们趋之若鹜,既品尝了美味填饱了肚子,又有一个能发意外之财的希望,这好处,就是傻子也想得到。

向富的老娘当然不能算作顾客的。向富的老娘从乡下来,想儿子了,来看看儿子,小住几天。但向富的老娘可以算作吃客,吃完不用结账的吃客。这天,向富的老娘看着别人在刮奖,来了兴趣,对向富说:儿子,给我几张票,我也来刮一刮。向富看看老娘满脸期待的样子,不好扫了老娘的兴,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随手拿了几张票递给老娘。

尽管没刮到奖,但接下来的几天,老娘的劲头更足,每天都要向富给她几张奖票,一个人跑到酒馆的角落处,静静地刮。可是向富的老娘看到的都是那四个字:谢谢品尝。

向富被老娘弄得頭大是在他外出采购回来的那天。看着大半抽屉的奖票都在老娘的手里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向富傻眼了。

娘,你咋把奖票都刮了?向富是又气又急又恼不得。

没搭理向富的问话,老娘满眼狐疑的目光看着向富好久,话才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口里蹦出来:你那全都是谢谢品尝?

抽屉里的奖票全刮了,一个奖都没有,不怪向富的老娘如此发问。

小声点,娘。向富把老娘拉到酒馆后面的房间里。

娘,小奖个把月才有两个,大奖哪能轻易就有?那么容易有大奖,我这酒馆还不亏死了?

那已经出现的一万元大奖呢?老娘忽然感觉到什么,问道。

大奖得主是大姨表舅的儿子,他也在市里打工。娘,你明白了吗?

他就是你的贵人吧?娘明白了,彻底明白了。说完,向富的老娘就走出了房间。

本来向富打算等老娘的心情稳定下来后,再好言好语把老娘劝回家,可第二天向富发现老娘不见了。正准备找,酒馆里的服务员小红说:大娘说她回去了。

就在向富松了一口气时,大姨表舅的儿子打电话来了,向富听见他带着哭腔说:哥,老姨在我这儿教训我呢,她还说,要我跟她到你那酒馆把这事当众摆开来。哥,我可只收了你500块钱。你说这事咋办呀?

向富对着手机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根本没追她

楼房封顶后,工地上基本闲下来。福根请了假,和晴子回了一趟燕家岗。

没事的时候,福根就在村里溜达,见到乡邻,打声招呼,问候一声,抽烟的就递支烟,乐呵呵的。就在这时,福根看见了同学葛晓林,福根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福根和葛晓林有过节。错不在福根,错在葛晓林,起码福根是这么认为的。

那时,福根和晴子谈恋爱时,葛晓林从中插了一杠子。葛晓林说,一家养女百家求,福根能求,我也能求。

有人把消息传给福根,福根急了。论家庭,福根的父亲伺候田地,葛晓林的老子在镇上做生意;论口才,福根尽管能说,那也比不上葛晓林能说会道,能把白的说成黑的。用现在的话说,硬件软件福根都没法和葛晓林比。唯一能比的是葛晓林高中毕业就回家了,福根倒是读了大专,可工作没着落,像一件没人穿的衣服在家晾着,晾得福根意志消沉。你说福根能不急?

急了,福根去找晴子。晴子说,找我有啥事呢?福根一激动,扳着晴子的肩,摇一摇,又放下了。福根想问晴子,是不是葛晓林在追她,可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福根说,没事,来看看你。晴子,我想好了,我不能老在家待着,我得找工作,干出个模样来。晴子眼里闪着光,说,福根,我相信你。

于是,福根去了县城,从小工做起,福根在学校就是学土木工程的,又肯干事,终于在一家建筑公司站稳了脚跟。福根心中的愿望是我一定干出个样来,把葛晓林比下去,但也在心里生下了对葛晓林的不满。

晴子到底还是嫁给了福根,在城里安了家。在和葛晓林的比拼上,福根胜了。

葛晓林败了却并不在乎,有人对福根说,葛晓林说是他把晴子让给你的。福根笑了,葛晓林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呢,管他怎么说,反正他败了。

可现在碰上了。福根不想和葛晓林搭话,倒是葛晓林亲热得很,他似乎把以前的事忘了,远远地先开口了。

福根,听说你回来了,我正准备去找你。

找我?找我干嘛?福根说。

是这样,我打算把老房子拆了,盖个三层小楼,要盖得洋气点,这方面你是行家,这不,请你帮忙来了,设计一下。

要是旁人,福根可能会一口答应。乡里乡亲的,盖房是大事,帮个忙是应该的,可对方是葛晓林。

福根本想直接拒绝,又一想,说,我考虑考虑。

葛晓林说,福根兄弟,忙当然不会让你白帮的,辛苦费一定是要付的。

这句话听得福根心里有些火,我就是那么看重钱的人?福根转念一想,既然你这样说,我何不就驴下坡?福根笑着说,除了公司事情,我平时业余给人帮忙,那酬劳……

好说,你只要答应帮我这个忙,其余的好说。

好,明天给你回话。福根说。

回到家,福根跟晴子说葛晓林找他帮忙的事,晴子说,你怎么说?

我还没答应他。福根说。

同学找你这点事,你不帮?

帮。福根说,即使帮,我也不能一口答应他不是?这不回家得听领导批示吗?

晴子打了福根一小拳,说,你这个马屁我知道了。

福根把设计的草图交给葛晓林时,葛晓林赞不绝口,说,好,不愧是行家。葛晓林问福根辛苦费多少,福根拒绝了,当初说酬劳那是玩笑话,福根不会真要的。

不想在葛晓林那吃饭,但葛晓林死拉硬拽,福根只好坐下来。葛晓林很高兴,不管福根喝多少,自己一杯一杯地干了,干得醉眼朦胧。

福根兄弟,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对我有意见。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说,可你看见我就绕路走。就,就是追晴子的事,今天我跟你说白了吧,我根本没追,我俩是老同学,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我只是放话出来而已。那时凭我的条件我要是真追了,你还真就险了。你肯定要问我为什么那么做?我,我看着你在家蔫头耷脑的,又不急着找事做,我激将你呢。爱情能鼓舞斗志的,哈哈。

不管葛晓林说的是真是假,福根听着,心里很暖和很受用。

猜你喜欢

阿星老秦德才
画家 孙德才
孙德才·美术作品欣赏
秦惊月
躬耕教苑 德才双馨
吴德才
老秦的糗事(短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