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惊月
2018-11-22冷清秋
冷清秋,洛阳人,河南省作协会员,洛阳市小小说学会副会长。出版个人作品集《风吹过》,合集《童年的最后一天》《九双棉布鞋》《依旧是太阳》。作品散见《天津文学》《牡丹》《小小说选刊》《百花园》《微型小说选刊》《传奇故事》《香港文学》等文学刊物。有小小说作品被收入年选。
老秦学会了抽烟喝酒。
那时候,他和姜四月的女儿刚满四周岁零仨月。
姜四月把自己的铺盖卷从主卧抱到了次卧。姜四月说,你天天回来那么晚,又说,女儿夜里闹起来也打扰你休息。
这话自然是合情合理的,但那时老秦没想到进入农历四月之后,姜四月就再不让老秦“碰”自己了。原本之前俩人之间的亲热次数就少,且每次姜四月都满脸痛苦,似乎自己做了多大牺牲似的,弄得老秦做着做着就会兴味索然。但就这样一下子切断老秦还是不能接受。
有时候半夜老秦燥得睡不着,就摸黑到次卧想趁着姜四月睡着了来个突然袭击,可姜四月理都不理老秦的急躁,只回他一字:脏!
原本雄赳赳的老秦一下子就疲软了。
坐在台灯下的老秦边抽烟边喝酒边纳闷,他妈的老子到底哪里脏了?
但吼完老秦也明白姜四月说的脏不是指他,也不是指姜四月自己,而是指俩人发生关系这件事的本身。
这真是荒谬至极!老秦心里尽管有千军万马在闹腾着,但也没有任何招数。
开始的几年老秦有时候火了,想着要不就离了算了。
他曾经一个人单独跑回老家看自己的老娘,并认认真真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给自己的老娘听。但老娘刚一听到离婚俩字立马就一个趔趄就扑过来声泪俱下哭天喊地,说伤天害理啊,你這是伤天害理啊!
得,眼看老娘那么大年纪也没几天活头了,老秦索性再等等,等哪天老娘两脚一蹬自己再伤天害理。可谁料生活就是这样,任何事情其实都是一个习惯。习惯了就正常了,正常了就听之任之懒得计较了。而且随着孩子长大懂事,家里这的那的操不完的心,哪里还会为一己私欲计较,何况老秦觉得自己年纪越来越大了,可能就已经丧失了那方面的功能了。所以心里其实早就不想那些破事了。
而且内心平静心如止水的老秦觉得就这样蛮好,觉得幸福美满的生活就该是这个样子。不然呢,难道还夜夜笙歌?再说,那哪里是普通人的日子。甚至可以这么说,如果姜四月哪天半夜摸到老秦的床边想要怎么样的话,老秦也许会把姜四月推出去给她个闭门羹。所以就连姜四月有时有些示弱地软下来问话老秦也会觉得厌烦。他觉得姜四月保持之前的样子就好,不然就会觉得奇怪。
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老秦甚至自己都已经忘了人活着除了吃喝拉撒还是要那样的。后来即便老秦自己偶尔会想起那些也是如天上的流星一般一闪即灭。老秦有天划拉着鼠标在网上浏览,无意中看到网络上关于中国家庭的性生活调查数据,发现竟然许多家庭和自己一样一样。当看到下面有评论说:你好像是假结婚,老秦自己都忍不住乐了。
女儿读研走后,妻子明显心理失衡,竟然要从次卧搬回来,被老秦抵挡住以后,一下子变了个人。不但日常说话对话像扔石头,整个人也冷硬的像块石头,更过分的是除了偷偷翻看老秦的手机微信和QQ,也开始直截了当地盘查老秦的日常行踪了。
但好在姜四月依然秉持了自己的一贯作风,并不啰嗦,这让老秦稍感安慰。
但也仅仅如此。譬如老秦下班刚坐上班车,姜四月的电话来了:
——你在哪儿?
姜四月给老秦打电话向来就是这么直截了当。
老秦还未及回答,姜四月又说,我知道你在回程的车上。这样的话就像是在说,你走到哪里也逃不出我的手心,我闭上眼睛也知道你到了那里。
于是老秦便正了正身子在座位上坐好,继续一声不吭。
这是他们之间的定式,即便是回到家里,也是这样的常态。
老秦正一正身子几乎成了不回答的回答,完全成了一种下意识。有时候姜四月在厨房不知怎的咳嗽一声,老秦也会不自觉调整一下自己。甚至老秦自己都不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有意无意地配合着姜四月发出的声响。
当然,更多情况下老秦都是沉默的。或者说是无声无息的。所以有时候姜四月也会表示不满,用稍微大点的声音说,哎——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老秦便正正身体一本正经地望着姜四月,老秦依然没有做声。但那样子分明又是再说,看嘛,这不是在听么?姜四月瞅着这样的老秦心里终是不忿,想着骂几句的,但也只是想了那么一想就作罢了。结婚二十七年,年轻时的那些浓烈早给磨成火星子又磨碎磨灭了。当俩人每天瞅对方一眼,吵都不想吵架时,只能说明自己老了。
竟然都结婚二十七年了,有时候默默坐着的老秦会被这么长久的时间吓一跳。
老秦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当然没有跳,即便是老秦再年轻二十年也依然不会跳。老秦知道他这样的人就是那种一成年就是老秦,从一开始就是老秦,从没经历过小秦的人。所以作为老秦的自然状态自然是不论遇到什么事,经历着什么,都注定只能内心和表面都波澜不惊。
所以即便是现在,老秦也只是心有些戚戚罢了。
戚戚什么老秦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老秦发觉自己越来越多的想到李惊梅。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老秦有时想伸手捂住自己的念头,怕被人发觉。即便不被人发觉老秦也不愿去想。因为想起李惊梅,老秦内心原本隐隐约约的疼痛便会清晰起来,就像是经年的伤原本好了,但想着想着伤口就慢慢又裂开了,裂开了,止不住的疼痛和血液就流出来了了。可哪里有什么狗屁伤口,老秦不让自己想太多,所以老秦总会暗骂自己矫情。
但这世上还没有一个人可以真的治住自己的念头。老秦当然也不能,何况他也不想。
老秦第一次见到李惊梅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那天老秦无所事事,突然决定去隔壁的文化馆借资料。文化馆老秦常去,几个当班的差不多也都面熟。那天寒冷的天气让文化馆里黑沉沉的,老秦张望半天才在柜台角落看到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正坐在椅子上抹眼泪。老秦心里一乐,鬼使神差的,从来不爱搭闲事的老秦那天站在那女子面前豪气云天地说:哎哎——这是咋了吗?语气里满是少年的张狂。
谁料女子瞅都没瞅他一眼,身子一别,硬邦邦来了句:没咋。
后来,老秦才知道那女的是李惊梅。文化馆赫赫有名的一枝“辣”梅。
“惊梅”怎么会叫这样一个名字?老秦后来总是会这么想,许是印身份证时给填错了,后来只好将错就错。但一定不是,其实“惊梅”多好,暗地里撩起一缕暗香。老秦宁愿这么想着,心才会安定下来。
是的,像老秦这样的男人就是这样,没事总爱自己问出问题,再自己给出答案。
至于真实的答案到底是什么,那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
但有时候老秦也会想到自己和姜四月的婚姻。一想到这老秦就不满意自己。
是的,老秦一直不满意自己。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在该说不的时候直接说不。也许,这才是老秦内心的隐痛吧。
那时候老秦明明可以拒绝自己的婚事的。那时候的老秦第一眼瞅到高出自己半头,大咧咧站着大咧咧望着自己的姜四月和姜四月脸上的满脸不在乎,老秦就知道姜四月根本不是自己的菜。
可是犹豫几犹豫老秦的嘴里硬是没有说出个拒绝的意思来。没说出来的原因也很简单,见面之前,老娘就再三叮嘱过了,而老秦自己心里太明白不过,像自己这样从农村读书混进城里的农二代,一穷二白要啥没啥的,虽说是进了编辑部当文字编辑,但每月只有那么一点工资,买本书都费劲更别说别的其他,只怕是自己错过了姜四月这样家是城里,单位又给福利房的纺织女工,怕就真的就这么打光棍一辈子了。
打光棍那会儿还是小秦的老秦心里还真不怕,但是老秦是真的不想继续住在编辑部那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了。他连着在地下室住了一年半,每天一出地下室站在地面上就得眯起眼睛眯半天,让眼睛来适应外面的强光。那算不算,老秦觉得自己的脊背奇痒,好像起了一层痒疙瘩,不管怎么费劲用香皂肥皂洗都不管用。
老秦不说拒绝,也不是完全不拒绝。他其实是在等着姜四月说不行,那样老秦觉得和老娘那边也好交差。但老秦没想到的是自己不说拒绝,事情竟然就真的成了。
讲真的,姜四月年轻那会儿还是有些看头的。这“看头”当然包括皮肤白嫩嫩的,胸脯鼓囊囊的。但说这话也只是针对那些俗人的眼光而已。对于老秦这样肚子里有想法,呛了一肚子墨水的人来说,觉得自己只是碰巧找了媳妇没打光棍给祖辈丢脸而已。
就这么简单。甚至就连俩人后来领证结婚,正儿八经过起了日子,老秦也没正儿八经地瞅过姜四月。那时的老秦对“女人”还没太多概念,只是觉得天下女人都一样。包括后来的许多年许多年,他和姜四月的女儿考上大学又考研究生,家里只余下姜四月和老秦,老秦也是这般想法。如果不是后来李惊梅的出现。
那天的老秦仗着少有的轻狂,隔着柜台贱贱地说:没咋是咋么?
原本哭着的李惊梅“呼啦”一下站起来,却“哎呀”一声又趴下了。
这边的老秦一下子收了轻狂,奔了过去——
李惊梅那天崴住脚了。其实崴住脚只是外在因素,内在因素是李惊梅被人甩了。被一个和李惊梅搭伙搭了两年,也睡了李惊梅两年的北京男甩了。
北京男把有关自己的所有物件都打包收拾走了,只在墙上给李惊梅留下了他和李惊梅的甜蜜合照。照片是李惊梅和北京男一起爬长城时,在城墙上脸对脸的自拍,北京男留着小胡子带着黑超,一副很“范”的模样,但现在李惊梅看的直想踹他七十八脚。
不是非要有整有零,李惊梅就这,哪样顺嘴她就哪样来。
李惊梅踹他不为别的,他悄然离开是一方面,李惊梅只是瞧不起这样的男人,分就分干嘛就不敢明说,而且明明决定自己要走了,头天晚上还拼尽全力极尽温柔地和李惊梅做了一次又一次,前前后后整整折腾一夜。弄得李惊梅无限甜蜜地上班,在无限甜蜜地下班拧开房门,一下子就呆住了,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家里遭贼了。
后来又发现自己的东西一样没少,笔記本和钱夹子包括银行卡都在。
转过头再盯着墙上的那张合影就生出了熊熊燃烧的恨意,李惊梅就是在扑过去摘取那合影时崴住脚的。偏偏那时李惊梅的电话响了,同事老刘说,没办法啊,这事你得担着,家里老爷子身体出了问题,现在正在医院,下午的班算是没法上了。嘴里冒着嘶嘶冷气的李惊梅原本想拒绝来着,最后干吧嗒半天硬是没有说出来。坐上出租车的李惊梅以为脚上的疼痛可以缓解心里的疼痛,谁知道到了单位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崴住的脚竟然越发不听使唤了,而且肿得胖乎乎的,即便是坐着一动不动脚踝那里也是在继续跳着疼。
老秦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奈何李惊梅那时候根本没心情搭理任何人,但眼看着夜色一寸一寸地暗了下来,资料馆除了眼前这个黑塔似的男人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活物。
李惊梅那天被老秦架到出租车上去医院拍片,然后老秦拎着一兜子药继续陪着李惊梅坐出租车回家。出租车到了楼下,老秦从前座跑过来打开车门弯下腰,一股强烈的烟草味铺天盖地就扑了过来,李惊梅闭上眼睛一下子泪流满面。
后来的后来,李惊梅常常惊诧之前的那些细节里自己怎么没有闻到?一丝丝都没有,就像是那些烟草味原本都藏匿着,只等老秦弯腰时全都释放了出来。
和老秦赤条条睡到一张床上自然是李惊梅主动的。不然借老秦一百个胆也不敢如此冒昧。老秦暗喜不已的不是这些,是他竟然发现自己其实还能用,自己竟然是活着的。或者是之前睡着了,遇到李惊梅一下子就醒了。
李惊梅自己也弄不懂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
但那天李惊梅就是那样做了。她伸出胳膊圈在老秦的脖子上哭的稀里哗啦,就像是瓷器那样一下子碎掉了。老秦扶着拍着抱着哄着也没能将李惊梅完全粘合。
他们就那样连抱带扶奇奇怪怪进了电梯,到了李惊梅的家门口,李惊梅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老秦的手费了老半天劲儿才把钥匙从李惊梅的牛仔裤口袋掏出来,掏出钥匙时,老秦的手无意中触到了李惊梅露出的一截滑腻腻的肚皮,老秦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一颗心顿时如过电一般不可抑制地加快了。进屋后用脚将房门蹬上,把死沉死沉的李惊梅拖到床上,然后老秦想都没想拿被单胡乱抹了一下李惊梅泪人般的脸,俯下身子就噙住李惊梅红艳艳的嘴唇。
原本正伤心的李惊梅一下子一片空白。她不知道那个时候老秦头脑里也是一片空白。
老秦还没来及去想其它,他只是觉得自己心里热了一下,然后就那样做了。而李惊梅竟然丝毫没有反抗就把身子贴过来配合起来。
后来,靠在床头抽烟的老秦问靠在自己臂弯的李惊梅,你怎么就不反抗一下?
李惊梅拿过老秦手里的烟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风情万种地笑,干嘛要反抗?
老秦默无声息地望着赤裸裸的毫无羞耻感的李惊梅,默无声地灭了烟,猛然一个翻身再次将李惊梅压在自己身下。这次艳遇对年近五十的老秦来说是致命的。
也是在那次之后老秦才明白原来女人和女人真的是有天壤之别。
李惊梅就像是一把钥匙,一下子打开了老秦意识里关于女人的锁。也让老秦一下子懂得了女人和女人的不同,更让老秦明白,这世上的女人不是只有姜四月,还有和姜四月完全不同的女人。
虽然李惊梅说话和姜四月一样硬生生地硌人,但和姜四月不同的是,姜四月的硌是硬是冷,就像冷冻后的玻璃碴子,轻轻碰一下肉就是疼的;但李惊梅不一样,李惊梅的硬就像是一种虚虚的掩盖和装饰,表层一层薄薄的硬,但透过硬就可以摸到柔软,甚至不仅仅是柔软,还让老秦看到疼痛。是的,是疼痛。有时候老秦甚至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疼痛还是李惊梅的。
老秦原本是没有疼痛的,认识李惊梅以后就像是李惊梅的疼痛无形中被老秦拿走了一半,而老秦自己还浑然不觉。总之后来老秦总是会感到疼痛,和疼痛的放大。
就像是每次想到,老秦内心的疼痛就会增长,越长越大越长越多,疼痛也就越来越深。闲暇时老秦在办公室坐着就会忍不住去翻看李惊梅的空间,李惊梅的空间其实没什么可看的,除了几张旅游照片就是几年来寥寥可数的几句说说。譬如李惊梅说:今天5月20日,自己给自己买了一只小发卡。老秦读了心里就会荡起一股暖融融的意思,并随着意思开出一朵朵花,透过那花朵,老秦似乎就已经看到那只发卡别在李惊梅乱蓬蓬的黄头发上。
譬如李惊梅晒了两张电影票,老秦马上就会想想和李惊梅并肩坐在电影院的那个人是谁?看完电影他们做什么了?是不是一起回家或者去了酒店然后俩人一起洗澡一起滚床单?这么想着老秦的心里就会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有时候,老秦觉得自己就像是偷窥狂,默默跟踪在李惊梅的后面,阅读之前的这些只言片语来拼凑一个自己还不太了解的李惊梅,小自己一轮的李惊梅。
直到二月初八的第二次会面。二月初八老秦去還资料。
有借有还,天经地义,但只有老秦自己知道自己是如何匆匆过用了那些资料然后急不可耐朝资料馆跑。一踏进资料馆的门,老秦就开始不自在了,他的心跳咚咚的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路过二楼的玻璃窗老秦特意又瞅了下,模糊的玻璃中看到一个模糊的自己。但这样很好,老秦觉得自己的内心燃烧一团熊熊的火,他已经再也管顾不了其它。也幸好玻璃窗模糊,如果是卫生间的镜子前老秦就会看到一个脸色绯红如同喝醉了酒似得男人,而且是一脸沧桑的中年男人。
那天的李惊梅看见老秦先是嫣然一笑,接着整个人就从柜台后面飘了出来。
一股香气袭来,一下子老秦觉得头昏昏胀胀的,而整个资料室一下子亮堂起来了。
但老秦那时还没料到李惊梅会拽着自己朝资料室的里间走,越朝里间走老秦越来越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老秦还没来及稳住自己,充满烟味的嘴巴就被李惊梅堵上了,老秦便拼命挣扎,谁知李惊梅的手哧溜一下就伸进了老秦的裤子里,老秦就这样被李惊梅钉在了墙上。
这一次对老秦来说对于老秦作为男人来说是耻辱的一次,因为老秦慌慌张张地溃败在李惊梅的手上了。好在李惊梅见怪不怪地迅速帮着老秦清理了现场。
老秦后来仔细想了无数次,觉得假如那次李惊梅不那么主动,自己就不会那样激动。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或者说老秦觉得作为男人应该展现自己更男人的一面,老秦在一个下午将自己收拾的妥妥当当去敲李惊梅的门,老秦也在心里打算好了开了门后做什么,先做什么后做什么然后做什么,但敲了半天门里没有半点动静。做贼心虚的老秦不得不怀着满腔遗憾离开。
隔段儿老秦找个下午又去,这次门很快开了。但开门的不是李惊梅,是一个陌生的女子。准备好措辞的老秦终是愣在了那里。
老秦在三个月后才知道李惊梅辞职上省城结婚去了。娶她的是一个什么局的局长,二婚,五十出头了。老秦听了心里又是一阵疼痛,但脸上依然事不关己地呵呵笑着。内心的疼痛却在加剧,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心被谁摘取了一半空落落地疼痛。
那之后,老秦便把自己锁起来了。
老秦锁自己的方式很简单,那就是再也不肯主动开口和任何人说话了。他每天板着脸上班下班,再板着脸回家,然后长久地坐着一动不动。就连姜四月故意跺脚或者当着他的面咳嗽也不肯在正一正自己的身子。
有天半夜,老秦半梦半醒之间,梦见李惊梅赤溜溜地偎了过来,惊梅惊梅……老秦颤抖着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整个交了出去,待事情结束老秦已经是流泪满面。
但老秦一动没动。一动没动。
他不敢动也不想动。
他知道只要稍稍微一动,梦就醒了。
可姜四月动了。她蜷在老秦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责任编辑 王小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