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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之“特”*

2017-07-25

观察与思考 2017年3期
关键词:国家改革

胡 承 槐

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之“特”*

胡 承 槐

自近代以来,人类社会发展道路大致已进行四次大的选择和修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初生于第三次抉择、形成于第四次修正。与世界其他国家相比较,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 “中国之特”主要在于:坚持传统与现代的有机融合,在“强国家”和坚持、加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前提下,培育独立个人,培育大社会、大市场,互联互动国内国际,互利互惠各个社会阶层,致力于在合作共赢框架下的中国和平崛起与走向世界大同。

道路之争 改革开放 中国特色

作者胡承槐,男,中共浙江省委党校“科学发展观与浙江发展研究中心”、马克思主义研究院教授 (杭州 311121)。

向世界科学地准确地阐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之“特”,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过程中让世界真正地理解中国立场、中国价值、中国智慧的重要环节。本文从近代以来国际社会(共产)主义运动和现代化发展的视角出发,运用历史叙述和比较研究的方法,认为中国通过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在近代以来的第三、第四次道路大争斗中,开拓了后发现代化国家(民族、地区)通向现代化的科学之路,充分体现了中国立场、中国价值和中国智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之“特”着重体现在以下三个层面:坚持传统与现代,现代与社会主义的有机融合;在“强国家”和中国共产党坚强领导的前提下,培育独立个人,培育大社会、大市场;互联互动国内国际,互利互惠各个社会阶层,致力于在合作共赢框架下的民族复兴和走向世界大国。

一、道路之争的一般概述

人类社会发展道路问题是一个非常近代、现代的命题。在传统的农业社会时期,由于社会变化非常缓慢且人类整体认知水平还停留在前科学阶段,社会发展基本上处于一种自发状态、重复状态,比如,两千多年的中国古代社会、上千年的欧洲中世纪,鲜有本质性的变化,故而也就不可能有社会发展道路的选择问题。社会发展道路作为一种认知命题,本质上是由16世纪西欧商品经济的孕育和发展,在培育了一个全新的社会生产方式的同时,也培育了一个新的社会阶级即城市资产阶级之后所催生的。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资产阶级的力量得以增强,从而,经济上与传统的自给自足封建庄园经济及半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发生冲突,政治上先与贵族政治后来又与王权政治发生冲突,思想意识形态上与神学、神权发生冲突,随着矛盾和冲突的进一步加深,资产阶级要求“政治革命”(即资产阶级的民主革命),这样,人类历史也就第一次有了现代意义上的社会发展道路选择问题:是维持传统的封建社会还是开辟新的资本主义发展道路。17-18世纪的法国以及英国的启蒙思想是这场历史性冲突和道路选择的系统的理论反映。启蒙学者们以人权为旗帜、理性为武器,将中世纪描述、定义为黑暗时期,鼓吹独立、自由、平等、博爱,要求解放一切阻碍资本及其人格化表现即资本家阶级的封建束缚,为资本主义道路的开辟和发展提供了强大的意识形态理论支持。

18-19世纪,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资产阶级的增强,工人阶级的力量也得到了迅猛的壮大,整个社会逐渐简化为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趋势越来越明显,但是无产阶级在这一进展过程中不仅没有得到社会所期许的,他们自己所期待的生活方式,而且在失去土地生产资料的同时还失去了传统习惯权利,成了一无所有的城市无产者、雇佣劳动者,只有资产阶级才是真正的得益者。如此一来,社会在存在封建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阶级矛盾的同时,又产生了新的阶级矛盾即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的矛盾。于是,无产阶级也像当初资产阶级反对封建阶级那样,开始起来反抗资产阶级,空想社会主义就是这一斗争的最初理论表现。空想社会主义者们将私有制描述、定义为万恶之源,他们要求消灭私有制、建立公有制,走社会主义道路。进而,人类社会发展道路选择也就有了第二次大的争论,即资本主义发展道路与社会主义发展道路之争。

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之争是一场旷日持久、思想谱系极为广长的意识形态斗争和现实的社会阶级(乃至民族、国家)博弈。先是随着工人阶级抗争的兴起、空想社会主义思潮影响的扩大,其他社会阶级、阶层也纷纷以社会主义的名义,兜售自己对资产阶级和资本主义的不满,于是,形形色色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理论也就像幽灵一样迷漫于欧洲上空,并扩散到世界各地。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社会主义的诞生、在与众多社会主义理论竞争中的胜出及一战后俄国苏联的具体实践,是人类历史上有关社会发展道路选择的第三次大争论。俄国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表明,在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之间,在形形色色社会主义理论之间的竞争中,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取得了对资本主义及其它社会主义理论的胜利,同时也导致了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的国际工人运动的分裂:西方民主社会主义运动和东方马克思列宁主义指导下的社会主义的对立。随之,国际社会(共产)主义运动的重心开始转移到东方,在西方,则以和平的、温和的方式缓慢但却扎实地改造、修正着西方资本主义的发展轨迹。

二战之后,马克思列宁主义指导下的社会主义运动在东方一系列国家、民族、地区取得胜利,产生了以中国为代表的一系列社会主义国家,并在斯大林的引导下,在经济上普遍建立起清一色的生产资料公有制和中央计划经济体制,推行形式上按劳分配的平均主义分配方式,政治上实行严格的党的一元化领导,在社会结构上则推行以地域为依据的单子式的单位制,所有单位通过行政方式集合为一个国家整体,任何单位都变成国家整体的一个组件。一战、二战以来的国际社会(共产)主义运动因为政治革命(反帝反封建)、社会革命(反资本主义)的成功,解放了广大劳动者,极大地鼓舞了劳动者的工作热忱,并因为建立起计划体制而有效地将资源集中到发展工业生产领域,从而快速地在这些国家和地区建立起近代工业,在短短的几十年间不仅使苏联成为现代发达国家,而且也使其它国家具有赶超发达国家的势头。

在20世纪50-70年代间,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世界性竞争中,社会主义总体上处于一种蓬勃发展的进攻性态势,而西方资本主义则处于一种普遍的三重危机压力之下:其一,东西方竞争的压力;其二,国内工人运动及其他社会运动的压力;其三,经济发展缓慢乃至停滞的压力。在这三重压力之下,发达国家普遍开始加速加深对早期资本主义发展道路和方式的调整,经济上在纷纷建起一大批公营经济的同时加大加深国家对整个经济运行的宏观调控,提高工人劳动工资,缩短劳动时间,改善劳动条件;政治上纷纷扩大公民民主权利,推行民主普选制度(值得特别加以指出的是,现代民主普选制度,本质上是欧洲1848年革命、巴黎公社革命所推动的产物,是现代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工人运动的伟大成果);在社会建设方面普遍建起和扩大完善社会保障体系,加速发展教育体系,提高整个社会的教育水平等等。在这里,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在早期被资产阶级及其思想家所拒斥的、被视之为社会主义、无产阶级所独有的东西,现在也被迫地纳入到资本主义体系中去了,资本主义发展道路也被迫着偏移了原来的轨道。对于这种偏移,一方面我们可以将它理解为资本主义不会速朽、速亡(可参见马克思的“两个绝不会”理论),另一方面也可理解为国际社会(共产)主义运动、西方工人运动的局部性胜利。

与西方发达国家发展道路、发展方式的调整、偏移相对应,东方社会主义国家在高歌猛进的同时,也积累了种种潜在的危机。首先是经济方面,随着时间的推移,由政治革命、社会革命而激发出来的热情逐渐冷却了下来,“大锅饭”的平均主义分配方式导致普遍的工作热忱、劳动积极性下降;社会生产长期处于短缺与过剩并存以短缺为主的扭缺状态,人民生活水平在经历了快速恢复、提高之后,开始处于提升缓慢、停滞乃至下降的趋势之中。其次在政治和思想精神生活方面,由于推行高度集中的一元化领导和无休无止的人为的“阶级斗争”,人民的民主权利除了在少数国家和地区(如南斯拉夫)之外遭到严重侵害,人民的思想状况普遍地下降到简单和麻木状态,进而导致整个社会的创造力、创新力趋向枯竭。在社会生活方面,由于推行“单位制”和城乡分割制度,人们的社会交往频次急剧下降,在政治思想意识形态简单化的共同作用下,人们的社会生活内容单调而又乏味。概而言之,东方社会主义各国在经历了最初的生命力旺盛的景象之后,内部的危机越积越严重,迫切需要加以修正和改革。于是也就有了东方社会主义国家萌芽于20世纪40年代末,发生于50-60年代,盛行于80年代的社会主义发展道路的修正和改革,这场广泛的社会主义改革运动,其斗争之激烈、后果之严重、成果之伟大,在一定的意义上讲,在人类发展史上都是罕见的,可以看作是近代以来社会发展道路问题上的第四次大争斗。同时,以英美为代表的西方发达国家在20世纪80年代也进行了相应的私有化、市场化改革。这或许也可看作是两条道路之意识形态的另一种互动。

二、东欧 、苏联及英国的修正和改革

(一)南斯拉夫改革

1948年南斯拉夫在被斯大林开除出社会主义阵营、并遭到经济封锁之后,开始探索独立自主的不同于苏联集中计划经济模式的发展道路:以工人自治为基础的市场社会主义经济模式。铁托认为,马克思预见到未来社会要由工人管理经济,而斯大林对马克思主义作了错误的解释,所建立的国有制是国家资本主义而非社会主义所有制;同时,铁托还认为,按马克思的国家理论,社会主义国家的国家功能应逐步弱化、消退并走向消亡,而斯大林模式却强化国家功能,用以代替资本家对工人的剥削。依据这样的认知,南斯拉夫开始探索以工人自治为基点的改革过程。首先,在铁托的领导下,1948年之后,南斯拉夫开始推行工人管理委员会管理的社会所有制,所谓社会所有制,是指任何单独的个人都不能对企业拥有所有权,终极产权归社会所有的所有制,所在企业的工人受社会委托管理企业;在企业内部,工人管理委员会是企业的最高权力机构;雇工5人以上的企业则自动成为社会企业;企业的终极产权模糊,企业和工人仅限于实际支配权和剩余分享权。其次,不断调整计划管理体制,一方面下放权力,让地方、企业发挥自主性、能动性,另一方面重新建立市场联系,用市场机制对资源进行合理配置,同时积极主动向西方国家开放,打通与西方国家的经济联系,获取西方国家的经济援助。大体说来,南斯拉夫的改革经历了以下几个阶段:1948年-1965年,推行工人自治行动、实行间接计划与党、国家的广泛干预(价格制定、工资决定、资金分配、管理人员任命等)相结合和农业私有化;1965年到70年代中期,提高市场化程度,减少党和政府的干预,进一步下放权力,给予企业在价格、工资、投资等方面更大的自主权和自由,同时继续运用指导性计划;70年代中期-80年代中期,调整企业内部和企业之间的制度安排、实行自下而上的间接计划、在进一步放松政治和行政控制的同时,扩大党和政府在社会协调方面的作用,把社会契约和自治协议作为创造社会和谐的工具。1980年铁托去世,南斯拉夫的民族矛盾危机逐渐加深并导致国家分裂。1990年南斯拉夫政府宣布私有化改革,至此,南斯拉夫及独立出去的国家、民族和地区的社会主义经济体制都走向终结。

(二)苏联改革

继南斯拉夫之后,为克服斯大林领导构建的社会主义模式中的弊端,在赫鲁晓夫的领导下,苏联于1957年推行经济改革,试图解决中央高度集权导致的计划机制僵化和地方缺乏积极性、经济活力不足的问题,改革的重点是对工业和建筑业实行改革,把中央部门管理改为地方管理。这次改革虽然打破和削弱了部门本位主义,但却带来了严重的地方本位主义,从经济运行方式的视角看并没有本质性的突破,换汤没换药,说不上有多大成效。

50年代下半期改革的无效,促使苏共推行更加深入的改革。1961年,苏共召开22大,通过新的《苏共纲领》,提出以扩大企业自主权,加强经济刺激,充分利用商品货币关系和多种经济杠杆以及加强经济核算为中心的改革方案,初步确定了苏联进行全新经济改革的主导思想。但是这次改革还没有来得及完全展开,便随着赫鲁晓夫的下台而夭折了。

1965年,在勃列日涅夫和柯西金的主导下,苏共开启规模广大但改革内容相对保守的“新经济体制”改革。这场新改革围绕“改进管理、完善计划和加强经济刺激”而展开,主要内容有:1.重建中央各职能部门,恢复部门管理原则,在有限扩大地方工业管理权限的同时,撤销地方国民经济委员会;2.扩大企业经营的自主权,减少指令性计划,增大企业利润留成,扩大企业财务、物资、工资管理权限;3.建立经济刺激基金,协调国家、企业、职工三者之间的利益关系;4.实行基金付费制度,即企业按所占用的国家资金、流动资金量剩以付费率将部分利润上交国家;5.实行国家交款制度,把相当于地租(即与企业经营无关而获得的超额利润)的那部分收入收归国家;6.改革物资供应制度,建立和增强企业之间合同关系的功能作用,并逐步过渡到以批发贸易的方式进行有计划分配生产资料;7.加强银行的监管作用,改变基本建设投资的拨款制度,引进银行贷款和自筹资金的方式;8.按“社会必要劳动消耗”水平,调整工业品批发价。柯西金的新经济体制改革,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传统集权体制下信息处理能力不足和经济发展动力不足的困难,也提高了苏联经济发展的速度,但不足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到20世纪70年代以后,整个苏联又重新陷入衰退的困境。为此,苏联又分别在1973年、1979年推行以建立联合公司、改进中央计划工作的局部性、浅层次改革,但成效不大。到安德罗波夫时期尤其是戈尔巴乔夫时期的“公开性”运动,苏联改革的注意力基本上转到政治体制改革方面,由于苏联的政治体制改革照搬西方制度,最终导致苏联解体(1989年)、苏共解散(1990年)。

(三)匈牙利改革

匈牙利早在纳吉时期就曾试图摆脱苏联的控制走社会民主主义的道路,但未成功。到1968年,在苏联“新经济体制”改革的示范下,开始旨在建立“新经济机制”的改革,这是苏联东欧地区最为深入彻底也是成效最大的改革。其基本内容有:1.改革计划体制,废除全部指令性计划指标,代之以财政、信贷、价格为手段的指导性计划;2.市场与价格改革,取消生产资料行政分配方式,实行商品批发制度,引进包括国际市场的市场机制,大幅减少国家固定价格范围,依据产品类型,采用固定价格、最高价格、浮动价格、自由价格四种价格形式;3.投资改革,扩大企业投资决策权,提高企业自主投资比重;4.激励制度改革,普遍推行利润留成制度;5.外贸改革,制定统一的汇率,打通国内市场与国际市场的经济联系;等等。匈牙利的“新经济机制”改革成效非常明显,1968-1972年间,实际经济增长率达7%。但因政治上保守派的反对,在1973年被迫中止。1979年又重启“新经济机制”改革,并增加了放宽私人经济限制、改组国有企业、多种所有制形式共存、组建新的金融机制、允许发行企业债券、扩大外贸企业出口权、精简国家机关等新内容。匈牙利的改革延续到1989年苏东巨变期间,改革自动终止。①转引于姚先国、罗卫东:《比较经济体制分析》,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

(四)英国的撒切尔改革

以1973年石油危机为引子,西方发达国家在70年代普遍发生“滞涨病”,尤以英国为重,因此“滞涨病”也被叫做“英国病”,并被看作是无法治愈的绝症。1979年撒切尔夫人当选首相之后,推行以现代货币主义为中心的新经济改革,掀起“撒切尔夫人改革”。与凯恩斯借重于财政手段不同,撒切尔主义借重于货币手段,通过控制货币供应量抑制通货膨胀,通过私有化、市场化改革刺激经济增长。其改革的第一个措施是私有化。包括钢铁、电信、石油、航天、交通、银行、保险、房地产、邮政等领域,许多国有企业都转变为私有制。私有化使得企业不再受国家控制,有了自主的经营权和管理权,这极大地提高了工厂的生产效率。同时在市场竞争和利润的驱动下,私有化加快了机器设备的革新换代,使英国的工业科技水平获得提高。更重要的是实行私有化之后,企业自负盈亏,政府不再需要替企业还债或是给工人付工资,政府财政支出紧张的局面得到了极大缓解。这项改革措施的作用是刺激了经济活力,同时也没有增加通货膨胀负担。

第二个改革措施是减税和削减福利开支。撒切尔夫人认为,英国经济衰退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战后“福利国家”政策走过头,有平均主义倾向,再加上允许好斗的工会运动发展,从而腐蚀了资本主义的基本原则,即企业的赢利原则。为保证企业的利益,增强企业经济发展的动力,撒切尔政府给企业减税,减税可能会带来初期的财政收入下降,这就要求减少支出,而减少支出的第一个办法就是削减国家的福利支出。

第三个改革措施是限制工会活动。为了进一步控制英国制造业劳动力成本,撒切尔夫人开始以铁腕手段钳制行业工会的发展,先后制定了多项限制工会权力的法律,进而从政治上保证了工资不再因工会斗争而大规模上涨。

撒切尔夫人主导的英国经济改革,成功地使英国经济走出“滞涨”状态,在她主政的11年期间,经济增长率、生产增长一度在西欧地区独占鳌头,且将通胀扼制在5%以下,逆转了英国实力不断下滑的趋势,让英国摆脱了暮气沉沉的衰落帝国的形象。①参见许一力、刘波、田德文、任泽平等关于“撒切尔的经济改革政策及其效果”的论述。数据来源:Wind,国泰君安证券研究。

(五)上述东西方国家经济改革的简要比较和评述

总的来说,在世界范围内,从社会发展道路、社会制度选择和竞争的角度看,20世纪是非常矛盾和奇异的世纪。一方面,意识形态高度对立,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斗争、竞争你死我活,另一方面,两者又相互依存,甚至相互渗透,形成一幅奇妙的历史画卷。首先是国际社会(共产)主义历史运动借着一战、二战的东风,在苏联、东欧、亚洲等广大地区结出现实的制度性成果,一大批社会主义国家相继诞生。人类社会发展走出了一条不同于资本主义的行进路径,且大有终结资本主义之势。其次是先行现代化的西方发达国家,在19世纪下半叶以来的国际工人运动、社会主义思潮不断高涨以及两次世界大战的压力之下,不断修正早期资本主义发展的方式方法,引入社会主义的具体要素,比如,政治上不断扩大民主的范围,采纳工人的普选要求、允许工会的活动和力量不断增强;经济上,建立一大批公有(国有)制企业,实行国家对经济活动的干预,工人的劳动工资不断上涨,且越来越平均化;社会建设方面,普遍推行福利制度,程度不等地实行从出生到坟墓的保障体系;等等。再次,在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两条道路、两种制度对立、竞争的大格局下,两大阵营内部都采取局部修正、改革的方式来弥补和克服自身的问题和困难,进入20世纪80年代之后,深化改革成为两大阵营的普遍做法。改革的成功与否成为决定国家、民族生死存亡的关键。

具体地说来,苏联、东欧地区社会主义国家的改革虽然失败了,但这些改革给后人留下了深刻的正反两个方面的经验和教训。

南斯拉夫改革的最大启示在于,首先,南斯拉夫共产党是第一个对什么是社会主义,国有制是否是社会主义所有制最高实现形式,以及中央计划体制等传统解释和做法提出怀疑,并作出自已独立理解的党,这对于其后的各国共产党独立探索适合本国、本民族的发展道路开创了先例。其次,南斯拉夫共产党从劳动者与生产资料直接相结合的理论原则推导出并实行工人自治制度,走工人自治的社会主义道路,在富有浪漫精神的同时,在很大的程度上是脱离实际的:其一,以社会所有制为前提的工人自治制度,由于最终所有权的模糊、虚置并不能真正成为解决责任心缺失和激励不足的问题,这一点与国有制并无实质上的区别,且用工人数5人以上的企业即要被转为社会企业,更是扼制了小微企业的发展;其二,劳动者与生产资料直接相结合,作为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基本原则,在马克思那里是以商品经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高度发达、自己走向自己的反面即商品经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自我否定、资本作为一种社会力量成为多余的历史性结果,而南斯拉夫实际的生产力状况和社会交往方式发展的历史水平根本不足以与此相提并论;其三,工人自治在实际的实现过程中仍要遭遇诸如国家行政、企业规模等外生因素、内生因素的限制,最终走向名实脱节的窘境,仍是一种必然的归宿。第三,南斯拉夫改革,虽然在资源配置方面放弃了计划体制而引进市场机制,但是由于在意识形态方面保留传统思维惯性,如用“生产资金”代替“资本”概念,用“社会协商”代替企业协作与交换关系,这就不可避免地限制了市场功能的充分发展。第四,“工人自治”内含着工资增长过快以及阻碍劳动市场配置功能发挥的趋势,进而必然带来整个社会资本效率的下降,造成劳动与资本二者关系的失衡。概而言之,南斯拉夫工人自治的社会主义道路和体制,在50-70年代,较于同时代的苏式社会主义道路、体制,表现出了更大自主性、灵活性、优越性和实际的成效,但也内含着一系列不彻底性,最终走向效率下降并因铁托去世、内部民族矛盾激化、外部苏东巨变等因素的影响而终结。

匈牙利“新经济机制”改革的成效最好,这是因为它的市场化倾向最为明显,且第二次改革不仅市场化取向加深,而且还涉及到国有企业改革、所有制多样化、金融改革、外贸改革、国家职能和行政机制改革,从改革的具体内容来说,匈牙利改革采取了一条非常正确的路线,如果能一直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匈牙利改革取得更大成就,完全值得期待。但是,匈牙利改革过程中,意识形态和党的领导方面的波动也相当大,并在1989年苏东巨变中实行“非共产主义化”,1990年5月匈牙利多党联合政府正式宣布放弃社会主义,匈牙利改革自动终止,令人扼腕叹息。

苏联断断续续的改革,从总体上讲是最为保守的改革,它的改革仅限于微观领域的物质刺激和计划体制的“条块”变动,而对计划体制本身,公有制为唯一形式的所有制体系未加触动,改革成效不大仍是必然的,更为糟糕的是苏联改革到20世纪80年代基本停滞,勃涅日烈夫时期重提改革但把重心转移到政治领域,与西方国家搞政治体制对接,而不是把改革的重心放在经济领域,政治改革又不是进行自我纠错,去搞“公开性”,最终不仅使改革走向死胡同,而且还葬送了苏共、苏联。

最后,结合20世纪80年代以英国撒切尔夫人改革为代表的西方国家的私有化、市场化改革,比较东西方两大阵容的改革,从上百年的长时段历史来看,我们不难发现,第一,公有制(主要是国有制),它是单一的资本主义私有制走向绝境的必然产物,有它内在的历史必然性,合理性。但是,另一方面,单一的公有制体制和国有制比重过大,在当今的生产力条件下,同样会发生问题,效率低下,激励不足的弊端是它无法克服的内在困难,因此,公有制崇拜和私有制崇拜都包含着其内在的历史局限性和理论逻辑的局限性。第二,没有管制或管制不足的自由市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可怕的,但是,只有计划或国家干预过度的资源配置方式同样是危险的,从20世纪50年代东方社会主义国家开始的改革,到80年代英国、美国经济改革,无不以市场化为方向、为核心内容,都充分证明商品经济是不可逾越的历史阶段,任何社会的所有制实现方式和制度构建都必须以商品经济为历史和现实的条件,必须与资源的市场配置方式相结合。第三,在现实的生产力和交往方式即商品经济发展水平状况下,资本与劳动是最为基本的社会力量,两者的矛盾关系依然是最基本的社会矛盾、社会关系,不仅任何试图取消这一对矛盾存在的努力都将是徒劳的,而且矛盾一方的力量发展过度而失去与另一方的平衡,扼制另一方面的功能作用,都将危及经济增长的速度和质量,为此,任何社会都必须将劳动所得的社会福利与资本的利润所得控制在一个相对的合理区间。第四,改革必须要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导力量来加以推动,并在改革的推进过程中控制各种政治风险和社会风险,苏东改革失败,无不源于政治上的失败,这就要求领导改革的政治力量不断增强政治建设、能力建设。第五,改革的力度必须到位,力度不足或过度都会无补于事,要么自乱阵脚,如苏联的经济改革、政治改革,同时改革必须持之以恒不能半途而废。改革也是一项科学性、艺术性极强的社会改造工程,需要改革者具备科学的战略意识和高超的战术实施能力。

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生成与基本内容

(一)社会主义基本制度的建立

中国走上社会主义发展道路并建立社会主义基本制度,是中国近代新文化运动以来一系列国内国际政治、经济、思想文化矛盾运动变迁,最终趋向于一个客观的历史性的价值选择,即只有社会主义能够救中国的结果。因此,在中国走社会主义道路,既有着它内在的历史客观必然性,同时也是中国共产党人运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社会主义理论指导中国社会改造、社会建设、社会发展的结果,是中国共产党人领导人民追求解放、追求幸福和民族复兴的主观选择、主观努力的结果。

中国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起始于解放战争进程中解放城市时对国民党政府及其官员的官僚资本的没收,人民解放军每解放一座城市,即接管一座城市的官僚资本。待全国解放之时,收归新中国国家所有的官僚资本企业,有2400多家银行,2858个工矿企业(职工总数达129万)和垄断性的大型内外贸易公司。1951年,又在全国范围内对隐藏在私人资本主义企业中的官僚资本主义股份进行了清理。共没收原值240.6亿,折旧后净值为167.1亿人民币(新币)的官僚资本。至此,建立国有国营经济的工作全部完成,国家掌控了国民经济中大部分社会化的生产力:如1949年时,国有国营工业的固定资产占全部工业固定资产的80%以上,国家还掌控了大部分银行和对外贸易,换言之,国民经济中凡关系全国经济命脉和足以操纵国计民生的部分已基本掌握在国家手中。

1953年,在完成土地改革等一系列民主革命的基础上,开展以实现社会主义工业化为中心的对个体农业、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的“一化三改造”运动。经过约三年的改造,到1956年年中,个体农业在经历了互助组、初级合作社、高级合作社等阶段形式之后,基本上都被转化为集体所有制,1958年大跃进开始,合作社在“越大越公”越好,以及社会主义“左”倾思想的支配下,跃进为人民公社,并实行政社合一的政治经济体制,人民公社开始时以社为核算单位,后在“大食堂”运动失败后调整为“队为基础”三级所有的核算体制。人民公社政社合一体制,一直维持到80年代初,改革开放后恢复乡镇政权建制才得以终止。在农业社会主义集体化改造的同时,约占工业总产值1/5的个体手工业的社会主义集体化改造也紧锣密鼓地开展起来,个体手工业被整合到手工业合作社之中,变个人所有制为集体所有制,并把它纳到整个国营工商业和各地供销合作社所构成的经济链条之中。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改造大体上经历加工订货、统购包销阶段、公私合营阶段和对私人资本赎买“定息”阶段,于1956年基本完成。总之,经过三年的社会主义改造,一个以国有、集体经济为基本形式,由国家计划统筹安排国民经济生产的社会主义经济体系在50年代中期建立起来了。客观地说,中国20世纪50年代所走的路,是列宁—斯大林在前面已走过的路,中国所建立的社会主义制度和体制、机制基本上也是与苏式社会主义高度重合的同一个模式。

(二)改革开放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内容

20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一方面东西方意识形态及其冷战进入高度对立和僵持,另一方面,东西两大阵营内部都危机重重。在东方,社会主义之路越走越窄,不仅中国因“文化大革命”而使整个国民经济进入崩溃的边缘,即便是苏联也是因体制僵硬而举步维艰;在西方,英美法德这些国家同样被国有公营企业的低效率、国家干预的失灵和庞大的福利支出搞得焦头烂额,迫切需要通过改革而重振国内经济、开拓海外市场、寻找海外廉价商品。在这样的一个国际大背景之下,中国开启了开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改革开放之航,而改革开放则不断生成和丰富中国特色新内容。

在思想理论上始终坚持不断解放思想,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和改革开放的有机统一,坚持以“三个有利于”为标准,检验一切工作的成败得失;以马克思主义的方法论为指导,科学判断中国社会主义还处于初级阶段且具有长期性,科学判断商品经济是社会主义经济的必要形式,且具有基础性、内生性和长期性;依据初级阶段理论、社会主义商品(市场)经济理论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三步一走”实现民族复兴的战略构设,逐步推进改革开放。

在经济领域通过改革开放,逐步改变单一的公有制结构,逐步形成以公有制为主导的多种所有制形式并存的所有制结构;改革单一的计划体制,引入市场机制,逐步收缩计划范围、减弱计划强度,逐步建立市场发挥资源配置基础性、决定性作用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系;打开国门,开放市场引进国外资本壮大国内经济,继而走出国门,参与和融入国际市场,逐步融通国内国际两个市场;改革单一的平均主义色彩严重的变形了的“按劳分配”分配方式,引入按要素分配的分配机制,建立按劳分配与按要素分配相结合的分配体制。

在政治法律领域,始终坚持、强化和完善党的领导,不断扩大党的阶级基础、政治基础、社会基础,坚持从严治党,不断提升党的执政能力,始终保持党的先进性;不断扩大人民群众的民主权利,不断畅通人民群众实现民主权利的渠道,不断创新和丰富人民群众实现民主权利的方式方法,始终保证人民当家做主;始终坚持法治建设方向,不断引入现代法治基本原则,不断完善法律体系和法律体制、机制,不断强化和完善全面依法治国的法治秩序。

在社会文化领域,始终坚持在经济发展的基础上,不断加强社会建设,不断扩大社会权利,着力保障和改善民生,推进社会体制改革,扩大公共服务、完善社会管理,促进社会公平正义,努力构建全体人民学有所教,老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和睦相处,团结互助的和谐社会;始终坚持在经济发展的基础上,不断加强精神文明建设,不断加强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着力加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和价值观建设,不断增强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吸引力和凝聚力,着力加强和谐文化建设,培育和弘扬社会主义文明风尚,着力继承和弘扬中华优秀文化传统,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着力推进文化创新,不断增强文化发展治力。

在发展方式上,始终坚持遵循马克思主义的社会系统性原理,坚持物质文明建设、精神文明建设和制度文明建设的有机统一,坚持把发展作为第一要务,坚持以人为本,坚持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在经济发展的基础上全面推进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生态建设相协调,统筹兼顾城乡发展、区域发展、经济社会发展、人与自然和谐发展、国内发展和对外开放相协调,统筹兼顾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局部利益和整体利益、当前利益和长远利益相协调,走科学发展的道路。

四、中国特色之中国智慧

20世纪80年代以来,最为重大的历史事件当推遍及全球的改革开放。在这场以市场化、民营化取向为底色,伴随着由新技术革命助推的全球化浪潮的改革开放中,有些国家和地区破产了(如前苏联、东欧地区),有些国家和地区在胜出后重又陷入停顿或困难之中(如英国、美国),唯有中国在这30多年中始终处于上升通道,不仅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且前景光明。是什么原因让中国取得了这令人骄傲的优异成就?抑或说中国在取得这辉煌成就的背后潜藏着怎样的特殊智慧?

这首先得从近代以来人类历史发展的大转折说起。人类大约从16世纪开始迈向商品经济历史阶段,进入现代社会。现代社会既是一个不断现代化的过程,也是一个以商品经济为基础、知识 (科技)进步为条件,由现代个人在民族国家体系下所编织起来的有别于传统社会的社会状态。在这里,人和国家形态的现代化既是现代化的基本要件,又是现代化的综合反映。 其中,国家权力与个体权利 (力)之间的关系问题成为社会最为基本、根本的矛盾关系,成为最为基本、根本的社会结构。处理好国家权力与个人权利(力)之间的关系,构建好二者之间的框架结构,是现代社会全部社会事务的核心要务。在这里,资本主义抑或社会主义,既是从传统社会走向现代社会和不断现代化的具体路径,也是建构和处理国家权力与个体权利及其内部相互关系的具体方式和具体样式,同时还是现代社会两大力量即资本力量、劳动力量对现代化的具体价值要求、价值意向的反映。

体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之“特”的核心要义就在于科学把握传统与现实、历史与未来的辩证关系,在解决国家权力与个人权利(力)这一现代社会的根本矛盾时坚持社会历史发展的总体性原则和思维方法,在充分释放国家和个人两者能动性的同时,将国家权力与个人权利(力)之间的紧张关系、将资本与劳动的紧张关系控制在相对平衡的良性互动之中。

首先,在坚持社会主义方向的前提下,按照现代化的一般规律和中国现代化实际进程的需要,逐步改造传统的国家机器,逐步培育现代个人。

从封建王朝和封建依附关系中生长出现代民族国家、现代独立个人,并以个人权利(力)为本位构建国家权力与个人权利(力)之间的相互关系,这是西方发达国家现代化的一般进程。虽然构筑以权利为本位的国家权力、个人权利(力)之间社会结构关系是中国现代化所要遵守的一般规律的必然要求,但中国所走道路却与西方的发展过程有着重大区别。其一,与欧洲国家逐渐摆脱王权形式、新建和发展出民族国家机器不同,现代国家机器至少从形式上对中国来说,它不仅是现成的,而且是超强的“利维坦”,因此,中国的国家现代化便不是一个新建与发展的问题,而是一个改造和压缩的问题,如何将传统的强大国家机器移植到独立个人和个人权利(力)基础上的问题。从中国近现代的具体历史进程来看,辛亥革命及其之后的一段时期里简单照搬、模仿西方国家的议会制、总统制形式,由于没有真正触及社会结构改造,由于与传统政治文化格格不入,最终都流向了破产;共产党领导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从根本上颠覆了传统国家机器的政治性质,建立了主权在民的现代国家机器的基本架构。然而,由于治理知识和能力储备的不足和现代独立个人的阙如,在新中国成立后的近30年里,国家权力不断集中,国家统治一切的传统习惯不断加强,直到改革开放之后,这一局面才得到扭转,国家治理体系、治理方式才逐渐向以权利为本位的结构关系转变。回顾中国这一百多年来的国家形态的变化过程,比照西欧现代民族国家从生成到发展的进程,我们可以看到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家形态:1.坚持党的坚强领导,在党的坚强领导下,打碎旧的国家机器,建立以人民代表大会为制度骨架的、主权在民的现代国家机器;2.在国家机器现代化的转型过程中,拒斥照搬“小政府、大社会”的自由主义教条,保留国家机器的高度权威; 3.利用国家机器的强大权威,逐步推进社会改革,逐步培育现代独立个人的生成,逐步将国家权力自身安置到个人权利的基础上,逐步推进治理内容、治理方式、治理手段的现代化。

其二,培育现代独立个人。与中世纪欧洲普遍存在人身依附关系不同,自秦汉已降,中国总体上已不再存在直接的人身依附关系,而是将人对人的直接束缚转变为国家对人的束缚。编户齐民的国家制度和以血缘为纽带的自然宗法制度,是束缚个人自由的两大绳索,将个人直接消解于庞大的“集体”之中。20世纪50年代的一系列社会变革,尤其是户籍制度的建立,一方面非常彻底地扫除了血缘宗法制度,解除了束缚个人的其中一条绳索,为现代个人的生成扫除了一大障碍,但另一方面却将国家对个人的束缚推向了新的历史高度。20世纪70年代末开启的改革开放和发展商品经济的举措,则不断推动着国家放松对个人的控制、扩大个人的独立性、自由以及相互间平等权利的生成,当今中国正沿着这一方向,逐步平稳、有序、人道地生成着现代个人。

第二,充分发挥国家与个人(社会及其地方)两个方面的能动性、积极性。

在西方主流的自由主义理论及其实践中,国家在实质上是被看作为一个被动体的,“小政府”、“大社会”作为一个最基本的经验和原则被奉为教条。中国在现代化过程中坚持“大政府、强政府”历史传统的同时,不断培育“大社会”、“大市场”,并把“大国家”的历史传统移植到现代个人和大社会的基础之上,形成“大国家”、“大社会”的双大格局。一方面,在国家治理体制和治理方式方面,通过持续不断的简政放权,全面收缩管控范围,在为个人、社会和地方的自主行动腾出空间的同时,积极支持个人独立性的生长,扶持社会组织的不断发育,鼓励和扶持个私经济发展壮大,进而,社会个体的独立性稳步增长,自由活动的空间逐步扩大,社会组织的生长也不断地获得更加广阔的空间和肥沃的土壤,相对的,地方政府得到一定的自主权。另一方面,国家在简政放权的同时,一是国家不断增强诸如秩序、法治、环境、政策指导以及社会福利等公共产品的供给,二是国家专注于国计民生重要产业、重大项目的建设、经营和发展,科学地、合理地、与时俱进地划分和变动公营企事业与民营企事业之间的分工分业界线,不断地创新企事业组织形式,在不断发展民营企事业的同时,持续做强做大公营企事业,两者相互支持、相互联动,各种不同成份的经济组织不断深化合作和竞争,竞奇斗艳,持续推进经济体系不断走向现代化。换言之,中国在国家体制的改革过程中,并没有削弱“大政府”、“强政府”的功能作用,而是更为科学合理地发挥“大政府”、“强政府”的功能作用,从而变一种能动性、积极性为国家与个人、政府与社会、中央与地方两个方向的能动性、积极性。

第三,在党的坚强领导下,合理控制社会变革与社会稳定的辩证关系,在保持社会稳定可控的前提下变革社会,在社会创新的过程中保持社会历史的连续性。

纵观近代以来,不论是从政治革命还是从经济革命所催生的社会变迁,大多伴随着激烈的社会动荡,现代独立个人的生成,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绝不是一个诗情画意的过程,相反,往往是一个充满流离失所、生活无依的痛苦过程。与此相区别,中国最近约四十年社会大变革的最大启示和积极意义就在于现代进程的人道化、人性化:当市场化、城市化、工业化高速行进、劳动力基本市场化、数亿农业劳动力进城及其农民工迁徙潮涨潮退之际,整个社会不仅不曾发生大的动荡,而是依然秩序井然,社会福祉基本上呈现为“帕累托改进”状态。出现这样世上绝无仅有的奇迹,靠的是什么?窃以为主要地,靠的是对传统威权和习惯权利的最大尊重,对传统国家权力的尊重,对个人习惯权利的尊重,比如,农民工进城,没有切断他们与原有土地之间、农村习俗之间的权利关系,国家机关、公营企事业单位人员下海经商,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容许“停薪留职”,即便是1990年代上千万公营企业职工“集体下岗”,也是在作了相当优渥的补偿之后,地方政府及其城市社区展开了浩大的再就业工程加以补救,最近,国家允许并鼓励高校、科研机构的科研人员“离岗创业”,也可作如是观;如此等等。换言之,改革开放以来,在公民自由之身、自由权利的获得和扩大过程的另一头,依然紧紧系着传统的历史权利(力)之锚,他们并没有变成当年从土地上驱赶出来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的农奴那样,成为“城市孤儿”,从而在享有和扩大自由的同时,又避免了“对自由的恐惧”。进而,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一方面对现代化营养如饥似渴的吸收和普遍的创新、变革;另一方面,整个社会历史连续性地保持社会秩序的高度稳定。

第四,取人之长、学习先进,授人以渔、帮助后进;在世界性的普遍交往中发展自己和推动整个人类社会的进步。

一方面,中国是一个有五千年文明历史底蕴的大国,在克服了人类共通的对陌生事物的最初恐惧心理之后,便呈现出对现代化和现代化文明的无比热爱及其无与伦比的学习创新能力。首先是引进、学习和消化世界上最新的科技理论,像海绵一样汲取世界各国先进的工艺技术,并加以综合利用,推陈出新,不断累积自主知识产权,创新生产工艺,进而建立当今世界最为完整的总体现代局部先进的工业体系;然后是拥抱和接受现代市场经济的洗礼,在融入现代世界市场经济体系的同时,逐步发挥规则建构者、制定者的功能作用;继而是广泛吸收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体系相适应的一系列现代精神理念,进而丰富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价值体系,提升思想文化的现代化水平,博采各国国家治理、社会治理的制度之长为我所用,促进社会结构转型和国家治理、社会治理现代化的行进步伐。

另一方面,共同富裕、天下大同是中华传统文明的基本因子,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核心理念。中国在近四十年的改革开放进程中,通过发展市场经济,深刻地领悟到市场经济的根本要义在于普遍交往和劳动与资本的合作。在国内,授人以渔,让少数人先富起来,先富带后富,使得7亿多人脱离了贫困状态,成为全世界解决贫困问题的最大明星。在国际上,坚持普遍交往、合作共赢的行动理念,与发达国家交往,抱着不卑不亢、虚心学习的姿态,坚持互利互惠、合作共赢的原则,从最初的商品贸易、设备引进逐步发展到全方位经贸交流;与发展中国家交往,中国以平等的兄弟般的姿态,将正常的经贸往来与经济、社会援助相结合,帮助发展中国家发展基础设施、建立和发展本国工业方面不遗余力,深得发展中国家赞誉。

概而言之,现代社会的最大特征是现代民族国家体系和现代独立个人的生成发展,资本和生产要素在国家的外壳下奔走全球,各国、各民族、各地区互联互动,先后走向现代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之“中国之特”则在于:坚持传统与现代的有机融合,在“强国家”和坚持、加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前提下,培育独立个人,培育大社会、大市场,互联互动国内国际,互利互惠各个社会阶层,致力于在合作共赢框架下的中国和平崛起与走向世界大同。

责任编辑:凌 雁

*本文系浙江省社会科学规划课题“总体方法论视角下‘中国方案’的价值和思维特性”(16MYZX03YB)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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