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佛子】曲牌板式考论

2017-07-15蔡珊珊南京艺术学院210000

大众文艺 2017年20期

关键词：九宫板式曲牌

蔡珊珊（南京艺术学院 210000）

【念佛子】曲牌板式考论

蔡珊珊（南京艺术学院 210000）

【念佛子】曲牌，相传源自佛曲，自元代起已广泛流传并发展。本文选取《九宫正始》与《九宫大成》所收【念佛子】曲牌为研究对象，对曲牌板式方面进行逐一比对与分析，探究【念佛子】曲牌板式运用特征与衍变规律。

【念佛子】；《九宫正始》；《九宫大成》；板式运用；衍变规律

南曲【念佛子】曲牌，作为同曲连用形态的代表曲牌，早在元、明两代已被制曲家用于诸多戏曲剧作中，现今流存的主要有：宋元南戏《小孙屠》、《拜月亭》、《刘文龙》，明初南戏《杀狗记》、明代传奇《寻亲记》等。在《汇纂元谱南曲九宫正始》（以下简称《九宫正始》）、《新定九宫大成南北词宫谱》（以下简称《九宫大成》）等清代曲家所编曲谱中，均收列元、明两代【念佛子】曲牌及变格数曲，本文将《九宫正始》与《九宫大成》所收【念佛子】曲牌进行逐一梳理，探究其板式运用内在关系及衍变规律。

一、元南戏《拜月亭》之【念佛子】曲牌板式分析

《九宫正始》收列元南戏《拜月亭》之【中吕.念佛子】四曲（简称《九宫正始》《拜月亭》四曲），板式如下：

首曲：

穷秀才、，夫和妇、，为士马逃、难登、途 _ 。望相怜壮士略、放 _ 一路、。枉自、说闲、言语、，买路钱留、下金、珠 _ ，稍迟延便教身、死 _ 须臾、。1

第二曲：

区区、山行路、宿 _ ，粥食无、觅处、。有盘缠肯、相 _推阻、，敢厮悔、。穷酸饿、儒 _ ，模样须、寻俗、，应随行所有疾、早 _ 分付、。2

第三曲：

苦不苦、，从头至、足 _ ，衣衫皆、蓝缕、，难同他往、来 _ 客旅、。你不与、，施威仗、勇 _ ，轮动刀、和斧、。激得人忿、心发怒、。3

第四曲：

告饶恕、，魂飞胆颤、摧 _ ，神恐心、惊惧、。此身恁、地 _ ，无屈死真、实 _ 何辜、。且执缚、管押前、去 _ ，山寨里听、从区处、。到这里吉和凶未保生、死 _ 同途、。4

如上所示，首曲共十七板，其中十三头板，四底板；第二曲共十六板，其中十二头板，四底板；第三曲共十五板，其中十二头板，三底板；第四曲共十八板，其中十三头板，五底板。每曲用板总数互有不同，但亦有其共性特征：其一，四曲中二字句与三字句仅用一板。四曲中每曲均有二字句或三字句句格，皆用一板。分别为首曲第一、第二句“穷秀才、”“夫和妇、”，第二曲第四句“敢厮悔、”，第三曲首句与第五句“ 苦不苦、”“你不与、”，第四曲首句“告饶恕、”。5其二，四曲中七字句多用三板，且均在第四字处用一头板（止第四曲第六句在第三字处用板，其余俱同）。四曲中除第三曲末句与第四曲第七句为七字句仅用二板外，其余七字句均用三板。如首曲中第三、第四、第六、第七句均为七字句，皆用三板，并分别在第四字“逃、”“略、”“留、”“身、”字处用一头板；第二曲中第三与第七句为七字句，皆用三板，分别在第四字“肯、”“疾、”字处用一头板；第三曲中第四句为七字句，用三板，亦在第四字“往、”字处用一头板；第四曲第五与第八句为七字句，均用三板，并分别在第四字“真”、“生”字处用一头板。

《九宫大成》亦收《拜月亭》之【念佛子】四曲（简称《九宫大成》《拜月亭》四曲），其中首曲共十九板，十四头板、五底板。较之《九宫正始》《拜月亭》首曲增加二板，具体区别如下：其一，《九宫大成》《拜月亭》首曲第三句“望壮士相怜”6中“相”字处增加一头板。其二，《九宫大成》《拜月亭》首曲增一二字句“捉住”，其中“住”字处亦增一头板。其三，《九宫大成》《拜月亭》首曲第五句将《九宫正始》“枉自说闲言语”7减变为“枉说言语”8，故“自”、“闲”、“语”字处三头板减变为“言语”二字处用二板，一头板一底板。其四，《九宫大成》《拜月亭》首曲末句增一头板，系将《九宫正始》《拜月亭》首曲“便教”二字由衬字变为正字，故“便”字处亦增一头板。

《九宫大成》《拜月亭》第二曲共十七板，其中十三头板，四底板，较之《九宫正始》《拜月亭》第二曲，止在曲文末句增一头板，其余板式俱同。《九宫大成》中将曲文末句由七字句增为八字句，即“随行所有疾早分付”9，在第三字“所”字处增一板位。由于此曲曲文句字变化极小，故板式运用与《九宫正始》《拜月亭》第二曲极为相似。

《九宫大成》《拜月亭》第三曲共十六板，其中十二头板，四底板。较之《九宫正始》《拜月亭》第三曲，前四句板式俱同，《九宫大成》将《九宫正始》曲文第五、六二句合并为七字一句，即“你不与我施威仗勇”10，并将“与”字处一头板挪至“我”字处；又在曲文末句第五字“心”字处增一底板。

《九宫大成》《拜月亭》第四曲共十九板，其中十四头板，五底板。较之《九宫正始》《拜月亭》第四曲，板式变化如下：其一，将《九宫正始》曲文第二句“颤摧”二字处的一头板一底板，变为“胆”、“摧”二字处运用二头板。其二，将《九宫正始》曲文第四句“恁”字处减损一头板，止在“地”字处用一底板。其三，将《九宫正始》曲文第七句（即《九宫大成》曲文第八句）第五字“从”字处增一底板。其四，将《九宫正始》曲文末句“吉和凶未保”11五衬字转变为“吉凶事”12三正字，并在“吉”字处增一头板。

笔者通过对《九宫正始》与《九宫大成》所收《拜月亭》之【念佛子】四曲的板式分析，发现《拜月亭》之【念佛子】曲牌在板式衍变中的一些规律：其一，《九宫大成》《拜月亭》四曲曲文前半段板式运用与《九宫正始》《拜月亭》四曲基本保持一致。其二，《九宫大成》《拜月亭》中间二曲，板式运用极为相似，与《九宫正始》《拜月亭》中间二曲板式总体特征一致。其三，《九宫大成》《拜月亭》四曲板式运用更为规整。如四曲中七字句均运用三板，且除第三曲第五句在第三字处用一头板外，其余七字句均在第四字处用一头板，致使曲文中七字句句格与板式运用更为统一，亦更突出七字句之句式特征。例第三曲末句“激得人忿心发怒”13，《九宫正始》仅用二板，《九宫大成》将第五字“心”处增一底板，使其突出七字句运用三板之特征。再如曲文句格前后二句相同者，板式运用亦更为统一。例第四曲第二、第三句，均为五字句，《九宫正始》分别在第二句第四与第五字处，第三句第三与第五字处运用二板；而《九宫大成》此二句则统一在第三与第五字处运用二板，致使前后二句板式运用更为呼应。

二、元南戏《刘文龙》之【念佛子】曲牌板式分析

《九宫正始》收列元南戏《刘文龙》之【中吕.念佛子】二曲，板式如下：

首曲：

自一、到帝里、，即得入、试闱、。试才毕灵、祠求、谶_ ，梦占得魁、名 _ 及第、。当时、，得意归、途，见使臣急、至。亲、染 _ 御书、，说单于小、国，愿、求 _ 合议、。迤■、，登山渡、水 _ ，奉使直、见 _ 虏主、。留在、彼，将、女妻、，封为左、贤王、职 _ 。当初去、时，怎便不、发一、家书、，遣仆人报、取？事、因 _ 如是、。14

前腔换头：

谁知、？往番地、，遣仆人家、书与归、。只说道名、已高、缀 _ ，便指望随即 _ 回归、。谁知、？此处音、信 _ ，杳然无、至。时、光 _ 荏苒、，二十一、载，离、家 _ 不易、。脱得、，单于那、里 _ ，朝见吾、王 _ 大喜、。高显、职，加、爵位，西川甚、般荣、贵 _ 。心中未、足 _ ，今父母家、里岑、寂 _ 。幸然到、此，正、逢 _ 今夕、。15

如上所示，《九宫正始》所收《刘文龙》之【念佛子】二曲（简称《刘文龙》二曲），均为四十板，板式运用极为相似，其中有十三句二曲板式运用完全相同，分别为首曲第三、五、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六、十九、二十句与前腔之对应曲句板式完全一致。然而，《刘文龙》二曲在句式与板式保持高度统一的同时，却与同时期其他剧作中的【念佛子】曲牌句式与板式差异甚大。如《刘文龙》二曲曲句总数分别为二十句与二十一句，板位总数均多达四十板；而《九宫正始》《拜月亭》四曲曲句总数仅为七句或八句，板位总数均在二十板以内等。《刘文龙》二曲其句式与板式运用显现的个性特征或系源自宋元以前之古调，亦或系源自《刘文龙》剧作本身，因文献之局限，现阶段仍无法考证；但《九宫正始》将其收列，必当合律，其《臆论.精选》中注云：“不能合律者，未敢滥收。”16。因此，笔者在研究中亦发现《九宫正始》所收《刘文龙》二曲与《拜月亭》四曲板式运用之共性：其一，曲文中二字句板位相同。《拜月亭》第二曲与第三曲中“敢厮悔”、“你不与”均在第二字处用一头板；《刘文龙》首曲中“当时”、“迤■”与前腔中“谁知”、“脱得”亦均在第二字处用一头板。17其二，曲文中七字句板位基本相似。《拜月亭》四曲中七字句以三板居多，以末尾四字运用三个板位最为频繁。《刘文龙》二曲亦颇为相似，如首曲第三句“试才毕灵祠求谶 ”18，分别在第四、第六与第七字运用三板；第四句“梦占得魁名及第”19，分别在第四、第五、与第七字运用三板；再如前腔第四句“只说道名已高缀”20分别在第四、第六与第七字运用三板等。其三，曲文末尾四字板式相同。《拜月亭》四曲中除第三曲外，其余曲文末尾四字均用三板，如首曲末尾四字“身死须臾”21分别在“身”、“死”、“臾”字处运用三板，二头板中夹一底板。《刘文龙》二曲末句分别为“事因如是”、“正逢今夕”22，均在第一、第二、第四字处运用三板，且中间一板均为底板。故《九宫正始》所收《刘文龙》二曲与《拜月亭》四曲虽板式运用表现为不同形式，但其曲首、曲中、曲尾均存有内在合律之处。

三、明传奇《寻亲记》之【念佛子】曲牌板式分析

《九宫正始》收列明传奇《寻亲记》之【中吕.念佛子】四曲，其中仅首曲标注板式，如下：

泼贱人、，忒执缀、，口欠食身、上无、衣 _ 。我怜伊貌、美 _ 做夫妻、，你无知把面、皮剖、破 _ 。看满身鲜、血淋、漓 _ ，自伤残貌美空、费_我心机、。23

《九宫正始》所收《寻亲记》之【念佛子】首曲（简称《九宫正始》《寻亲记》首曲），因其沿袭《九宫正始》《拜月亭》首曲之句式结构，故其板式运用亦颇为统一，止曲文第五句，用板位置因曲文字数不同而有所差异外，其余分句板式俱同，且板位总数均为十七板。

《九宫大成》亦收列《寻亲记》之【念佛子】首曲（简称《九宫大成》《寻亲记》首曲），全曲共二十板，与《九宫正始》《寻亲记》首曲相较，其变化主要在于：将《九宫正始》中“我怜伊貌美做夫妻”24七字一句、三个板位，增为“我怜伊貌美欲做夫妻”25九字一句；将“美”字处一底板挪移至“做”字处，并在“欲”字处再增一头板。又将“你无知把面皮剖破”26七字一句破为二句，将“面”字处一板位挪移至“知”字处。再将“看满身鲜血淋漓”27中“血”字处增一头板，以强调“鲜血淋漓”四字。末句将“貌美”、“我”三字由衬字转换为正字，并在“貌”字与“我”字处各增一板位；而“空”字则由正字转换为衬字，故此板位删之。《九宫正始》《寻亲记》首曲，板式运用极为规整，如曲文中七字句的点板就极有规律；而《九宫大成》《寻亲记》首曲，曲文句式变化更为丰富，板位运用亦更为灵活，句式长短交错，板位疏密相间，更在需强调句字处增加板位、烘托情绪，如“鲜血淋漓”四字，板式运用与情绪表达之间联系更为紧密。

四、明初南戏《杀狗记》之【念佛子】曲牌板式分析

《九宫大成》收列明初南戏《杀狗记》之【中吕.念佛子】一曲，板式如下：

打骂人、生怒嗔、，今日缘、何战、兢 _ 。跪咱每请、兄起、来 _ 休还礼、。男儿膝下有黄、金 _ 。反把兄、为弟弟、为兄、。休失尊、卑名、分，莫坏家、法败、乱 _ 人伦、。28

全曲共二十板，其中十六头板、四底板，板式运用与《九宫大成》所收其他【念佛子】曲牌相似。曲文首二句及曲末四字板式与《九宫大成》所收《拜月亭》、《寻亲记》中【念佛子】首曲保持一致，如下：

《拜月亭》【念佛子】首曲前二句：穷秀才、夫和妇、，为士马逃、难登、途 _ 。29

《寻亲记》【念佛子】首曲前二句：泼贱人、忒执拗、，口欠食身、上无、衣 _ 。30

《杀狗记》【念佛子】一曲前二句：打骂人、生怒嗔、，今日缘、何战、兢 _ 。31

《拜月亭》【念佛子】首曲末四字：身、丧 _ 须臾、。32

《寻亲记》【念佛子】首曲末四字：空费、我 _ 心机、。33

《杀狗记》【念佛子】一曲末四字：败、乱 _ 人伦、。34

如上所示，三曲皆在首句第三与第六字处运用二板；第二句末尾四字运用三板；曲末四字运用三板。其中《杀狗记》一曲第二句“今日缘、何战、兢 _”35为六字句，在第三字处采用头板，而《拜月亭》与《寻亲记》两曲则为七字句，在第四字处采用头板，但三曲第二句末尾四字板式搭配完全相同。此外，三曲均在曲文第二、第三与末句采用一底板，且用板位置相同。因此，《九宫大成》中所收列的【念佛子】曲牌板式运用相似，保留曲牌首尾之板式统一性。

笔者通过对不同剧作中【念佛子】曲牌之板式分析，发现其板式运用规律如下：其一，【念佛子】曲牌四曲连用形态中，首曲首句板式统一。如《拜月亭》与《寻亲记》中的【念佛子】曲牌首曲首句，均在第三与第六字处运用二板。

其二，【念佛子】曲牌曲末四字板式统一。《九宫正始》与《九宫大成》所收【念佛子】曲牌，除《九宫正始》《拜月亭》第三曲末尾四字仅用二板外，其余末尾四字均用三板，且板位相同。如《九宫正始》《拜月亭》首曲末尾“身死须臾”36；再如《九宫大成》《杀狗记》一曲末尾“败乱人伦”37等。其三，【念佛子】曲牌中二字句板式相同。在《拜月亭》、《刘文龙》、《寻亲记》中收列的【念佛子】曲牌均有二字句，皆在第二字处用一头板。其四，【念佛子】曲牌中七字句板式运用基本相同。【念佛子】曲牌中的七字句以末尾四字采用三板居多，通常在第四字处采用头板。因此，不同时期、不同剧作中的【念佛子】曲牌虽板式多变，却存有其共性规律。同时，《刘文龙》中的【念佛子】曲牌亦体现出一些非常态性特征，如打破凡韵位处必是板位的常规，曲文中多次出现韵位处并非板位的现象。如首曲第六、第七二句“得意归、途，见使臣急、至”38，其中“途”与“至”虽为句中之韵位，但并无板位；再如第二曲第十五、十六二句“高显、职，加、爵位”39中“职”与“位”均为韵位，亦无板位。

综上所述，【念佛子】曲牌自宋元时期流存以来，多为同曲连用形态，其板式运用虽灵活多变，但亦存有稳固的内在联系。【念佛子】曲牌在旋律曲调等方面的流存形态与衍变规律，笔者也将进一步探究。

注释：

1.[清]徐庆卿辑、钮少雅订：《汇纂元谱南曲九宫正始》，《续修四库全书》一七四九.集部.曲类,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38页。

2.同上。

3.同上，第39页。

4.同上。

5.同上，第38、39页。

6.[清]周祥钰、邹金生等辑：《新定九宫大成南北词宫谱》卷十一，《续修四库全书》一七五四.集部.曲类,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184页。

7.[清]徐庆卿辑、钮少雅订：《汇纂元谱南曲九宫正始》，《续修四库全书》一七四九.集部.曲类,第38页。

8.[清]周祥钰、邹金生等辑：《新定九宫大成南北词宫谱》卷十一，《续修四库全书》一七五四.集部.曲类,第184页。

9.同上。

10.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