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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动画电影《山水情》中自然意象的儒道指向

2017-07-15江苏贾学鸿

名作欣赏 2017年28期
关键词:古琴道家水墨

江苏 贾学鸿

水墨动画电影《山水情》中自然意象的儒道指向

江苏 贾学鸿

水墨动画电影《山水情》是传统绘画艺术与现代影视技艺结合的典范。影片借助古琴、山水、花鸟等自然物象,讲述了一桩老琴师向摆渡少年传授琴艺的感人故事,并将儒家的伦理情感和道家的宇宙情怀融入音乐艺术当中。

《山水情》 水墨动画电影 自然意象 意义指向

水墨动画电影是传统水墨绘画艺术与现代影视技艺的结合。1988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摄制的动画短片《山水情》,代表了这一艺术形式的巅峰。影片讲述了一位行旅老琴师意外晕倒在渡口,被摆渡少年接到家中调养,继而发生教琴、赠琴、惜别的感人故事。片中没有对话,情节叙述和人物情感的表达,全靠动作、表情、画面和音乐,然而却能催人泪下,具有“大音希声”的艺术效果。该片上映后的六年内,先后获得国内外十二个奖项,并被国外动画电影界赞为“中国学派”。

影片总导演特伟是水墨动画电影的创始人,人物设计吴山明和背景设计卓鹤君,都是著名的写意派水墨画家。美术学者梁江曾这样评论:“水墨是中国的,天然地带着悠远深厚的文化记忆。”以自然景物为对象的山水画,兴起于魏晋时期,东晋顾恺之的《画云台山记》、南朝宗炳的《画山水序》、王微的《叙画》纷纷对山水画理论进行总结,王微将山水画提升到“畅神”“画情”的高度,强调创作者主观情感的融入。唐代苏州山水画家张璪“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观点,成为山水绘画从再现到表现的辩证概括,其中的“心源”,包含中国传统思想在绘画上的折射。

1989年以来,研究影片《山水情》的学术论文不少于六十篇,分析意境之美、绘画特色和视听语言的超过四十篇,侧重挖掘传统思想的文章不足三分之一,且多停留在“儒家独尊”“天人合一”等宏观概述层面,缺少深入的辨析。本文由片中的自然意象切入,探讨片中蕴涵的儒道理念以及二者的纠葛。

古琴意象的儒家指向

古琴在影片中占有极为重要的位置。老人一出场,身无他物,怀抱一把古琴。老人从病榻上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寻找古琴,并非常珍爱地轻轻拂拭。古琴是老人与少年进一步相处的纽带,是教琴、赠琴情节的基础,更是师徒二人传达心声的媒介。因此,对古琴和古琴曲的理解,成为领会剧中人物性格及其内心情感的主要元素。

(一)“礼乐”文化的暗示

中华文明的主干,从本质上讲是对礼乐文化的承续。古琴作为中国最古老的乐器之一,成为音乐与人品勾连的桥梁。据《礼记·乐记》记载:“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夔始制乐以赏诸侯。故天子之为乐也,以赏诸侯之有德者也。”这是儒家典籍对礼乐制度源头的追溯。音乐真正被纳入教育体系,大约在公元前11世纪的周王朝。《周礼·地官·保氏》写道:“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驭,五曰六书,六曰九数。”(第31页) 这就是古代贵族教育的“六艺”。春秋时期孔子兴办私学,将“六艺”之教撒播到民间,音乐便成为读书人的必修课。孔子自己也曾向师襄学琴,老年回到鲁国,开始整理诗乐,使“雅颂各得其所”。后代文人的基本修养表现为琴、棋、书、画,弹琴居首位。

在动画短片《山水情》中,古琴是礼乐文明的象征,也是文士精神的物化。影片开场,天地苍茫,寒风呼啸,一位身着白色披风的老人来到河边,衣襟被风吹开,露出怀中的古琴。古琴被装在套子中,只有长长的琴穗飘在外面。直到老人摔倒在地,“嗡”的一声琴响,老人作为古代文士的身份便明朗了。《乐记》曰:“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唯君子为能知乐。”在儒家思想体系中,君子就是有修养的读书人。区别君子与野老的标准,就看是否精通音律。老人把少年用柳笛吹奏的旋律用古琴弹出,深深吸引了少年,于是便有了后面的教琴情节。

“乐者,通伦理者也”,这是《礼记》的出发点。影片的主线,也是弘扬儒家的伦理情怀。老人摔倒时,少年惊恐的表情、急忙搀扶的动作、随后接到家中调养的情节,展现出“仁者爱人”“长幼有序”的美德;老人手把手传授琴技,引领少年观水登山,是“诲人不倦”的师长风范;临别赠琴,依依不舍,深情之中潜存大义;少年悟到琴艺精髓,对师生情缘的回忆,缠绵深挚,动人心魄。故事情节虽然简单,但师生之情、人伦之爱、人性之善,都在连绵不断的古琴乐曲中流淌出来。

(二)“道德人格”的坚守

在将近六十篇研究电影《山水情》的论文中,郑翠丽《论中国水墨动画片的审美意韵与文化内涵》一文,谈到《山水情》中的“儒家礼乐精神”,十分难得。然而文章进一步说,片中“自始至终都贯穿着儒家忠君报国的思想”,“儒家所崇尚的‘忠信’与‘建功立业’的高贵品质在文士身上得到充分的体现”,似乎陷入过度阐释的泥潭。

“乐由中发,礼由外作”,是礼乐体系的核心。儒学经典《大学》虽然论及“治国、平天下”的理想目标,然而乐教重在“治心”。《乐记》写道:“乐者,心之动也。声者,乐之象也。文采节奏,声之饰也。君子动其本,乐其象,然后治其饰。”(第366页)音乐的演奏直通心性,并非直指“建功立业”。唐家仁在《人巧夺天工——彩墨动画〈山水情〉随记》一文中说:“看一个人物,不完全在他的政治经济地位,重要的还在于他做了什么和对待周围事物的态度。”经由古琴,可洞察主人公的精神世界。

老人抱琴风中,独行山野,是遭贬的官员,还是隐逸的高士,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琴的珍爱。无论是劳顿的旅途,还是病卧在床,老人都是琴不离身。《乐记》称“君子曰:礼乐不可斯须去身”,正好与此相互印证。古琴,是老人坚守独立人格精神的象征。具体是什么样的精神呢?“乐者,所以象德也。”(第365页)影片中的“象”,就是少年练琴时的水墨画背景。

师生切磋琴技,不知不觉中,几片丹枫静静飞落。静的是少年“学而不厌”的专注,红的是老人“诲人不倦”的真诚,而那悠悠落下的感觉,与古琴婉转的音韵相和。赵熙在《从三部经典水墨动画片谈中国本土动画创作》中分析中国本土动画创作时说,西方交响乐“像刮到天际的狂风,将人的心灵也一同刮走。而中国的丝竹音乐则像是秋日从树上飘落的树叶,仅仅只拨弄心灵的一根细弦,却同样动人心魄”。片中的这组画面,是赵熙观点的视听呈现,也表明音乐与画面的和谐统一。

琴音袅袅,少年的弹奏技艺不断提高,与之相应的画面频频变化:丹枫旋舞、翠竹映月、雪花飘飞、春鸟鸣溪、夏荷蛙唱、竹影婆娑、群鱼戏水、绿柳琴声、青松叶茂……这一系列流动的水墨画,以蒙太奇的手法,暗示出春夏秋冬的气候变迁和少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勤奋刻苦,也昭示出人物的心灵世界。竹,中通外直,宁折不屈;雪,“资清以化,乘气以霏。遇象能鲜,即洁成辉”;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松,“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绿柳琴声,有孔子“杏坛讲学”之趣;钓叟池鱼,有张衡《归田赋》之闲。由心而乐,由乐而声,由声而画,由画而心,在这一圆环中,人的品德与自然物性相互映发,起贯穿作用的是儒家的“比德”观。儒家通过仔细观察自然界千姿百态的美,将其作为政事、社会和人格之美的对应物、参照系,从而建构起立足伦理道德的天人合一境界。

山水意象的儒道纠葛

宗炳《画山水序》谈到“山水,质有而灵趣”,即山水具有灵性,以致不同时代、不同思想派别的人,都对它情有独钟。陈良运曾对中国的山水美学进行系统梳理,认为山川之美源于《易》《诗》时代先人对山水的感知,随后发展为儒家的“比德”观和道家的“味象”观。在此基础上,文艺家趣取随心,或如赋家理念先行,或如画家澄怀感悟,或如诗文家情理并包。水墨动画电影《山水情》,则赋予山水更多的意涵。在“游于艺”的古琴传授过程中,山水既是师生情缘发生的现实环境,又是人物心灵升华的诱因,还是内在情感的外化。

(一)山水间人与自然的和谐

“乐文同,则上下和矣。”(第363页)伴随少年的琴声,流水潺潺,竹影风动,鸟儿欢唱,鱼儿畅游。远处,绿水青山环绕,近处,老人垂钓溪边。和谐宁静,生机勃勃,这是陶渊明心中的“桃花源”。在影片《山水情》中,是主人公的心境。少年习有所得,老人教有所成,二人心中的快乐,通过跳动的琴弦、欢跃的动物,展现得淋漓尽致。和谐的旋律,花草鱼虫亦有感知,人之乐与鱼之乐、自然之乐融为一体。正如《乐记》所说:“乐者,天地之和也……和,故百物皆化。”(第364页)

人与自然的和谐,是古代各家的共同向往。对山水田园生活的理解,不同派别会有不同的解读。在儒家看来,这是生活闲暇的逸致,是人生目标暂时实现的泰然,仿佛孔子对“暮春者”的慨叹。在道家看来,山水田园却是躲避污浊官场的避难所,是“目送飞鸿,手挥五弦”的超越境界。天地无言,取舍由心。然而从教育的角度来说,古琴演奏技巧的娴熟,只是“技”的层面,并非古人共同推崇的“道”的境界。

(二)遨游中的“仁智之乐”

“穷本知变,乐之情也。”(第367页)音乐本是人心感物的外化,因此,对音乐的领悟和表现,也宜由物中来。老人看到空中盘旋的苍鹰,若有所思,于是师生二人踏上了游历高山大川的征途。山川不仅带来宁静,还有急流、风浪和险滩。少年谨慎撑船,经受了险情的考验。再汹涌的波涛,也有它的源起。进入大山,少年欣喜之余,感受到小溪的清柔、瀑布的壮观。飞鸟鸣叫于山谷,顽猴攀援于山腰……山的博大,似乎能把一切包容。然而,“欲穷千里目”,必须经过艰苦的攀登。师生二人拾级而上,终于到达山顶,体验到“一览众山小”的壮观、“登泰山而小天下”的豪迈。风声再起,“高处不胜寒”的残酷也呼啸而来,师生之间的这段情缘,也到了结束的时刻。人事无常,如水的变幻莫测,宝贵的情感,却永驻心间,如高山的坚定。孔子说:“知者乐水,仁者乐山。”人生的变与定、智与爱,都寄于山水之间,当然,也潜藏在音乐的韵律中。

亲身体验,是少年的必修内容。而老人,虽然情感挚热如丹枫,但在表情上,平静、坚毅而威严,有种任尔风吹浪打,我心岿然不动的气魄。水的深情、山的博爱,与人的生命精神浑然一体,这就是古代文人修养的道德境界。

(三)宇宙视角的道家境界

动画电影《山水情》带有很深的道家哲学倾向是确定无疑的。但是,赵允智的“儒道互补”、宋彬彬的“淡然无极”、张明贵的“道法自然”以及付强和孟淑杰的“消极”“无为”等评论,不是过于宽泛,就是离影片主题太远。另外,山川之美、自然之趣、天人合一等理念,本是儒道共谈的话题,非道家独有。那么,视听语言所呈现的山水景观,道家精髓到底表现在哪里呢?《庄子·秋水》借海神北海若之口说道:

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尾闾泄之,不知何时已而不虚;春秋不变,水旱不知。此其过江河之流,不可为量数。而吾未尝以此自多者,自以比形于天地,而受气于阴阳,吾在于天地之间,犹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方存乎见少,又奚以自多!计四海之在天地之间也,不似礨空之在大泽乎?

北海若是海的化身,海为水之最,然而与天地相比,又如大山中的小石小木、大泽中的小孔。这则寓言说明,《庄子》看问题的出发点不是人自身,而是宇宙天地,分析事物的方式不是以己观物,而是以物观物、以物观人。由此可知,关于人之渺小、时空无限的宇宙意识,是道家思想的精髓,由此又引出对自然的关注、对人世的超越和对心灵感悟的强调。从这一立足点审视影片《山水情》就会发现,片中的山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可游之水、可攀之山,一类是不可游之水、不可攀之山。而后者,正是道家核心思想的承载媒介。

少年随老师登上山巅,兴奋之情未消,便面临师生的分别。世事无常、情绪的大起大落,让少年痛心不已。他怀抱老师留赠的古琴,拼命追赶老师的身影。无奈之下,把对老师深深的思念,化作了绵绵琴声。相比初遇老师时自己清新的笛声、水边感动鱼鸟的琴声,此时的琴韵格外凝重、深沉,倾泻的瀑布、奔腾的巨浪、茫茫的烟海、突现的山峰、潇潇的雨丝、翻卷的云纹,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澎湃,有“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的苍茫,有“乘长风破万里浪”的气概,有“凌青云啸九天歌”的豪情。其间,老师谆谆教导的身影、师生同舟共济的经历、临别老师的嘱托,恍惚于高山大河之间,化作了宇宙天地的无限与永恒。老师于茫茫云雾中的回眸一望,若人若仙;少年坐于悬浮浓墨之上抚琴,若山巅若云端。二人仿佛“相忘于江海”,又好似相知于山水间,而师生之间的伦理深情,已经与天地万物分不清。这便是琴艺的最高境界,也是“道”的境界。

飞鸟意象的差异走向

《山水情》中的飞鸟,共出现九次,每次出现,都标示着主人公特定的心境。仔细辨别,大致包括两类:一类是林间飞禽,如少年出场,鸿雁伴随笛声飞翔,表现少年纯真活泼的天性;老师从病榻上醒来,鸟鸣喈喈,点明老人所处的环境和欣慰之情;少年琴技渐进,鸟鸣与流水,配合乐曲的和谐;师生弃舟进山的两次鸟鸣,暗示主人公欢快的心情。这些飞鸟具有写实性,生活化很强,总体上表明山水田园生活的特征。另一类是高飞的苍鹰,它在片中共出现四次,儒家与道家两种指向比较明显,但又缠绕在一起。

第一次苍鹰展翅,是少年在水边柳下练琴的时候。一大一小两只苍鹰盘旋高空,大鹰发出声声鸣叫,召唤着小鹰。于是老师思索片刻,二人便开始驾舟出行。此时,苍鹰象征着高远的境界,儒家倾向相对明显。苍鹰的后三次出现,集中在片尾。师生分别时,少年于山巅抚琴,雨丝霏霏,苍鹰翱翔,是少年经历风雨后的坚强,也是领悟到艺术境界的提升,此时,儒家的道德理念与道家的艺术升华凝聚于苍鹰意象。云开雨歇后,苍鹰再次出现,点明影片主旨,标示少年的琴艺进入逍遥境界,获得了生命与艺术的双重自由。此时,道家的精神自由意蕴相对突出。

关于苍鹰意象,实际上源自《庄子·逍遥游》开篇的鲲鹏寓言:北冥之鲲,化而为鹏,体大无比,乘天地之气而飞上九万里高空,徙于南冥。而蓬间燕雀不明白大鹏一切出于自然的行为,便纷纷嘲笑它。《逍遥游》是《庄子》的开宗之目,文章没有明白告诉人们,大鹏到底是否逍遥,但却通过蜩鸠嘲笑大鹏的故事,点明小大之辩,也即攀比之心,正是达不到逍遥境界的病根,奉劝世俗之人要摒弃是非之心,回到自然而然的生活状态。

然而,正是由于《庄子》以“朦胧”的方式,表“不言之言”,行“不言之教”,以至于后人对大鹏的理解,侧重其志向高远的一面。如战国的屈原在《离骚》中想象自己乘鹥鸟以摆脱世俗的困扰;宋玉的《对楚王问》自比鲲鹏,以示自己超凡脱俗;晋代阮修、唐代李白,都作过大鹏赞歌。因此,鹏鸟意象在中国文化中,出入儒道,取舍由心。

“儒道互补”的记忆与视听表达

关于水墨绘画中的传统文化记忆,哲学家李泽厚先生将其具体概括为“儒道互补”,即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学说和以庄子为代表的道家的对立和补充,这是两千多年来中国思想的一条基线,奠定了汉民族的文化-心理结构,并且,道家思想,借助作为儒家的对立面得以传播。实际上,儒家与道家在思想本质上是同源同归的。无处不在的“道”是上古先民共同关注的本体概念,道家学说,特别是《庄子》一脉,侧重立足宇宙高度对本体之“道”的体悟,儒家则强调从现实生活出发,探寻通向“道”的实践过程。

产生于战国后期的《庄子·天下》篇曾做出暗示,在“道”的体系中,道家推崇的天人、神人、至人、圣人与儒家所论的君子、百官、百姓,是同一构架中的一个递降序列。道,“配神明,醇天地,育万物,和天下”,是本,而社会的“旧法、世传之史”是末,是度数。被儒家尊为“六经”的典籍,分别为“道”的一个分支,甚至“百家之学”也不完全与道相悖。西汉初年,司马谈撰《论六家要旨》,对各家学说进行概括,强调儒家的入世属性与道家的出世特征,此后,这种差别不断被放大。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儒家成为官学,道家成为边缘。魏晋时期,经过名教与自然观念的辩难,郭象提出“独化”理论,儒道便又走向了融合。随着佛教的参入,儒释道互渗共存。直到唐代韩愈上奏《谏佛骨表》,去佛排道,又回到儒家的正统地位上来。宋明理学,儒释道再次合流,提出形而上的“理”,随后与王阳明的“心”学互动。“五四”之后,外来的西学便发挥主导作用。时值今天,重提弘扬传统文化,能取儒舍道吗?20世纪80年代末,编剧王树忱慧眼识势,将分量沉重的传统主题贯通于一个简单的古琴传习故事中,加上作曲家金负载动人的古琴音乐、水墨画家鲜活的人物与背景设计,以及导演等艺术人员的同心协力,才有了这部代表“中国学派”的水墨动画艺术。

范景中在《卓鹤君的山水世界》一文中说道:“卓鹤君先生的山水画以抽象的现代性著称于世,这种抽象性……和他关于宇宙的图像有关……在西方,宇宙的图像通常是借助人的图像来实现;在中国,则往往是山水,不过,它是一种人为的山水,而不是一种有如照片那样的具体而微的小宇宙。”注入创作者主观情感的山水画,画面的意义指向仍然带有开放性,可到了动画电影里,画面被纳入一个故事架构中,有了特定的时空背景和具体的语言环境,其意义指向相对确定。不过,当同一物象出现在不同的画面中时,随着故事线的推进,物象的意义指向也会被赋予不同的内涵,需要加以辨别。水墨动画电影《山水情》正是借助“古来共谈”之山水意象的这一特性,联手“与天地同和”的古琴音乐和“与天地同节”的“礼”俗文化,将当下中国需要的儒道文化与传统艺术弘扬开来。

①范景中:《吴山明人物画的新境界》,《东方艺术》2003年第4期。

②陈戍国点校:《周礼·仪礼·礼记》,岳麓书社2000年版,第362页。本文所引该书均据此本,页码标于文中,不再另注。

③陈良运:《中国山水美学发轫考述》,《中国文化研究》2003年第3期。

④赵允智:《丹青灵韵〈山水情〉——中国水墨动画的文化特质研究》,《电影评介》2008年第18期;宋彬彬:《水墨动画〈山水情〉中的古典美学情结探析》,《成都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08年第5期;张明贵:《从〈山水情〉看水墨动画的画面时空表现及对传统绘画理论的继承与发展》,《电影文学》2010年第1期;付强、孟淑杰:《动画影片〈山水情〉中的绘画艺术与文化特色》,《时代文学(上)》2012年第4期。

⑤郭庆藩撰,王孝鱼点校:《庄子集释》,中华书局2004年版,第563页。

⑥李泽厚:《美的历程》,天津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80页。

作者:

贾学鸿,古代文学博士,扬州大学新闻与传媒学院教授,影视与戏剧专业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先秦两汉文学、道家文学与文化、传统文化传播、影视评论与写作。在国内重要学术刊物发表论文五十余篇。

编辑:

张勇耀mzxszyy@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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