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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蛾扑火:丁玲的情感生活
——以丁玲和冯雪峰为中心(下)

2017-07-15北京陈漱渝

名作欣赏 2017年19期
关键词:冯雪峰陈明雪峰

北京 陈漱渝

作家研究

飞蛾扑火:丁玲的情感生活

——以丁玲和冯雪峰为中心(下)

北京 陈漱渝

“有花无果”与“有花有果”

如果单纯着眼于男女情爱,丁玲跟冯雪峰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有花无果”;但如果着眼于政治和文学,那产生的影响则极为深远,是“有花有果”。

丁玲是一个毕生追求光明的作家,但在结识冯雪峰之前,她的思想有虚无主义色彩,创作沿袭着“革命+恋爱”的模式,而胡也频并不能给她以指引;直到跟冯雪峰接触后,她才逐渐实现了向左翼营垒的革命转变,创作也攀上了一个新的高峰。胡也频虽然在情感生活中跟冯雪峰无法调和,但从冯雪峰那里接受了新兴文艺理论的影响,更脱胎换骨般地成为一位新锐作家。1929年5月,胡也频完成了一部具有鲜明革命倾向的中篇小说《到M城(按:指莫斯科)去》。1930年春又创作了长篇小说《光明在我们前面》,让主人公置身于革命斗争的旋涡,标志着他创作路向的根本转变。

待到1930年2月在济南省立高中任教时,胡也频完全变了一个人,他热情宣传马克思主义,宣传唯物史观,宣传鲁迅和冯雪峰翻译的新兴文艺理论和普罗文学。1930年5月,胡也频应冯雪峰之邀,为左翼作家联盟举办的暑期讲习班文学组授课,同年10月,胡也频参加了中国共产党,1931年1月在上海被捕,2月7日就义于龙华,印证了他的名言:“文艺的花是带血的。”

丁玲和冯雪峰之间这段短暂的恋情也在她的作品中留下了印证。最为明显的就是丁玲那篇流传甚广的《不算情书》。

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丁玲的这篇书信体散文是一封独具特色的真正意义上的情书。该文章写于1931年8月11日至13日,此时胡也频已牺牲半年,经党组织决定,丁玲留在上海编辑左联机关刊物《北斗》。而此文公开发表则是在1933年9月,载于《文学》杂志1卷3期。此时丁玲被国民党特务秘密绑架,生死未卜,而且盛传丁玲已不在人间。据此可知,丁玲写此信原是为自己写给自己看,故直抒胸臆,绝无伪饰。丁玲在《不算情书》中坦陈,从她的心上,在过去的历史中,她真正地只追过一个男人,只有这个男人燃烧过她的心,使她起过一些狂炽的欲念,这个男人就是冯雪峰。瞿秋白说别人的主动追求丁玲常常并不在乎;姚蓬子说丁玲甚至有些冷酷,丁玲承认都有一部分道理。她有时真的不珍视别人的感情,比如对待胡也频,因为相爱得太自然太容易了,所以没有不安,没有幻想,也没有痛苦过,因而反不知珍惜;而跟雪峰的相处就恰恰相反,每次相遇,都像心上投下一块巨石,只要雪峰更主动一点,她就愿意把雪峰当作可以托付终生的人。丁玲认为雪峰也是爱着她的。《不算情书》中写道:“你是爱我的,你不必赖,你没有从我这里跑开过一次。然而你,你没有勇气和热情,你没有来,没有在我要你的时候来……”能够证实丁玲这一判断的是骆宾基的回忆。1939年初,骆宾基曾到义乌县神坛村拜访冯雪峰。冯雪峰向这位文友谈到他见到丁玲时的反应。雪峰的感受是:“完了,什么都完了,名誉呀,地位呀,都完了。”完全是一副被丁玲俘虏的样子。

堪称《不算情书》姐妹篇的是一首近八十行的长诗《给我爱的》。丁玲是小说家,并不以写诗见长,在当今收集最为齐备的《丁玲全集》中,收录的仅有六首诗歌,而这六首诗中,有旧体诗、散文诗、悼亡诗、政治诗,真正的情诗只有这一首。诗中写道:

“没有机会好让我向你倾吐,

一百回话溜到口边又停住,

你是那末不介意的,

不管是我的眼睛或是我的心。

……”

太阳把你的颜色染红了,(红得这般可爱!)

汗水濡湿了你全身,

你一天比一天瘦了起来,

可是我只看见你更年轻。

……

好,正是这样才最好,

不必管我的眼睛和我的心,

你可以永远不介意着这个,

我也不会找机会来向你倾吐的。

我只想怎么也把我自己的颜色染红,

让汗水濡湿了我全身,

也一天比一天瘦了起来,

精神,却更显得年轻。

我们不是诗人,

我们不会讲到月亮,也不讲夜莺,

和那些所谓爱情;

我们只讲一种信仰,它固定着我们的心。

(《丁玲全集》第4卷,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317页—319页。)

《不算情书》和《给我爱的》充分表明,催化和维系冯雪峰和丁玲之间情感的是共同的政治信仰,而冯雪峰对丁玲的最根本的影响是学会了“好好地做人”。

《给我爱的》写于1931年8月初。1931年3月,丁玲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同年下半年,丁玲担任了左联党团书记。

遗憾的是,我们没有从冯雪峰的作品中发现他跟丁玲情爱的艺术投影,能够见证他们不同寻常关系的只有一封写于1946年7月15日的书信。当时冯雪峰在中共驻上海联络处工作,在从事理论研究和杂文创作的同时,仍以个人名义从事统战工作和情报工作,而丁玲则在晋察冀根据地的农村参加土地改革。信的抬头写的是“冰之”,这是丁玲儿时在湖南老家的名字,似从“冰姿”而来。落款署名是“诚之”。据我所知,冯雪峰儿时的名字叫“福春”,笔名不少,但没有见过用“诚之”发表的作品。直到1965年7月,冯雪峰参加“四清”工作队到河南安阳,怕暴露真实身份,才用了“冯诚之”这个代用名。冯雪峰给丁玲写信用“诚之”这个一般人不知道的名字,正说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绝非一般。

这封信首先谈到丁玲之母当时生活窘迫,写信到重庆向冯雪峰求援,因为1943年6月至1946年1月,冯雪峰一直在重庆八路军办事处工作。雪峰收信后先给丁母汇寄了二十万法币,而后四处筹钱,按月分寄,让丁母衣食无虞。其次,冯雪峰肯定了丁玲到革命根据地之后政治上的进步,相信丁玲“在长期的磨炼中已逐渐达到了深广明快的地步”。雪峰还建议丁玲能写出一部“较巨型的作品”,并表示要写一篇专论丁玲心路历程的论文。正是在雪峰写这封信的时候,丁玲在河北涿鹿县温泉屯搜集了大量素材,开始创作鸿篇巨制《太阳照在桑干河上》。

文章知己

不过,冯雪峰对丁玲的情感表达并不是体现在情书、情诗这类凡俗的形式上,而是主要表现在对丁玲作品的评价上,其中既有热情的鼓励,也有严苛的批评,非诤友之间所不能有。丁玲深知这一点,所以她称冯雪峰是“文章上的知己”(《在首届雪峰研究学术讨论会上的发言摘要》,《冯雪峰全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33页)。

丁玲在文坛的奠基之作是1928年发表于《小说月报》第19卷第2号的《莎菲女士的日记》。近九十年来,对这篇作品褒贬毁誉之声不绝,丁玲在半个世纪之后回忆起雪峰对这篇作品的批评:“他先到上海,读到我的《莎菲女士的日记》,给我写了一封长信,我那个时候写莎菲也有点像现在一些青年女作家一样,很出风头,很有读者。我收到很多很多来信,把我恭维到天上去了。当然高兴啰!冯雪峰也来了一封信,他说他是不大容易哭的,看了这篇小说他哭了。他不是为莎菲而哭,也不是为我而哭,他为这个时代而哭!他鼓励我再写小说。他对我的估价也是高的,但有一点是我当时接受不了的。他说:‘你这个小说,是要不得的!’虽然小说感动了他,但他说这篇小说是要不得的,因为是带着虚无主义倾向的。他以一个共产党员满怀着对世界的光明的希望,他觉得莎菲不是他理想中的人物。”(《在首届雪峰研究学术讨论会上的发言摘要》,《冯雪峰全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33页—34页)由此可见,雪峰并未因个人情感而降低在文学上对丁玲的期许和要求。

1931年,中国发生了殃及十六个省的大水灾。丁玲以此为题材,创作了中篇小说《水》。小说的梗概是:

水,响着雷样的吼声,凶猛地冲过来,像山涧里的瀑布。那些蓬首垢面的村民在堤上严防死守,然而刚填好一个洞,又冒出一个涌水的洞……堤防一旦坍塌,村庄立即变成一片汪洋,房屋半睡在黄色的水里,大树只能从水里艰难地伸出顶部的枝叶。水面漂着些桌椅板凳,还有些鸡犬趴在漂流的房椽上。接着洪水而来的是饥馑和瘟疫,数不清的死尸在喂乌鸦,喂野狗。地主老财坐着小火轮,怀里搂着珠宝盒,仓皇逃往省城,而省城也派来了一些官员,带着涂脂抹粉的太太,一边参观灾区的盛景,一边接受着镇长杀鸡宰鸭的款待。这些官员一边用募捐化缘哄骗灾民,谁也不知道募来的善款有多少,花到哪里去了;一边用帆船运来军火,随时准备镇压情绪失控的灾民。但灾民逐渐在噩梦中觉醒,不愿意再像猪一般地活着,又像猪一般地死去。他们决心用自己的手砸开财主家的仓门,从那里面捧回自己创造的劳动果实。

这就是丁玲小说《水》中描绘的灾民图长卷。小说结尾显示出比洪水更强大的觉醒了的民众力量:“于是天将朦胧亮的时候,这队人,这队饥饿的奴隶,男人走在前面,女人也跟着跑,咆哮着,比水还凶猛的,朝镇上扑过去。”

《水》在1931年9月至11月出版的《北斗》杂志1至3期刊出之后,广受好评,被读者誉为“好的作品”。冯雪峰也以“何丹仁”为笔名发表了一篇评论《关于新的小说的诞生》,刊登于1932年1月出版的《北斗》杂志第2卷第1期。文章肯定“《水》的最高的价值,是在最先着眼到大众自己的力量,其次相信大众是会转变的地方。这些,在知识分子的作家是往往办不到的,因为他们最会藐视大众”。文章指出了丁玲的三个进步,同时又指出了她的三个不足。进步是:一、选取了重大的现实题材,而不是沉湎于“身边琐事”。二、显示出作者对阶级斗争的正确理解。三、作者运用了新的描写手法,着力刻画了灾民的人物群像,不是仅有一两个孤立的主人公。不足是:一、这个题材应该展开写,不应只写成一篇两三万字的“速写”。二、没有充分反映出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土地革命的影响。三、作品中那一两个带头反抗的灾民领袖后来性格没有发展。所以,在冯雪峰看来,《水》还只是“新的小说的一点萌芽”,是丁玲“从个人主义的虚无”向“工农大众的革命的路”转变过程中的一篇作品,也是中国左翼文学发展史上的一个小小的标志。

今天看来,冯雪峰对《水》的肯定是实事求是的,而对《水》的批评则难免是一种苛求。试想丁玲当年所处的创作环境,怎能容许她直接描写党领导下的农民运动;而丁玲本人的生活积累,也不允许她将这篇小说扩展成为长篇。冯雪峰要求“新的小说”的作者能看到工农劳苦大众的力量及其出路,并掌握唯物辩证法,这对当时的丁玲是不切实际的。

1947年10月,在中共驻上海联络处工作的冯雪峰在工作之余,搜集了丁玲的七篇作品(《梦珂》《莎菲女士的日记》《水》《新的信念》《入伍》《我在霞村的时候》《夜》),编成了一部《丁玲文集》,作为中华全国文艺协会推出的“现代作家文丛”之一,交上海春明书店出版。冯雪峰为该书撰写了一篇“后记”,原题为《从〈梦珂〉到〈夜〉》,刊登于1948年1月出版的《中国作家》第1卷第2期。编辑的意图固然是展现丁玲创作的长足进展,同时也有为丁玲之母筹集生活费的经济考虑。不过,这本书直到1949年3月才迟迟印出,距离编辑之日已有一年多了。在编辑此书的同时,冯雪峰也为自己编了一本《雪峰文集》,1948年1月由上海春明书店出版。

在这篇“后记”中,冯雪峰把丁玲从1926年至1941年这十五年间创作的轨迹做出了清晰的勾勒。文章指出,丁玲的早期作品既有时代的气息也有个人的局限。从梦珂到莎菲身上表现的矛盾和伤感,固然是时代觉悟的表现之一,但她们对恋爱自由的热烈追求并没有跟人民大众的解放要求联系在一起,因而带着颓废和空虚的性质。在这篇“后记”中,冯雪峰并没有对《水》的成就多加肯定,主要指出由于作者生活和斗争经验的不足而给这篇小说带来了公式化、概念化的弊病。不过作为一部转型期的作品,《水》还是表现了作者的前进倾向,也成为左翼文学发展史上的一个标志。冯雪峰大力肯定的是丁玲在革命根据地的作品:“作者紧跟着人民革命的发展,不仅作为一个参与实际工作的实践者,并且作为一个艺术家,在长期艰苦而曲折的斗争中改造和生长,而带来前后这么大的距离。”冯雪峰认为丁玲的《夜》等作品,标志着她由一个进步的小资产阶级作家,转变为一个真正为人民而创作的无产阶级革命作家。

1952年3月,丁玲的长篇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荣获斯大林文艺奖金二等奖。这是中国作家在建国初期获得的最重要的文艺奖项。同年5月,兼任《文艺报》主编的冯雪峰撰写了长篇论文《〈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在我们文学发展上的意义》,刊登于5月25日出版的《文艺报》半月刊第10号上。冯雪峰给予丁玲的这部作品高度评价:“我认为这是一部艺术上具有创造性的作品,是一部相当辉煌地反映了土地改革的、带来了一定高度的真实性的、史诗似的作品;同时,这是我们无产阶级现实主义的最初的比较显著的一个胜利,这就是它在我们文学发展上的意义。”冯雪峰认为这部小说有三方面的成就:一、是从人民群众的实际生活和斗争出发,而不是从概念出发。二、对中国社会(主要是农村)的内在的矛盾斗争的复杂关系进行了具体的分析。三、艺术上的表现能力已达到相当优秀的程度。冯雪峰也指出了这部小说的某些不足,如恶霸地主钱文贵的侄女黑妮没有完全写好,塑造这一形象时存在作者的先入之见和个人偏向。冯雪峰认为,这部小说的问世,显示出文艺工农兵方向确定之后创作的初步成就,同时也是对概念化创作路线的抵制和反驳。在这篇论文中,冯雪峰还总结了一条现实主义文学塑造典型的规律:“文学作品必须写人,如果没有写人,则这样的作品的价值是很低的,但写人不是目的,而是为了写斗争,写社会,写生活。”他认为,丁玲在创作《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时,已经相当成功地掌握了现实主义的方法了。

丁玲对这篇论文十分珍视,她在《悼雪峰》一文中写道:“作家的一生,最可贵的是有人对他的创作的关心和热情,特别是在经受着冷淡、排斥、压制的命运时。”(《冯雪峰纪念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年6月版,第32页)凡了解《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出版所经历的坎坷曲折的读者,都能体会到丁玲这番话的分量和针对性。

苦命鸳鸯:丁玲和陈明

帮助丁玲走出跟冯达这场婚姻噩梦的是陈明。1942年11月7日,丁玲第三次走进婚姻殿堂,三十八岁的她跟二十五岁的陈明结为伉俪,在他们相濡以沫的四十四年中,苦难的岁月远远多于温馨的日子。除了分享过丁玲因长篇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获奖的喜悦,以及因中共中央组织部1984年为丁玲恢复名誉而感到的欣慰,陈明因丁玲而受到的牵连恐怕更多:1955年丁玲被无端打成“丁陈反党集团”头目,陈明也莫名其妙被迫写检查;1957年原本应该平反的丁玲被错划为“右派”,而陈明也“妇唱夫随”地被戴上了“右派”帽子,开除党籍,下放劳动。在“十年浩劫”期间,陈明不仅跟丁玲一起被关进了“牛棚”,而且1970年春天还被分别关进了拘押政治要犯的秦城监狱,直到1975年5月才因丁玲获释而获释。虽然不能说陈明向丁玲提出的每一个建议或帮丁玲修改的每一篇作品都是正确的,但任何不怀偏见的旁观者都会承认,在丁玲的卓越成就背后,往往有着陈明的无私奉献。甚至可以断言,没有陈明的挚爱和照顾,丁玲很可能经受不住在“风雪人间”遭受的非人磨难,活不到云开雾散、扬眉吐气的新时期。我写过一篇《丁玲身后的大丈夫——我所了解的陈明》,刊登于2010年4月1日《人民政协报·春秋周刊》,读者可参阅。

结语:“一本最动人的书”

瞿秋白评价丁玲:“她是飞蛾扑火,非死不止。”这当然是指丁玲对真理的不懈追求,但借用这句话来形容丁玲情感的热烈和执着,又何尝不是同样贴切。丁玲就说过:“恋爱是火。”(《恋爱与文艺创作》,《丁玲全集》第8卷,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140页)丁玲临终前的那个大年初一的清晨,听着街上的鞭炮声感叹道:“雪峰就是这个时候死的。”又用颤抖的手在信纸上写道:“你们大家高兴吧,我肯定是能成佛。”并对友人说:“我快完了,也该完了,可以成佛了。”这时,浮上丁玲脑海的应该是瞿秋白和瞿秋白尊崇的韦陀菩萨吧。丁玲病情迅速恶化时,她还用微弱的声音深情地对陈明说:“你再亲亲我,我是爱你的,我只担心你,你太苦了。”当夏雄把这件事告诉我的时候,我强烈感受到丁玲是一个真实的人,一个真正的人。难怪丁玲爱读的文艺作品中有一部《虎皮骑士》,就因为那部书“写恋爱是写得最热烈的”(1952年3月19日致陈明信)。

丁玲的情爱史充满了真、善、美的人性,同时也充满了鲜明的政治性。凡丁玲爱的异性都是革命者:有的是杰出的革命家,有的是革命烈士。当冯达背叛革命之后,丁玲的情感虽有一度脆弱的时候,但她在政治上却毫不含糊地跟冯达划清了界限,并憎恨鄙视他的行为。丁玲爱上陈明,也并不是单纯因为他多才,充满青春活力,能以很单纯的爱来对待丁玲,而更重要的是陈明也是一位革命者,是“一二·九”运动期间上海的学生领袖,1936年入党的老党员,著名科学家高士其的入党介绍人。

丁玲不是女权主义者,但她在婚恋过程中始终保持了女性的独立性与主动性。

丁玲在情感生活中又是十分自信的,无论是处理跟瞿秋白的关系,还是跟冯雪峰的关系,她都感到主动权在自己手中。这一点虽然并未从瞿秋白和冯雪峰那里得到证实,不过在处理跟胡也频、陈明的关系时,握有主动权的的确是丁玲,这取决于她多方面的魅力。当一场真爱降临的时候,年龄差异所能起到的作用毕竟是有限的。丁玲说:“女人总是和辛酸结合着,每个女人都有她的伤心史,每个女人的命运写出来都是一本最动人的书。这种生活延续几千年了,直到今天,封建社会制度所给予的压迫和痛苦,还没有整个的转变。”(马会芹编:《丁玲情语》,岳麓出版社2001年版,第165页)这是丁玲为《时代妇女》创刊而撰写的发刊词中的话。如实把丁玲的情感生活书写出来,相信也会成为“一本最动人的书”。

作 者:

陈漱渝,现为鲁迅博物馆副馆长兼鲁迅研究室主任。著有《鲁迅与女师大学生运动》《鲁迅在北京》《鲁迅史实新探》等。

编 辑:

张玲玲 sdzll0803@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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