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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估白马湖散文精神与朱光潜美学思想的奠定

2017-07-07朱仁金

西南政法大学学报 2017年3期
关键词:朱光潜

朱仁金

摘要:

“朱光潜热”已成为学术研究的一个重要增长点,但与之不相称的是,对于朱光潜“如何走上美学之路”的问题,却始终语焉不详或含糊其辞。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朱光潜的美学思想在曲折复杂的历史境遇中经历过“两期三阶段”的发展,纵览其思想脉络,有一套清澈隽永而又自然畅达的话语方式和价值坚守一直贯穿其中,奠定了朱光潛美学最突出的精神特质和审美底蕴,这就是白马湖散文精神。通过澄清朱光潜思想的美学起点问题,不仅有利于推进和完善朱光潜研究的整体性,同时对于重估白马湖散文流派在中国美学史上的重要地位也是有积极意义的。

关键词:朱光潜;美学起点;白马湖散文精神;话语方式;价值坚守

中图分类号:I056

文献标志码:ADOI:10.3969/j.issn.1008-4355.2017.03.13

今年是著名美学家朱光潜先生诞辰一百二十周年,按照中国人的习俗,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作为一个朱光潜先生的读者,一个在他的美学启蒙和引领之下逐渐走向美学之路,并且以他为研究对象完成博士论文的青年学者,除了熟识他的美学思想,关注其他研究者这方面的研究动态,以此表达对这位美学宗师的崇敬和仰慕之外,还可以有其它的方式来表达对这位先生的追思和缅怀吗?我想,循着先生的美学足迹,来谈谈白马湖散文精神与朱光潜美学思想的奠定问题,澄清一些基本事实,或可推进朱光潜美学研究,告慰先生。

一、美学起点:“朱光潜热”尚待澄清的问题

冯友兰在《论民族哲学》中认为,哲学史家是“照着讲”,而哲学家是“接着讲”[1]。叶朗在考察中国当代美学与中国现代美学的继承关系时认同冯友兰的这一提法,认为我们也应该“接着讲”;“接着”谁“讲”呢?“接着”朱光潜“讲”[2]。自2000年以来,“朱光潜研究热”持续升温,正是“接着”朱光潜“讲”这一事实的真实写照

自1987年阎国忠的第一本《朱光潜美学思想研究》出版以来,到2015年止,眼界范围之内其研究专著和论文集已达20部,期刊论文超过1000篇,而且这方面的国家或省级课题还在不断获得立项;2011年新编增订本《朱光潜全集》(全30卷)由中华书局逐步推出。可见,随着“朱光潜热”的兴起,朱光潜研究的深度和广度都在不断拓展。。

但是,纵观朱光潜的研究文章及著述,有个问题一直没有得到很好地解决:即朱光潜是如何走上美学之路的,他的美学起点应该从何时算起?研究者往往局限于从朱光潜自小所受的私塾教育谈起,然后追溯到他的桐城传统,以及后来的香港学习和留学欧陆等

参见:朱式蓉,许道明.光潜——从迷途到通径[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1:12-34.本书只是将“白马湖时期”的朱光潜作为生平介绍的一部分,并未意识到朱光潜在此时期所受的影响对他后来走上美学之路的重要性。另有学者主要将“白马湖时期”定义在教育学思想的框架之下。(参见:宛小平,魏群.朱光潜论[M].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1996:197-201.);但实际上,这只是朱光潜的学习经历,为他后来走上美学道路提供了某种可能性,这是必要条件而非充分条件。其次,研究者注意到了朱光潜的第一篇美学论文《无言之美》,但往往局限于文章本身美学韵味的探析,而没有与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一个重要群体——白马湖散文流派联系起来

实际上,与其说《无言之美》是朱光潜走上美学之路的起点,不如说是他已经开始就某些美学问题进行自觉地探索,并且呈现了出来;至于朱光潜如何走上美学之路的问题,仍旧是语焉不详。

(详情参阅:许道明,朱式蓉.朱光潜前期美学研究述评[J].安庆师范学院学报,1987(3):39;蒯大申.朱光潜早期文化思想及对其美学的影响[G]∥叶朗.美学的双峰——朱光潜、宗白华与中国现代美学[C].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9:206-222.)。事实上,如果没有1924年秋到1925年夏这一段从白马湖春晖中学到立达学园的经历,或许在中国现代美学史上就没有作为美学家的朱光潜,而只有作为教育家和心理学家的朱光潜。

到目前为止,已经涉及到朱光潜与白马湖文人研究的著作有四部:《朱光潜与中国现代文学》(商金林)、《朱光潜与中西文化》(钱念孙)、《朱光潜:出世的精神与入世的事业》(钱念孙)和《朱光潜学术思想评传》(王攸欣)。商金林在书中比较详细地梳理了朱光潜与“白马湖派”文人如李叔同

李叔同(1880-1942),号弘一法师,1924-1925年间曾多次到白马湖,“是白马湖文人的精神领袖”。相关论述参阅:傅红英.论白马湖散文精神的现代性特征[J].文学评论,2011(1):133.、夏丏尊、朱自清、丰子恺、胡愈之、叶圣陶等的交往情况和深厚情谊,特别是青年朱光潜受弘一法师的影响,自此树立起“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业”的人生理想[3],但该书没有集中从白马湖文人群体的精神特质来探讨朱光潜的审美走向问题。钱念孙则明确指出,白马湖文人对朱光潜的“影响颇深”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性格的陶冶,二是事业的帮助[4];但是内容相对笼统单薄,既没从白马湖散文精神的总体观念入手,也缺乏相应的学理分析。王攸欣也注意到夏丏尊、朱自清等人对朱光潜走上美学道路的重要影响,而且持续到40年代[5];但就笔者分析后发现,朱光潜继承了白马湖文人的散文精神,不仅持续到了40年代,而且伴随着朱光潜的整个学术生涯。这样看来,要研究朱光潜如何走上美学这条道路,不仅需要对白马湖散文精神的深入发掘,而且还必须从学理上探析二者所建立起的联系。与之相应的,通过对朱光潜学术生涯特定时期的详细勾勒,对于重估白马湖散文流派在中国现代文学及美学史上的地位也是有积极意义的。

二、白马湖散文流派:一群志同道合的文人雅士

朱光潜的美学追求与白马湖散文精神的紧密关联之所以被长期忽略,至今尚无专门研究,其原因主要有四:一是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关于“白马湖流派”的提法较晚,1981年才首次由台湾学者杨牧在《中国近代散文选》的前言中提出,后经黄继持、陈星、朱惠民等学者接受和推进

参见:杨牧.中国现代散文选·序[A].台北:洪范书店,1981:6;黄继持.试谈小思[A].香港文学,1985(3):28;陈星.台、港女作家林文月、小思合论[J].杭州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91(1):81;朱惠民.红树青山白马湖[G]∥白马湖散文十三家.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4:250-251.,但仍存在一定争议

比如楊牧等人称之为“白马湖派”;钱理群则开始名之“立达作家群”,后来又改称“‘开明派”。(参阅:钱理群,温儒敏,吴福辉.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7:387;钱理群,温儒敏,吴福辉.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450.)姜建则概括为“开明派”,而后来又主张定义为“文化流派”。(参阅:姜建.一个独特的文学、文化流派——“开明派”略论[J].江苏行政学院学报,2002(2):130;姜建.“白马湖”流派辨正[J].南京审计学院学报,2005(1):68-69.)朱惠民则在最近的两篇文章中称为“白马湖文派”。(参阅:朱惠民.白马湖文派研究综述[J].中共宁波市委党校学报,2009(4):120-125;朱惠民.关于“白马湖作家群”与散文“白马湖派”之辩——兼议该流派风格特征的存在[J].井冈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5):94.)。二是认为朱光潜在白马湖春晖中学到江湾立达学园的驻足时间较短,所受影响有限,美学论文也仅此《无言之美》一篇;三是有关“白马湖文人”的讨论渐趋激烈,但主要集中在中国现代文学领域,在美学领域尚未得到足够重视;四是受研究者思维惯性所致,以为一谈到朱光潜的思想历程首先就归结为幼时私塾教育、桐城传统以及后来的留学生涯等,然而却没有具体指出朱光潜美学思想的真正起点,因此犯了将必要条件看作充分条件的错误。

那么,“白马湖散文流派”何以可能?一般认为,“白马湖散文流派”主要分为四个时期:即浙一师时期、白马湖畔春晖中学时期、上海江湾立达学园和开明书店时期,以及抗战以后这四个时期,其中主体是中间两个时期。

1920年初,由于受“一师风潮”的影响,浙一师校长经亨颐返回故乡上虞筹办春晖中学。1921年夏丏尊也回到故乡上虞支持经亨颐办学,而且还吸引了一大批志同道合的仁人志士前来相助。自1922年起,匡互生、丰子恺、刘薰宇、朱自清、朱光潜、刘延陵、刘叔琴、李叔同、俞平伯、叶圣陶、刘大白等先后齐聚白马湖畔;一时间春晖中学群贤毕至,人才荟萃,成了众多文人的钦仰之地。他们在这里教学办刊、感怀山水、品茶论酒、写诗作文,既感受到文人墨客的轻松与自由,同时又在文章风格以及审美追求上相互浸染,形成了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独具一格的“白马湖散文流派”。1924年冬,教务长匡互生因为黄源的“毡帽事件”愤然辞职,于1925年在上海创立立达中学,后改名为立达学园,夏丏尊、叶圣陶、朱光潜、丰子恺等人也相继到立达任教;这一时期,开明书店问世,不仅直接成为白马湖文人宣传艺术理想和审美追求的前沿阵地,而且也扩大了他们在文化领域的影响范围。朱光潜的前期著作如《给青年的十二封信》(1929)、《谈美》(1932)、《文艺心理学》(1936)、《我与文学及其他》(1943)、《谈文学》(1946)等,都是依靠开明书店出版发行。1932年,淞沪抗战爆发,开明书店和立达学园在战火中损失严重;1937年全面抗战以后,白马湖文人群星散落各地,但白马湖散文的精神特质依旧伴随他们继续前行

参阅:陈星,陈静野,盛秧.白马湖作家群溯源[J].湖州师范学院学报,2007(6):1-6;陈星,陈静野,盛秧.从“湖畔”到“江湾”——立达学园、开明书店与白马湖作家群的关系[J].浙江海洋学院学报(人文科学版),2007(6):8-14;傅红英.论“白马湖作家群”的形成和发展轨迹[J].绍兴文理学院学报,2005(2):14-23;傅红英,王嘉良.试论“白马湖文学”的独特存在意义与价值[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8(6):31-34;王晓初.论“白马湖文学现象”[J].西南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5(9):152-156;朱晓江.“白马湖作家群”研究中若干问题的考辨[J].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丛刊,2009(6):17-18;赵畅.难忘白马湖[J].群言,2005(3):43-45.。

那么,让人首先产生疑窦的是,浙一师和抗战之后这两个时期与“白马湖散文流派”是如何形成关联的呢?这主要是因为:齐聚到白马湖春晖中学的核心成员经亨颐、夏丏尊、李叔同、丰子恺、朱自清、俞平伯、叶圣陶均来自浙一师;他们陆续来到白马湖,不仅带来了五四新文学的启蒙主义和反叛精神,也带来了浙一师的民主作风和教育理念。这种延续性是明显的。1937年抗战爆发之后,白马湖文人虽然星散各地,但是他们仍旧念记着白马湖的山水风物、写关于她的文章、述湖畔的深情厚谊,如丰子恺的《白鹅》、俞平伯《忆白马湖宁波旧游》、朱光潜《敬悼朱佩弦先生》、朱自清《白马湖》、夏丏尊《白马湖之冬》、张孟闻《白马湖回忆》等,依依往昔,历历在目;并且在文章风格上仍旧保持着一脉相承的一面,本文接下来对朱光潜美学思想的分析就正是基于此。其次,白马湖散文流派从浙一师、白马湖春晖中学、江湾立达学园到后来抗战爆发的解散,已经历了从时间到地域的变换,“白马湖时期”如何能够囊括其他三个时期呢?或者说,“白马湖派”何以能够代替“立达派”或“开明派”?关于这个问题,朱晓江进行了较为细致的论述。他认为,“白马湖作家群”具有“零地标”(Ground Zero)的功能:其一,这群文人在白马湖的聚首是以相对完整的阵容出现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其二,以“立人”为核心,包含教育、出版、文学三位一体的文化风貌在这里基本成形;其三,“白马湖”除了作为文人聚集地而存在,而且由于他们的抒写而成为一种审美意象和风格指代,因而满含着深刻的人文内涵和精神价值;其四,白马湖与现代都市隔出一段距离,恰好为这群文人静观现实提供了一个平台,既有利于他们从现实中挣脱出来,又有利于他们在山水之间找到诗人的灵性、开拓其散文的文化品质[6]。这个分析是比较中肯的。但笔者以为,更重要的不在于如何被称呼,而在于分析他们在这一时期的代表性著作及其精神内涵,以便确认他们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以及美学史上的地位和贡献。

三、精神浸染:五四风骨与“人生的艺术化”

“白马湖流派”擅长写散文,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散文佳篇。1981年我国台湾作家杨牧在《中国近代散文选》的“序言”中指出:白马湖散文的风格是“清澈通明,朴实无华,不矫揉造作,也不讳言伤感”[7]。1991年祖国大陆的陈星在《台、港女作家林文月、小思合论》一文中也有类似的结论:认为白马湖散文“清澈隽永、质朴平易,从不矫揉做作,力求自然畅达”[8]。读《白马湖散文十三家》,其中如《既望的白马湖》《春》《藕与莼菜》《无言之美》《背影》《蝉与纺织娘》《山阴五日记游》《白马湖之冬》等,其文章风格确实“清澈隽永、朴实无华、自然畅达”,在阅读中给人一种清净空灵、铅华尽洗的审美享受。那么,纵观白马湖散文,又是一种怎样的精神特质和审美追求呢?

(一)白马湖文人秉承五四启蒙传统和新文化精神,以“立人”和塑造完整人格为己任

鲁迅认为:“中国人向来就没有争到过‘人的价格,至多不过是奴隶,到现在还是如此,然而下于奴隶的时候,却是数见不鲜的。”

鲁迅还指出,真实的历史无非是:“一,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二,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参阅:鲁迅.灯下漫笔[A].鲁迅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224-225.)但五四新文化运动之后,用“人的文学”來否定封建的“非人”的文学,“最典型地反映了西方人道主义对中国现代文学思想的影响”。[9]在“自由、平等、博爱”等思想的影响下,浙一师成为浙江新文化运动的中心,而接下来发生的无论是“一师风潮”还是“毡帽事件”,都是五四精神的延续。他们反封建专制、反暴政,崇尚自由、个性,也与白马湖文人所一贯奉行的教育宗旨是一致的。

1923年夏丏尊在《春晖的使命》中这样明确指出:春晖是同志的集合,办的是纯正的教育,最终目的是要培养出一种坚诚的信念,打破物质上的困难,打破蒙滞昏懒,打破自我封闭,打破安于现状等人性上的天然局限[10]。1925年立达学园在江湾成立。据朱光潜回忆,“立达”的深意源于儒家《论语》的“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两句话,“在‘立与‘达两方面,‘人与‘己有互相因依的关系,‘成己而后能‘成物”[11]。在匡互生的授意之下,朱光潜起草了立达学园的宗旨:立达学园坚信人类生而平等;学校纯由同志的教师、信仰的学生组成;要培养立达师生高贵的理想和意志,“使精神不易为物质欲所屈服”;“自由研究,独立思索,以求养成科学的头脑。”[12]李叔同也主张“首重人格修养,次重文艺学习”,[13]而朱自清则看重教育的深刻影响,认为教育者“必须有健全的人格,而且对于教育,须有坚贞的信仰,如宗教信徒一般”[14]。可见,从春晖到立达,其教育理念和宗旨是一脉相承的,而其中最为显著的仍旧是要摆脱世俗偏见、利益熏心和自私狭隘的蒙昧,从而达到对“人”精神的塑造和人格的确立。

从春晖中学到立达学园,白马湖文人还着力创办了一系列以中学生为对象的刊物,如《春晖》《春晖的学生》《我们的七月》《我们的六月》《一般》《中学生》《新少年》等,其撰稿人和编辑也主要是白马湖作家群里的师生担任。特别是开明书店的成立,无疑“为白马湖作家群提供了又一传播新思想、新文化、新学术的重镇”[15]。按照朱光潜的说法:“‘开明就是‘启蒙,这个名称多少也受了法国百科全书派启蒙运动的影响。”[11]522但实际上,“开明”的寓意除了启蒙,还与当时的军阀专制形成了鲜明对比,在文化观念上显示出“一种平和宽容、与时共进的姿态”,[16]不刻意保守,也不一味激进。1926年《一般》创刊的时候,这本同仁刊物确定的宗旨集中体现了白马湖文人的群体心态:“我们也并不想限定取哪一条路,对于各种主义都用平心比较研究,给一般人作指导,救济思想界混沌的现状。”[17]这既是白马湖文人的目标指向,也是他们对现实观照下的深刻反省和自我鞭策;这种开放的文化立场和思想定位,恰好也进一步说明了白马湖文人在“立”人和“达”人之前,首先尽可能地做到“立”己和“达”己,在主观上营造出了一种包容和向上的动力。

(二)白马湖文人志同道合、意气相投

他们的散文恬淡隽永,如白马湖湖水般明净通透,在中国文学史上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但在现实中他们却并不明确开宗立派、不参加任何政治性团体、不介入文坛纷争,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更加向往一种平和淡远、静穆超脱的精神境界。实际上,当经亨颐、夏丏尊决意走出城市,来到偏远的白马湖着手独立办学、开启民智的时候,在取舍之间已经显示出他们的高风亮节。丰子恺在《山水间的生活》中这样描述:

“我曾经住过上海,觉得上海住家,邻人都是不相往来,而且敌视的。我也曾做过上海底学校教师,觉得上海的繁华和文明,能使聪明的明白人得到暗示和觉悟,而使悟力倦弱的人收到很恶的影响。我觉得上海虽热闹,实在寂寞;山中虽冷静,实在闹热,不觉得寂寞。就是上海是骚扰的寂寞;山中是清净的热闹。”[18]

这种“骚扰的寂寞”和“清净的热闹”形成的巨大反差,其实正好反映了白马湖文人的精神皈依:世俗名利和物质欲求都是有限的,唯有内心的极大丰富和完善才能得到真正的满足和安宁。小仲马笔下的茶花女曾经也“华妆照眼,遇所欢于道”,但在林纾的笔下仍不过是“转眼繁华,萧索至此”[19];所以王勃在“逸兴遄飞”之后也不免感喟“胜地不常,盛筵难再;兰亭已矣,梓泽丘墟”;琵琶女则经历过“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的风光之后,也只落得“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的悲戚命运[20]。因此,白马湖文人摒弃城市的繁华与喧嚣,寄身白马湖,感怀白马湖,写白马湖的故事,并且怡然自得;他们投身教育、以文会友、得山水而赋彩,同时也使得平淡的山水浸染了诗人的灵气和习性,有了深刻的文化内涵和底蕴。黑格尔讲,“真正的美的东西”,“就是具有具体形象的心灵性的东西,就是理想,说得更确切一点,就是绝对心灵,也就是真实本身”[21]。所以,白马湖文人与白马湖周遭山水景致的关系,不管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他们都已经千丝万缕地交织在了一起,共同构成了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当然,白马湖文人的超脱还在于他们的散文充满了佛性和宗教关怀,这无形中提高了白马湖散文的艺术品位。在白马湖文人中,李叔同的精神感召力得天独厚:他是中国话剧的开拓者之一,在音乐、书法、绘画和戏剧方面造诣颇深;1918年剃度为僧,精修律宗,弘扬佛法。自1923年起夏丏尊曾多次邀请李叔同到白马湖小住,还为他集资修筑了小屋取名曰“晚晴山房”。据朱光潜回忆:在一般朋友当中,李叔同“不常现身”,但是“人人感到他的影响”[22]。朱光潜年轻时提出“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业”作为人生理想,就来自李叔同替他写《华严经》的偈的启发[11]525。读《白马湖散文十三家》,象王世颖、丰子恺、叶圣陶、朱自清、俞平伯、夏丏尊等人的散文,也总能让人感到佛性佛理浸润其间;其中不少文章因怀念李叔同而作,即可见弘一法师的影响至深。佛家讲“一切皆苦”、“诸法无我”。在那样的年代,外敌入侵、军阀混战、民不聊生,如何求得一个安身之所,如何将国家的希望寄托在培养青年一代的事业上,如何保持内心的安宁与富足?或许,超脱不仅是一种哲学的思维方式,也是一种生存方式。带着这样的感触和哲思,佛家的清虚和超脱反而显得愈加珍贵:如夏丏尊的《白马湖之冬》,一面让人感受到文笔的清新淡雅和温情,但另一面“寒风的怒号”同样渗透出刺骨的辛酸;如朱自清的《刹那》,他铿锵有力地宣扬“刹那的人生”,而个人却很难摆脱周遭的羁绊。因此,白马湖文人的静穆超脱与魏晋风度是有本質区别的:前者充满了对现实的观照,后者则消极避世;前者摒弃了功利性,注重对他人以及社会的人格感化,后者则注重个人修炼和精神自由,最终却多是为了沽名钓誉或者重振仕途。

(三)“为人生”是白马湖文人的文学主题,“人生的艺术化”是他们的审美主张

中国古典文学大抵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言志载道,强调的是美刺教化功能,形成了一套沿袭既长的“礼乐”传统;一类是风月神怪,强调的是娱乐消遣功能,要么是忧戚伤感、矫情故作,要么是游心太玄、鬼神莫测。但真正涉及“人生”的话题却不约而同鲜有提及,像《诗经》中《氓》这样既有现实观照又有理性反思的代表性诗文实在太少。到了五四新文化运动,“罢黜旧文学,提倡新文学”的呼声如山呼海啸般震耳欲聋;挪威作家易卜生《玩偶之家》的主人公娜拉的命运引起空前的关注和争议。一时间,个性主义、女子解放、自由平等、宗法伦理等问题,一齐摆在了人们的面前;生活的意义和现实的标准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和讨论。茅盾提出:“文学应该反映社会的现象,表现并且讨论一些有关人生一般的问题。”[23]新潮社罗家伦也认为:“文学是人生的表现和批评”,“艺术是为人生而有的。”[24]1921年文学研究会成立,他们旗帜鲜明树起了“为人生”的文学,并与鸳鸯蝴蝶派针锋相对,并最终在20-30年代占据优势。有学者甚至提出,白马湖文人是文学研究会浙江分会成员[10]5,此话虽有待商榷,但就“为人生”而论,他们无疑是共通的。

按照祁述裕的观点,五四“为人生”文学大抵以1920年为界分为前后两期,前期主要表现出明显的理性精神,后期则主要描绘失意苦闷的情感[25]。1840年以后,中国历史急剧转型,从闭关锁国到向西方学习,由器物到制度再到文化,各种社会思潮前仆后继、此起彼伏。但进入20年代以后,外敌入侵与军阀割据的现状仍未改变,社会上不免弥漫着一股消极苦闷的情绪,特别是在青年当中,国家与民族、前途与青春的“幻灭”之感油然而生。而此时应运而生的白马湖派,其教育理念除了注重人格教育,还自觉担负起对青年人前途和人生的关注和指引:朱自清既反对行乐派又反对颓废派,认为那是“生之毁灭”;夏丏尊提出教育的根本乃是“情”的教育、“爱”的教育,否则便成了“空虚”[26];叶圣陶反对玩世不恭、冷酷无情,倡导“认真处世”、“有情待物”;丰子恺则主张“真正的完全的人”,而不是“不完全的残废人”[27];朱光潜的《给青年的十二封信》,最终也落实到“人生与我”这样的关键主题上。需要指出的是,白马湖文人不仅尽心为青年解答人生困惑,使生活变得更好,而且还要使生活变得更美。他们也是中国现代较早实践“艺术教育”的群体之一。

“人生的艺术化”是白马湖文人的出发点和终极旨归,也是他们的审美理想和生活方式。从春晖到立达,白马湖文人尽管历经困难和艰险,仍旧创造了“北有南开,南有春晖”的美誉佳绩,实在是中华民国教育史上的一个奇迹。白马湖文人自觉坚守着“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业”的人格理想,不怨天尤人,不计个人得失,以一种清淡、闲适、自由的心态去面对日常生活,即使在“萧瑟”中也能发现一种别样的“诗趣”,“作种种幽邈的遐想”[10]227。这不能不说是白马湖文人群体精神境界的最高体现。王国维曾在《人间词话》中这样讲到:“诗人对宇宙人生,须入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入乎其内,故能写之。出乎其外,故能观之。入乎其内,故有生气。出乎其外,故有高致。”[28]用王国维的“出入说”来描述白马湖文人的“宇宙人生”、他们所从事的教育事业、以及他们的艺术化生活,这不正是他们真实而生动的写照吗?

四、白马湖文人情怀与朱光潜美学之路

1923年夏天朱光潜从香港大学毕业

关于朱光潜在香港大学毕业的确切时间,朱光潜在《作者自传》(第1卷)和《回忆上海立达学园和开明书店》(第10卷)两文中均是“1922年”,但是在其他不少研究著作中却要么“1922年”要么“1923年”,颇使笔者费了一番周折寻思彼此的正误。后来笔者与香港大学取得联系,热心的工作人员通过查阅校史印证是“朱光潜1923年取得学士学位”,概因年代久远朱光潜误记之故。详情链接:http://www4.hku.hk/hongrads/index.php/graduate_detail/187.,先在上海吴淞中国公学中学部教英文,后因江浙战争对学校的毁坏,经由夏丏尊的介绍于1924年秋来到白马湖春晖中学。1924年冬因“毡帽事件”与匡互生一起来到上海另谋生路,1925年2月在虹口老靶子路成立“立达中学”,夏天迁址上海北郊江湾,改名“立达学园”。当立达学园逐渐步上正轨,朱光潜此时也考取了安徽官费留学英国。从1924年秋到1925年夏,朱光潜与白马湖文人的相聚时间并不长,但据朱光潜自己讲:“在短短的几个月之中,我结识了后来对我影响颇深的匡互生、朱自清和丰子恺几位好友。”

参阅《作者自传》和《回忆上海立达学园和开明书店》,分别出自《朱光潜全集》第1卷第2页和第10卷第520页。他的美学处女作《无言之美》是其美学历程的起点;更为重要的是,白马湖散文精神对他后来美学思想的奠定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

1980年朱光潜在自己的《作者自传》中写到:“我把上海的这段经历说详细一点,因为这是我一生的一个主要转折点和后来一些活动的起点。”[29]那么,这个“转折点”是从哪里开始,又将转向何方呢?通过梳理朱光潜1921年到1925年间发表的作品可以发现,除了1924年秋冬之际的《无言之美》,他当时的兴趣主要是教育学和心理学[30];朱光潜的学术重心转向美学,白马湖文人的影响功不可没。1948年朱光潜在沉痛悼念朱自清先生的时候这样回忆:

“学校(即春晖中学,引者注)范围不大,大家朝夕相处,宛如一家人。佩弦和丏尊、子恺诸人都爱好文艺,常以所作相传视。我于无形中受了他们的影响,开始学习写作。我的第一篇处女作《无言之美》,就是在丏尊、佩弦两位先生鼓励之下写成的。他们认为我可以作说理文,就劝我走这一条路。这二十余年来我始终抱着这一条路走,如果有些微的成绩,就不能不归功于他们两位的诱导。”[22]487

《无言之美》以大家熟知的《论语·阳货》中的“予欲无言”开篇,其寓意和《老子》的“大音希声”、《庄子·知北游》的“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相得益彰,都暗示了“言有尽而意无穷”的伟力。然后,朱光潜通过大量中外艺术创作的实例和评论证明,在言与意之间,无言之美正在于“含蓄”。朱光潜说:“文学之所以美,不仅在有尽之言,而尤在无穷之意。推广地说,美术作品之所以美,不是只美在已表现的一部分,尤其是美在未表现而含蓄无穷的一大部分,这就是本文所谓无言之美。”[29]69文章旁征博引,言之有据;行文如行云流水,生动优美,读来使人如沐春风,爱不释手。《无言之美》是一篇极富张力和韵味的美文,朱光潜将博学、哲思和桐城古文的“纯正简洁”融为一炉,显示了出众的个人才华。王攸欣认为:朱光潜“对无言之美的欣赏一直保持到晚年。”[31]而实际上,《无言之美》除了它的情致风韵引人入胜、与白马湖散文风格协调一致以外,朱光潜显然没有就艺术而谈艺术、就美感而谈美感,而是宕开一笔,直接与白马湖文人的五四风骨和精神内涵结合了起来。

朱光潜将人类意志的发展走向分为现实界和理想界:现实界有缺陷、不完满,而理想界却空阔自由、尽善尽美;人类意志有征服现实界的欲望,但二者常常处于冲突之中。美术的使命就是帮助人类超越现实界,同时竭力创造一个理想界,在理想界中求得安慰。虽然朱光潜主张“理想化”,看重“想象力”的用武之地,追求一种“超脱”的精神境界,但本质上朱光潜是拒绝消极的人生观的。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正所谓“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32],而背后其实蕴含着深刻的社会根源。《无言之美》的深刻性,已经显示出某种不易为人所察觉,但在后来却得到了广泛论证的文化理念:即自新文化运动以来的各种文艺思潮和文化观念,无论是本土的还是异域的,都必须参与到开启民智、启蒙思想和塑造民族主体精神的活动中来;“人”是真正的主体,“人生”是最后的归宿。

从1925年留学英国到40年代是朱光潜创作的丰产期,他在美学上的重要著作基本都在这个时期内完成,直接奠定了他在中国现代美学史上的权威地位。在朱光潜的美学历程中,对他影响最深的是克罗齐。克罗齐是当时西方影响最大的哲学家。朱光潜就从克罗齐开始,广泛涉猎了西方自柏拉图以来的哲学和美学思想,如康德、黑格尔、尼采、布洛、立普斯、谷鲁斯、莱辛等。但是正如罗钢总结的:“每一个理论家对外来学说的吸收都是有选择的,这种选择的理论取向一方面受制于特定时代的精神需要,另一方面又受制于本人对这一时代需要的体认”[9]24。那么,当救亡与启蒙已经成为时代的主题,朱光潜是如何“体认”他的那个时代的呢?朱光潜接受了康德、克罗齐以来的“直觉论”。在《文艺心理学》和《谈美》二书中,朱光潜讨论的核心问题是“美感经验”,而美感经验的基础即是“直觉论”思想。按照朱光潜的介绍,“直觉”主要有两重特征:一是时间短、瞬间性。“美感经验是纯粹的形象的直觉,直觉是一种短促的、一纵即逝的活动”。二是非功利性、孤立绝缘。在美感经验中,直觉除了专注形象本身以外,别无他涉,即不去考虑形象之外的诸如实用、功利、快适、概念等。[29]314,270进一步考证还会发现,前者的始因与白马湖文人所崇尚的“刹那主义”紧密相联,而后者的审美非功利性正是白马湖文人超脱精神的体系化;不旁牵它涉的超脱精神是达到“刹那主义”的精髓,而刹那主义则为审美非功利性提供了巨大的精神愉悦和满足。因此有学者指出:“审美超脱的人生态度是朱光潜前期美学思想发展的起点。”[33]这是确切的;稍显差别的是,白马湖文人的超脱精神主要依托于传统文化中的道家修养和来自李叔同的佛家影响,而朱光潜此时则更偏重于康德、克罗齐的认识论体系。

如果说古典与浪漫时期的艺术创造主要集中在对灵感、迷狂、天才或“无意识”等问题的讨论的话,那么到了现代,艺术家的主体意识则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即“自意识”的崛起;因而艺术创作的“思量”自动过渡到了诸如内容与形式、艺术与人生、写意与写实的阶段。用朱光潜的话讲,前者是“自然流露”,后者是“有意刻划”[29]199。这样看来,艺术由古典、浪漫向现代的转变,一个显著的变化其实还不在于某个艺术规则(如“三一律”)的打破,而在于创作主体在艺术中的逐渐彰显,“人”的意识在艺术中不断浸染,“人生”问题逐渐成了艺术的中心话题。朱光潜敏锐地注意到了这种转向,并受到这种风气的影响,他的思想里透露着深沉的社会观照和人生关怀。他曾在《谈美》的“开场话”里痛心疾首地叹道:“我坚信中国社会闹得如此之遭,不完全是制度的问题,是大半由于人心太坏。……要求人心凈化,先要求人生美化。”[34]“人生”问题始终是朱光潜思考最多的话题之一。在朱光潜看来,人类认识世界的方式有三种:实用的、科学的、美感的,但是作为完整的有机体,“人生见于这三种活动的平均发展,它们虽是可分别的却不是互相冲突的”;实际人生是整个人生的一个片段,艺术与实际人生虽有一定的距离,但是与整个人生却并不隔阂。“因为艺术是情趣的表现,而情趣的根源就在人生。”[34]90-91因此,朱光潜提倡“人生的艺术化”,这其实是他“美学思想的出发点和指归目标”,[35]与白马湖散文精神遥相呼应。在朱光潜那里, “人生的艺术化”就是“人生的情趣化”,也是“人生的严肃主义”,它是以一种非常平和的方式、从“性分”到“修养”来化解现实中的矛盾,从而实现“雅”化生活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受到了来自左翼文艺理论家的猛烈批判。

建国后,由于政治形势的巨大变化,朱光潜也曾短暂地屈服于外在的压力而陷入到“上纲上线”的笔战之中,但是随着“美学大讨论”的深入,朱光潜凭借深厚的学养和人格的魅力,逐步将大讨论牵引到学术化的辩论中来[36]。在那样一个自顾不暇的年代,朱光潜仍旧潜心于学术事业,为了能够准确理解原著的要义,年近六旬仍开始学习俄文;朱光潜也没有放弃“形象思维”的讨论,文革之后又率先在美学领域开启了关于“人性、人道主义、人情味”等话题;当创作开始变得艰难,朱光潜又全身心投入到翻译当中;到了八十年代,朱光潜还应编辑邀请,重新为青年写作了《谈美书简》,等等。

朱光潜的学术生涯超过半个世纪,其创作和翻译方面所取得的丰硕成果,在中国现当代美学史上是一座难以逾越的丰碑。纵观朱光潜一生的美学思想,他对文艺复兴以来的人道主义的继承,对人性、人格的尊重和培育,对审美化人生的追求,以及自然超脱的豁达情怀,始终贯穿在他的美学思想之中;同时,白马湖散文精神斑驳的形影,犹如闪烁的精灵不断在朱光潜的内心跃动和回响。很难想象,港大毕业之后朱光潜如果没有与白马湖文人相遇,中国现代美学史将会是怎样一番景象?毕竟,历史不可以假设,历史也不可能重演。但是,我们毕竟可以这样断言,白马湖文人的相聚及其散文精神,对于朱光潜后来学术趣味的形成、对西方各种文艺思想的“拿来”、以及美学体系的奠定,都有至关重要的影响,伴随了朱光潜的一生。J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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