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
2017-07-07杨冰
杨冰
放学了,我撑着伞,沿河南岸独自向家走去。
今天是个艳阳天,伞柄烫得似乎要熔化。踏过绿柳浓荫,绕过横斜枝干,我无心赏景,脑中盘桓着一些个无关紧要的想法:左边还差个正方体,右边圆锥的穿插体还要再强调一下明暗交界线……如此种种。
恍惚间,一阵孩童的嬉闹声闯入耳际。我抿唇一笑,不由自主地向桥墩方向走去。穿过沿河的公路,走下长长的阶梯,我站在了河岸边,桥墩前。仿佛有什么东西与我的记忆重合了,曾有过多少次,我和爹爹走过河北的阶梯,来到河岸边,走上这桥,再爬上河南的阶梯,到了大路上。那时候,总是爹爹接我去上課,可是我却有桥不走,非要走桥墩。
而此时此刻,我却是独自一人站在桥中央,望着远处的家,怅惘许久。从前我只是觉得朱自清的《匆匆》写得很生动,至今犹记得一句:“我觉察他去的匆匆了,伸出手遮挽时,他又从遮挽着的手边过去,天黑时,我躺在床上,他便伶伶俐俐地从我身上跨过,从我脚边飞去了。”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真正体会到这种往事不堪回首的凄凉。我心中微苦:从一个读文章的人,变成文章中所写的人,心情可想而知。
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桥墩,走上阶梯,来到河南岸。举目四望,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阳光在地上洒下点点光斑。只是平常的景,我的眼睛却酸涩不已,险些掉泪。
这条青石板铺就的路,我与爹爹曾无数次走过。在无数个星斗漫天的夜,我们手牵手,在这林间的石板上,谈天说地。那时候,我大放厥词,聊的净是些什么秦皇汉武,什么“日不落”帝国与瓦特的联系,什么沈从文和季羡林后期的散文有多么无聊,什么老舍有多少文章颇具老北京人嘴碎的特质;我也曾向他吐露人生得一知己难比登天的心声,他只是笑笑不语,未置可否,可我知道,天涯海角,人生几载,我已经找到了。
而如今,那天空高挂弯弯上弦月的夜晚,那枝叶随风晃动的簌簌声,那曾经飘荡在枝丫间的低语,都只能存在于记忆中了。
我曾经发誓永不忘却的记忆,细想起来竟模糊了,任我如何费劲地回忆,仍旧是一片朦胧。我竟想不起那时爹爹陪我散步时穿什么衣裳,想不起他扛着自行车陪我过桥墩是要送我去上什么课,想不起那雨夜我们谈了什么,我甚至想不起这都是几年前的事了……我的头皮发麻,冷汗涔涔,不免后怕。我就像一个拾荒者,时间啊时间,你能否停一停,让我重拾过往,好好珍藏?
【作者系河南省济源第一中学16级(17)班学生,指导教师:娄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