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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铁在中国东北设立的博物馆及其作用与性质

2017-07-05

关键词:满铁满洲东北

王 玉 芹

(吉林省社会科学院 满铁研究中心,吉林 长春 130033)



满铁在中国东北设立的博物馆及其作用与性质

王 玉 芹

(吉林省社会科学院 满铁研究中心,吉林 长春 130033)

满铁作为日本在中国东北推行大陆政策的国策机关,是日本“经营满洲”的先锋和主体,是兼具政治、经济、文化、情报等多种职能于一身的殖民侵略机构。满铁的这种本质决定了它对中国东北的侵略必然是全方位、多层面的。在后藤新平“文装武备论”殖民思想的倡导下,满铁在关东州及附属地内大肆投资建立博物馆,总数多达十余座。博物馆通过从事对满铁经营有关的“满洲”资源及产业资源的现品、标本、参考资料、文物等的陈列及展出,定期举办演讲会、研讨会等活动,实现为掠夺我国东北能源资源提供情报、洗劫文物、奴化东北人民的罪恶目的。

日本;满铁;中国东北;博物馆;殖民性质;反动作用

日俄战后,日本在中国东北设立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简称“满铁”),标志着日本大陆政策进入实践阶段。满铁披着“日本企业”的商业外衣,实乃国策机关,是日本推行大陆政策的重要据点。建立之初,图文博机构等与“满洲开发”并无直接关系,但随着日本侵华战争的进一步扩大,殖民当局也深切感到图文博事业是其推行所谓“社会教育的有力手段”[1]466。因此,作为“社会教育”的一部分,满铁在东北设置了一批博物馆,并“各以其独特的历史和使命对满洲文化的开发做出了贡献”[2]742,其实质是日本在东北推行殖民统治的文化机关,更是日本帝国主义掠夺东北文物、实行奴化教育的工具。

一、满铁在中国东北设立的博物馆及其主要活动

满铁在东北设立博物馆的目的和指导原则完全来自满铁首任总裁后藤新平殖民政策的核心思想——“文装武备论”,即“以文事之设施以备他人之侵略,一旦有缓急之事俾便帮助武断之行动”[3]9。后藤新平认为,帝国殖民政策必须以强硬的手段来加以推行和实施,但同时也要通过发展经济、教育、卫生等事业,达到人心归依。在这种思想指导下,满铁大力推行殖民地文化,投资兴建了一系列文教、科技和卫生等设施,其中博物馆总数多达十余座[4]27。这些由满铁直接经营、投资,或在其发展过程中得到满铁人财物力等支持的博物馆,按照其展品类型大体分为四种,即资源馆、古物保存馆、商品陈列馆(所)、综合性博物馆。

(一)“满洲”资源馆

1926年3月,满铁在位于大连日本桥(今胜利桥)北端儿玉町4号,拨款7 722日元用于采购相关设备[5]938,设专门“陈列所”,并以同年10月对一般民众开放为标志,开始了该馆的大规模经营。该馆的前身是满铁于1907年创办的“地质调查所”,1924年该所增设了陈列室,主要展示部分古生物标本和岩矿标本,供少数日本上层人物观赏研究。至1926年增加了东北及蒙古等地的多种资源,5月定名为“满蒙物质参考馆”[6]1。1928年该馆将历年从我国东北、欧美、西伯利亚等地搜集的实物标本、岩矿标本,及图文资料汇集起来,于11月更名为“满蒙资源馆”,具有进行科学研究和观赏的双重功能。“九一八”事变后,该馆设备及收藏内容不断充实,随着伪满洲国成立,一些认为不可能收集到的北满、热河等其他边境地带的标本也开始陆续收集陈列。1932年12月,馆名改称为“满洲资源馆”。1934年,又新建1 544.94 平方米的陈列室[7]2541,在展示原有资源标本的同时,增加了陈列资源产业和新兴产业的资料以及东北、蒙古等地的民俗陈列内容。据1928年统计,资源馆的藏品有8 825件,其中农产标本1 520 件,矿产标本5 840件,畜产标本360件,林产标本130件,水产标本190件,民俗及一般参考品785件[8]910。到1942年,馆藏品增加到17 203 件,其中农产标本6 172件、矿产标本6 945 件、畜产标本588件、林产标本353件、水产标本296件、民俗及一般参考标本1 709件、图表及照片1 140件[4]28。该馆除展出和收藏业务外,还开展一些附属业务,如定期召开电影会、讲演会、指导标本制作方法、借贷预备标本、解答参观者的问题和发行印刷物等业务以及对类似设施提供援助等。日本人长与善郎曾评价该馆,“满蒙资源馆并不单单是机械地摆设满洲的资源、农作物、矿物、木材、畜牧、鱼类等标本的普通陈列所,而是沿着广大满洲地理的特性,展示各方面资源开发的情况、办事业的方法和发展途径,实际上就是具有这样一个样本和模型的标本馆。这真是一个大陆开发史的缩图。”[9]981927年时任日本驻北京公使馆副武官的本庄繁在一份意见书中就曾谈到:“从国防的见地说,满蒙资源其意义在于一朝有事,该地物资立即就可以完全满足我国总动员的要求。因此平时就要使满蒙一带处于得以适应此种要求的态势,这是绝对必要的。我满蒙政策的真谛亦在于兹。”[10]1309可见,满铁建立该馆是为日本殖民侵略和掠夺服务的。

(二)古物保存馆

在满铁附属地内,日本殖民者对我国东北的文化遗产进行了大规模调查、挖掘,为将掠夺来的文物珍宝分门别类地陈列,殖民当局建立了金州乡土馆、辽阳古物保存馆、抚顺古物保存馆、辑安高句丽博物馆等一批古物保存馆。金州乡土馆是由三宅俊成于金州孔子庙创设的,里面展示的是三宅自踏上东北进行考古20余年所收集的考古遗物、图片及古文物拓本,以关东州内发现的古石器尤为出名;辽阳古物保存馆和抚顺古物保存馆都是1943年为纪念伪满成立十周年而创设的,辽阳馆收集着辽阳附近出土的以汉代为中心的文物,抚顺馆收集着汉代及高句丽新城出土的文物;辑安高句丽博物馆创设于1941年,当时收藏、陈列的是辑安地区出土的高句丽遗址的文物、照片及壁画遗迹等[11]209。同时,国立中央博物馆奉天分馆、旅顺博物馆等综合性博物馆也保存大量东北文物珍宝。国立中央博物馆奉天分馆是于1934年在奉系军阀要员汤玉麟私邸设立,该馆网罗就职于满铁历史地理调查所的池内宏、关野贞、滨田耕作等日本人文科学权威,主要搜集、陈列东北地区古代美术、工艺品。该馆藏品资料达3.7万余件,大部分是张学良、汤玉麟的家藏。“在这些藏品中,有辽金时代300件完整的陶瓷器,有原收藏于热河行宫的乾隆时期的工艺品,其中以缂丝制无量寿佛净土曼陀罗为第一珍宝,大量书画多为张学良家旧藏”[12]152,还有八大寺发现的乾隆年间的古玩珍宝等,因此该馆号称是当时东北设备最齐全、考古资料最丰富的古物保存馆。旅顺博物馆收集并保存着来自东北以及全国各地史前时代及有历史记载时代的考古、陶瓷器等文物。自1932年京大考古学家岛田贞彦任馆长后,该馆的分类更细更合理,成为当时最大的古物保存馆。旅顺博物馆将掠夺来的东北文物分为三部分,即蒙古地带文物、北满洲文物和南满洲文物。其中,蒙古地带出土的文物被称为细石器,主要是游牧民族遗留下来的与西伯利亚文化有关的文物;南满洲文物主要包含旅顺老铁山一带、营城子、大连市郊、貔子窝碧流河流域、从普兰店到大石桥,以及鞍山、辽阳、奉天、铁岭、开原等地出土的文物;北满洲文物主要是包括“新京”附近的石碑岭、吉林附近、东京城镜泊湖附近及松花江畔等地出土的文物[13]1。从以上可以看出,日本侵略者对东北文物的掠夺主要集中在满铁沿线及附属地范围内。

(三)商品陈列馆(所)

为了顺利推进其“振兴对满蒙贸易”的政策,开拓日本商品的销路,给予日本商人同中俄商人进行贸易之便利,作为其中一项重要措施,日本殖民当局在铁岭、长春和锦州等地设置了多处商品陈列馆(所)。满铁之所以选择这些城市,主要在于地理位置因素。如长春是南北满的分界点,北接中东铁路,向南是满铁的起点,向周围扩散,铁路网辐射东北各地,被当时称为“中日俄三国的交接地”。经过长期的业务拓展及经营内容方面的改革,这些陈列馆(所)取得了“不俗的业绩”。长春商品陈列所设立之后,来自日、俄、蒙等国的参观、交易人数不断增加,1916年参观人数8 432 人,至昭和元年即1926年达到16 999人,中介商品成交额更是增长了20余倍,为日本拓展与北满贸易发挥了重要作用[14]908。日本殖民者设在铁岭、长春和锦州三地的陈列馆具体情况如表1。

表1

除上述三处由满铁本社直接经营或投资的陈列馆(所)外,殖民当局设在安东、奉天的陈列所由所在地商会负责经营,哈尔滨商品陈列所由日本商工省间接经营。这些陈列馆(所)主要是通过陈列满铁及其子公司的商品标本、一般参考品等有助于进行商品贸易,兼办经济调查事务、贸易中介事务,定期举办各种演讲会、研究会等活动,使之成为“日本本土商人和在满商人、东北本地商人之间进行贸易往来不可或缺的中介机构”[14]907,实为日本殖民当局掠夺东北资源能源的中转站。

(四)综合性博物馆

满铁综合性博物馆主要包括旅顺博物馆和国立中央博物馆。旅顺博物馆设立于1934年12月,前身是设立于1916年的“满蒙物产馆”。该馆按所陈列物品分为本馆、考古馆、战利品纪念馆三部分,分为动物、植物、水产、矿物、风俗、考古、陶瓷器参考各部,另有附属植物园。该馆馆藏文物、珍品和资料等八万余件。考古品中,有大谷光瑞于1929年9月赠给该馆的来自西域、印度的珍品7 500余件[15]492。日本当局建立该馆的目的是为所属殖民地的日本人提高和普及知识及培养兴趣,即所谓的“资助一般群众的启蒙和情操培养”,同时兼为学术研究提供必要的资料,特别强调“对满系群众的启蒙作用”,但是真正能起到这种作用却是微乎其微。从历任馆长的任命上可以看到,从1916年至1945年的30年中,共任命13任馆长,前12任馆长均是由关东局、关东厅或关东都督府首脑兼任,仅最后一任馆长岛田贞彦是以专业人员身份担任馆长之职。这足以说明日本统治者非常重视旅顺博物馆这块文化阵地,其真实目的是为了加强对该馆的控制,并渐之强大,铸就成远东之大馆。旅顺博物馆虽然不是由满铁设立和经营的,但其在发展过程中在人力、物力、财力等方面都得到满铁的大力支持,不仅在陈列品的来源方面,而且其从事宣传和备案的印刷品,如《旅顺博物馆陈列品解说》、《旅顺博物馆馆藏目录》等都由满铁印刷刊行。因此,旅顺博物馆与满铁创建和经营的其他博物馆的文化侵略性质和反动作用如出一辙。

国立中央博物馆也是一座综合性博物馆,包括国立中央博物馆奉天分馆、新京展示场和民俗馆。该馆的前身是设立于1935年8月的满铁教育研究所附属教育参考馆。1938年5月1日,随着满铁附属地行政权的移交,该馆由伪满洲国接收,并使其从以往单纯作为历史博物馆发展成为具有历史、科学和民族的大型综合性博物馆。该馆以为政府、学术研究及社会教育提供统治咨询及资料参考为目的,主要收集、保存、展览关于自然科学及人文科学的资料,尤其是新京大经路展示场的地质学方面的资料当时世界闻名。另外,设置在长春南湖湖畔的民俗陈列馆,是国立中央博物馆的一部分,陈列展示着祖居东北的十多个民族生活状况、原有习惯、民间古俗,以及日、朝、白俄等侨民典型的生活方式、风俗习惯等。为最大限度发挥殖民博物馆社会教育、实习场地和研究所的职能,除在博物馆内展示藏品外,殖民当局还全心投入到博物馆的外延活动中,开创“没有馆舍的博物馆”。如,馆员在中小学课堂讲演博物馆的标本等。伪满当局设立该馆的目的在于试图在自然和人文浑然融合的景观中,“呈现出民族协和的理想境界”,是日本在东北设置博物馆的“一项新的尝试”[2]747-748。

二、满铁设立博物馆的作用及性质

关于满铁在东北设立的博物馆的作用,一种很有代表性的看法,认为它们是“博物馆事业的怪胎,是日本在我国东北殖民统治的产物,完全是日本帝国主义掠夺我国文物资料,实行奴化教育的工具”[16]104。然而,笔者认为这一看法还不够全面,还应该指出:从客观效果上看,虽然这些东北最早的博物馆引进了近代形式的社会教育机构,个别殖民博物馆发挥了保护文物的作用,但是,这种引进和积累是以掠夺性和破坏性为代价的,且在当时中国东北所产生的恶劣影响远远超出了这种引进和积累。因此,满铁博物馆不仅对东北的社会来说完全没有发挥博物馆开启民智的先进作用,反而使东北社会和思想意识遭受了一次灾难性的摧残。

第一,殖民博物馆的存在起了奴化教育中国东北地区人民的作用,尤其青少年所受毒害更深。满铁“经营东北”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对东北文化事业的“经营”。满铁设立后,以后藤新平的“文装武备论”为基调的满铁“经营”策略,就着手在东北创办学校、图书馆、博物馆,不遗余力地“经营”各项文化事业。尽管满铁在东北创建的博物馆与日本军事、经济侵略相比不能显现出立竿见影的侵略效果,但却是以后藤新平“经营满洲”理论为基础的满铁“经营”东北文化事业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社会教育的有力手段”。为了强调日本与东北的渊源已久,殖民者将许多原在东北史脉络中的物品,自原有脉络中割裂,重新赋予藏品新的意义,强调日满久远的往来关系,彰显对殖民地过去的统治权力,否认中国对“满洲”的主权。这些蕴藏着殖民者观点的历史,虽然是简化的、浓缩的叙事,却能在短时间内将殖民者的观点传达给众多观众。同时,殖民者通过文献书籍的考察、历史遗址的鉴定和考古挖掘的成果,确立日本对伪满洲国统治的合理性和伪满洲国建国的合法性。结果造成“青年学生大半不知中华民国,曾入日本小学、初中的学生,大都称赞日本而鄙薄中华民国”[17]153。虽然满铁博物馆与日本掠夺东北并无直接关系,其社会教育手段看起来并不像带血刺刀的武装侵略那样野蛮残暴,但与军事占领、民族压迫、经济掠夺相比,奴化教育更狡猾、更毒辣、更隐蔽,后果也更严重[18]32。

第二,配合时势发展举办各种展览会、报告会、专题演讲会和文物专题讲座,发挥为战争服务的“社会教育”作用。为吸引更多观众,满铁积极采取多种方法进行展览前、中、后期的宣传工作,利用博物馆的阵地优势,不断向人们进行奴化教育。为了达到宣传效果,满铁特聘请新闻媒体对展览进行详尽报道,使多家电台、报刊等派出记者到现场采访并做详细介绍,而且举办任何展览会都有一个鲜明主题。满铁博物馆除自办陈列展览外,还与工业、农业、林业、文化、教育等各行各业联合办展览,宣传展示他们的成果,提高殖民博物馆的影响。满铁的统治者们认定博物馆要真正成为教育机关、实习场地和研究场所,就应全力投入到博物馆的外延扩张活动中。其活动形式有:1.面向小学,携带电影及标本到各中小学进行巡回展出;2.指导中小学数理科教师的科学研究工作,吸引他们到博物馆来进行研究活动;3.为了激发成年人,每月利用“满铁福利会馆”及其他公共会场,举行一次“博物馆之夜”活动,进行讲演或放音乐和电影;4.借馆舍举办展览会,这是一个灵活有效的办法,只要抓住机会就会引起社会的注意,收到效果;5.发行刊物,隔月发行《国立博物馆时报》[19]121-122。满铁博物馆通过开展各种活动,向中国人和日本人灌输日本侵略有功等思想,并且宣传日本的强大和友善,其真实意图是减少中国人对日本人的反抗,使人们产生归顺心理。

第三,积极为日本殖民侵略东北服务。首先,殖民当局根据时局变化更换展品。伪满建国以前,日本殖民者在东北建立的博物馆注重标本收集和自然史研究,该时期迅速增加的收藏品呈现出东北的“真相”:生物世界多样、自然资源丰富独特、历史民族复杂。目的是要向日本人传达“满洲具有丰富资源,是日本近代工业发展的物资储藏库。”[20]44伪满洲国建立后,博物馆展示突出“满洲”特色,注重“满洲国”领地内兴亡的旧政权高句丽、渤海国、辽、金各王朝的文物展示,尤其注重与渤海国有关的展示,同时宣传“渤海国和日本奈良平安时代的关系密切”[21]12,且进行过多次交流。以此证明“满洲自古为独立国”,并非中国领土,“日满自古友好亲善”,为伪满建国合理性和合法性提供历史依据。将渤海国置于伪满洲国内,为日本与伪满洲国友好赋予实证,巩固日本对“满洲”的权利。其次,博物馆图书部供研究人员制定侵略政策参考。“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侵略者开始在东北炮制伪满洲国。此时的旅顺博物馆闻风而动,开始为“适应满洲国的建立收集满蒙文化古籍,研究中国本土的遗产”[22]246,为建立伪国作准备。

第四,这些博物馆充当了掠夺和盗运中国文物资料、自然物产标本及出土文物的工具。日本劫掠中国古籍文献文物的行径,实质是日本军国主义者发动的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的文化侵略战,而满铁博物馆充当了侵略工具。1933年3月日军侵占承德后,陆续将宗镜阁、各庙丹珠经、甘珠经、大小金铜佛等贵重文物劫掠到日本。殖民者在盗窃文物的同时,为掩人耳目,1935年2月建立了热河宝物馆,分13类展出陈列品。1935年夏天,在满铁考古队总务岛村孝太郎的带领下,考古学家们赴内蒙古赤峰进行了为期20天的盗挖,并将挖掘的多处墓葬、人骨、陶器、青铜器、玉石珠等珍贵文物全部运到日本,安放在京都大学。据相关资料记载,日本公开收藏掠夺中国文物的机关包括东京帝国大学文学部陈列室、东京帝室博物馆、东京大仓集古馆、御影嘉纳白鹤美术馆、伊势征古馆和东方文化研究院京都研究所等63家,日本收藏者收藏的大量文物实为“我国家博物馆……无上妙品”[23]85。满铁各殖民博物馆对东北文物珍宝进行的一次次洗劫,成为其文化侵略的重要组成部分,正如日本学者指出的:“是对他民族的生命和财产掠压的一个重要的构成要素”[24]112。唯其如此,“它所造成的危害和破坏,才更甚于局部的毁损文物的行动”[25]27。如当时的“满洲”资源馆所从事的附带业务之一就是对掠夺文物设施的援助,而援助的直接结果,就是将掠夺来的文物及自然标本盗运回日本,为东京“满蒙”资源馆、大阪“满蒙”资源展示馆,以及门司、小樽、新潟等各地关于中国东北物产展示室搜集和充实文物及自然标本。

第五,这些博物馆不仅掠夺我国珍贵的文化遗产、竭力为美化侵略服务,而且通过陈列、展示等手段肆意侮辱中华民族。满铁博物馆通过复原农家生活的场景,以及展示中国人民间服饰、缠足、赌场和吸食大烟的丑态等方面的实物和照片,尽量将中国陋习及落后的一面表现出来,以此衬托日本人的“文明”与“高尚”,进而达到丑化中国人民的目的。当时,在“满洲”资源馆有一处陈列着旧式中国人家庭的状况:有拖着大辫子的男主人,有裹着小脚的女仆,还有鸦片枪、水烟筒……在这里,我们的同胞被他们“尽量地挖苦、尽量地叽骂、尽量地丑化了”[26]98。此外还有一处陈列着蒙古人拉布幔而居的布景,意在“诬蔑蒙古人是未开化的民族,并且是对各国人士在做一种恶意的宣传”[26]99,“实有意侮辱我中华民族,阅之令人难过”[27]136。满铁博物馆打着博物馆的旗号,披着外交家的外衣,实则进行文化侵略。

作为人类精神文明的重要载体,博物馆理应在宣传教化、传播知识等方面发挥着极其重要的社会教育作用。虽然,中国人通过日本殖民者在中国东北创建的博物馆,了解了一些比原来封建的中国先进的东西,开阔了人们的眼界,传播了西方在创建博物馆方面的一些科学技术和文化知识,使人们逐渐认识到博物馆这一新生事物的社会意义,给予中国人开办博物馆以借鉴和影响。但是,这些博物馆毕竟是日本帝国主义侵华的文化机关,博物馆中科学技术类的馆藏,如旅顺博物馆在收集技艺之初曾提出其目的在于普及科学技术知识,推动科学技术的高速发展,但这种普及的最终目的却是为了“大东亚战争”的最后胜利和“保卫日益严峻的北方领土”[22]187。另外,各个博物馆自诩为“文明”的代表,定期在博物馆中展出日本本土的文物,并与中国展品并列展出。其目的是将日本文化融入殖民博物馆,以此鄙薄中华民族文化,这种实物宣传教育的效果超过了任何媒体广告。因此,无论是对内增强殖民教化,还是对外宣扬殖民者的权威,都将不平等的权力关系隐藏在知识殿堂之下。

通过上述考察可知,满铁博物馆是在侵略者的步伐和羽翼下产生的,且受政治影响的程度远胜于受市民阶层的影响。如“满洲”资源馆名义上主要介绍满蒙物产,但这种介绍的目的却是要“使日本人都知道,都起经营之念”[27]134,而且作为“该国军事家、经济家之指针,并引起该国人士研究满蒙,移居满蒙的兴味”[28]30。同时博物馆的活动也是日本国家政策的体现,正如日本人所言,“就博物馆而言,经过明治前期的启蒙和挫折、明治后期的摸索和大正时期的转变阶段,到昭和战争前期,对于所谓博物馆活动的价值实体,在政策上也体现出来了。而且通过其活动所依靠的基础,实现了整个社会生活体制上的组织化,形成了博物馆活动直接同国家政策相适应和保持一致的新关系”[29]133。因此,从收藏、展示和开展活动上来看,满铁博物馆在本质上都是侵略性质,都是为日本统治者侵略行径服务的载体。

综上所述,满铁在东北设立了各式种类、数量较多的博物馆。这些博物馆充当了日本向“满洲”进行思想桎梏和文化渗透的工具,它们所起的反动作用对东北的社会教育产生了极其深刻的恶劣影响,也刺痛了中国人的民族情感。正因为如此,为了进行抵制和回击,当时的一些有识之士在看到日本殖民者在东北大力发展博物馆之后,就发出号召:博物馆工作是“不应该让外国人来做的。国人应该起来,而且各地应联合起来,作伟大的搜求和经营”[29]后记。从此,中国人开始觉醒,并着手创办自己的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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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赵 红]

The Function and Property of Museum Established in Northeast China by SMR

WANG Yu-qin

(SMR Research Center,Jilin Provincial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Changchun 130033,China)

South Manchuria Railways Corporation(SMR)is the national policy organ to export mainland policy in Northeast China by Japan.It is the pioneer and the main body of “Operating Manchuria” by Japan and colonial institutions for politics,economy,culture and intelligence.The invasion of SMR in Northeast China is comprehensive and multifaceted because of its properties.The education is the indispensable means of SMR for colonial cultural dominance.Shinpei Goto proposed the advocacy of “culture planned and defense preparations”,so the SMR established dozens museum as an important social education facilities.They exhibit material,sample and literature related to SMR and hold many lectures and seminars.The purpose of SMR is to provide the information for looting resources in Northeast China,pillaging relics and enslaving the northeast people.

Jajpan;South Manchuria Railways Corporation;Northeast China;the Museum;Colonial Properties;Reactionary Role

10.16164/j.cnki.22-1062/c.2017.04.018

2017-03-23

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17KZD001);吉林省社科基金项目(2016JD13);吉林省社科院重大项目(20160515);吉林省社科院智库项目(20160615,20170422)。

王玉芹(1975-),女,吉林永吉人,吉林省社会科学院满铁研究中心副研究员。

K265.3

A

1001-6201(2017)04-01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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