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陵·文化自信”
——清明学术交流会总结发言
2017-07-05赵世超
□ 赵世超
“黄帝陵·文化自信”
——清明学术交流会总结发言
□ 赵世超
各位代表、各位教授:
“黄帝陵·文化自信”清明学术交流会经过两天热烈的讨论,就要结束了。我对大家的积极参与表示感谢,并愿再谈一点听取发言后的体会。
习近平主席在提出“四个全面”、“五位一体”治国理政新理念的同时,又强调要树立“四个自信”。谢大宁教授在发言中表示:中央将“文化自信”与“理论自信、道路自信、制度自信”并列,充分体现了对文化作用的高度重视,预示着过去在看待中华传统文化方面曾经出现过的错误和偏差将被彻底抛弃。我非常赞成谢教授的看法。并进而认为,树立“文化自信”是时代发展的需要,是大势所趋。首先,“冷战”结束以后,意识形态的引领作用转弱,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成为我们的奋斗目标,广大群众普遍渴望用中华传统文化凝聚人心,共同奔向新的未来;其次,由于步入现代化,世俗生活获得了极大改善,但随之也出现了追逐物质利益、贪图享受的不良风尚,“义”和“利”的天平开始朝“利”的方面倾斜,甚至造成社会道德缺失,迫切需要通过提倡重视“德”、“义”的传统文化加以救治和扭转;最后,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已由一个农业国变为制造大国,GDP持续增长,成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与之相应,欧美国家长期不同程度地实行福利主义政策,负面效应因积累而突显,造成活力不足,经济低迷,在金融危机面前,应对乏术。中国及东亚经济的腾飞固然与引进外资、引进国外先进技术、管理方式及管理经验有关,但也反映了一个基本事实,即重视集体主义、讲究纪律和奉献的东方文化,较之西方的个人主义、自由主义而言,有其自身的优越性。我们强调“文化自信”,有着坚实的内在基础,并不是盲目的虚骄。
那么,我们怎样才能树立“文化自信”呢?我比较欣赏大家发言中的一个说法,那就是要反思。中华传统文化根深叶茂,自身就具有反思机制。反思出自信,反思能使自己更加强大。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任何文化都是在不断反思中逐步走向成熟的。
反思就是要分析。分,从八从刀,刀以分别物也;析,从木从斤,破木也。仅从字形探究,便知分析必定先一分为二,研其哲理。更应承认,看待任何事物,最好要用两点论,而不能用一点论。一点论会走向极端,说好即一切皆好,说不好即一切都坏,这不合常理,是非理性的表现。对儒家文化只许批判,不许继承,我们已经有过非理性的惨痛教训。今天不能走向另一个极端,再去重复错误的做法。
大致说来,中华传统文化的历史作用就是“以文化人”。文代表文明,化人就是引导人们摆脱蒙昧、野蛮,进入文明,并不断提高文明水平。这一过程从黄帝就开始了,到诸子时代,开始进行总结和理论建构。荀子说:人和动物的根本区别是“人能群,彼不能群”,即人可用不同的形式结成社会,动物则不能。所以人虽然“力不如牛,走不如马”,但牛、马却都为人所用,人正是依靠“群”,“序四时,裁万物”,实现了“兼制天下”的目标。然而,“人何以能群?”曰:“分”,“分则和,和则一,一则多力”。怎么分?荀子的回答是:“制礼义以分之。”即依照礼将男女、父子、长幼、上下、君臣、职业区分开。可见,儒家文化中以别异和区分为特征的礼制,是中华民族由野蛮到文明的推进器,怎么肯定都不过分。相反,假如男女不分、父子不分、长幼不分、君臣不分、上下不分,不仅“民乱而不治”,人类还有可能退回到野蛮状态。
同时,我们还需承认,中国古代社会是一个“个人像蜜蜂离不开蜂房一样,离不开一个更大的整体”的农业社会,生产力水平有限,灾变多,需要依靠集体的力量去战胜生产、生活中遇到或可能遇到的危害和困难。中国传统文化重视忠、孝,强调秩序,有助于维护家族集体的存续,进而也有助于社会的稳定和不断发展。
正是在漫长而稳定的农业社会中,中华传统文化不断走向成熟,其中许多要素,经过反复锤炼和自然选择,已经成为具有永恒价值的民族瑰宝。如“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忠恕仁爱理念,“过犹不及”、“欲速则不达”的科学精神,“道法自然”的理性态度和“反者道之动”的辩证思想,“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民本主义,以及追求“刑罪相应”的“刑中”境界等等。与之相伴,又产生了许多体现民族精神和民族气质的文学、艺术作品,形成了独特的民族风格。这些都已渗透在每个人的心中,应该作为建设中华民族共同精神家园的可贵资料加以珍视。
尽管如此,我们恐怕仍然不能说,中华文化就已尽善尽美了。譬如,对作为政治文化核心的“三纲”“五常”,人们事实上是有不同看法的。昨天,陈福滨教授在发言中指出:“三纲五常虽具有伦理价值,起到过增强民族凝聚力的作用,但对民族文化的创造力却有牵制和羁绊。”这样的观点建立在分析的基础上,所以显得很有说服力。其实,李大钊早就指出,“父为子纲”是将儿子置于对父亲的依附地位上,“夫为妻纲”是将妻子置于对丈夫的依附地位上,“君为臣纲”是将臣民置于对皇帝和官员的依附地位上,发展到极致,必然使多数人丧失独立人格,怎能会不影响国民创造力的发挥呢?对于中华传统文化中的落后面,我们似乎不应讳疾忌医。
另外,文化虽有“历史的惰性”,但在外部物质世界不断发展的推动下,也必然逐步改观。变是绝对的,不变是相对的。赵馥洁教授从新命、新知、新民、新德四个方面阐述中华文化“日新”的历程;刘丰研究员在发言中既讲“礼为贵”,又讲“时为大”,强调“时变”也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特征,都使我受到很大启发。而且,变化的道路有不同,时间有早晚,进度有缓急,大的趋势却并无二致,如,从蒙昧、野蛮到文明,从农业社会到工业社会,再到市场经济,从等级到平等,从依附到独立,从专制到民主,从人治到法治,从贫穷到富强,等等,都带有不可逆性,是人类进步的大方向。这就要求我们必须树立文化应与社会环境相适应的观念,用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看待传统,对已与现代社会脱节、妨碍进步的东西大胆摒弃。我们都知道,中国古代曾有根深蒂固的“重农抑末”思想,对类似这样的观念,我们还能够继承吗?刘志琴教授在发言中讲了着装必须“代变风移”的问题,其实,“代变风移”在很多方面都是适用的。
我们正在现代化的道路上奋力前行。社会越是进步,相互的交往和交互影响就越大,因此,我们在树立文化自信的同时,还必须正确对待外来文化。刘固盛、吕芳文教授都在发言中论证了中华文化的包容性。“厚德载物”,就是要纳万方、载万物。张茂泽教授提出,不能将古代和现代两个文化传统相互割裂,相互对立,而应有机结合的问题。李浩教授主张不同文化之间应加强互鉴。这都是非常重要的学术见解。总之,一切文明成果都值得尊重,都必须珍惜,只有在“各美其美”的同时,也做到“美人之美”,才能“美美与共”,实现“天下大同”。
我们要满怀自信,继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我们的目标是建设一个“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社会主义文化”。这种文化既应有民族性,又应有时代感。因此,在利用古代思想资源时,必须坚持“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古为今用,推陈出新”的一贯方针,以“双百”和“二为”为导向,抱着理性的态度,深入研究,认真选择和转换,而不能简单照搬。只要我们以正确的立场和科学的方法坚持不懈地做下去,“文化自信”便一定能够成为全社会的共识,并极大地增强民族的软实力,使我国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我的发言到此为止,欢迎批评指正。
谢谢大家!
(说明: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原校长,陕西省社会科学界联合会主席。)
(作者:陕西省西安市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邮编710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