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匾额春秋

2017-07-05

今日重庆 2017年5期
关键词:宅院匾额博物馆

◇ 文 |本刊记者 董 茜 图 |游 宇

匾额春秋

Annals of Plaques

◇ 文 |本刊记者 董 茜 图 |游 宇

随着时间的推移,攒斗拱梁的巴渝古建筑,早已被钢筋混凝土浇筑的高楼大厦所代替。凝聚着老宅古建筑精神的匾额,也在我们的视线中消失殆尽。“匾额不仅仅是过去老宅的门楣,更是历史浓缩的载体。为何它不能受到我们的重视和保护呢?”这个问题十多年来成了刘光瑞心头解不开的结。自巴渝名匾文化博物馆建成展出,至今依然还有数百块匾额,堆叠在角落里,就像一堆废柴等待着它们明暗未知的命运。

触摸匾额里的历史

这些匾额更好地保存和记录下了重庆300到500年前的社会风貌以及艺术趣味,也表露出那些年代重庆人民的生活愿望。

渝中区嘉陵江畔的李子坝,座落着一座古香古色的中式宅院。这座宅院后方是渝中区与沙坪坝联通的下半城老公路,宅院门前便是车流如织的滨江路。过往的车水马龙,并没有搅扰到这座宅院的清静,更鲜为人知的是,这座宅院竟是两座民间博物馆的所在地。

在名为“翰匾院”的匾额博物馆内,收藏着3000多块匾额。匾额收藏的数量之多,在国内都十分罕见。走进博物馆,沿着台阶一路向下,眼前出现的匾额展厅,犹如一个硕大的地宫。密密麻麻展出的匾额,让人不禁心生敬意。身穿对襟中式麻衫的刘光瑞,但凡有时间,必定会在展厅里待上一下午,一边为参观者做向导,一边讲述每块匾额背后的故事。

“这个系列是官匾,后边展厅的全是民匾。”刘光瑞对匾额如数家珍。匾额对于中国的传统建筑而言,既是建筑艺术的一种表现,更是建筑的灵魂。自周代开始,中国传统文化强调的上下尊卑有序,延伸出的则是根据官阶大小制定的宅院规格,及匾额的规范使用。不同历史阶段,匾额文字的选用很考究,就连颜色与装饰都有规矩。悬挂在官匾展厅的六块匾额,正是明清时期官场等级划分的重要凭证。“这六块匾额,正是那时的六部匾额,有吏部、兵部、户部、刑部等。”刘光瑞一边说着,一边摸着其中一块匾额。

这块匾额的侧边,有一块铁铰链。“我们在发现这块匾额的时候,它已经被农户做成了猪圈门。”刘光瑞清楚地记得,在收藏匾额的过程中,不少极具价值的匾额,要么被做成了门板,要么被拆成了柴火,有的甚至被做成了案板,被刀子割划得面目全非。在乡下的小砖厂里,刘光瑞拖来了一车车柴火,就是为了把即将被烧成灰的匾额给换回来。“那时候看到那些被烧得漆黑的匾额,心里边痛得不得了。”刘光瑞回忆。

作为中医世家的传承人,刘光瑞已经是少林堂的第十四代传人。自小和父亲学医诊病,也传承了父亲搞收藏的喜好。“你看看这些匾额上的书法字体,每一款都堪称经典。”刘光瑞摸着匾额上的篆体字说,传统建筑中,匾额是点睛之笔。邀请名家题字的匾额,传承了一代代优秀书法家的艺术精华。正是因为父亲喜爱书法,刘光瑞20多岁就对匾额收藏着了迷。当他收到了300多块匾额时,他发现仅有几块匾额文字的内容相似,当累积到3000块匾额的收藏体量后,他发现仅有十多块匾额文字内容相似。

“3000多块匾额,有七成是从重庆收回来的。匾额书法形式和文字内容,独特性都非常高。这些匾额更好地保存和记录下了重庆300到500年前的社会风貌以及艺术趣味,也表露出那些年代重庆人民的生活愿望。”刘光瑞开始寻思着为自己的收藏找一个温馨的家。

十三年磨出两家博物馆

上世纪90年代初,市场经济刚开始活跃,刘光瑞就在枇杷山修建了一栋专门存放家族中医药收藏品和匾额的楼房。在那个时代,刘光瑞的家族也算得上是不差钱的。“那时候讲的是万元户,我们就有了十多万的积蓄。”守着家族的财富,刘光瑞渴望通过自己的双手打拼出一片天地。那时,从比利时参加中医药展归来的刘光瑞,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希望开一个医院或是建设一家药厂。

“我把想法讲出来的时候,一下子就被父亲拦了下来。”刘光瑞还记得,父亲当时主张办博物馆。可这个想法在刘光瑞看来非常可笑。“博物馆是政府办的,我们去凑啥子热闹。”父子俩的意见相左,久久争执不下。最后父亲撂下一句话,让他足足苦想了三天。“金钱让人嫉妒,唯有文化让人尊敬。”

父亲一席话看似关乎哲学,却也让他悟出其中的道理。上世纪90年代初,父子俩用10年时间做了一件事,就是建设枇杷山的少林堂博物馆。后来由于搬迁,刘光瑞又花了13年时间,建成了现在的中医药博物馆和匾额博物馆。

在李子坝抗战遗址公园旁,少林堂中医药博物馆和匾额博物馆相邻合围一院。即便是4月谷雨时节,纷纷的细雨也挡不住参观者的热情。“我们这里基本上一天会接待20到30个旅游团队。”院落里看门的老大爷一天天看着参观者多了起来。

刘光瑞花13年建设的两家博物馆,终于在2014年最终落成。得益博物馆的地理优势,刘光瑞与多家旅行社联系,将博物馆作为参观景点之一,融入了红岩村、白公馆、渣滓洞一线都市旅游线路中。博物馆的经营成本,也有了旅游收入作为补充。

“即便是有一些旅游参观收入,也没办法完全补贴日常的运营成本。”刘光瑞带着我们走出展厅时,远处传来一阵阵犬吠声。“说起来都好笑,我们的保安就是养的六条狼狗。”

博物馆参观免票,馆内兼职或全职的工作人员就有20多名。加上水电等运营费用,刘光瑞伸出十个指头,每年大约要花费近100万元。

等待救赎的匾额和藏书楼

已60多岁的刘光瑞,却有着小伙子一般的精神头。每天,他都延续着不变的生活规律,早上到两路口的少林堂坐诊,下午到博物馆处理事务,撰写医药书籍文稿,或搞产品研发。

在他办公室的一角,各种荣誉证书放满了整面墙壁。针灸热烫非物质文化传承人、发明专利持有人等各种身份,都集于这位老人身上。可他偏偏向我们提及他十大藏书家的身份。“医药博物馆楼上,就是我的藏书阁。”刘光瑞拿出钥匙,邀我们去瞧一瞧。

刚一进门,玻璃柜里一本纸质泛黄、略有残缺的线装书就让我们大吃一惊。这是一本宋代石版印刷的《诗经》地理篇。上边标注的山河图样和古时知名都城位置,清晰可见。旁边,是一些刻有篆体文字的木简。“除了这个宝贝,还有一本清光绪十五年出版的中外戏法图说。这里边记载了很多中国的老戏法技巧,目前也是惟一的孤本。”刘光瑞的藏书阁内,收藏着5万多册线装书。这其中不仅有家传的中医药典籍,还有周易、诗经等等。泛黄残缺的朽纸,根本经不起人手的翻动。哪怕是细小的动作,都会导致书页掉渣粉化。

“这些线装书的价值不言而喻,但它们现在的状况让我非常难受。”刘光瑞不禁叹气,和匾额博物馆里堆叠存放的几百块匾额一样,它们都需要进行专业系统化的抢救。但因博物馆入不敷出的经费,他也没有能力对这些库存藏品进行精细化保护。

“我希望能有一些专业的古籍和匾额爱好者做志愿者,来一起抢救保护这些藏品。”说这话时,刘光瑞也明白作为民营博物馆,将运营希望寄托于外界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现在我们也想了不少办法自救。”除了少林堂的诊治收入以商养馆外,刘光瑞也开发了一些膏药配方,卖给药厂生产销售。中医祛斑美容面膜、中药饼干等等,他发明的中药延伸产品,也开始逐步推向市场。谈及自家博物馆的文创产业开发,刘光瑞坦言,挖掘中医文化更能得到现在市场的认可。养生也好,维护健康也好,都需要自己动脑筋,寻找接地气的产品来迎合市场。这是他的优势,也是博物馆的优势。就拿匾额博物馆来说,从匾额书法艺术来讲,可以开发一些字帖,供孩子们临摹学习。这些都是具备文化传承和经济价值的尝试。把博物馆的产业链条丰富延伸后,博物馆的品牌效应就能从中延申出来。

未来,座落在李子坝一江之畔,这座古香古色的宅邸院落,也许就会变成一些产品的商标,或书本封面的点睛风景。这正是刘光瑞众多小目标后,那个最为耀眼的大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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