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艺术设计的角度审视滇西北少数民族形象识别设计
2017-06-19宋坚SongJian
宋坚 Song Jian
从艺术设计的角度审视滇西北少数民族形象识别设计
宋坚 Song Jian
喇嘛哈尔巴(译音)在索纳米“老家”的祭坛摄影:乌利·斯特尔兹
随着现代化进程的推进,少数民族传统文化与现代社会相互碰撞日益加剧,这成为民族文化演进过程中不可回避的问题。本文从艺术设计的角度,以滇西北纳西族、白族为例,探讨在保留少数民族原生态文化的基础上,从艺术设计的视角进一步提升文化的识别性。
少数民族,形象识别,艺术设计,原生态
滇西北即云南省西北部,主要包括丽江市、大理白族自治州、怒江傈僳族自治州、迪庆藏族自治州。滇西北是世界上民族文化艺术多样性最丰富的地区之一,这里世代居住着白族、傈僳族、纳西族、怒族、藏族、普米族、彝族等少数民族。丰富的少数民族文化和独特的地域风情,使这一地区的旅游业方兴未艾,络绎不绝的旅游者来到这里,流连忘返。
现代化、旅游热的浪潮正在削弱和模糊各少数民族的识别性。如何凸显民族形象,在传承、交融、创新中,既保持少数民族文化的精髓,又理性适应现代文明的发展需求,因而本文试图以纳西族、白族为例从艺术设计的视角对此展开探讨。
一、滇西北少数民族文化可识别性的艺术形式
可识别性(legibility)顾名思义就是指某个事物或物质给人一种认识和辨别的属性,具有可识别性的事物、物质,是其本身的内在规定性。文化艺术的可识别性是指代表当地人文环境的生活习俗及文化艺术活动,由此形成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一个民族的可识别性艺术形式往往隐含在建筑、雕塑、服饰、工艺品等形式中,这些可识别性形式往往具有独特的面貌和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包含最具有视觉识别传达功能的设计要素,让人一看就能确认这是某一个特定的民族。
1.纳西族文化的可识别性艺术形式
(1)东巴文:主要是东巴教祭司用以书写经书,故称之为东巴文。东巴文以表意的象形符号为基础,包括象形、会意、合体、转意等形式。东巴经是东巴文的代表,除去宗教内容以外,记录有天文、地理、历史人物、医药、畜牧、家庭形态、饮食生活等内容,是了解、认识纳西族古代社会的百科全书。
(2)纳西古乐:主要用于演奏道教洞经,其韵律保留了中国古典丝竹乐风外,曲目中保存有部分唐、宋词曲牌(如浪淘沙、水龙吟),演奏以汉唐时期乐器(如曲颈琵琶、胡拨、芦管等)为主,尤以大型组曲《白沙细乐》为代表。
(3)东巴画:通常用于纳西族宗教活动,其内容主要表现古代纳西族信仰的神灵鬼怪和各种理想世界,也反映了古代纳西族的各种世俗生活,以布卷画“神路图”最为有名。神路图为丧葬和超度亡灵仪式中的长卷绘画,描绘了人死后其亡灵从地狱中经过百般磨难转世为人,在东巴祭司的引导下来到神界和33层天上的过程,是东巴教绘画中的辉煌巨作。
2.白族文化的可识别性艺术形式
白族人民在历史长河中,创造了光辉灿烂的文化。这个民族能歌善舞的民族,电影《五朵金花》就活灵活现地展现过白族歌调,脍炙人口的歌曲被人们广为传唱。因此有“苍山洱海和金花阿鹏”一说,这已经成为大理一带的基本形象识别特征。
(1)建筑:白族的建筑艺术方面独树一帜,民居建筑有着独特的风格。住房多采取“三房一照壁”或“四合五天井格式”,重视门楼、照壁、门窗及山墙的装饰。尤其是门楼装饰,通常采用泥塑、木雕、彩画、石刻、大理石屏凸花等组成串角飞檐、精巧花枋、重叠斗拱,雄浑稳重,美观大方,体现了白族劳动人民的建筑才华和艺术创造力。
(2)雕刻:剑川石宝山石窟,技术娴熟精巧,人物栩栩如生,具有石窟造像的共同点,又有浓厚的民族风格,在我国石刻艺术史上占有很高的地位。元明以来修建的鸡足山寺院建筑群,斗拱重叠,屋角飞翘,门窗用透雕法刻出层叠交错的人物花鸟,巧夺天工,这些杰出的雕刻艺术都出自有名的“剑川木匠”之手。
二、滇西北少数民族文化可识别艺术形式的迷失
现代化进程中,随着网络、新媒体等现代化传播手段的愈加发达,生活方式、民族艺术、礼俗谣谚的家庭传承遭到风卷残云般的冲击。传统民居、服饰、节庆也逐渐在咄咄逼人的“现代趋同”浪潮冲击下消失和隐退,滇西北民族这些可贵的识别特征正在被同化、消解。
1.民族可识别性特征被符号化、装饰化
目前,滇西北少数民族的可识别性特征面临着符号化、装饰化,以丽江古城大研镇和大理的民居街坊为例,大多数民房被用作餐饮、客栈、酒吧,显示本民族的象形文字和艺术图案,仅只是作为招揽生意的门面,与服务内容已大相径庭。笔者之意并非不能用这些民族元素,而主要想说明的是古镇和街道以及文字图案只不过是外在的形式,重要的是其包含的文化内涵彰显,世代居住在这个屋檐下的民族灵性才是它的灵魂。
越来越多的原住民搬离了世代居住的地方而转租给外来经营者。经营者往往以自己的经济利益为出发点对房屋进行经营性改造,当地政府虽然出台了许多对古城的保护措施和硬性规定,仍然难以阻止这百年建筑文化遗产的逐渐流失,民族的原真性艺术正在遭到不同程度上的破坏。此外,一些旅游热点地区,“文化假景”比比皆是,地域性特征正在消失。为迎合游客而制造现代版民族村之类的假景观已成为民族地区的普遍现象。
2.民族旅游产品被解构,缺少不可取代的名优品牌
丽江、大理的老城作为一个民族聚居地,街上随处可见的民族服饰店出售的多是苗族的刺绣,而大量“民族工艺品”的货源多出自于浙江义乌等地。由于丽江、大理缺少品牌式的民族商品,很容易被外来的旅游产品充斥其中。云南作为一个民族文化大省,有着丰富的文化资源。例如素有南方丝绸之路的“茶马古道”广为人知,而与之配套的“茶”、“马”以及“古道”的旅游产品至今鲜见。此外,云南“牛虎案”的样式,也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图案形式,是独特旅游产品开发的重要资源。
3.民俗文化失传,传统文化创新不足
民俗文化的传承遭到阻断,新生代的本地居民生活在变迁的文化环境中。比如丽江古城的新生代,从一生下来接触的视听就是异化的民俗文化,传统文化的物质载体和精神内容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被剥离。本民族传统文化的教育相当薄弱,少数民族的青少年对自己的民族历史、文学艺术、宗教信仰了解甚少,甚至连本民族的语言也逐渐淡忘。
作为民俗文化之一的白族背被是传统大理白族妇女用来背小孩的。背被上面的图案和花式寄托了母亲最善良的爱。主体部分的花与蕊相互对映装缀自由游弋的鱼儿,象征着自由与闲适的恬静生活;散落在周围各种各样的小鸟和花朵代表着幸福与欢乐;小老鼠和石榴、仙桃暗喻繁殖能力的旺盛与长寿。图案拆开打散后又会发现:由莲藕延续的复数荷花组成了一个又一个铜钱的样式,在每一个荷花中心都镶嵌着一颗银白色的缀子。这幅美轮美奂的奇妙图案,既充分表达了云南少数民族深受中原伦理美求内善之影响,也浓缩了千百年来中国传统的思想观念——福、禄、寿、禧之夙愿。可由于生活方式的变迁,背被逐渐退出生活的舞台。
在大理、丽江、怒江有许多民族饰物很难适应今天的生活方式,正走向消亡。这就提出了一个传统与现代对接如何在继承与创新中求发展的问题。诚然,我们不能原封不动的全盘照搬,需要经过设计师们提炼归纳后,再结合现代人的审美和消费心理加以转换。只有在保留传统文化基本精神的基础上,又超越了传统形式的文化产品才容易被今天的市场接受。著名英国摄影师吉米·尼尔森(Jimmy Nelson)曾说过:“我们无法停止世界的脚步,但是我希望能够尽我自己的努力来鼓励这些少数民族不要摒弃自己独具魅力的民族文化宝藏”。
纳西语的书《格利木》摄影:乌利·斯特尔兹
三、影响滇西北少数民族文化可识别性的因素分析
1.现代市场经济的冲击
现代市场经济的迅猛发展,打破了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尤其对原来生活在封闭、半封闭状态的少数民族冲击较大。滇西北地区在改革开放后不到20年的时间就成为中国,乃至世界知名旅游地区。随着大量旅游者进入滇西北少数民族世居的地区,相对闭塞的原生民族受到了市场经济的巨大冲击。
以民族服装为例,滇西北地区的传统民族服装若以传统的方式生产,保持原汁原味,其生产成本是很高的。如中甸藏族的盛装,制作过程烦琐,一套衣服可能需要几年的时间制成,还必须搭配各种珊瑚、绿松石、宝石和银饰等。而在现代生产流水线制作的汉族服装,不仅便宜还时尚、简约、轻薄、便宜、易洗,这是传统服装所不能比拟的。早年丽江民族服装厂为了参加某次民族服装服饰展览会,厂方把以往所有的产品都翻出来展销,但效果并不理想。究其原因,传统纳西服装大约需要四五百元一套,年轻人和外地人不愿买。大多“原汁原味”的民族传统服装厚、繁、累,很难在更大范围流行。此外,设计观念滞后也是一个难题,厂商总是把目光局限在本地区、本城镇,缺乏市场流行元素,款式少,产品序列配套差,样式老化,销售区域狭窄,产品积压,供需失衡。
2.开发性“破坏”
滇西北少数民族地区大量处在偏远落后地区,交通不便,通信不便。改革开放30多年对环境的改变,可能比过去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改变还要快。伴随着改革开放的大潮,在物质利益的驱动下,有的急功近利以开发为名,野蛮拆毁,制造各种赝品,甚至任意臆造出很多所谓创新性的东西。这种对民族文化的扭曲和摧残,在建筑、餐饮、客栈、公共设施等方面都普遍的存在。开发性“破坏”对滇西北民族地区文化艺术的可识别性形式,产生了不可低估的损失。因为丢弃了原生态的本土精神,那识别性形式又何以附焉呢?
四、回归与构建滇西北少数民族文化的艺术形象识别
滇西北少数民族文化的可识别性形式是多种文化因素共生的产物。面对21世纪传统向现代的转型,如何在保留优秀传统文化的同时,提升民族文化的可识别性艺术形式,是今天发展文化产业过程中必须思考的问题。
1.在继承与创新中,提升滇西北民族文化的识别性
建设和发展云南民族文化,需要挖掘、整理,更需要借鉴、取舍、扬弃、创新。文化产业在推广过程中,优秀的民族文化可以起到一种先导的作用。只有真正重视民族文化才能树立清晰形象识别,才能把具有云南民族感召力的产品推向更为广阔的市场。这个收集整理的过程,既需要政府的支持,也需要大量文化企业的参与,更需要各族民间人士的热情参与。这种收集整理再创新的过程,可能很漫长、很辛苦,但意义更深远。
近几年来,杨丽萍推出的《云南印象》、《云南的响声》、《孔雀》等舞剧就是一个个成功案例。整个舞剧的舞蹈、音乐、服装、音响、灯光、舞美等向世人展示了一个全新的云南民族文化形象。无论从云南民间本土的形象识别,还是与当代时尚的嫁接以及社会经济效益方面都有着强烈的反响。因为《云南印象》、《云南的响声》、《孔雀》根植于本土传统文化,构建了新的云南民族现代艺术。由此可以看出,民族文化若要具备很好的识别性形式,就必须在更高程度上提炼出文化精神的时代价值。文化,不管外表何等缤纷绚烂,必须要继承优秀民族文化传统,必然要扎根于民间、地域文化的沃土,汲取丰富营养,才能不断创新发展,才能在源远流长的地域形态和文化源泉的滋润下,以其特有的形象识别显示出独特的精神内核。
2.在传统与现代的融合中,找到二者的嫁接点和生长点
坚持民族形象的传统识别性,保持本土艺术不被异化,合理吸纳现代文明的因子,二者相融,才能找到它们之间的嫁接点、生长点。完全固守传统民族形象,排斥优秀外来文化,最后会因封闭而“老化”,失去生机和活力;反之,摈弃传统民族形象,离开民族文化之根,任意剪裁、拼凑、组装,消解了民族特色,只会导致民族文化识别性的模糊错位、无差别而消失。
本土文化是民族形象识别的根和本,外来文化、现代文明是其茎和枝,根深才会叶茂。民族形象设计,要以本土文化为基调,恰如其分地注入现代文明元素,使其生命鲜活并延续,创生当代价值,促进民族文化事业的良性循环。此外,在不断增强本土文化自信心的同时,要把民族民间文化产品置于世界更广阔的空间和更高平面来审视,平等、客观、理性地进行参考比较,通过全球化的考量与竞争,得到角色认定。
3、在开发与保护中,实现物质文化、非物质文化和自然景观的浑然一体
民族文化的开发与保护,既是对立的,又是统一的。开发是指对原有民族的物质文化、非物质文化和自然景观的利用和创生,把文化资源变换为当代价值,增强民族的文化软实力。文化需要更新,文明需要提升。没有开发,也就没有民族文化的传承和延续。保护是指对民族文化的爱护守望,要善待和尊重民族文化传统,护卫民族文化的真谛和精魂。如果一味只讲开发,不讲保护,不能合理地开发和利用民族文化资源,将会毁坏民族形象,甚至断裂民族文化的链条。反之,只讲保护,不讲开发,消极、被动、顺从地禁锢在传统民族文化中,民族文化的生命将会孱弱窒息。保护是为了民族文化更持久的开发,实现文化资源的永续利用。在保护中开发,在开发中保护,开发与保护,二者唇齿相依,相依相存。但保护始终是第一位的,开发是为了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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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ew the Visual Identity of Minorities in Northwestern Yunna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rtistic Design
With the process of modernization, the collision between traditional culture of minorities and modern society is increasing, which has become an unavoidable problem during the evolution process of national culture. This article takes Naxi nationality and Bai nationality as example, discussing the further improvement of cultural identit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rtistic design, with the basis of keeping minorities original culture.
Minority, Visual identity, Artistic design, Origin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