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蚁丘》的后殖民女性主义解读

胡波

摘 要：《荒原蚁丘》是钦努阿·阿契贝的著名小说之一。本文拟从后殖民女性主义视角分析小说中唯一的女性精英比阿特丽斯，通过其在国家政治斗争和社会变迁中的思考、努力和抗争来了解在现代化道路上第三世界女性面临的困境以及其觉醒的希望。

关键词：后殖民女性主义 父权制 种族主义

一、引言

钦努阿·阿契贝于1930年生于尼日利亚，是尼日利亚乃至非洲最著名、最具代表性的作家之一，享有“现代非洲小说之父”的美誉。作为阿契贝后期创作生涯中的唯一一部长篇小说，《荒原蚁丘》 （Anthills of Savannah）自1987年出版以来就获得了强烈的反响。小说以虚构的国家卡根为背景，描写了卡根独立后三位受过西方教育的民族精英回国后在政见上的分歧和斗争，展开了一场民主与集权的残酷角逐。而作为故事主线的女主人公比阿特丽斯是整个故事的目击者。小说中作者通过大量文字和对话向我们展现了一位同样受过殖民教育，但又不愿丢失真正自我的女性精英在政治斗争和社会变迁中的思考、努力和抗争，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全新的第三世界女性形象。因此本文拟从后殖民女性主义视角分析和解读这一女性人物。

二、后殖民女性主义概述

后殖民主义和女性主义都是“少数话语”的代表，都是为处于边缘地位的被压迫群体发声，“各自反抗相似的压迫，因此两者有着天然的共同之处，也自然地结合构成了后殖民女性主义。” ①

由于其特殊的历史原因，后殖民文学作品中的女性形象“不仅承担着性別意义上的歧视，还承担着种族意义上的歧视，她们的社会角色不仅带有性别的标签，还带有种姓的标签” ②，同时还面临处于传统和现代交叉路口上的困境和迷惑。在小说《荒原蚁丘》中，阿契贝笔下的比阿特丽斯也面对相似的困境，然而她却不甘于向传统和权威屈服，大胆发出属于女性的“声音”，在危机中勇敢找寻出路，让我们看到了第三世界女性觉醒的希望。

三、分析

（一）对男性中心主义的批判

“后殖民主义与女性主义对话的一个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对第三世界妇女的再认识和再发现”。③第三世界的女性在历史上长期生活在“父权制”阴影之中，深受“男性中心主义”思想的侵蚀和毒害。而“父权制的价值观往往潜伏着男女对立，男性是主动者和胜利者，女性则等同于被动者和死亡。” ④

比阿特丽斯出生在一个典型的“父权制”家庭，父亲高高在上而又非常严肃，总是和孩子以及妻子保持很远的距离，并习惯于用暴力解决一切问题。而比阿特丽斯的母亲却接连生了五个女孩，因此在比阿特丽斯的洗礼仪式上，父亲还给她起了另外一个名字，尼万伊布菲，意思是“一个女人也是人”。这种赤裸裸地对女性的歧视伴随着比阿特丽斯的一生。在被男性中心主义彻底统治的社会，受压迫的女性之间非但没有同情，反而还相互排斥与孤立，也因此比阿特丽斯的母亲以及姐姐们，这些深受“父权制”思想毒害的不幸女性们却还把仇恨的矛头指向了比阿特丽斯，把自己的不幸归罪在同为女性的她身上。这个国家的许多女孩则理所当然地认为“与其在你父亲的家里长胡子，还不如嫁个恶棍；与其做一个不幸福的老处女，还不如做一个不幸福的妻子。” ⑤105

比阿特丽斯的好朋友，《国家公报》的编辑伊肯，这个所谓的“思想开明”的知识分子和伟大的革命家对女性的角色也没有清晰的认知，认为她们都没有头脑，自私地把女人当作抚慰者，因此比阿特丽斯曾强烈指责伊肯对女性角色的认知偏见。在比阿特丽斯的抗议声中，伊肯才慢慢意识到女人是世界上被压迫群体中最大的一个群体。另外一位主人公克里斯，也是比阿特丽斯的男友，认为比阿特丽斯是他心中的完美女人，“美丽但不耀眼，娴静而不软弱”，然而在克里斯知道她接到阁下参加宴会的唐突邀请时却只是冷静地对她说“开放所有的选择吧，永远不会太迟” ⑤87，言谈中表现出在权力面前，爱情可有可无，女性应该毫无怨言地沦为男人的工具和玩物。

当然，幸运的是，比阿特丽斯前往英国接受了西方的现代教育，回国后任财政部部长助理。思想开明、经济独立使得她对男女平等有了更多的渴望和诉求，对直接或隐形的“男性中心主义”思想更为敏感和批判，在感情和生活中也更为独立。她坚定认为“每一个女人都渴求一个男人来完善自己是一种男性沙文主义的废话”。⑤105在爱情来临时她也没有丧失理智，而是等解了克里斯的情况之后才投入其中。在两人后来的交往中比阿特丽斯也一直处于领导地位，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和节奏，不再是“父权制”社会制度下被动的、从属的他者。

（二）对种族主义的反抗

除了要面对“父权”和“夫权”的双重性别歧视，第三世界女性还得承受殖民霸权的压迫，在所谓的“白人至上论”的阴影下沦为沉默的他者。小说中据比阿特丽斯的回忆，她第一次遭遇赤裸裸的种族歧视是在英国留学期间。当时和男友一同参加舞会，期间男友在和一位白种女孩跳了两支舞后就失去了理智，把她晾在了一边，完全无视她的感受。而白人女孩却还挑衅而傲慢地对比阿特丽斯说：“你们的黑小子们喜欢我们，是不是？” ⑤96并称其为“苔丝德蒙娜情节”（苔丝德蒙娜为莎士比亚《奥赛罗》中的人物，意即“黑人男子迷恋白人女性”）。比阿特丽斯对于这种“白人至上”的种族优越感深恶痛疾。

多年后比阿特丽斯受邀参加阁下的私人宴会，席间当美国女记者对阁下态度颐指气使，对在座政要傲慢无礼，对卡根的经济政策妄加评论时，没有任何人去指责，这些男士们还满足地微微一笑，而阁下甚至还表现出难得一见的顺从。此时，比阿特丽斯感到一种彻底的孤独感，读者也能感受到其内心的愤慨和悲哀。最后当她看到美国女孩刻意撩拨阁下以展示自己的女性魅力时，为了国家的荣誉，为了长期遭受殖民压迫的人民，比阿特丽斯像一个忠诚的卫士般把自己“抛”过去，冲向这名白人女孩和阁下中间。当再次面对种族主义和霸权文化的压迫时，比阿特丽斯勇敢反抗，展示了民族的自尊与自信。

虽然同样留学西方，但比阿特丽斯没有像阁下一样迷失自我、盲目崇拜白人文化，不再甘于只做一个被动的他者，勇敢地给予殖民主义还击，坚定而自信地发出了来自第三世界女性的新声音。

（三）危机中找寻出路

小说中比阿特丽斯对男性沙文主义的强烈批判和精辟说理，对时局和政事的敏锐洞悉令人称赞。然而在克里斯和伊肯遭遇变故之前，比阿特丽斯更多地还是沉浸于自己的个人生活中，或站在克里斯和伊肯间充当一名调解员，试图化解两人的分歧和矛盾，而对政事和斗争甚少参与。在伊肯遭到独裁政府粗暴而血腥的迫害之后，比阿特麗斯才深刻意识到现在的统治者和已经撤离的殖民者如出一辙，并没有打算与那些穷困的、被剥削的人民建立重要的内在联系，而这也正是政府的弱点所在。因此面对无情展现在面前的未来时，她没有神经脆弱，没有懈怠，而是决定勇敢面对未知的一切，冷静掩护并协助克里斯出逃，同时妥善照顾伊肯的遗孀艾勒瓦，并劝慰艾勒瓦“过去的已经过去，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坚强，当战斗来临时，我们就能好好地战斗。” ⑤206在她的陪伴和鼓励下，艾勒瓦浑身散发出了新的光芒，两人也建立起了革命般的友谊。而对于她的女佣阿加莎，这个向来被她忽视、被她鄙视的可怜女孩，比阿特丽斯也意识到阿加莎不过也是不幸的女性群体中的一员，自己和她的阶级差异不过是运气而已，她也应该被善待、被尊重。就这样，原本相互孤立的三位女性重新团结在了一起，建立起彼此间的信任。

而后，克里斯在出逃几乎就要成功时为救一个受欺凌的女孩不幸中弹牺牲，总统也因独裁统治和对正义之士的迫害而被绑架，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政府随之垮台，这个国家重又陷入混乱。然而，民心没有泯灭，希望之光没有熄灭。故事的最后，比阿特丽斯和那些来自各个行业的不甘被压迫的“几乎是陌生的人之间结成了一个自卫的同盟，他们的关系比亲人和友人更加牢固。” ⑤256故事的最后，在伊肯和艾勒瓦的女儿降生后，比阿特丽斯一反传统，彻底颠覆父权制度和男权话语，为孩子主持命名仪式，并给孩子取了一个男孩的名字“阿玛琪娜”（希望道路永远不要完结的意思）。而比阿特丽斯也成为了这个同盟的灵魂人物，其领袖地位日益突出。虽然小说没有提及卡根的未来如何，但是在以比阿特丽斯为代表的精英阶层和底层民众所结成的这一同盟中，我们却能看到这个国家获得新生的希望。

四、结语

作为一位亲历了尼日利亚剧烈社会动荡和军事冲突的作家，阿契贝的作品生动而形象地展现了尼日利亚及非洲在殖民时期以及独立后的巨大社会变迁。

而作为第三世界处于弱势地位的女性群体中的一员，比阿特丽斯敢于向父权制和殖民主义挑战，大胆突破大众和精英的界限，在巨大政治动荡和变迁中挑起了

革命领袖的重任，让我们看到了这个国家实现民主的希望，看到了第三世界女性觉醒的希望。

注释

① 尚佩佩.《蝴蝶君》的后殖民女性主义解读[J].名作欣赏，2016（30）：172。

② 任一鸣.后殖民：批评理论与文学[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8：220.

③ 罗刚，裴亚莉.种族、性别与文本的政治——后殖民女性主义的理论与批评实践[J].北京师范大学学报：人 文社会科学版，2000（1）：100.

④ 张京媛.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3.

⑤ 钦努阿·阿契贝.荒原蚁丘[M].朱世达，译.重庆：重庆出版集团，2009.

参考文献

[1] 罗刚，裴亚莉.种族、性别与文本的政治——后殖民女性主义的理论与批评实践[J].北京师范大学学报：人 文社会科学版，2000（1）：100.

[2] 钦努阿·阿契贝，荒原蚁丘[M].朱世达，译.重庆：重庆出版集团，2009.

[3] 任一鸣.后殖民：批评理论与文学[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8：220.

[4] 尚佩佩.《蝴蝶君》的后殖民女性主义解读[J].名作欣赏，2016（30）：172.

[5] 张京媛.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