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苦的这一杯酒
2017-06-08张华珍
张华珍
“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尤如戏曲舞台上的主角亮相,鲁迅先生的小说《孔乙己》中的主人公孔乙己一出场,便赢得满堂喝采。在咸亨酒店这个缩微社会中,“站着喝酒”是“短衣帮”的专利,“穿长衫”则享有到酒店里面“慢慢地坐喝”的特权。而孔乙己却一箭双雕“站着喝酒而穿长衫”,奇怪的装扮,独特的站姿,显示了孔乙己与社会格格不入,也显示了他被社会孤立的尴尬境地。他不屑与短衣帮为伍,可又挤不进丁举人们的圈子,他放不下读书人的架子,却又不得不面对生活的困窘。他迂腐,麻木,可怜又可悲。咸亨酒店里的人耻笑他,有些读者甚至也笑话他。很少有人考虑孔乙己为什么喝酒,而文中写孔乙己喝酒的文字有十处之多,甚至孔乙己最后一次到咸亨酒店来也是为了喝酒。“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曹孟德的诗是得到了许多人的共鸣的。因此,孔乙己的“好喝懒做”,不仅仅是生理上的需求,更是他愁苦心理的依赖和寄托,是他内心痛苦的外在反应。
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笑之人亦必有可悲之处。下面就借咸亨酒店的这一杯薄酒,走进孔乙己的内心深处。
一、借酒消愁
“没有进学”是孔乙己心中的最痛,而要进学已没有任何希望。在无力改变现状的情形下,孔乙己只有借酒来麻醉痛苦的神经,消解内心的忧愁。可是,周围的人偏偏不停地捉弄他,取笑他:“你怎么连半个秀才也捞不到呢?”利语如刀,直刺孔乙己痛苦得几乎麻木的神经。锥心之痛使他“颓唐不安,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痛苦万分的他根本无力招架众人恶意的嘲讽,只能任人揭他痛苦的伤疤一次又一次。借酒消愁愁更愁,这种痛苦有几人真正了解?
二、寻找尊严
孔乙己是读过书的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意识深入骨髓。他有一肚子的书,应该说不能叫学问,可在孔乙己那里就叫学问,因为没有“进学”,找不到施展学问的天地,他只有借酒来显示自己所谓的渊博。酒是麻醉剂,也是兴奋剂,正所谓酒壮英雄胆,没有酒,武松打不死老虎。然而生活中的武松毕竟太少了,多少失意的人只有在酒后方显出“英雄本色”,孔乙己也不例外。他要借酒找回他读书人的尊严,所以他在众酒客嘲笑他“又偷了人家的东西”的时候,他“不回答,对柜里说,‘温两碗酒,要一碟茴香豆。便排出九文大钱。” 置若罔闻,故作镇定,显得清高而孤傲。満口的之乎者也,“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教小伙计“回字的四样写法”,这些都是他卖弄学问的表现,可惜没人认同,更没人欣赏,他得到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嘲笑与冷落。他只能在酒意微醺中,孤芳自赏,顾影自怜。
三、寻找温暖
生活在人世间,每个人都不是孤立的存在,再孤芳自赏的人,也要与人接触,与人交往,在与人打交道的过程中感受人间温情。孔乙己渴望与人交流,渴望人间温暖。他不在家喝闷酒,而是到咸亨酒店来喝酒就是他希望融入社会的心理反映。当然,我们不知道孔乙己的家在哪里。可是,孔乙己却找不到任何人可以沟通。他的之乎者也无人能懂,众酒客的嘲弄让他狼狈不堪,酒店掌柜的取笑让他尴尬万分,他只有同小孩子说话,可小伙计对他冷冰冰,甚至于不理不睬,而最小的孩子只盯着他的茴香豆。孔乙己找不到朋友,更找不到知己,他只能孤零零地、昏惨惨地斯人独憔悴了。可以说,在咸亨酒店这个微型社会里,除了酒是温的,还是羼了水的,孔乙己得不到半点人间的温情。
以酒作为切入点走近孔乙己时,才发现这个人物是如此的可悲可怜可叹。在那样的艰难时世,酒成了孔乙己唯一的慰藉和依賴,虽然买醉不得,尊严不再,慰藉不能,他却瘾君子般欲罢不能,最终恶性循环,直至循环不动,悲惨死去。
在揭露封建文化、封建教育对读书人的毒害时,在抨击冷漠社会的残酷时,在批判孔乙己的迂腐麻木时,能否掬一把同情泪,献给那些曾经失意痛苦过、现在依然失意痛苦着的卑微的灵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