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如何跑过现实?
2017-06-07叶炜
叶炜
众所周知,我们早已步入了互联网时代,在这个特殊的网格化的虚拟和现实相互交错融合的现代社会里,资讯传播已经发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现实的肌理毫发毕现,让文学写作者招架不住。资讯时代,写作的神秘性逐渐淡化,互动性的交流不断增强。作为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写作者,不得不终日面对文学写作跑不过现实的无奈和荒诞。
面对日趋荒诞的现实,作家创作分别指向了两个路径:一个是如实再现生活,比如贾平凹的《极花》等传统文学作品;一个是魔幻化表现生活,比如余华的《第七天》以及大量的网络文学作品等。在后一类的作品中,出现了超越现实的鬼魂叙事、动物叙事、穿越叙事、幻想叙事等手法。我把这种写作称为超现实主义写作。对于当代小说而言,这种写作是一种久违的东西,但它的确很美,很有意味。在当代小说包括我自己的小说“乡土中国三部曲”中,有许许多多这样的描写,人与鬼的对话,人与神的对话。比如在《福地》中,死去多年的绣香一再出现,关心着她的儿女,也关心着她的丈夫老万。对于这种神秘元素的介入,批评界已经习惯于将其称之为“魔幻现实主义”,把它看作作家的一种艺术手段。但李新宇教授却认为,“它并不一定是魔幻现实主义,更无需模仿马尔克斯,而是只要忠实于乡土,不净化、不提纯,原汤原汁地反映生活,就必然要写出这些神秘元素”。在著名学者李新宇教授看来,当代中国人的大脑是经过唯物论格式化了的,所以很难容纳某些与唯物不相容的东西。所以,《聊斋志异》被专业人士称之为小说,甚至大谈什么“蒲松龄的创作”之类,其实,蒲松龄何曾“创作”?他不过是生活的记录者罢了,而那些故事,并非他编出来的。在当下中国文坛,谁如果说《聊斋》是写实的,大概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但在蒲松龄当年,却知道自己并未创作,而只是记录一些故事,而这些故事是写实,而非虚构。鬼也罢,狐也罢,花妖树精也罢,都是人的生活的一部分。当代作家和他们的读者之所以作出“魔幻”的解读,只是因为头脑中有了一些框子,凡是装不进这框子的东西,就往往要被排斥,或者把现实的说成是想象的。
超现实主义写作是当代文学跑过荒诞现实的一种有效路径。所谓超现实主义,是区别于现实主义和魔幻现实主义的一种创作技巧和写作手法,它一方面注重和现实的紧密勾连,另一方面又强调对现实主义的超越与游离,让小说在更加贴近现实的基础上,调动起作家创作的所有感官技巧,增强小说的可读性和思想性,进一步加强对现实的批判,在先锋文学和现实主义文学之间走出一条新路子。这是对中国现实主义以及魔幻文学的双重继承,更是超越。下面,结合我自己的创作实践,尤其是继“乡土中国三部曲”之后完成的“裂变中国三部曲”(包括《山西煤老板:黑金帝国的陨落》、《糖果美不美》和《贵人》),具体谈谈超现实主义写作问题。
一、超现实主义:比现实跑得更远一点
表面上看,《山西煤老板:黑金帝国的陨落》是纯文学小说《富矿》(“乡土中国三部曲”之一)的副产品,是其姊妹篇。但在实际的创作过程中,这两部作品却是完全独立的创作,也可以看作是我试图融合现实主义写作和超现实主义写作的一种努力。
创作完中国作协重点扶持长篇小说《富矿》不久,我又看到山西煤改和煤矿灾难不断的消息,再创作一部有关煤矿的长篇小说的想法在心头萌发。碰巧此時一位出版界的朋友向我约稿,说看了《富矿》感触颇深,能否再创作一部同类题材的小说,重点关注一下山西煤改和煤改中的煤老板以及官商的勾结。考虑到这方面的素材《富矿》并未用足,完全可以把《富矿》未用完的素材充实到新的创作中来,我便立即着手《山西煤老板:黑金帝国的陨落》的创作了。
我很清楚,这部新作和《富矿》的创作完全不同,《富矿》的写作目的是由小人物反映百年煤矿史,反映工业文明和农业文明之间的相互渗透和影响,而《山西煤老板:黑金帝国的陨落》关注的则是一个更加特殊的群体,这个群体的生活更加为常人所不知。他们处于舆论的焦点当中,身上折射着中国特有的官商文化。这两部作品更重要的不同是在创作手法上,一个是传统经典的叙事,一个是充分荒诞风格化的写作。
我在《富矿》的创作札记中所说,在目下的中国,有关煤矿的长篇小说创作并不多见,专事煤矿小说创作的作家更少。在涉及矿山题材的创作中,以中短篇作品居多。相对于矿山生活的丰富和煤矿工人的艰辛,以及社会对煤矿的关注度,这类题材的长篇创作真是很不相称。而反映此类题材的网络长篇小说更是一片空白。
早在2002年,我接触煤矿生活了解和积累矿区素材初期,就充分敏感到矿山题材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富矿”,应该将矿山写作的文章做足,不然就太可惜了。囿于《富矿》的宏大主题限制,当时的创作还不可能将过多的笔墨放到煤矿高层管理者身上,尤其是作为特殊阶层的煤老板,更是不宜涉及。这就为《山西煤老板:黑金帝国的陨落》的写作留下了巨大的发挥空间,而这样一部作品,也非常适合使用超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
因为准备比较充分,在动笔之际,一个从底层奋斗不断勾结官员借力发展逐渐壮大的煤老板形象呼之欲出。我的任务只不过是将主人公煤老板王大力如何一步步走上发迹的奋斗史以超现实主义小说的方式展现出来。在写作过程中,王大力这个人物一直走在我笔触的前面,有关他的那些或悲伤或辉煌或肮脏或下流的故事,就像鲜花开放一样,一层层次第铺开。
文学的魅力就在于不同新闻纪实报道。《山西煤老板:黑金帝国的陨落》的写作不能受到新闻性的报道的影响。有关煤老板,并不是娱乐媒体所报道的那样一味地奢侈和放纵,他们中更多的人是在为财富积累而努力打拼。在国家政策的变动时刻,他们有着和常人一样的惊慌和无奈,他们也是凡人,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具有煤老板身上的善和恶。所以,对于煤老板,不必神化,更不必妖魔化,他们就是一个群体,有着常人的一面。
无论是传统文学创作还是超现实主义写作,始终都离不开人间情怀。所谓人间情怀,就是作家要站在平民化立场去立体化表现生活。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复杂的动物,作为表现人的灵魂的长篇小说创作,如果没有这种人间情怀,可能会是一种极为遗憾的缺失。
现实生活中的人物都是一个多面体,作家只能用多棱镜来观察和表现。无论是传统叙事《富矿》的创作,还是《山西煤老板:黑金帝国的陨落》的写作,以及此前的几部长篇小说,我都努力做到用人间情怀去塑造笔下的人物,展现他们的命运。《富矿》中的麻姑、笨妮、蒋飞通,《山西煤老板:黑金帝国的陨落》中的王大力、首长秘书,我都尽力做到让他们“站起来”,以便让读者把他们看得更加清楚。
传统叙事也好,超现实叙事也罢,都应该对现实生活有所担当。作家所具有的启蒙意识和敢于担当表现在创作当中。自小说界革命开始,作家就被历史整合进了启蒙者的行列。作家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对此,所有有所抱负的写作者都不会否认。
我们曾经刻意强调文学的审美,但文学的质地同样离不开思想,离不开启蒙。任何一个作家包括极具创作个性的张爱玲,都会自觉不自觉地在作品中渗入自己的思想。创作《山西煤老板:黑金帝国的陨落》的目的很简单,在丰富煤矿题材小说长廊人物形象的同时,我想尽可能地反映煤老板生活的全貌,让被改革者和改革者一样有说话的权利和机会。
我在小说中说过这样一句话:“改革自有改革的理由,动饭碗者自有动饭碗的动机”,但依照“小孩子的思维来进行煤改,其理由并不让人心服口服,最起码,不能让王大力这样的煤老板心服口服”。或许,自古以来,能让既得利益者“心服口服”的改革很少,但作为小说创作,必须给“人物”一个“公平”交代,尽管这个“交代”是虚拟的,但却可以以此来影响读者。
《山西煤老板:黑金帝国的陨落》出版时,正是山西煤改收尾之际,山西煤矿国有化以后,矿难的讯息依旧不断。就在此书脱销不久,又传来山西矿难死亡上百人的消息。我在小说中通过主人公王大力提出这样的疑问:“国有了就没有矿难了吗?”小说进一步指出:国有煤矿矿难不断的事实证明,煤矿国有未必就能减少矿难。
可以看出,《山西煤老板:黑金帝国的陨落》虽然是超现实主义的写作,但其质地依然是现实主义的,小说内容充满了对现实的批判。在写作过程中,我极力避免作价值上的判断,尽力做到客观展示生活现实,并力求在客观的基础上有所超越。
对许多读者来说,煤老板是一个陌生的阅读题材,传闻中的煤老板的奢华,他们的花天酒地,他们的官商勾結,都对读者形成一种吸引。为避免过分猎奇心理,我极力做到敏感描写的节制和语言的活泼幽默。我在写作中极力将读者的注意力吸引到对煤老板命运的关注上来,让他们在轻松的阅读中体味煤老板生活的沉重。
小说是语言的艺术,好的语言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小说写作的成败,超现实主义创作尤其不能忽视语言的力量。作为有着十分鲜明荒诞化风格的长篇小说,《山西煤老板:黑金帝国的陨落》的语言很干净,我试图挤掉这部小说语言的所有芜杂,只留下有分量的“干货”。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读者阅读上的快感和轻松。
《山西煤老板:黑金帝国的陨落》的创作使我认识到,文学不是现实的附属品,超现实主义写作能够让写作焕发出超越现实的光芒!
二、超现实主义:让现实更加有温度
在写完以煤矿为叙事大背景的《富矿》以及《山西煤老板:黑金帝国的陨落》以后,我很想再写一部以铁矿为背景的长篇小说。我以为,铁矿和煤矿一样,也是一个有待挖掘的文学富矿。作为“裂变中国三部曲”第二部作品,《糖果美不美》的创作起源于此。
《糖果美不美》在内容上是对铁矿主(后为地产商)后代的爱恨情仇的反映,可以说是对“富二代”的切片式展示。在这方面,这部作品看点频多,可以足够吸引读者特别是青年人阅读。但需注意的是,这种写作一不小心就会陷入现实主义的零度叙述,这不是我的追求。我要让这部作品带上情感的温度。换句话说,超现实主义写作追求的是一种情感化的现实。
一段时间以来,关于二代的话题弥漫于各大平面和网络媒体,其中“官二代”“富二代”和“贫二代”引起了较为广泛的关注。我对中国的二代群体很感兴趣,二代现象折射出了中国社会转型时期的问题和矛盾,通过对这三个群体生存状态的考察,可以反观中国社会的多元文化形态。于是我先后写出了《山西煤老板:黑金帝国的陨落》《糖果美不美》和《贵人》,分别对“贫二代”、“富二代”和“官二代”这三个群体予以展示,写了一个“裂变中国”三部曲。在这三个作品中,尤以《糖果美不美》写得最为用心。
为了让小说有着超现实主义的温度感,我在《糖果美不美》中设置了一个寓意很深的意象——“糖果”,这个意象象征着一切美好的东西。这个意象是偶然间想起的,觉得很适合“富二代”这个小说题材。
糖果是一个很美好的东西,特别是对于小孩子来说,吃糖果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享受。糖果象征着财富,也象征着爱情等一切美好的东西。同时,糖果也意味着诱惑。人在成长的过程中,会遇到很多诱惑。如何选择以及如何处理这种种诱惑,是我们每一个人都要面对的考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成长是危险的。但我们必须成长,必须选择。
相比较《山西煤老板:黑金帝国的陨落》,《糖果美不美》借用了更多的超现实主义小说的创作手法。有许多人认为,传统文学和超现实主义文学之间存在着一道很深的鸿沟,两者的写作是完全不同的,是在两股道上奔跑的马车。其实这种观点是不全面的。无论是传统文学(纯文学)还是超现实主义文学,在本质上都是作家的精神创造,两者之间是可以互相借鉴互相融合的。《糖果美不美》就是要做出这样一种尝试。
在形式上,《糖果美不美》借用了超现实主义网络小说的特点,这部作品猛一看上去,很容易被看成一部时下流行的网络作品,但在仔细阅读之后,读者或许会发现,这部作品的内涵和所传达出的审美价值依旧是传统意义上的。这是和时下流行的超现实网络小说的不同之处。总起来说,这部作品在写法上是超现实主义的,在内涵上是传统的。
超现实主义和传统叙事界限的打通,标志着我的写作观的哲学转变。
《糖果美不美》是一部表现人心孤独和社会病态的小说。小说中写到了以杜虹为代表的几个女性,她们身上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孤独之“美”。因为深爱而又不得不远离江上风,杜虹几乎一辈子都生活在孤独的阴影当中;江楚楚则因为内心的恐惧和孤独走上了置人于死地而后快的不归路,幸好她骨子里还有对美好的希望,最终,她战胜了孤独;而女大学生夏晴则因生活所迫,不得不向内心的另一面“屈服”,做出了遗憾终生的错误选择,从而让她倍加痛苦;同样受到孤独纷扰的还有江上风的情人米贝,这个时尚女人内心深处也有一丝孤独的影子,她差一点就被孤独击倒。让这些女性走出孤独,是这部小说的一个底色,这是一部给人美好希望的小说,读了它,你会感到很温暖。这就是超现实主义写作的温度感。
这个小说和我以前的作品不同,以前偏于暴露,是为了学习鲁迅,“引起疗救的注意”。而这个作品则主要是给人以光明和希望,充分传达出了写作的善意。更为重要的是,这部小说有效结合了传统叙事和超现实主义表达。从这个意义上说,这部作品标志着我的写作开始了一个新的转型。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转型可以说是写作观的哲学转变。
三、超现实主义:中国故事的新讲法
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裂变中国三部曲”收官之作《贵人》的话,或许没有比“一个城市打工者的‘血泪光荣史,为你揭示深藏在媒体职场的规则与真相”这句更合适的了。一个从乡村踏入都市、满怀理想主义情结的新闻专业的女研究生,成长为到享誉业界、代表社会正义良知的无冕之王,这中间需要经过多少身体和心灵的千锤百炼?《贵人》会告诉你。
从讲故事的角度来说,这是一部融合了传统叙事和超现实主义叙事的比较耐读的长篇小说。而耐读恰好是小说在当下的阅读环境中必须具备的第一品质。当代小说从1980年代初的觉醒到1980年代中后期的先锋,再到1990年代以后的各类现实主义表演,最终,我们不得不再次回到小说写作的原点——讲一个好故事。或许,讲一个好故事是一名小说家最基本的本领,但就是这个最简单的要求,却让许多作家深陷尴尬和困惑。
一段时间以来,许多作家被各种各样的文学实验弄得眼花缭乱。他们不厌其烦地谈论着文学的形式创新,谈论文学的语言,但却对小说的故事内核不置一词。认为前者才是作家的本领,谈论那些才能体现出自己的品位和时髦。不错,文学的创新离不开形式包括语言的外壳。但现在摆在小说家面前的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是:我们如何去讲一个好故事,从而让读者靠近而不是远离文学。在这一点上,超现实主义网络小说做得似乎要比传统写作好得多。
小说要写得好看。一切的创新必须从这个原点出发。至少,在目前的阅读环境中,这是一个无法规避的现实。在此基础上,我们再去追求小说的启蒙以及其他创新。
当代中国正处于转型时期,具体说就是处于从乡村向城市的过渡阶段。为了表现这一阶段前期的当代中国,我用15年时间创作了“乡土中国三部曲”《富矿》、《后土》和《福地》。而对于现阶段的当代中国,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的话,似乎没有比“裂变”更准确的了。相比较于巨变等宏大“大词”,“裂变”似乎更加符合现阶段的中国国情。所谓裂变,常常意味着不平静,往往带着些许“痛感”。“裂变中国三部曲”要表现的就是这种转型时期刻骨铭心的疼痛感。为此,我分别选择了偏于一隅的大学生、处于风口浪尖的煤老板和代表中产阶级的城市白领这三个题材,在写作传统叙事的“乡土中国三部曲”《富矿》、《后土》和《福地》的同时,又完成了超现实主义的长篇小说“裂变中国三部曲”《糖果美不美》、《山西煤老板:黑金帝国的陨落》和《贵人》,来系统观察和表现转型时期的当代中国,努力以超现实主义的姿态讲好中国故事。
讲好中国故事,需要合适的写作语言。我一直在思考小说的语言问题,究竟什么样的语言才是小说所需要的?在已经出版的“裂变中国三部曲”前两部《糖果美不美》和《山西煤老板:黑金帝国的陨落》中,我大胆借鉴了超现实主义语言的简洁和明快。而作为“裂变中国三部曲”第三部的《贵人》的语言则更加网络化,生活化,职场化,口语化。因此,作为超现实风格小说,这部作品非常好读。
“QQ空间”是这部网络小说的一个华丽新鲜的外表,其内容则是白领的职场生活以及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
职场也是一个空间,而且是大多数人生存战斗的空间。在职场,也存在残酷的“政治”斗争。这种斗争常常被称作“办公室政治”。
办公室政治是一种非血腥暴力的惨烈斗争活动。由于单位并不是由一群有共同理想的人所组成的,同事之间是为了生活及地位而聚在一起,为了上位加薪,彼此极易产生竞争,看不见的硝烟由此而生。
同事之间相处既要保护自己免受人害,更要为了先发制人而主动害人;大家都抢着向上爬,都希望出人头地,激烈的办公室政治使每个人的大脑里都紧绷着一根弦。
这就让职场小说有了非常好看的元素。超现实主义写作可以赋予这种好看的元素一种新颖的讲法。
对于我个人来讲,写作一个表现职场的长篇小说是很久以来就有的愿望。但我自己一直在高校学习和工作,对于“公司”的生活缺乏真切体验。当然,高校里也是“职场”,在大学机关坐班也会面临着“办公室政治”,但和社会上的其他职业比起来,高校的环境毕竟还是相对“简单”了点,“单纯”了些。在这样的一个背景下,要完成一个精彩好看的职场小说是有困难的。
就《贵人》而言,我熟悉报纸新闻工作,从大学时期算起,我和报纸打了近15年的交道了。因此,我对于报社的运作和新闻的生产有着深切的体会。于是,把写作的背景放到一个新闻集团的构思,便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在这个相对熟悉的“职场”中,我让笔下的人物超现实地活跃在编辑部、总编室、记者部等等“空间”里面,让他们在这里斗智斗勇,嬉怒歌哭。
《贵人》的创作来自“QQ空间”的启发,我的所有创作灵感也是在这个题目的启发上得来的。这就在无形中为这部小说的创作加了一个“紧箍咒”——小说必须围绕“QQ空间”展开故事情节,而且又必须是精彩好看的职场生活。这就更加需要天马行空式地超现实主义写作手法。
说实话,我一向讨厌有限制的命题写作。超现实小说写作手法虽然自由,但也是有着特殊限制的。有限制的写作虽然让人生厌,但同时却又充满了挑战。在我看来,写作《贵人》的过程就如同经受了一次创意写作中的头脑风暴,尤其是经受了类同于强制关联法和聚合写作的训练:用几个看似毫无关联的关键词,来铺陈为一部长篇小说。我相信对于几乎所有的写作者而言,带着镣铐跳舞的情形可能都曾经遇到过。一个有追求的小说家是愿意在写作方面做出多种努力和尝试的。我之所以愿意投入这么大的精力来写这部超现实小说《贵人》,就是要挑戰一下自己,看看是否可以在受到很多限制的情况还能挥洒自如。
其实,在此前以及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中国几乎所有的作家在创作时都是不可能完全放开的,只要我们生活在这个星球上,只要我们顾虑到社会关系,我们的创作就不能做到完全的自由。这就是真实的现实。而超现实主义就是对真实现实的一种补充与对抗。
我之所以对《贵人》QQ空间这个结构形式感兴趣,还因为这个结构的内涵很宽广。从一般意义上来看,QQ空间只是一个虚拟的网络空间,许多人在这个空间里发布日志,贴一些照片,总之,是把这个空间当作一个与他者交流的载体。但如果我们静下心来想一想,我们生活的这个星球,岂不就是一个“QQ空间”吗?只不过,这个空间稍微大了点而已!
任何写作都是有动机的,没有动机的写作是不存在的。长篇小说《贵人》的创作同样是如此。
处于裂变中国时期的现代社会,人们的生活已经离不开网络。网络是虚拟的空间,但许多人却把虚拟的空间当做真实的存在,总感觉网络虚拟的环境下人才是真实的,而在生活中,我们往往喜欢带上各种各样的“面具”。网络的虚拟,让现实里的人可以穿上各种“马甲”,在鼠标移动的背后呈现出本真的面目。因此,我才有了“真实的是网络 、虚拟的是生活”的感叹。可悲的是,我们常常不得不活在“虚假”的生活中,因为和我们打交道的每个人脸上几乎都有一副乃至更多的“面具”。生活的荒诞,唯有用超现实主义的态度来对待。
网络是虚拟的,网络也是真实的;生活是真实的,生活更是虚拟的(这话怎么读都有点拗口,但仔细咂摸咂摸,聪明的你或许会从中品出复杂的味道出来)。对于我们,则是学会识别和利用。这里,当然包括“QQ空间”。
作为“裂变中国三部曲”收官之作,这部名为《贵人》的长篇小说,我希望它也能够像前两部《糖果美不美》和《山西煤老板:黑金帝国的陨落》一样,在给读者带来阅读快感和审美愉悦的同时,也能给大家带来些许有关当代中国和人生的思考。因为它講述的是当代的中国故事。而如何用更加新颖的手法讲好当代中国故事,恰好又是超现实主义文学所要面对的一个重要课题。
综上,超现实主义写作让文学更加丰富,是文学跑过现实的有益尝试。正如前文所说,超现实主义写作不仅仅体现在纯文学领域,在网络文学的写作中,超现实主义的写作更是遍地开花,这几年流行开来的《盗墓笔记》、《甄嬛传》等超级畅销网络作品应接不暇。笔者相信,随着超现实主义写作的逐渐成熟,好的小说将会源源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