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烦恼》中夏洛的内心矛盾

[摘要]《夏洛特烦恼》作为一部低成本高票房的电影，它的风趣横生带给观众无限笑声，但在欢笑背后，却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夏洛作为一个普通男人内心激烈的矛盾冲突，在梦里他事业辉煌、爱情如愿、掌控一切、独立自强，现实中却无职无业、婚姻平淡、被人嘲弄、习惯依附，他的理想追求与现实龌龊状况形成鲜明对比，他的错位人生以及最后的领悟，符合普通人的共同诉求，潜藏着当代男性从思想到行为的救赎过程出现新的走向。

[关键词]《夏洛特烦恼》；夏洛；内心矛盾；救赎

一、前言

《夏洛特烦恼》是2015年国庆档推出的喜剧电影，根据开心麻花舞台剧《夏洛特烦恼》改编而成。它讲述了男主角夏洛在同学婚礼上，被妻子马冬梅揭穿老底后，借酒意大闹婚礼现场，最后逃到卫生间在马桶旁睡着并梦回高中和青年时代。在梦里，他凤凰涅槃般蜕变成爱情事业双丰收的明星，但成功后的夏洛并不快乐，感觉生活无味，于是他开始思考人生、思考爱情，后来他领悟到，只有平平淡淡才是爱情的真谛；只有以诚相待、踏实做人才是待人做事的根本，大梦初醒后他依然回到妻子马冬梅的身边。影片中救赎与包袱同在，欢乐与忧伤共存，理想的丰满与现实的骨感形成鲜明对比，好在导演给夏洛一个自我救赎的机会，让一个普通男人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但电影的结局却给当下男性从思想到行为留下更深的思考。

影片中的夏洛无疑是人们眼中的“窝囊废”，实际上他是一个矛盾体。从心理学角度看，夏洛整个人是充满矛盾的，他富于理想，现实懒惰；他追求完美，现实龌龊；他祟尚独立，现实依赖；他充满竞争，现实逃避，夏洛给我们展现了一个具有时代烙印的“精神胜利法”个体，填补了现代男性中需要又难以实现的空缺，增强了认同感。

二、夏洛內心矛盾的表现形式

正如电影歌词里唱的：“你以为一切都没选好，得到的和想要的对不上号……”夏洛的人生总是错位并充满矛盾，其矛盾性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辉煌事业与无职无业的矛盾

电影主角夏洛跟所有普通男人一样，希望自己有辉煌的事业。“弗洛伊德提出：我们的心灵什么都不会忘记，我们记得所有的经历，甚至包括那些没有在心灵里登记的经历。”夏洛在梦里，那些没有触碰过的经历和心灵都逐一再现，高中时代的夏洛人生理想是当歌星，他爱写歌、弹吉他，有才华，有个性，凭着自有的才华被明星那英邀请并同台演出，正是这样一个契机，使他终于咸鱼翻身、功成名就；成年后的夏洛是一颗耀眼的明珠，有钱有款有型，众人追星捧月，把他当偶像。而现实中的夏洛是一个在家待业的“啃妻族”，毕业后的他因为理想不切实际找不到工作，又因不付出行动经常蜗居在家，靠老婆在外做事维持生计。尽管如此，他却不接受现实，当曾经爱慕的女同学结婚，为了让别人羡慕他，后悔当初没跟他结婚，他乐此不疲借来西装，精心打扮，就连礼金都送不起的情况下，他还摆阔死撑送一叠可以给妻子买发动机的“豪礼”。不知情的马冬梅，到婚礼现场看到酩酊大醉的夏洛，揭穿事情真相，夏洛颜面扫地，对妻子大发雷霆，最后他逃离现场，抱着马桶睡着了。梦里的夏洛事业如鱼得水，现实的夏洛无职无业，难以维持生存。影片采用梦境与现实错位的双向叙事结构，凸显夏洛在理想和现实中的抗争，只能通过梦幻来填补，正如弗洛伊德所说的，是本我与自我失衡在梦境中的全部释放。

（二）爱情理想与平淡婚姻的矛盾

每个男人心中都有爱的理想和心中的女神。影片中的夏洛在梦回高中时代依靠朴树、许巍、周杰伦等人的歌曲获得梦中情人秋雅的芳心。梦里，他给自己强烈暗示远离马冬梅，不管过程如何，最终他追到并娶了“女神”秋雅。现实中夏洛却跟相貌一般、性格泼辣的马冬梅结了婚。婚后，他跟马冬梅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马冬梅为柴米油盐而四处奔波，时光的流逝并没有磨灭夏洛迷恋秋雅的情愫，虽然他内心有时候觉得对不起马冬梅，但这种内心的谴责并没有阻挡住夏洛的行动。直到有一天梦中情人跟别人结婚，他压抑不住心中的欲望，想给对方一个华丽的转身，这种欲望冲动早已经把对妻子的愧疚淹没了，所以他不顾一切地想在婚礼现场大炫一番。此时的夏洛心理已经失衡，虚荣心和欲望不断滋长，然而当夏洛梦里娶了“女神”秋雅后，也并未如他想象般生活得那么美好而充满激情，一切索然无味，他有些迷惘，甚至可以说是后悔，于是他在梦中十分介意冬梅跟了大春。大春对马冬梅说：如果法律允许，他不介意三个人一起生活。其实这句话是夏洛内心想对马冬梅说的。他知道自己离不开马冬梅，却又不能忘记秋雅，大春成了马冬梅的依靠，马冬梅成了夏洛的依靠。从梦境与现实的不断游离，我们不难看出，夏洛的内心矛盾越演激烈，在爱与被爱间，在付出与依赖间，最终夏洛回到现实，选择后者，抱着妻子撒手不放，此时秋雅就在人群中，这是一个无能的男人对现实的屈服。张爱玲说：“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这是夏洛的齐人之福，不管是马冬梅还是秋雅，久而久之都会成为他墙上的一抹蚊子血或衣服上的一粒饭黏子。电影《第三种爱情》中谈到，第一种爱情是童话里的，令人神往；第二种是生活中的，不管主人公是肉麻或龌龊，也会让人感动和流泪；第三种是主人公正经历的……夏洛与马冬梅的爱情就属于第二种，他对马冬梅的感情更多源于习惯和依赖，马冬梅对夏洛的执著与付出让人感动，而夏洛对马冬梅的依赖让人悲悯。这种失衡的爱情让人痛苦，在理想爱情与现实婚姻中产生的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情感，是夏洛的内心矛盾和烦恼，也是很多普通男人的烦恼。

（三）掌控一切与被人嘲弄的矛盾

梦境中的夏洛有很强的强迫力和控制欲，他把追求秋雅视为在学校树立地位的标志，所有的同学都不敢惹他，女同学也是跟在他后面，男同学如袁华也怕他三分。在学校里他无视学校纪律，蔑视老师，就连校长也拿他没有办法，他随心所欲，桀骜不驯，这时他可以支配一切，甚至把不喜欢的女生马冬梅分配给大春去追，而他凭着自己的艺术特长，让同学对他马首是瞻。“我们在精神上各不相同，并不平等——由于偶然的物质条件不同，造成了社会地位的不同。”成年后的夏洛因为出名拥有更好的物质条件，这时候的他拥有更多的控制权，朋友和职员对他服帖，身边的人都围绕着他转，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看，这些行为表现正是男性权力的构想本能在社会中的折射。而现实中的夏洛却是一个被人嘲弄和讽刺的对象，在婚礼上一伙同学与老师的对话中，我们看到夏洛当时是学校的“笑话”，不仅学习差，而且还搞恶作剧，成为大家的笑柄。成年后的夏洛参加梦中情人的婚礼，借来礼服精心打扮，不料却与司仪撞衫，大家对他的滑稽表现笑得前俯后仰。梦境中的夏洛游刃有余地掌控着一切，现实中的夏洛却狼狈不堪，被人耻笑，想控制一切却被嘲弄，想被人重视却被人忽略的矛盾构成了夏洛的烦恼。

（四）崇尚独立与习惯依附的矛盾

生活中的夏洛想做独立自主、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只要有一个机会他就有一片舞台，所以在梦境里他凭借自己的音乐天分和机缘走上了成功之路。阿基米德说：“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起地球。”梦境中的夏洛正是这样，他在勇往直前中开创了独立自主的道路，成功后的夏洛不依赖别人，自己创作专辑并开演唱会，再不依附明星同台演出，这是夏洛的理想和愿望。然而残酷的现实并没有让夏洛轻松获得所想要的一切，成功没有想象的简单，毕业后的夏洛，因为理想的破灭，自暴自弃，不断地在生活中沉沦，就连基本生活保障都靠马冬梅在外打工来维持，虽然马冬梅不是他的爱情理想，但他习惯并且依赖她。梦境中他无数次逃离马冬梅，并表现出强烈的决心，但是最后当他发现所有人对他都不真心，就连妻子秋雅也只是爱他的钱时，他回想起马冬梅对他的好，终于领悟原来最好的就在身边。这个时候夏洛选择不是对爱情真谛的领悟，而是对妻子的依赖和依恋，这在影片的最后表现得最为明显：馬冬梅原谅了他，仍然扮演着贤妻良母的形象，他每天巴着马冬梅寸步不离。影片梦中的情节从表面上看夏洛是追求独立的，实质上他的依赖性很强，故事的结尾就是这样表现的：他回到妻子身边跟妻子过日子，却没有在行动上把自己变成一个自立自强的男人。影片最终没有把夏洛的独立与自强艺术强化为行动，这正是夏洛的烦恼和矛盾，也是当下男人的无奈，紧扣影片主题。

三、夏洛内心冲突给现代人的思考

这部影片采用了梦与现实之间的错位来表现夏洛的烦恼和矛盾，梦是精神的一部分，在梦里夏洛完成一切想完成的心愿，他获得了精神胜利。正如鲁迅笔下阿Q的精神胜法留给人们对国民孽根性的深层思考，而影片中的夏洛与阿Q的精神胜利有着不同的时代特征和文化内涵。

首先，夏洛的梦境有着现代人的共同诉求。这种诉求体现了男权体制下的认同感。影片中的女性始终摆脱不了存在的依附性。无论是才貌双全的秋雅，还是性格大胆直率的马冬梅，都得依赖男性获得地位和快乐，梦里秋雅选择强势有钱的夏洛，将他的生活安排得妥帖而周到，马冬梅选择有安全感的大春。现实中，马冬梅跟不成气候的夏洛，秋雅跟一个相貌矮丑的大叔结婚，不管是梦中的女孩还是现实的女性，都改变不了固有的文化地位，仍扮演着贤妻良母的形象，这些都是“内化的父权意识形态。”

其次，夏洛梦境的完美心愿与最后绝望的情绪形成鲜明的对比，产生另一种人生思考。在梦里，夏洛表面上得到了一切，实质上却一无所有，友谊的虚伪，爱情的苍白乏味，最后的艾滋病都让他备感绝望，这些让我们看到完美背后的不完美，光坏背后的千疮百孔，金钱与美色背后的悲催，这些矛盾冲突在夏洛的梦境中却难以调和。然而真实的生活也存在诸多矛盾，从夏洛与马冬梅的结合到对女神的欲望滋长，以及最后的回归，一方面可以让我们感受爱的真谛；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是爱情理想破灭后对现实的妥协，夏洛的精神胜利仍潜藏着男性自我满足背后的苦痛，这是“一种混合的感情，一种带着苦味的愉快。一种肯定染上了痛苦色彩的快乐”，这是对这种复杂情感比较好的概括。

再次，夏洛的精神胜利没有让他走出从生理到心理，再到思想，最后到行动层面的真正蜕变。“生物性别指的是生理层面上的男性与女性，而社会性别指的是文化因素制约下的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在新的竞争环境下，夏洛的生物性别与社会性别没有得到切实有效的调和，男性本能的欲望与男性气质中的顽强与自省、拼搏与追逐，在夏洛身上没有升华，男性欲望背后的救赎却朝着无奈与依附的方向发展。

四、结语

影片中塑造的夏洛形象具有鲜明的时代性，不可调和的矛盾中仍传达着温馨的能量。夏洛的悔悟给女性带来一缕温情，在情感的磨砺与坚持中尝到了一丝甜蜜，正如马冬梅每天出门在外的幸福模样，同时也给处于危机的中年男性带来心灵的慰藉和指引。

[作者简介]肖丽（1980- ），女，贵州凯里人，文学硕士，凯里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文学理论及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