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苍鑫作品中的萨满隐喻

2017-06-05王泓

画刊 2017年5期

王泓

唤醒:苍鑫作品中的萨满隐喻

王泓

《灵体呈现》苍鑫 100cm×90cm 2016年

苍鑫的艺术创作涵括行为、影像、雕塑、装置、绘画、陶瓷等几乎所有艺术表现的面向。每一个展览都只是呈现了其创作的一个面向或者一个面向中的一个片段——其作品整体呈现出的丰富、多元、变化和谱系化延展的样貌，至今还无法同时在一个空间内得以全部地呈现；其作品所表达的强烈的视觉存在，大多无法得到经验事实的支持。所以对苍鑫创作的理解无法建立单独作品的经验判断，而是基于其全体观念的分析判断。

《当事物显露真相之时也是精神迷茫之处》苍鑫布面油彩 2014年

萨满是苍鑫近年艺术创作中持续关注的重要观念。但是，关于究竟什么是萨满，至今并没有达成学术意义上的共识。目前对萨满的学术研究更多是基于人类学意义上的田野调查，也就是说，有多少样本记录，事实上就存在多少种萨满。而“萨满”这个词本身就既是指某种活动或者现象，也是指这种活动或现象中的主持者。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有多少不同的主持者，就意味着有多少不同的萨满传承。由此可以看出，萨满不是狭义宗教学意义上的宗教，而是文化研究语境中的某种宗教现象。万物有灵，众灵共生的萨满信奉可以理解为古代先人的一种宇宙观和生命观，或者说是人类最早出现的思考世界存在与自我存在的精神自觉。

“万物有灵”并不是指由超越万物之存在赋予万物之灵，也不是指万物的实在之外还有万物的灵在的二元存在，而是万物其灵自在，“物在”与“灵在”互证。在苍鑫的作品中，有许多植物、矿物的标本作为现成品直接进入了作品，还有一些对种子或植物结构的表现。这些作品与恩斯特·海克尔（Ernst Haeckel）的《自然界的艺术形态》（Kunstformen der Natur）是完全不同的表达诉求。不再是所谓认识或者发现自然万物中的艺术审美，而是对“万物有灵”的直接呈现，这是萨满观念进入其创作的一个通道。

而“众灵共生”是指：萨满并不是一个所谓的真理的启示者或者传谕者，而是万物众灵的沟通者和联结者。在人类早期的世界观里，人并非万物之主，人也远不是古希腊哲学家普罗泰戈拉（Protagoras）所说的“衡量万物的尺度”。万物同在，众灵共生的萨满世界是一个没有中心的世界。

从一个没有中心的世界观出发，最后构建起的却是以人为绝对中心的认知方式，这是理性的必然抑或人性的偶然？这其实才是苍鑫众多作品所企图提出的问题。维特根斯坦说：世界就是果真如此的一切。所谓认识世界，就是在已经确定的认知方式里，一次又一次重复“果真如此”的证明。人类如何认识世界，世界就是如何的。对世界的认知被演绎成符号的丛林、理念的游戏以及语言的权力，而与世界无关。就像完成一道数学题，只是为了证明定理的正确。所以，回到人类思考的原初，就有可能发现怀疑和挑战认知边界的启示。就像现代派中的原始主义，并非是向原始倒退，也不是对进程的否定，而是对果真如此、只能如此和必须如此的怀疑，尝试从人类最早、最原始的、未被文明驯化的表达冲动里发现另一种可能性的触动。这应该是苍鑫艺术创作中贯穿始终的隐喻，对世界并非“果真如此”的持续表达。对苍鑫而言，萨满是艺术的媒介，而不是相反，艺术是萨满的媒介。苍鑫以其敏锐和直觉走在思想的前面，试图为新思想的产生提供启示性的表达。从这个意义上说，艺术也是一种媒介，表达的是对世界、对存在的思考。

上·《天人合一系列二·七个火圈》苍鑫

下·《创世种子》苍鑫水晶树脂 45cm×25cm×35cm 2015年

人类文明是人创造的以人为中心的文明，是人对世界认知的总和。每一次对认知方式的怀疑都拓展了世界的边界。所谓人类文明的进程，就是不断挑战认知方式的历史。达尔文的航行让世界显现了《圣经》之外的旷野，爱因斯坦的思考使牛顿未曾描述的万物成为可能，而杜尚的荒谬恰恰点燃了20世纪艺术的光明。

尼采说上帝死了，因为超人诞生了；福柯说人也消失了，因为被理性定义的人的诞生，就意味着未被定义的人的“消失”。如果被定义过的认知方式被怀疑了，是否意味着对被“消失的人”的唤醒？因此，更值得关注的方式是：对苍鑫创作与作品的分析，不能仅仅从美术史的上下文关系中寻找相关的经验，还应在更广阔的文化史语境下观照其合理性和可能性。

因为超越艺术规囿，表达对存在的思考是苍鑫作品和创作最具力量的动机。

注:

展览名称：共生·苍鑫2017

展览时间：2017年4月22日-5月10日

展览地点：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