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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布达佩斯大饭店》的隐喻意味

2017-06-02郭萌

今传媒 2017年5期
关键词:韦斯安德森隐喻

郭萌

摘 要:作为美国主流体制中的独立电影导演,韦斯·安德森几乎参与到自己电影作品摄制的各个层面,而电影《布达佩斯大饭店》几乎涵盖了其所有鲜明的创作个性,虽然在视听艺术上延续了以往的“形式主义”,但在叙事层面上却打破了传统的叙事结构,将欧洲古老的历史、文化、艺术、美学等融入在具有好莱坞娱乐精神的喜剧情节之下,这种具有浓厚隐喻意味的叙事方式使得这部影片极具个人特色。

关键词:布达佩斯大饭店;韦斯·安德森;隐喻

中图分类号:J9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17)05-0109-02

怪才导演韦斯·安德森对历史、文学、美术、音乐都颇有钻研,在《布达佩斯大饭店》中,导演将其“作者导演”的身份展示的美妙绝伦。2015年由其自编自导的影片《布达佩斯大饭店》获得了第87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服装设计、最佳艺术指导,同时安德森也因为本片获得了最佳导演提名的殊荣。《布达佩斯大饭店》的故事创作以斯蒂芬·茨威格的小说《昨日的世界》为蓝本,力求再现茨威格笔下欧洲传统文明的衰亡史,通过讲述上个世纪欧洲的一家大饭店的主管和门童的传奇经历,映射出欧洲将近半个多世纪的风云变幻。导演将对于欧洲传统文明多层次的展示和阐释隐藏于极具戏剧性的情节之下,将静心安排的隐喻隐藏在碎片化的故事叙述当中,颇具美学风格。

作为一种修辞手段,隐喻最早出现在亚里士多德的《诗学》中,而现在隐喻不仅是文学著作里的常用手法,也是现代电影中最常用到的表现手段,这种独特的表现技巧使得影片整体在视觉感官上给观众带来强烈的情绪感染力,在影片主题的展现上也更加深刻。《布达佩斯大饭店》的多层次隐喻为本片赋予了深刻的含义,在这里,空间、器物等不只是电影的场景背景与道具,更具有了隐喻性、线索性,反映了人物的关系与剧情的发展。

一、空间隐喻

空间隐喻是隐喻中的一种重要形式,在电影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电影作为一种视觉艺术,通常会利用空间作为电影的感染形式,空间不再是故事发生的背景,更是电影中的故事剧情发生的铺垫与电影中人物关系与社会关系的反映[1]。在对一部电影进行解读和分析时我们会发现,场景空间的布局和设计其实是对影片主题的一种再创造,在影片各个元素的构成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布达佩斯大饭店》中的不同人物出于对不同欲望的追求,反复穿梭在各式各样的空间中。电影的主人公古斯塔夫和其门童零穿梭于饭店大厅,为四面八方而来的客人服务;德米特里派来的杀手乔普林骑着摩托车不停地穿梭在城市之中,为追名逐利、寻找名画奔波;古斯塔夫与零在遭到乔普林的追杀时,皑皑白雪中夹杂着几支干枯的枝丫,三人在白茫茫一片大地中奔驰,这种大与小的视觉冲击力极为震撼。在韦斯·安德森眼中,即使静止的画面也会因为连接着不同的空间而显得别出心裁。

不得不说,安德森的对称式构图极富盛名的,《布达佩斯大饭店》中的酒店大门、楼梯、火车、监狱等建筑的设计都遵循了对称式构图原则。古斯塔夫越狱的桥段是影片中最为激动人心的一段,带有节奏感的音乐伴随着这种本该是及其冒险的动作反而有点喜剧色彩。古斯塔夫和狱友从监狱里逃出来,在不同的房间中来回穿梭,一个空间到下一个空间,像通往未知的世界一样。逃狱过程中一行人忽然遇到狱警这段戏设计的也极具戏剧性,导演把出后安排在一个可以随时移动的地板上,然而更加荒诞的是,只要掀开这块地板,逃狱者俯视的角度正好就可以看到下面的狱警。正在围成一圈打麻将的狱警与这群逃狱者四目相对,面面相觑,一个“回”字形的构图恰到好处的把这种戏剧性完美的呈现给观众。安德森在这里再现了《肖申克的救赎》中越狱的桥段,其实这种曲折的越狱过程,也正是古斯塔夫從入狱到出狱,从限制到解放的象征,同时也形象生动表达出那个时期的欧洲人在传统与现代交叠过程中的彷徨、无奈与不安。

二、器物隐喻

器物,本是来源于现实之中,是戏剧赋予了它们独特的魅力,在不同的电影中,导演安排的各种器物的作用也各不相同。它们有时作为线索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有时可以作为点缀深化影片主题,但其实不管哪种器物,都是作为一种特殊的造型在影片中显现出来,在这里器物抛开了固有的实用功能,而是潜移默化中添加了一种审美和美学价值。

在《布达佩斯大饭店》的故事叙述中,贯穿整体的是导演安排的名画《苹果少年》遗失案,而这副所谓的名画自然而然就成为了本片一个重要的器物。这幅画是欧洲贵族D夫人的遗产,古斯塔夫凭借自己无微不至的服务赢得了D夫人的信赖和倾慕,并得到了这副名画的继承权。而在这个关键时刻,D夫人的儿子却对这副名画的继承权产生了疑问,在这个只关心财富,贪婪至极的人看来,《苹果少年》的继承权无论如何都应该属于他,于是为了拿到这幅画,他架空法律,为了得到财产不惜对律师行刺,谋杀证人。

古斯塔夫曾在过境列车上对零说,我要抱着这幅画死掉,因为我跟苹果男孩很像。 其实这不是古斯塔夫随口说的玩笑话,而是导演隐晦安排的故事前奏,就连古斯塔夫驻足在《苹果男孩》面前的发式和着装都与“苹果男孩”有几分相似。但是转念之间他又改口说:“我打算卖掉这幅画。”这种即便拥有财富但却会因为巨额财富而感到心惊胆战,把当时欧洲人处于传统与现代更迭时期的忧心忡忡变现的尤为精彩。

无疑,韦斯·安德森是一个对影片细节极度在意的“怪胎”导演,然而正是这些精致的细节、精心的器物设计和安排才给《布达佩斯大饭店》带来了更加不凡的魅力。

三、文化隐喻

1.对茨威格人格与信仰的致敬。由于《布达佩斯大饭店》是以奥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的小说《昨日的世界》为故事蓝本,所以在影片结尾,韦斯安德森专门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字幕画面向其表示感谢和致敬。在柏林电影节的首映仪式上,导演韦斯·安德森更是戏称“这部电影基本上就是在剽窃原著”[2]。 1881年,茨威格出生于一个阔绰的犹太人家庭,他的父母亲都属于奥地利上层社会阶层的人群,良好的成长环境让他衣食无忧,生活富裕,并且受到了教育、文化、艺术上的熏陶。十分具有才气的他在成名以后开始游历各国,安德森的《布达佩斯大饭店》也正是以他下榻的饭店为创作灵感,将片中所讲述的故事背景设置在虚构的一间门庭若市的大饭店中。这个饭店外表富丽堂皇,各个部门之间遵循着一定的规矩,有条不紊的运作着。这个具有锦绣前程的大饭店其实是20世纪30年代传统欧洲文明的缩影和象征。

而更加值得一提的是,影片中的三位人物身上都或多或少有茨威格的影子,分别是青年作家、老年作家和古斯塔夫,他们三位从不同的侧面展现了茨威格的生平。影片叙事中年轻作家在离开布达佩斯大饭店后便坐船去南美进行治疗,自此开始了在国外居无定所的漂流,其实这也是茨威格亲身经历的真实写照。1934年他遭到了纳粹分子的驱逐,不得不逃离自己的家乡奥地利,辗转流亡于英国和美国,最后定居巴西。而老年作家的墓志铭上的文字——“纪念我们国家的宝藏”,则形象概括了茨威格作为“天才作家”的巨大人生成就以及其为后世留下来的巨大财富。而电影的主人公古斯塔夫先生则映射了作家茨威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崇高人格和信仰。影片结尾,他为了维护自身尊严和保护零而被敌人射杀,也从侧面暗示了茨威格人生的悲惨结局——1942 年2月22 日晚,茨威格和他的第二任夫人在寓所内自杀,并在遗书中写道,“我的母语世界已经沉沦并抛弃了我”,“而我的精神家园欧洲亦已自取灭亡” ,这是茨威格作为欧洲知识分子对于心灵自由的捍卫。而韦斯·安德森在这部影片中也恰好把对茨威格的怀念与致敬隐藏在戏谑的情节里,并流露于每一帧镜头。

2.对逝去的欧洲文明的缅怀与反思。作为一位个人风格辨识度极高的作者导演,韦斯·安德森的电影无论是处女作《瓶装火箭》,还是十分具有代表性的《月升王国》等都从不同程度上反映出导演对于家庭问题和个体成长问题的关注。在以往的影片中,我们只能看到导演向我们讲述了一个精彩绝伦的小故事,而对于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和却没有太过于清晰的认知。但是在《布达佩斯大饭店》中,我们却能明显的感受到导演在着力复原故事发生的大的时代背景——20 世纪30年代的欧洲社会,这也正是茨威格小说中曾经所描绘的“二战”前的欧洲社会。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一战刚结束不久,这时纳粹刚刚觉醒,欧洲大陆笼罩着战争的阴影。在这种风云变幻的时代背景下,曾经门庭若市的布达佩斯大饭店也难逃厄运,昔日的大饭店早已不再。为数不多的几个老顾客每天来来回回的打着照面,早已熟悉了彼此,他们表面看上去安逸平静,若无其事,但其实是这样的时间荒野把他们从摇篮带到了坟墓。年迈的零和作家面对面坐着,将曾经发生的故事娓娓道来,空荡的饭店大厅把两个人的孤独拉的更长了。

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工业化势不可挡的侵入,无时无刻不影响着人们的生活,以前那种人文关怀,极富秩序化的传统开始迅速消亡,取而代之的是现代化,快餐化的东西。欧洲这块文化底蕴深厚的土地被铁蹄蹂躏,理念与现实的分离使得欧洲传统文明消亡速度更加迅速。科技的进步,使得人与人的相处完全被媒体和电子科技所替代,相比起起过去神话、史诗、童话的口口相传,急速发展的现代世界更加注重速度和效率。随着实用关怀的消失,欧洲文化的精神支柱也就倒塌了。虽然《布达佩斯大饭店》力图再现旧时欧洲文明的秩序、艺术等等,但其实这一切都是一种优雅的幻象,两次工业革命推动了西方工业的飞速发展,经济的发展使得理性、集权等主流意识形态崛起,人们已经不再满足于过去那种有安全感的黄金时代,那种贵族式的、仪式般的传统欧洲文明早已成为处于从属地位的“他者”。

韦斯·安德森通过《布达佩斯大饭店》把茨威格对于这种欧洲传统文化没落的现实的惋惜赤裸裸的展现给观众看,激起太多感慨和反思。

四、结 語

《布达佩斯大饭店》是韦斯·安德森的巅峰之作,从另外一方面来讲,也是他导演生涯的突破。跟他以往的电影作品相比较而言,这部影片不仅仅局限于以往热衷的家庭和成长主题,而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导演站在主流立场以外对欧洲文明发展过程中出现的问题的冷静探讨和思考,巧妙的将历史、文化、种族等元素隐藏于荒诞的喜剧情节之下,并且把人物的心理力量极为巧妙的表达给观众,也正是这种方式给这部影片带来了更加深刻隽永的隐喻意味。

参考文献:

[1] 王亚琼.《阳光灿烂的日子》中电影空间的隐喻性[J].西部广播电视,2014(24).

[2] 斯蒂芬·茨威格. (英)马修·安德森.王琪峰 编译.《布达佩斯大饭店》的灵感来源[N].中国艺术报,2014-03-02.

[3] 刘俊杰.布达佩斯大饭店叙事风格与美学特征[J].电影文学,2016(1).

[4] 丁桢桢.韦斯·安德森式电影画面的叙事风格——以电影《布达佩斯大饭店》为例[J].2015(3).

[责任编辑:传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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