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置风险点乃防控金融风险的重点
2017-05-30张锐
张锐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在部署明年工作任务时明确指出,要把防控金融风险放到更加重要的位置,下决心处置一批风险点,着力防控资产泡沫,提高和改进监管能力,确保不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动态的观察,在失去有效防控的前提下,未来中国金融风险不仅可能因为银行不良资产的叠增而引爆,也可因债务链条的绷紧甚至断裂而发生,还会由于各种杠杆资金的驱动而提升,同时汇率市场的急剧波动可能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消除与处置这些风险点不仅需要各路宏观政策的灵活匹配与策应,还须进行相应的监管框架重构以及加大对违规、违法行为的整肃惩处力度。
银行不良“双升”之警
最新数据显示,截至2016年三季度末,我国商业银行不良贷款余额1.44万亿元,较2015年末增长17%;不良率1.76%,较2015年末上升0.09个百分点。在直冲2%这一政策警戒线的同时,银行不良率已连续5个季度反弹,而且“双升”持续了整整五年。除了不良贷款率和不良贷款余额“双升”外,国内银行金融机构的的拨备覆盖率也下降到了目前的163%左右,距离巴塞尔协议Ⅲ所规定的150%法定下限已为时不远。
非常严峻的是,银行业资产质量与宏观经济形势息息相关,呈现明显的顺周期性,而当下国内经济处于下行通道,去杠杆、去库存、去产能还会延续,结构性和体制性矛盾所积累的风险最终在自我显化的同时也会转移到银行负债表中,银行不良贷款因此存在续升的可能。对此,位列四大AMC的东方资产发布的研究报告认为,银行业不良贷款率上升趋势还会持续4~6个季度,新增信贷集中出现不良贷款的时间点较大可能是2017年。当然,为了控制不良率,银行不得不进行拨备冲抵,相应地就会减少信贷或者惜贷,实体经济所能承接的信贷供给力度因之会大大削弱。
债务规模膨胀之压
根据财政部披露的数据,截至2015年末中国地方政府债务规模为16万亿,如果加上2016年新增1. 18万亿的债务额度,我国地方政府债务最新规模应为17.2万亿,债务率约为89%。但必须指出,17.2万亿仅是地方政府一般债务与专项债务,如果加上或有债务,按照各省30%的平均占比计算,地方政府的实际债务规模至少在22万多亿左右。虽然总体上来看,地方政府的债务率并没有抵至100%的风险警戒线,但像贵州、辽宁、云南、内蒙古等多个省份的债务率已超120%,其中贵州省高达189%,违约风险不能不大。当然,出于“稳增长”的需要,也更为了防止地方政府的债务违约风险的发生,过去两年地方政府通过发新债换旧债的方式置换债务8.2万亿,但如果在进行债务置换的同时,地方政府依然通过诸如财政与银行、国有企业等合作成立基金等衍化方式变相举债,这不仅会加大今后债务置换的压力,而且在债务总量相对较高的前提下,这些隐形债务一旦显露,极容易引爆新的财政信用风险。
同公共部门债务一样,私人部门债务也到了值得倍加警惕的时候,据国际清算银行的数据,目前中国企业的债务率高达170.8%,居全球之首,高出发达国家平均值80个百分点,高出新兴经济体国家平均值66个百分点。企业债务积累过多往往是金融危机先兆,发达经济体私营部门信贷占GDP比例从1950年的50%上升为2007年的170%,最终引爆全球金融危机。虽然我们不能说负债压力倍增的中国企业会同样点燃危机导火索,但在经济增速下滑、经营成本增升以及企业盈利空间被压缩的客观背景下,诸如东北特钢等企业的债券违约风险却是极有可能蔓延与复制的。
杠杆资金之危
从2015年股灾前高达1.5万亿元的场外配资以及10倍乃至更高的杠杆率并最终酿成哀鸿遍野的悲剧,到前不久债券市场5年期、10年期国债期货价格罕见跌停后爆出许多封闭式基金110%~125%的杠杆率并最终吞咽血流成河的苦果,再到国内保险企业运用万能险高杠杆资金举牌上市公司引来管理层的大声呵斥,事实说明,只要监管存有空白,资本就会变成“妖精”在市场中翻云吐雾。
作为金融创新与多样化的产物,民间融资所演绎出的各种复杂产品体系以及商业模式对现行监管体系也提出了巨大考验。从涉及22万投资者、金额高达430亿元的昆明泛亚事件,到涉案金额100亿左右的四川汇通担保事件,从以高额月息拉人头的MMM金融互助,到多达千余家P2P的跑路,再到鬼魅丛生的“校園贷”,各种非法融资与欺诈行径大行其道。金融创新与金融风险历来是硬币的两面,在大力推进金融创新以及互联网金融等新型业态发展如火如荼的同时,显然更应绷紧风险监管与约束之弦。
汇率市场波动之扰
美联储去年年底升息已尘埃落定,但由此给人民币以及汇率市场所产生的后续扰动不可忽视。动态地判断,联储在2017年还会加息,这势必挤压我国央行货币政策进一步宽松的空间;不仅如此,基于加息的预期,美元强势将成为一种趋势,相应地非美货币必显弱势。虽然中人民币加入了SDR,参考的是一篮子货币汇率,但实际并没有摆脱美元的直接影响。乐观地预计,2017年人民币对美元会贬值5%以上,而悲观者则看得更高。
为了维持人民币汇率的稳定,央行不得不进行市场干预。数据显示,2016年中国减少外汇储备1800亿美元,11月底央行口径的外汇占款为人民币22.26万亿元,环比下降3826.76亿元,为连续第13个月减少,显示中国资本外流加剧。虽然未来一年由于境内外货币政策分化是否还会进一步强化原有市场趋势值得观察,但有两点却需要高度重视。一方面,国际投机资本借人民币贬值预期从而蓄意做空中国的阴谋会显著强化,甚至可能转化为阳谋;另一方面,尽管汇率下降有利于刺激出口,但在全球需求依旧疲软的市场背景下,货币贬值未必能给中国的外需和经常性账户的改善带来多大福音。
织牢防控之网
无论是传统金融还是创新金融,无论是信贷市场还是债券市场,无论是资本市场还是汇率市场,风险点上的危险因素正在积聚,并呈现出许多新的特征。为此,首先需要我们统筹兼顾和灵活打出宏观政策的“组合拳”。一方面,货币政策应当稳健而保持中性,在为实体经济输送必需流动性的同时,加强危机管理和系统性风险处置机制建设,构建系统性风险防范的长效机制,充分发挥中央银行维护金融稳定的重要作用。另一方面,通过实施积极有效的财政政策提高总需求水平,包括适当提高赤字率水平,加大政府购买商品和劳务,用增发国债募集资金投资基础设施,逐步置换地方政府债务,通过运用中央政府支出购买地方政府融资平台资产等手段释放出基础货币向市场注入流动性,使企业增加现金收入抵消债务。在汇率政策方面,要增强人民币汇率弹性靠拢均衡汇率水平,避免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的高估,以增强企业外部市场产品竞争力和贸易盈余,并利于企业增加现金收入,降低债务及其成本;而针对境内外货币政策分化可能带来的资本流动冲击,可通过提高回购交易保证金比例、征收跨境投资者金融交易税等一系列宏观审慎措施规范、降低金融市场杠杆交易;还可以通过贸易顺差与资本项目逆差对冲,实现国际收支平衡等。
鉴于金融风险越来越显示出交叉混错的特征,但现行的金融监管却是以防范本行业和单一机构风险为目标,越来越显露出对跨行业、跨市场风险监管力量调配不足和联动功能不强的体制性软肋,必须改变目前的分业监管体系,建立起能够“适应现代金融市场发展”、“适应开放型经济新体制”且“监管有效”的综合性监管框架。同时要完善地方金融管理体制,界定中央和地方金融监管职责和风险处置责任。而在建章立制的同时,还应强化对金融市场的纠错与规引力度。一方面,要完善全口径地方政府债务管理,尤其要对违规发债、变相扩债和恶意逃废债的政府相关责任人及时追责与处罚;针对地方债务乱象的详细问责机制亦应尽快出台,甚至可以考虑将终身追责纳入问责体系中来;另一方面,要在对投资者进行常态化风险教育的基础上,定期开展金融市场专项整治,以严刑峻法与高额处罚驱除与荡涤名目繁多的金融脏戾与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