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解—体验—认知”在博物馆互动讲解中的应用
2017-05-30朱莹
朱莹
摘 要 本研究探讨了科技馆与博物馆在展览特点上的异同,并尝试将科技馆长期实践过程中总结得到的“分解—体验—认知”探究式展品辅导思路迁移运用于博物馆互动讲解中,证明该模式具有普适性、可复制性。此外,通过讨论《K-12科学教育框架》,以阐释分众化、分层次的探究和核心素养在博物馆教育活动策划、实施过程中的指导意义。
关键词 博物馆 互动讲解 分解—体验—认知 探究式学习
0 前言
近年来,随着大众文化需求的日益增长,科普教育基地已成为非正式教育的重要阵地。而展览是科技馆、博物馆实现教育职能的重要媒介,如何充分利用展示资源为受众创设学习情境,提供探究式学习体验,成为各大场馆积极探索的命题。不难发现,科技馆探究型教育活动的开发已日臻成熟,这主要得益于其展览特点:以动态展品为主,多呈现现象、过程,互动性较强,受众可以参与其中,获得多感官体验,基于直接经验来建构认知。相对而言,博物馆以实物藏品为展览内容(如自然类博物馆的标本、历史类博物馆的文物等),大多为静态展品,观众的学习行为主要集中在观察实物上,基于间接经验来建构认知。尽管在展览特点上存在客观差异,但并不意味着科技馆探究型教育活动案例的开发思路就无法迁移到博物馆中。
互动讲解是指博物馆工作人员在展览现场,围绕某个主题,借助一定辅具,有针对性地开展展品辅导活动。相较于传统讲解模式,互动讲解具有以下特点:(1)互动性增强,变“被动式灌输”为“主动式探究”。传统讲解由讲解员主导,受众处于被动接受的地位;而在互动讲解中,讲解员更多地起到促进学习的作用,受众成为探究主体。(2)借助其他辅具,为受众提供多渠道的感知体验。传统讲解以口头介绍为主,通常不借助额外教具;而在互动讲解中,可以将一系列有助于阐释主题的教具组织起来,包括标本、模型、多媒体资料等等。(3)内容更加聚焦,知识的广度有所缩减,知识的深度得到拓展。传统讲解围绕一个或多个展区展开(分为区域讲解、全程讲解),受众跟随讲解员产生较大的空间移动,在参观过程中形成对整个展览主题的宏观概念;而互动讲解聚焦于一个展柜或展台,空间移动相对较小,围绕某些具体的学科知识展开讨论。综上所述,互动讲解这种新形式为探究型教育活动的开展奠定了基础,但同时也提出了新的挑战,要求活动组织者能在观众流动性较大的情况下,根据实时观众的教育背景、兴趣爱好,灵活调整内容,进行有针对性的互动。
下面以上海自然博物馆的“候鸟的新衣”主题讲解为例,尝试运用“分解—体验—认知”[1]的思路来指导互动讲解活动的设计与实施。
1 明确学科核心概念,规划知识分解
如图1所示,上海自然博物馆“上海故事”展区的“候鸟羽色变化”景箱以两两对比的形式陈列了16种31件鸟类标本的羽色差异。由于展厅所处位置偏僻,参观人数相对较少。此外,经过前期观众调研发现,大多数观众在该展柜前的逗留时间不超过5 s(相当于以正常速度从展柜前经过所需的时间)。为了让观众能更深入地理解展览主题,传递“结构与功能相适应”的生物学思想,在互动讲解的设计时,进行了知识拓展与分解(见图2),并设定三维教学目标:
(1)知识与技能:了解羽毛的结构、功能、分类及羽色的影响因素;知道鸟类的换羽行为;掌握获取、处理、运用信息与知识的技能和实验、观察的方法。
(2)过程与方法:经历科学研究的一般过程;通过对比观察和动手实验探索羽毛的结构、功能等特性。
(3)情感、態度与价值观:树立结构与功能相统一的观念;培养自主探究与创新意识;懂得合作和分享。
2 创设问题情境,营造沉浸式体验
作为非正式教育,博物馆教育活动表现为非强制性。[2]这就需要活动组织者通过增加活动的趣味性来吸引受众,激发其兴趣、好奇心、探索的欲望。根据认知建构主义理论,学习本质上是一个通过新旧经验的相互作用而形成、丰富、调整认知结构的过程,强调了主体原有的认知结构是学习的基础。[3]因此,互动讲解设计时还应注意在新知识点与受众已有经验之间建立起关联。此外,建构主义还认为情境、协作、交流与意义建构是构成理想学习环境的四要素,可见创设具体情境对促进认知建构至关重要。
需要注意的是,创设的情境应当贯穿整个活动,而不是单纯作为活动开场的噱头。尽可能模拟真实场景,将有利于受众与实际世界的勾连。基于上述考虑,“候鸟的新衣”主题讲解以安徒生童话《皇帝的新装》为蓝本创设情境,活动组织者扮演“裁缝”角色,通过鸟类羽毛与人类服饰的类比(见图3),引导受众进行探究。
[图3 鸟类羽毛与人类服饰的类比]
3 构建多元感知渠道,提升认知效率
《荀子·儒效篇》有云:“闻之不若见之,见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学至于行而止矣。”这与如今广为提倡的“做中学”教育理念不谋而合。也就是说,只有为受众创建多元感知渠道,丰富其实物体验,通过亲身参与的方式,将间接经验转化为直接经验,才能令受众真正掌握知识。
那么,不同感官在学习过程中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研究表明,观众在参观博物馆时最常使用的听、读、看只能产生10%~30%的记忆程度;但如果结合说、做,观众的记忆程度则可提升至70%~90%。[4]基于上述研究结果,在设计“候鸟的新衣”主题讲解时,工作人员有意识地为受众准备了大量可触摸的标本,并通过动手实验、互动游戏等形式充分调动受众的感官,具体组织开展形式如表1所示。
4 以任务为驱动,促进探究式学习
传统教学理念多以知识传授为主,往往容易引起理论与实际的脱节。而建立在建构主义学习理论之上的任务驱动法,则是“以任务为主线、教师为主导、学生为主体”。[5]受众在问题驱动下,积极主动地组织学习资源,开展自主探索和互动协作,这种新型学习模式对培养受众独立探索的能力是大有裨益的。
基于这一考虑,在互动讲解过程中,活动组织者会向受众抛出一系列问题。例如“羽毛的功能与分类”环节,受众将拿到鸟类的“制衣订单”,通过观察对比各种羽毛的颜色、形态、结构,并利用已有实验材料(如滴管、清水等)来测试不同羽毛的性能,最终选择符合要求的羽毛。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受众既有自主探究,又有合作分享,始终处于积极的学习状态。
5 亲历科学探究过程,培养科学精神
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教育亦是如此。科学精神的培养和科学思维的启迪,往往比具体科学知识的传授更重要。博物馆作为重要的非正式教育阵地,不仅肩负着促进公众掌握科学知识的使命,在强调科学方法、科学精神及对科学文化的理解等方面也发挥着重要作用。[6]因此,“候鸟的新衣”主题讲解以任务为主线,通过让受众反复体验“提出问题—猜想与假设—制定计划与设计实验—进行实验与收集证据—分析与论证—评估—表达与交流”这一科学探究过程,从而培养科学探究能力,更重要的是潜移默化形成科学的认识论、方法观,也即“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6 总结与反思
“候鸟的新衣”主题讲解实施以来,取得了一定成效。一方面,从活动时长来看,单次活动的预设时长为30 min,实际过程中因观众互动热烈而通常延长至40~45 min。考虑到活动地点在展览现场,人员流动性较大,参与者需全程站立,且活动范围较小,受众能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始终保持较高的热情实属不易。另一方面,就受众人数而言,每场活动的预设受众数在15~20人,实际受众数可达30人左右。其中,近三分之一的受众会全程参与活动,这部分受众大多是亲子家庭中的孩子;其余受众能参与半程活动,他们大多是亲子家庭中的成年人,往往在活动后半程会进入一旁的休息区等候。通常而言,学龄前儿童和低年级学生的注意力集中时长约为10~15 min,30~60 min已达极限水平,这也从侧面反映了活动的吸引力。
本活动的意义,首先是解决了科学传播的问题,即通过对“候鸟羽色变化”景箱的深度剖析和解读,将展览理念准确、生动地传达给公众,从而令静态展览重新焕发出生命力。其次是履行了博物馆的教育职能,在受众内心播下一颗科学的种子,不仅帮助受众理解和掌握相关科学知识,还弘扬了科学的精神与方法论。最后,也充分证明了“分解—体验—认知”的探究型教育活动开发思路具有普适性、可复制推广性,为今后设计博物馆教育活动提供了借鉴思路。美中不足的是,目前“候鸟的新衣”主题讲解还只能惠及来馆观众。为了最大化利用博物馆教育资源,促进教育公平,同时吸引更多潜在观众进行实地造访,可以考慮开发一系列科普衍生品(如教育资源包等),以及将活动优化后送进学校、社区。
下面结合笔者从业以来的粗浅经验,简单探讨一下如何科学地设计一个博物馆教育活动?如何评判一个博物馆教育活动的优劣?
(1)“科学与工程实践”、“跨学科概念”、“学科核心概念”三要素是博物馆教育活动的内核。美国在2011年完成的《K-12科学教育框架》[7]中指出,“科学与工程实践”是对科学教育与工程教育的整合;“跨学科概念”是指在诸多科学、工程领域都具有普适性解释价值的概念,这些概念有助于学生将不同学科的知识串联起来,从而形成整体而连贯的科学世界观;“学科核心概念”则是从各门学科中抽离出来的关键性概念,是理解和研究复杂概念和解决问题的支撑。[8]三个维度紧密联系,任何一个维度的缺失都将影响学习活动的效果。[9]我们不妨对照这三个维度,审视“候鸟的新衣”主题讲解的设计。其中,“羽毛的结构”环节运用了对比观察,“羽毛的功能与分类”环节以任务为驱动,鼓励受众进行合作探究,都体现了“科学与工程实践”要素;而活动的核心思想则体现了“学科核心概念”(生命科学)和“跨学科概念”中的“结构与功能”。
(2)分众化、分层次的探究是博物馆实现教育功能的途径。学校教育以班级授课制为主,教师面对的学生群体固定,学生在年龄、认知程度等方面也较为接近。与此不同,在博物馆的教育活动中,活动组织者面对的受众对象通常不确定性较大,受众的年龄、认知水平参差不齐,甚至可能与目标人群相去甚远。这就要求博物馆必须充分考虑不同年龄段受众的需求,分别设计符合其理解和发展的系列探究活动[10]。以本活动为例,考虑到实际受众以小学生为主,鉴于他们以往参与活动的经验及一般认知水平,发现有结构的探究形式较为合适。当然,在同一个活动中,也可以将适应不同水平的探究形式灵活组合使用。具体而言,可以将认知水平相近的受众组建成合作探究小组,针对不同探究小组采用不同水平的活动方案,一方面能促进合作与交流,另一方面也有利于个性化学习。
(3)核心素养是博物馆教育活动评价的准绳。无论正式教育还是非正式教育,其最终目标都不仅仅是让受众掌握某个具体的知识点。教育的目标是人才培养,对博物馆而言,提升公众的综合素质才是其教育使命。美国联邦教育部制定的《21世纪技能框架》将“学习与创新技能”、“信息、媒体及技术技能”、“职业与生活技能”视作在21世纪社会取得成功的必备技能和进步教育的关键素质,涉及“创造与革新能力”、“批判性思维和解决问题的能力”、“交流能力”、“协作能力”、“信息素养”、“媒体素养”、“信息、交流、技术素养”、“灵活性和适应能力”、“主动性和自我引导能力”、“社交与跨文化交互能力”、“高效的生产力”、“领导力与责任感”。无独有偶,北京师范大学等多所高校的近百名研究人员历时三年发布了《中国学生发展核心素养研究成果》,从“文化基础”、“自主发展”、“社会参与”三个方面提出了“人文底蕴”、“科学精神”、“学会学习”、“健康生活”、“责任担当”、“实践创新”六大素养,具体细化为“人文积淀”、“人文情怀”、“审美情趣”、“理性思维”、“批判质疑”、“勇于探究”、“乐学善学”、“勤于反思”、“信息意识”、“珍爱生命”、“健全人格”、“自我管理”、“社会责任”、“国家认同”、“国际理解”、“劳动意识”、“问题解决”、“技术运用”18个基本要点。[11]由此可见,当下公民的全面发展在国内外都被提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关注高度。博物馆在策划、实施、评估教育活动时,应当将上述技能、素养纳入考量,以适应世界教育改革的趋势,落实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
致謝
特别感谢中国科学技术馆朱幼文研究员的指导,以及东南大学叶兆宁教授、复旦大学郑奕副教授。
参考文献
[1]陈闯.“分解—体验—认知”——探究式展品辅导开发思路[J].自然科学博物馆研究,2016(4):46-52.
[2]郑奕.博物馆教育活动研究[M].上海:复旦大学,2012.
[3]皮连生.教育心理学[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11.
[4]常娟,霍菲菲.多感官学习在科技馆展览辅导中的应用[J].自然科学博物馆研究,2016(3):49-55.
[5]谢俊翔,许艳.运用5E学习环等教学法设计科技馆教育活动的实践探索——“星空探秘”活动策划[J].自然科学博物馆研究,2016(4):40-45.
[6]郭寄良,刘懿.非正规教育视野下的科技馆教育[J].科协论坛,2009(7):43-45.
[7]National Research Council. A framework for K-12 science education: Practice, crosscutting concepts, and core ideas[M]. Washington, D.C.: the National Academies Press.
[8]谢绍平,董秀红.美国新《K-12科学教育框架》解读[J].外国中小学教育,2013(4):55-61.
[9]朱幼文.基于科学与工程实践的跨学科探究式学习——科技馆STEM教育相关重要概念的探讨[J].自然科学博物馆研究,2017(1):5-14.
[10]林静.探究性学习——一种基于问题解决的自主学习[J].教学月刊,2002(6):21-23.
[11]核心素养研究课题组.中国学生发展核心素养[J].中国教育学刊,2016(10):1-3.
Abstract This paper studies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science centers and museums in terms of exhibition features. “Dividing-Experience-Cognition” strategy derived from science centers was used to develop interactive interpretation of museums, verifying the universality and reproducibility of the strategy. This paper also discusses the guiding significance of A Framework for K-12 Science Education, segmented inquiry and key qualities in the development of educational activities of museums.
Keywords museums, interactive interpretation, dividing-experience-cognition, inquiry learn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