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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文化自觉”,还需进一步“自觉”

2017-05-30李心峰

贵州大学学报(艺术版) 2017年5期
关键词:费孝通文化自觉命题

李心峰

中图分类号:J0-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444X(2017)05-0023-03

今年,适逢费孝通先生明确提出“文化自觉”命题20周年。本刊在今年第三期,特开“费孝通文化思想研究专题”,刊发了一组共五篇探讨费孝通“文化自觉”思想的文章,其中包括著名艺术人类学家方李莉女史的长文《费孝通“文化思想”的再解读》。方李莉的论文,分为如下七个部分:一、“文化自觉”思想的提出;二、中西方文明碰撞所带来的纠结;三、中国文化的“归属”;四、“战国时期”与中国“孔子”;五、文明冲突与文明共存;六、“从实求知”与中国经验;七、重新理解“文化自觉”思想的价值和意义。作者作为费孝通先生晚年悉心栽培的博士后,曾受到先生治学理念与治学方法、包括“文化自觉”之思想与实践的亲炙,她本人也在艺术人类学研究和中国传统文化的解读与思考上多有建树。由她亲自撰写的此篇万字长文,可以说是在以往学界(包括方李莉本人)有关费孝通“文化自觉”思想之“解读”的基础上,立足于今日的时代语境和作者的学术积累所做的相当系统、到位、透彻的“再解读”。可以推想,今年人文社会科学界,必将迎来对于费孝通“文化自觉”思想加以“再解读”的小高潮。方李莉研究员的这篇文章将是其中最具学术分量的篇章之一。

在第三期,我受杂志社委托,有幸担任该专题的“学术主持人”,以《费孝通对于“文化自觉”的自觉》为题,写下一篇短文,聊作该专题的“代主持人语”。在该文中,我主要想表达这样一种思考:“文化自觉”作为一个重要文化命题,虽然是在20年前的1997年才由费孝通先生正式明确提出,但以“自己认识自己的文化”(或曰文化上的“自知之明”)为其基本内涵的“文化自觉”,却并非自1997年费老提出这一命题才开始的,而是早已为费老本人所践履实行,也早已为其他无数学人所践履实行。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要对费老于1997年明确提出“文化自觉”命题的意义,给予充分的认识与高度的评价。这是因为,这一命题的反复推敲锤炼、作为学术话语熔铸成型并正式予以提出,以及费老三番五次地对其理论内涵加以阐发、论述,意味着费老在这个时间节点对于“文化自觉”形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自觉”!现在,我想补充说几句:费老于1997年明确提出“文化自觉”重要命题,也可以说,这是一次非同凡响的思想超越、理论升华、思维顿悟、话语创新!由于费老作为我国现当代最重要、最具影响力的社会学家、人类学家,作为我国当代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的杰出代表,他所提出的“文化自觉”命题,是一个富有鲜明时代特点的重大时代主题,也是一个在所有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具有普遍意义的公共文化命题。这一文化命题的提出,正是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所寄望于哲学社会科学的“立时代之潮头,通古今之变化,发思想之先声”的生动体现!

在现在的第五期里,“费孝通文化思想研究专题”继续编发,将刊发如下四篇文章。一篇是中国艺术研究院侯样祥研究员的《释读“文化自觉”》;一篇是中国艺术研究院在读博士生张健旺教授的《费孝通先生“文化自觉”思想的意蕴》;一篇是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研究生张新科的《文化自觉与艺术自觉——从费孝通文化自觉理论谈起》。我的这一篇《对于“文化自觉”,还需进一步“自觉”》,则是在上述三篇文章的启发下写下的一点随感,权作本期该专题的“代主持人语”吧。

本期的三篇文章,分别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层面,对于“文化自觉”这一学术命题作了新的思考、新的探索。侯样祥《释读“文化自觉”》,认为要谈文化自觉,先要说清何为“文化”。他引用C.P.斯诺《两种文化》中关于“人文文化”与“科学文化”两大文化类型划分的学说,反思中国有关文化的学术思考往往只局限于“人文文化”而忽略甚至无视“科学文化”的缺陷,主张今后的文化研究包括有关“文化自觉”的思考,都应该将“科学文化”纳入进来给以整体的观照。他进而对“自觉”之“觉”,从语词起源演变的视角并引入佛典,将其解析为“觉察”(察知恶事)与“觉悟”(开悟智慧)两种不同的思维向度,以及“自觉”“觉他”“觉行穷满”三个不同的认知阶段,对何为“自觉”进行了立体的阐发。在以上解析的基础上,作者对“文化自觉”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没有科学文化的文化一定是跛脚的文化;科学文化和人文文化是构建当代文化大厦不可或缺的两大基石;唯有科学文化和人文文化的共同‘觉悟,文化才可能顺利走向‘自信。”文章最后对于由“文化自觉”到“文化自信”之内在的基本逻辑关系的思考,也颇能给人以启发。

张健旺《费孝通先生“文化自觉”思想的意蕴》努力彰显费老的德性智慧与理性情怀,认为费孝通晚年思考的都是大问题,而“文化自觉”实居费孝通思想之重要位置。他首先摘要费孝通关于“文化自觉”之重要思想,之后,分别从“自知之明”的文化理念、“和而不同”的文化信仰、“天下大同”的文化理想三个层面,要而不繁,系统明晰地阐发了费老“文化自觉”丰厚深刻的思想意蕴。

张新科《文化自觉与艺术自觉》,运用整体与局部、一般与特殊的哲学原理,结合艺术这一独特文化领域的实际,讨论了费孝通的“文化自觉”思想,对“艺术自觉”的问题及其与“文化自觉”之间的关系,作了很有意义的思考,体现了一位年轻艺术学人努力由文化自觉通往艺术自觉的学术自觉。

三篇文章,论题各有不同。但他们有一点是相通的,即他们都对“文化自觉”这一命题及有关思考,有所反思、有所深化、有所延伸拓展。他们的积极思考,让我愈益明晰地意识到:对于“文化自觉”,还需进一步“自觉”。

比如,作为“文化自觉”最基本的涵义的文化上的“自我认知”,即文化上的“自知之明”,恐怕就不能仅仅限于“各美其美”这一个向度了。恐怕除了我们常挂在嘴边的“各美其美”之外,是否也需要“各丑其丑”,即需要侯文所说的“觉察”(“察知恶事”)之“觉”?就是说,我们在进行自我文化认知的过程中,必然是既要认识自我文化的优长,各美其美,又要认识自我文化的弱点缺陷,进行文化上的自我批评、自我批判,“各丑其丑”,从而实现自我文化认知上的完整、客观、理性,为我们选择未来文化发展道路提供科学的借鉴。与此相应,我们在“美人之美”的同时,恐怕也需要“丑人之丑”,这样才能做到完整、客观、理性地认知他者的文化。

比如,“文化”作为各种文化形态的“共名”,涵盖着、包括着各种类型的具体的文化领域。文化不是抽象地存在着的。文化总是在艺术文化、科学文化、宗教文化、哲学文化、制度文化等等具体文化形态中存在着。那么,我们所说的“文化自觉”乃至“文化自信”,是否需要具体到各个文化领域,在各文化领域如艺术领域、哲学领域、科学领域、宗教领域、语言领域、文字领域实现文化自觉与文化自信?假如没有各文化领域的真正的文化自觉与文化自信,总体的文化自觉与文化自信如何得以确立?假如各文化领域的文化自觉与文化自信对于总体的文化自觉与文化自信是必不可少的基础,我们是否应采取一些更有效的措施去推动和促进各文化领域的文化自觉与文化自信,即艺术自觉與艺术自信、哲学自觉与哲学自信、科学自觉与科学自信、宗教自觉与宗教自信,等等。

再比如,关于“文化自觉”的主体。文化自觉的主体显然不是文化本身,而是一定文化的拥有者、使用者、传承者,即一定文化的主体。这一主体对于自己文化的反思、认知,是谓文化自觉。而具体说到一定文化的主体,又立刻让我们觉得复杂起来,不应简单对待。我们可以追问,文化自觉的实践者究竟是谁,是一般的民众,还是从事人文社会科学工作的知识分子,或者是一定社会的管理者、政策的制定者?如果说从事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知识群体义不容辞应该率先承担起文化自觉的神圣使命,那么,这种文化自觉,还有一个由个体认知到群体认同的过程。同时还有一个对于他们的自我文化认知、他们的“文化自觉”的价值评判的问题。而知识群体所获得的文化自觉,也还有一个如何进入社会的管理者、政策的制定者群体,成为他们的文化自觉,以及更广泛地进入普通大众的群体之中,成为整个社会的文化自觉的问题。如此看来,文化自觉就成为一个颇为复杂的社会系统工程,需要认真加以对待。

如此等等。如果继续思考下去,继续追问下去,一定还会提出更多的问题。限于篇幅,我们暂且打住。我们只想指出:对于“文化自觉”,还需进一步“自觉”。

(责任编辑:杨 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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