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的“语序”及其修辞效果

摘要：汉语是孤立语，缺乏形态变化，因此，虚词与语序就显得特别重要。绝大部分双音词，语素序颠倒之后，都发生了意义、词性、结构方面的变化。短语中的各类结构关系可以通过语序和虚词这两种手段表示出来，有的只靠语序表示，变换语序，往往就会改变短语的类型，意思也随着有所变化。从修辞的角度说，有意识地运用语序变化，可以造成独特巧妙的表达效果。

关键词：汉语；语序；修辞

中图分类号：H109.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分类号：1674-7089（2017）06-0046-10

第二语言教学，必须时时注意与学习者所掌握的第一语言进行对比，两者差别最大之处，也就是我们需要特别关注的地方。在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教学中，我认为，要突出汉语语法中几个基本特点：一个是汉语的语序（有时也称“词序”，但语序的范围要广一些，我这里还是用“语序”）问题，一个是汉语虚词的运用，再一个是汉语特有的量词。这三个问题应该是汉语的特殊之处，需要加以强调。今天我就想谈谈第一个问题——语序问题。

什么是语序呢？语素可以组成词，词可以组成词组，词组可以组成句子，句子可以组成语段，语段可以组成文章。语言中的各种组合，都要依照一定的顺序，这种顺序，我们称之为语序。各种语言都有语序，联合国的六种工作语言中，因为英语、法语、俄语、阿拉伯语、西班牙语均为屈折语，有形态变化。所以，对语序的依赖相应要小一些。但汉语是孤立语，缺乏西文语法中包括性（Gender）、数（Number）、格（Case）、人称（Person）、时（Tense）、体（Aspect）、式（Mood）、级（Degee）、语态（Voice）等在内的各种形态变化（汉语中，形态变化的现象是存在的，但是很少。有的词类虽然具有某种形态上的变化，但是，这种变化不是所有的同类词都具有，也不是所有的场合都通用）， 所以，语序和虚词便显得极为重要（用不用虚词和用不同的虚词，意思也完全不同。如：“唱歌”“唱的歌”；“我把他打伤了”“我被他打伤了”意思大不相同。本文主要谈语序，虚词问题留待他文讨论）汉语要靠语序来确定双音词中语素与语素之间的关系，也要靠语序来表达词与词之间的关系，语序不同，所表达的意义也就有所不同（有时甚至截然不同）。我们不妨举两个例子。首先举语素与语素顺序变换的例子：

① 经过几天交往，她给我留下了一个感性的印象。

② 经过几天交往，她给我留下了一个性感的印象。

两句话中就一个词语素顺序颠倒，意思就大相径庭。前者言“留下了一个初步客观的印象”；后者言“留下了一个能引起异性情欲的、肉感的印象。”

我们再举一个词与词之间顺序变换的例子，同样是“他”“愿意”“不”“去”“北京” 这五个词，根据不同的组合顺序，就可以组成意思迥然不同的句子：

③ 他愿意去北京不？（此为问句）

④ 他不愿意去北京。（此言主动不要去北京）

⑤ 他愿意不去北京。（此言客观条件不许可的情况下，他愿意放弃去北京）

⑥ 不，他愿意去北京！（此表示强烈的意愿）

其實，有意识地运用语序变化，可以造成独特巧妙的修辞效果，这类例子也可以随手拈来。我们曾参观一所幼儿园，进门就看到墙上两条醒目的标语。它们是：

⑦ 使学校成为幼儿的家庭，使家庭成为幼儿的学校。

⑧ 在家庭里母亲是幼儿的老师，在学校里老师是幼儿的母亲。

这两条标语都是将“主语”与“宾语”的位置颠倒（第二条还牵涉到处所的改换），但经过这一颠倒，就很好地将“家庭”与“学校”融为一体，把“母亲”和“老师”视为一人。

正因为此，我国历来对语序都很重视。据说，乾隆皇帝下江南，经过座陵墓，看到坟前甬道两边有不少石人、石马，便问左右曰：“这是什么？”左右答曰：“翁仲”，其中一个翰林说成了“仲翁”，乾隆于是随口作一诗惩戒他：“墓前石人曰仲翁，十年窗下少夫工。俨然当今一林翰，贬尔曹州作判通。”其中“翁仲”“工夫”“翰林”“通判”故意都颠倒为“仲翁”“夫工”“林翰”“判通”，故事的真实性如何不得而知，但这则故事的趣味是发生在语素顺序的颠倒上，当然，语序颠倒后，意义也因语序变化而有差别了。

一、双音词的语素顺序

我们首先来看汉语中两个语素成词的双音词，当两个语素顺序颠倒以后的情况。

（一）语素序颠倒后，不能成词，无语言意义。如：

绑票（动，述宾）——票绑（×）

创见（名，偏正）——见创（×）

电话（名，偏正）——话电（×）

普及（动，偏正）——及普（×）

消遣（动，并列）——遣消（×）

玻璃（名，连绵）——璃玻（×）

（二）语素序不同，词性不变，意义不同，如：

出发（动，并列）——发出（动，述补）

到达（动，并列）——达到（动，述补）

强加（动，偏正）——加强（动，述补）

动摇（动，并列）——摇动（动，述补）

发挥（动，并列）——挥发（动，并列）

计算（动，并列）——算计（动，并列）

生产（动，并列）——产生（动，并列）

法语（名，偏正）——语法（名，偏正）

工人（名，偏正）——人工（名，偏正）

后背（名，偏正）——背后（名，偏正）

国王（名，偏正）——王国（名，偏正）

机长（名，偏正）——长机（名，偏正）

鸡蛋（名，偏正）——蛋鸡（名，偏正）

牛奶（名，偏正）——奶牛（名，偏正）

蜜蜂（名，偏正）——蜂蜜（名，偏正）

会议（名，偏正）——议会（名，偏正）

科学（名，偏正）——学科（名，偏正）

网球（名，偏正）——球网（名，偏正）

向导（名，偏正）——导向（名，偏正）

眼泪（名，偏正）——泪眼（名，偏正）

情人（名，偏正）——人情（名，偏正）

数字（名，偏正）——字数（名，偏正）

火柴（名，偏正）——柴火（名，加缀）

头骨（名，偏正）——骨头（名，加缀）

水泥（名，偏正）——泥水（名，偏正）

故事（名，偏正）——事故（名，并列）

此类中，有些词语素序颠倒后，由两物变成了一物：

儿孙（名，并列）——孙儿（名，偏正）

儿女（名，并列）——女儿（名，偏正）

车马（名，并列）——马车（名，偏正）

刀剪（名，并列）——剪刀（名，偏正）

鞍马（名，并列）——马鞍（名，偏正）

机电（名，并列）——电机（名，偏正）

子弟（名，并列）——弟子（名，加缀）

来回（动，并列）——回来（动，述补）

（三）语素序不同，词性改变，意义不同，如：

办法（名，偏正）——法办（动，偏正）

现实（名，偏正）——实现（动，偏正）

领带（名，偏正）——带领（动，并列）

意愿（名，并列）——愿意（动，并列）

前提（名，偏正）——提前（动，述补）

对面（名，偏正）——面对（动，偏正）

动感（名，偏正）——感动（动，述补）

战备（名，偏正）——备战（动，述宾）

家当（名，偏正）——当家（动，述宾）

罪犯（名，偏正）——犯罪（动，述宾）

爱心（名，偏正）——心爱（动，主谓）

好友（名，偏正）——友好（形，并列）

青年（名，偏正）——年青（形，主謂）

自私（形，偏正）——私自（副，并列）

欢喜（形，并列）——喜欢（动，并列）

（四）语素序不同，结构改变（词与词组），意义不同，如：

地下（名，偏正）——下地（词组，述宾）

路上（名，偏正）——上路（词组，述宾）

机关（名，偏正）——关机（词组，述宾）

戏说（动，偏正）——说戏（词组，述宾）

书写（动，并列）——写书（词组，述宾）

过去（名，并列）——去过（词组，述补）

成长（动，并列）——长成（词组，述补）

出售（动，偏正）——售出（词组，述补）

此类中有一些词语颠倒后，前者为物品，后者正好说明物品的用途

牙刷（名，偏正）——刷牙（词组，述宾）

球拍（名，偏正）——拍球（词组，述宾）

手套（名，偏正）——套手（词组，述宾）

鱼网（名，偏正）——网鱼（词组，述宾）

（五）语素序不同，词性不变，意义相近，如：

感情（名，并列）——情感（名，并列）

寻找（动，并列）——找寻（动，并列）

积累（动，并列）——累积（动，并列）

往来（动，并列）——来往（动，并列）

开展（动，并列）——展开（动，并列）

代替（动，并列）——替代（动，并列）

合适（形，并列）——适合（形，并列）

健康（形，并列）——康健（形，并列）

从上面所举例子可见，绝大部分双音词，语素序颠倒之后，都发生了意义、词性、结构方面的变化，可见语序在构词中的重要性。只有少量语素义相同且为并列结构的双音词，语素序颠倒之后意义、词性、结构未发生显著变化，这类词在古代汉语中曾大量出现，特别是双音化加快的汉魏以降，由于早期双音词大多由两个同义单音词临时组合，所以，前后次序比较随意，形成大量AB、BA式的双音词，比如，《史记》《论衡》中就有不少（上标“—”者为平声字，标“|”者为仄声字）：

《史记》 现代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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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灾（126-3206）司马迁：《史记》，北京：中华书局标点本1982年第二版，（126—3206）表示该词见于第126卷，第3206页。下同。 灾害（123-3171） 灾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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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心（040-1702）心腹（084-2475）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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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灾（061-2125）灾祸（026-1256）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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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纲（118-3088）纲纪（130-3290）纲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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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家（128-3242）家室（128-3243）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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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尝（041-1743）尝试（079-2404）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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併兼（006-0276）兼併（030-1420）兼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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槁枯（027-1339）枯槁（084-2486）枯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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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长（006-0247）长久（130-3289）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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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穷（006-0284）穷困（006-0284）穷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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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贫（122-3141）贫困（062-2131）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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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深（054-2029）深刻（122-3146）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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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唯（034-1558）唯独（034-1559）唯独

《论衡》 现代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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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街（诘术）王充：《论衡》，北京：中华书局1954年《诸子集成》本，（诘述）表示该词见于《论衡·诘术篇》。街巷（诘术） 街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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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根（正说）根本（正说）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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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清（雷虚）清洁（祭意） 清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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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衰（道虚）衰老（道虚）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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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强（效力）强壮（别通）强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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劲强（说日）强劲（状留）强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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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求（纪妖）求索（命禄）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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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称（须颂）称颂（须颂）称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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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归（定贤）归附（定贤）归附

但这样的同义词在同一语言中就不符合精简的原则，成了羡馀现象，于是，在使用的过程中逐渐淘汰一种，选取一种而定型。（淘汰哪一种，选取哪一种，大多也有其规律。除掉某些必须照顾意义顺序，如：“国家”，古代“诸侯建国，大夫立家”，“国”比“家”，故“国”在前“家”在后；“姓名”，中国人之“姓”在前，“名”在后，故作“姓名”等。根据本人研究，认为选取的大部分是两个语素符合“先平后仄”调序的，淘汰的大多数是不符“先平后仄”调序的。即使是两个语素同平或同仄，平声中一般阴平在前，阳平在后；仄声中一般也是先上声，后去、入。对此，本文作者董志翘曾撰《试论古汉语词汇与日本语词汇的比较研究》一文专门论及，发表于日本《花园大学研究纪要》1993年创刊号，后收入论文集《中古文献语言论集》，成都：巴蜀书社2000年版，此处不再赘言。所以，现代汉语中这类语素序颠倒之后意义、词性、结构未发生显著变化的双音词已所剩无几。

但是，我们必须了解到，汉语的有些方言中却保存着一些与现代汉语倒序而意义相同的词语，这是我们学习汉语时需要注意的。比如，闽南话与普通话语素序不同者就有：

閩南话 汉语普通话 闽南话 汉语普通话

欢喜喜欢 历日 日历

闹热热闹康健健康

千秋秋千头前前头

业产产业源本本源

节季季节下底底下

解劝劝解人客客人

鞋拖拖鞋牛公公牛

风台台风狗公公狗

头额额头鸡母母鸡

利便便利猪母母猪

饭盒 盒饭

这些更是方言地区的人学习汉语普通话时要特别注意的。

二、短语、句子中词的顺序

短语中的各类结构关系可以通过语序和虚词这两种手段表示出来，有的只靠语序表示，例如主谓短语、述宾短语都不需虚词来表示内部的语法关系。因此，变换语序，往往就会改变短语的类型，意思也随着有所变化。如：

经济发展（主谓） 发展经济（述宾）

意见统一（主谓）统一意见（述宾）

父母离别（主谓）离别父母（述宾）

历史悠久（主谓）悠久历史（偏正）

前途光明（主谓）光明前途（偏正）

条件有利（主谓）有利条件（偏正）

品种优良（主谓）优良品种（偏正）

描写景物（述宾）景物描写（偏正）

打扮孩子（述宾）孩子打扮（偏正）

诚实待人（偏正）待人诚实（述补）

清楚辨认（偏正）辨认清楚（述补）

主语、谓语、宾语、补语、定语、状语，这些句子成分也是有次序的。一般来说，主语在谓语前，宾语、补语在谓语后，定语在主语、宾语前，状语在谓语前。就主语部分和谓语部分而言，一般次序为：主语部分在前，而谓语部分在后（当然，有时为了某种表达需要也可以变化，如：“行动起来吧，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这是主语部分与谓语部分倒装的句式，颠倒它们的顺序，以使谓语部分更突出）。

如果我们在语序方面注意不够，那么，说话或行文就会发生错误或发生歧义。比如：

① 我国钢铁的生产，曾长期不能自给。

② 在汉语教学改革中，应该发挥广大教师充分的作用。

例①由于定语“钢铁”和中心语“生产”语序倒置，因而造成句子的主语、谓语搭配不当，这句应改为“我国生产的钢铁，曾长期不能自给。”例②把状语“充分”错置于定语的位置上了，应改为“在汉语教学改革中，应该充分发挥广大教师的作用。”将“充分”移作动词“发挥”的状语。

特别是一些有较为复杂修饰成分的句子（如有多层定语、多层状语者），更应认真对待。如2003年11月24日俄罗斯人民友谊大学六号学生宿舍火灾，据报道，有7位（后增加到8位）中国留学生在此次火灾中罹难，5人失踪，34人受伤。但是11月28日香港凤凰卫视的新闻节目中报道首批罹难中国留学生家属抵达俄罗斯处理后事的消息，开头一句就令人愕然：

③ 今天，18位中国罹难留学生家属赴俄罗斯善后。

明明前面报道的遇难者是7位（即使后来增加，也应是8位），怎么一下增加了11位，变成18位了呢？仔细一看，原来记者在这里犯了一个语序错误，因为主语“家属”前有两个定语，“18位”本来是修饰“家属”的，而放在了“遇难者”前面，于是就造成了歧义。因为这个句子可以作两种划分：

④ 今天，18位中国罹难留学生家属‖赴俄罗斯善后。

⑤ 今天，18位中国罹难留学生家属‖赴俄罗斯善后。

如果按第二种划分，“18位”便成了对“中国罹难留学生”的修饰，所以此语很易被人误解成“18位中国罹难留学生的家属”，读后第一印象是罹难者有18名。其实此语在词序上变一变，表意就严谨、准确了，即改成“中国罹难留学生的18位家属”，把“18位”这个数量词锁定在“家属”前面，是修饰“家属”的，就绝对不会让人产生歧义了。按照语法理论，从离中心语最远算起，多层定语的一般次序是：所属（谁的？）、数量（多少？）、行为（怎样的？）、状态（什么样的？）、性质（什么？），上述句子就是将“所属”与“数量”顺序颠倒了，所以造成了歧义。这里就有一个词序变动以及注意词序变化的问题，如果语序安排不当，就会造成结构混乱，句意含混。也正因为此，如果我们调整一个句子中的某些成分的位置，意思就会发生变化。

⑥ 今年小林一定不回国（这是副词“一定”修饰“不”，表示否定之坚决）

⑦ 今年小林不一定回国（这是副词“不”修饰“一定”，表示不能肯定）

⑧ 同学们都不在教室里看书。（这是副词“都”修饰“不”，表示否定范围之全面）

⑨ 同学们不都在教室里看书。（这是副词“不”修饰“都”，表示范围之不全）

不过，在方言中也存在着句子成分的位置和普通话不一的情况，如闽南方言、粤方言中就有不少，这是我们平时使用方言的华人需要注意的。如：

闽南话 汉语普通话

你较高我。你比我高。（介词宾语位置不同）

晚上较冷白天。 晚上比白天冷。

哥哥的分数没较少小弟。 哥哥的分数不比弟弟少。

票一张与我。 给我一张票。（定语、宾语位置）

汝走边。 你靠边走。（状语位置）

广东话 汉语普通话

对唔住，我行先。 对不起，我先走。（副词位置不同）

多人唔紧要。 人多不要紧。（形容词位置不同）

俾一本书我。 给我一本书。（双宾语位置不同）

嘈得滞，我唔训得着。 太吵了，我睡不着。（否定词位置不同）

三、灵活运用语序变化造成积极修辞效果

“语序”对汉语来讲是如此重要，我们一不小心就会在语言使用中造成错误或不当。但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语序”亦同样。正如我们开始提到过：只要我们掌握语序变化规律，巧用语序变化，同样能达到积极的修辞效果，有时甚至能点石成金，变腐朽为神奇。古往今来，不乏因巧用语序而为后人津津乐道的佳例。

“屡战屡败”这个成语早在唐代就有。房玄龄等《晋书·桓温传》：“时殷浩至洛阳复修陵园，径涉数年。屡战屡败，器械都尽。”1853年5月，太平军将领赖汉等率战船一千多只，沿长江西上，在江西痛歼曾国藩的湘军。当时曾国藩幕下有个叫李元度的人，曾国藩派他去带兵作战。李元度是个书生，根本不懂军事，每次都打败仗。这可把曾国藩给气坏了，于是，他写了一份报告给朝廷，检举李元度“屡战屡败”。曾国藩身旁有一个官员和李元度关系密切，他偷看了检举李元度的报告后，将“屡战”和“屡败”的位置颠倒了一下，变成了“屡败屡战”。 语序一倒，意思迥异。“屡战屡败”自然是狗熊，但“屡败屡战”则不失为英雄。报告呈到皇帝手里，这个毫不中用的“常败将军”，竟然成了一个百折不挠、奋力作战的顽强将领。 从此，汉语词汇宝库中增加了“屡败屡战”这一新成语。

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邓小平在半个世纪的革命生涯中，三次被剥夺领导职务后又复出。有不少文章用“三起三落”形容他屡受挫折、历经风险的政治经历。新华社记者何平、刘思扬1997年3月3日写的通讯《在大海中永生——邓小平同志骨灰撒放记》中却把“三起三落”改成了“三落三起，通讯中说：“潮涨潮落，大海沉浮，就像他人生的三落三起。”这一改，更能体现邓小平同志不屈不挠的英雄本色。当然，如果通讯中的“潮涨潮落”也颠倒一下顺序，改成“潮落潮涨”，那就进一步增强了与后面的“三落三起”的呼应效果。

抗日战争期间，日本侵略者攻陷上海时，有的商店挂出拍卖商品的大幅广告“本日大买出”，如果我们倒序读就成了“出卖大日本”，以此来表示对侵略者的仇恨。

相传，国民党元老、大书法家于右任先生看到有人在院子的墙角处小便，便写了个“不可随处小便”的“告示”，让随从拿去贴在墙角上。恰巧这个随从是于老书法的崇拜者，正苦于得不到于老的墨宝，有此一幅，岂肯放弃。不过文字内容甚为不雅，他灵机一动，请人另写了一张告示贴到墙角，而将于老的“告示”一字字裁开，重新组合成“小处不可随便”，并请人装裱后挂在家中。没有增字、减字，也没有换字，只是改变了词语的先后顺序，表达的效果就截然相反：“不可随处小便”是对那些随处小便者的告诫，而“小处不可随便”则是劝世良言，告诉世人处事要注意细枝末节，实为一含意深远的座右铭。

曾经有人向一个著名新闻记者请教“什么叫新闻”，该记者答曰：“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就是新闻。该记者巧妙地将三字短句中的主语、宾语交换位置，就形象地说明了“新闻”求“新”的特点，因为“狗咬人”是人们司空见惯的，只有“人咬狗”才是前所未闻的。

另外，有些词序的变化，不但恰到好处，而且恰逢其时。新学期开始，某校教学楼横挂着一条巨幅标语：“一切为了学生，为了一切学生，为了学生一切”，字词的顺序变化贴切、自然，让人感受到了学校对学生的一片爱心：第一句话，揭示了学校工作的出发点，不是某方面为了学生，而是以学生为中心、以教学为重点，一切为了学生；第二句话，强调学校的服务对象，不是少数学生，而是面向全体学生，一个也不能少；第三句话，表明对学生的真心承诺，作为学生，作为家长，你能不感动吗？仅仅是词序的变化，六个字便胜过千言万语，让人赞叹不已。

当今中国大陆在谈到嗜辣的省份时常说：“四川人不怕辣，贵州人辣不怕，湖南人怕不辣。”这就巧妙地利用语序的变化，用同样的“不”“怕”“辣”三个词组成三个短语，表达了嗜辣的三种不同程度。其中，“不怕辣”是最低层次，“辣不怕”略胜之，而“怕不辣”当是最高层次。

在北京大学校庆一百周年的庆祝会上，学生贴出的大幅标语是：“今天我以北大为荣，明天北大以我为荣。”这也运用掉换主语与介宾的位置，贴切地表达了北大学生既以母校为荣，又决心为母校增光的自信。

在目前的市场经济时代条件下，各类商业广告铺天盖地，在商业广告中，也有不少运用了语序的修辞作用。如报上一则房地产商的广告，云“赚钱买房，不如买房赚钱”，房产商的意思是：辛辛苦苦赚钱买房，不如找准投资机会，买下房等待升值而赚钱。“赚钱”“买房”语序的变换，使人们清楚看到两者间，孰为前提，孰为目的。这一广告给购房者留下了深刻印象。

另外，历来由语序不同而引起的趣话亦不少。比如：胡适在当北大文学院院长时，一次文学院的联谊会上，有人出一谜语：“昭君出塞，反打一名人之姓名”，“昭君出塞”乃“适胡”（嫁给胡人），反序即为“胡适”，真可谓独具匠心。

再如：熊猫是中国国宝，原来它的名字却叫“猫熊”（源于似猫之熊），20世纪50年代初，重庆北碚博物馆首次展出这种动物，标牌上从左到右横写着“猫熊”两个大字。因为是解放初期，参观者还不习惯从左往右的书写次序，按照老办法，从右到左误读成“熊猫”。从此以讹传讹，“猫熊”逐渐为“熊猫”所代替。以至《现代汉语词典》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编：《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年，第1464页，第874页。：【熊猫】条下云：“大熊猫。”而【猫熊】条亦云：“大熊猫。”

香港人还拿英语汉译词颠倒顺序开玩笑，如：“拿着士的（stick，手杖）進的士（taxi，出租车）”；“走进士多（store，商店）买多士（tossd，烤面包）”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