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
2017-05-27徐溪言
徐溪言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熙宁八年,苏轼续娶王闰之的第六年,正是发妻王弗死后的第十年。
夜晚的幽幽梦境之中,隐约间,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年少情浓。小轩窗下,故人缓缓地轻理云鬓,描眉梳妆。月影婆娑,凉风习习,朦胧间,他看她看得不大真切。他十年来的风霜与辛酸尽管呼之欲出,却无从说起。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惟有泪水千行。现实陡然将他从梦境之中拉回,恍惚间他醒了,却早已泪流满面。
印象中,苏轼是“大江东去浪淘尽”般的人物,也是“老夫聊发少年狂”般的豪杰。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不应该是儿女情长。他一生仕途坎坷,官场失意,饱受李定等小人的弹劾并屡次被贬的人生羁苦。他却一笑了之,“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他心中根本無风雨一念,浮沉荣辱俱已不在他心中。超然洒脱已至极致。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不是他要的,他所求的,仅仅是“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淡泊。
他不食人间烟火,“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孤鸿正是他的象征,即使无枝可依,也不愿苟且偷生。彼时,新、旧两党均将他视为异己,他也不在意。他孤傲,他正直,风雨中,他茕茕独立,孑然一身。
这样的一个男子,究竟还有什么能牵动他的心呢?看他的诗词,他已放下了一切,超然于俗世了,无论是弹劾还是贬谪,于他,早已无所谓了。这样的一个人,怎会为儿女情长所绊?直到读到这首《江城子》,才幡然醒悟,他将自己对亡妻的一片深情,全都小心翼翼地藏于内心最深处。只是那一天,她死去整整十个年头,月夜朦胧,星辰依旧,像极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丧妻之痛终于无处可藏。
深情虽在,却无处诉说。
生死永隔,斯人已逝,只不过徒做念想罢了。十年的起起落落,他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年少英才了。物非人也非,他怕“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看似恣意洒脱的苏轼,其实深藏了一片柔情,独属王弗一人。后来的王闰之、甚至与他鹣鲽情深的王朝云,都无法代替。《江城子》只有一篇,断肠人只有一个。故人既逝,何人可共笑谈?
读江城子,读破苏轼一片心。
(指导老师:周君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