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贵州法律文化研究

刘佳

摘 要：本文通过对民国大定县司法档案的统计分析，以期得到民国贵州法律文化的一个有力例证。先是对案卷进行统计，分为民事类案件统计结果、刑事类案件统计结果，以及民事、刑事共同的统计结果，最后是其他的材料总结。然后在此前统计的基础上，得出一些直观的结论，比如司法人员工作情况、判决执行情况等。最后是更进一步升华提炼，进行理论的总结，脱离碎片化的直观研究，通过本文的研究，以期对民国贵州法律文化有一个较客观的描述。

关键词：民国；贵州；司法；法律文化

中图分类号：D91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7）04-0075-04

一、大定县民国司法档案统计情况

大定县司法档案共计141卷，从第1卷到第84卷集中在民事类案件上，第85卷至第111卷是刑事类案件。当然这些卷宗里也有一些杂乱的材料包含在内，和剩余卷宗一样，不具有案件完整性的基本要求，单独列入一类。由于卷宗装订的情况不统一，有时是数案一卷，有时是一案数卷，所以卷数与案件数并非一一对应。

（一）民事案卷统计结果

在所有民事类相关案件材料中，保存完整的司法诉讼程序的案件有77个，另外有10个案件缺少判决部分，因此在统计时，它只能提供一部分的程序信息。另外，即使是完整的案件，有很多文件材料未能归档入卷，比如送达文件以及证人证言等，遗失情况较多。

1.审理情况。在总共87个民事案件中，一审有38个，二审有38个，三审有11个。一审和二审的记录材料要完整和详细得多，三审是到最高人民法院进行的书面审查，所以材料要少很多。

2.判决执行情况。完整的卷宗里有一张案件记录表，记录司法程序的关键点，比如什么时候收案，什么时候结案，什么时候送达判决，以及收到判决后当事人的反馈。收到判决书后声明不服的共有39个案件，没有记录的有48个案件。當然没有记录不等于是说当事人没有去上诉。事实上，即使没有记录声明不服，而后又上诉的情况是普遍存在的。

3.当事人信息。由于某些案件有多名当事人，因此原告、被告的数字统计也不与案件数量一致。男性原告58人次，女性原告20人次，男性被告63人次，女性被告15人次。起诉时提交证人证物的有16件，没有证人的有71件；起诉书里有法律依据的有24件，没有法律依据的有63件。被告有答辩状，但仅陈述事实没有进行法律辩解的有26件，答辩状里有事实有法律依据的有14件，连答辩状都没有的有38件，缺少材料的有9件。

4.委托情况。委托他人的案件共有54个，其中委托亲属有51人次，委托律师39人次。由于同一案件中有可能原告、被告都进行委托，或者一方当事人既委托亲属又委托律师，所以这类数字也和案件数存在差异。委托律师的案件有28件，委托律师的案件中有的是原告委托律师，有的是被告委托律师，还有6个案件是双方当事人都委托了律师。委托律师后胜诉的有14件，败诉的有5件，没有判决的部分有3件。

5.判决情况。判决书由主文、事实、理由三大部分组成，判决理由有法律推理的一共27件，没有的有50件，无判决部分的有10件。民事案件判决依据都是民事诉讼法这一程序法。

6.案由。所有权确认的有29件，赔偿损失的有24件，回赎典物的有21件，终止租约的有5件，清偿债务的有5件，履行契约的有3件。

（二）刑事案卷统计结果

从第85卷至111卷，主要是与刑事类有关的案件材料，其中保存完整的司法诉讼程序的案件有17个，另有3个案件缺少部分司法程序的材料。

1.审级。一审14个案件，二审6个案件，没有三审的案件。当庭宣判有9件，没有当庭宣判的有1件，没有记录是否当庭宣判的有7件，缺少判决部分有3件。

2.判决执行情况。共有7个案件声明不服，13个无记录。

3.当事人信息。保存的案件都是比较严重的暴力犯罪，因此当事人都是男性犯罪嫌疑人。检察官起诉时，起诉书里有证人证物的15件，没有证人证物3件，缺少材料2件。起诉书里有法律依据的有18件，缺少材料2件。犯罪嫌疑人没有答辩状的有10件，有答辩状，但仅陈述事实没有法律辩护的有5件，有答辩状又陈述事实又进行法律辩护的有3件，缺少材料2件。

4.委托情况。一共有5个案件没有委托律师，15个案件都有指定辩护人。从《起诉书》记载的情况看，都是比较严重的暴力犯罪，罪刑都接近死刑，因此基本上都给犯罪嫌疑人指定了辩护人，都是同一名律师。有指定辩护律师的15个案件中，12个按起诉书定罪，2个改判，1个案件没有判决部分。

5.判决情况。缺少判决书的3件，判决书里有法律推理的有17件，判决依据是实体法和程序法的共有15件，只依据程序法的有2件。

6.案由。盗匪有11件，妨害兵役有3件，窃盗2件，烟毒4件，贪污2件，杀人及妨害自由1件。其中有些犯罪嫌疑人一案数罪，所以总数超过案件数。

（三）民事、刑事共同统计数据

1.司法人员信息。一审1名推事，二审3名推事，3审5名推事，都配有1名书记员。推事和书记员都有临时调换的情况。送达人员是专门的工作人员，接受推事和书记员的工作安排。检察官来自法院下属的检察厅。

2.送达情况。送达给案件当事人，由当事人亲收的有719份，由他人代收的有161份；送达给证人由证人亲收的有79份，由他人为证人代收的有79份，留置送达1份，无法联系5份。

3.出庭情况。原告出庭共计188次，未到庭共计70次，被告出庭共计171次，未至88次；证人到庭共计67次，未到庭42次。

（四）其他材料情况

零散材料有10卷，都是案件的文书材料，缺乏完整性。另有法院书状收录情况有10卷，另有刑法讲义2卷，侦查材料19卷，都是刑案的讯问材料，在进入到司法程序之前的文件。

二、法律现象

本文所指的法律现象是指以数字统计为基础，结合大定县司法档案资料，根据自己在阅读档案中的直观感受，按照正常的逻辑推理的规则，推导出一定的历史结论。

（一）司法人员的工作情况

1.法官。通过对案卷的整理可知，大定地方法院的法官数量不多，常见的就是4至5个法官来回审案，工作量十分大。从审判笔录、从判决书的内容上可以看出法官基本上是称职的。但是也有少数法官表现不合格，比如某一案件，因为被告没到，只开了一次庭，也没有证人，只凭原告的说辞就判决。被告当然不服上诉，二审法院发回重审。还有《判决书》的撰写情况，在民事案件《判决书》中，绝大多数判决都是在讲事实，数量很少的案件才会在理由部分有说理，引用法律条文来论证自己的判决主文。当然刑事案件中这种情况不存在，因为本身给犯罪嫌疑人定罪量刑就要求有事实有法律，所以刑事判决书中法律推理很普遍。

2.书记员。书记员的数量也不多，法官与书记员之间，书记员与书记员之间存在同一姓氏的情况，有可能是亲属。从对审判记录的阅讀可知，几乎所有的审判记录都十分潦草，只有《判决书》是字迹分明的。

3.送达人员。送达文书执行得也不是很好，有很多案件是在判决了一两个月之后才送到当事人手中。虽说存在交通不便、联系不通畅等情况，但这种工作效率也是让人吃惊的。

（二）当时民众的法律素质

1.当事人。首先是通过统计原告起诉及被告答辩、犯罪嫌疑人辩护的情况来考察。在庭审中主要都是要围绕着事实进行辩论，很少有原告在起诉时能提供证人证物，文书里面多数也是说事实，就是说不出来法律依据。其次是出庭的情况，尤其是被告出庭的情况较少，但一旦判决败诉后，又不服要重新起诉，所以一个案件会多次进行审理。还有从当事人的性别来看，男女有区别，原告男女比例为58：20，被告男女比例为63：15。在实践中有很多女性当事人选择委托他人来参与诉讼，委托理由大多是有病在身，只有一个女性当事人在委托书中提到自己是妇孺，不便出庭。但从整体上看，女性参与司法、用法律维权的情况应该是比较常见了。

2.证人。对证人的数据统计显示，当事人起诉时提供证人的情况非常少，绝大多数是法官在审理的过程中要求证人出庭，传票发给证人由证人亲手接收的很少，绝大多数是由当事人代收，再转呈给证人，至于证人收到没有，也没有记录。但是证人出庭的情况非常少，即使亲手收到了传票，也不来开庭，即使来开庭，有很多证人说话也不尽不实，笔者多次在文书里看到法官问话时证人的回答都是不清楚，对弄清案件事实确实没有起到多大帮助。

3.律师。律师和普通民众比较起来法律素质是较高的，这从律师代书的书状以及在法庭上的谈话都可以看得出。虽然在统计的案件中委托律师的数量较少，但事实上律师处于一种紧缺状态，在卷宗里多次见到律师请求更改审判日期，因为其他地方还有案子等待开庭。

（三）争讼情况

首先，从案件案由的统计来看，民事案件绝大多数都是围绕着不动产进行，虽然划分为所有权确认、赔偿损失、回赎典物、终止租约、清偿债务以及履行契约等几大类，但是从案件详细情况来看，都与土地和房屋有关，比如赔偿损失，是租佃土地种植后，没有按约定给租谷，要求赔偿损失；回赎典物，土地出典给别人后，现在要赎回来，对典价达不成一致意见的；终止租约，也是对房屋出租后反悔的。而刑事案件，主要是盗匪（就是抢劫），妨害兵役、窃盗、烟毒、贪污、杀人及妨害自由等。其次是从当事人对判决服从的情况来看，很多案件的当事人都是一样的，同一个案件，判决后败诉的一方不服上诉，二审发回重审，重审后败诉的人不服又上诉，接着二审，二审败诉的人又不服又上诉，又三审，三审打回重审，重审了又起诉。一个简单的案件，翻来覆去多次起诉。基本上败诉的人，很少有真正执行判决的，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提起上诉。

三、法律文化

通过对上述数据的统计和直观分析，结合法学和社会学的知识，对民国贵州法律文化可以得出一些结论。

（一）法律与社会脱节

民国法律规范虽然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就卷宗所记载的案件来看，民众所表现出来的对法律的陌生才是值得注意的问题。毕竟，法律再好，如果得到老百姓的认同，那么司法环境会很困窘，司法人员的工作负担也会额外加重。比如民事案件中十分突出的土地租佃的纠纷，这类案件的法律依据是比较明显和充分的，但是当事人在争议的时候没几个讲国家法律，说明法律没有真正进入民众的生活中。

（二）民众对司法的不信任感

首先是当事人，败诉之后不会有理性地考虑案件是否是依法判决，上诉情况十分普遍。有个案件当事人上交了证据给法院后不停催促要拿回去，不信任法院的感觉十分明显。其次是证人，证人不愿意出庭有很多原因，对司法的不信任肯定是其中一个，尤其是在刑事案件当中，证人出庭的情况非常少见，因为司法不能给他提供保护，证人自然不愿意指证他人。

（三）法律工作者法治信念薄弱

司法人员在司法过程中表现出来的状态说明，司法审判只是他们的一个工作而已，与公正、法治都无关系，有些案件事实都没查清就匆忙下判就是证明。律师也没有给人尽心维护当事人权益的感觉，有位律师在多个案件中申请更换庭审日期，法院没采纳，当事人也没有办法。

（四）女性参与司法频率低于男性

从档案中可以看出女性参与司法的情况是比较常见的，当然也有大量女性原告的出现，但如果和男性比较起来女性的参与度要低得多，委托也更多地是发生在老人和女性当事人身上，基本上可以认为女性参与司法的意识还是有待提升。

经过各种琐碎的数字统计以及有限的理论推导，笔者得出一个结论，民国贵州整体法治水平正常。从大定县的司法档案的统计情况来看，要说好，那是不太可能的，毕竟上诉情况较为普遍，司法工作人员的工作态度存在问题。可要是说坏，也没有差到什么地步，司法判决还在正常进行，上诉情况虽然普遍，但《上诉书》里没有报怨法官水平不行的，都是对一些事实真相的争议，而这种争议，即使在今天也很常见。目前这个评价只能是基于现有的案件材料得出的结论。要对民国贵州的法律文化有一个更全面的描述，还需要研究更多的材料。

参考文献：

〔1〕黄宗智，尤陈俊.历史社会法学中国的实践法史与法理[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4.

〔2〕黄源盛.中国法史导论[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

〔3〕梁治平.礼教与法律法律移植时代的文化冲突[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

〔4〕张中秋.理性与智慧：中国法律传统再探讨[M].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8.

（责任编辑 徐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