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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夫张武

2017-05-18刘家朋

青年文学家 2017年11期
关键词:师父

刘家朋

中午,天气闷热。张武垂头丧气地从村外回来了。他心乱如麻,脸上挂着掉魂相儿,犹如腌了的茄子。近来,他为婚事不顺心中窝火,东走走,西窜窜,四处找亲友絮叨散心,這会儿不知又从那家归来,行走已失形,想必是借酒浇愁喝多了。

大街村委办公室门口,一围人正在柳阴下乘凉,见他东倒西歪地走来,一时间寂静无声。他刚过去没多远,有人便叹息:“唉,这人学瞎了……”也有人向他吐唾沫:“嗨,猴子穿大褂,装人装不像啊!”还有人口中吐唾沫:“呸!这就叫害人如害己啊!”……大家议论纷纷。议论他为人的本质,以及前不久他那段姻缘自始至终的经过……

原来,张武之所以落得如此潦倒不堪,原因都是出在自己身上:他从小跟随师父学武,练得一身好武功,十个八个人近他不得。按他所拜的最后这任师父的门规:授徒就三年的期限,期限一到,不管你学武成功还是不成功,再就全靠徒弟们各自回家自己习练了。到了期满这天,师父和他共同坐在茶几边,喝茶话别。师父说:“张武呀!你的学期已到,往后的日子,师父就不能像以往那样天天指点你了,临分别,师父有话要嘱咐你。”

张武“嗯”了一声,然后恭敬地看着师父,说:“多谢师父教诲。”

师父说:“张武,你现在有武功在身了,学了本事不仅可强身健体,处世为人也用得着。不过,师父可要跟你强调:咱学武人有学武人的规矩,决不是学了功夫一味地只为自己着想,主要是为了帮助别人办事用的。”

张武点一下头:“师父放心,您的话我记住了。

师父说:“你能记住便好。不过师父还要强调,只记住这么个空洞概念可不行,必须应用于生活实践当中去。”

“怎么,师父,徒弟答应您的话了,您还不放心?”张武疑惑地问。

“哦,我并非是不信任你。”师父深有感触地说:“只是想到:人人都会说做人要做高尚的人,遇上了实际事,却有虚伪和不虚伪之分。你能说说其中的原因吗?”

张武答不出话,还是疑惑地看着师父。

师父指点道:“我告诉你啊,张武,这是个眼光长与短的问题呀!人是自私的,凡事不可能毫不为己。但为己和为己可不一样。真正能把他人的利益和个人利益合为一体去着想、去奋斗的人,有时不得已也能说假话,那叫善义的谎言,在急需维持自己生存的危难关头,设法暂时为个人着想那也是天经地义的,算不上虚伪。而表面为别人在办事,心里却一直念念不忘自己得失的人,有时也能舍己为人,但这种舍己为人不是出于诚心的,久后必定经不起时间的考验。并且,他在某回事做了好事,再做其它的事说不定就会表现出伤人利己的形为,似这样做人方式自然也就是虚伪的了。问题的焦点在于你能否把他人的利益和个人利益合为一体去着想,然后使自己的想法形成一种信仰,去为自己的信仰奋斗。”

“哦,似这等复杂呀!……” 张武正了正神,嘴里说:“恭听师父教诲。”心里却仍是疑惑不解。

师父说:“对,就是这等复杂。”一边拎起茶壶给张武往杯子里倒水,一边又说:“我常跟你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人做事,天在看。这个天不是别的,就是大自然的一种无形循环理。你只要做了好事,这个无形循环理该什么时候报答你,又到底应报答你多少,它自有公论。把话反过来说,你要是做坏事,早天晚天也会得到恶报。为此,你可要谨记:当踏入社会后,你务必要自始至终都把他人的利益当自己的利益去办事,这是咱们的武德,也是练武人的信仰,只要你能时时按师父的话去办事,就一定能驱灾获福。”

张武勉强点头答应。

大约是张武离开师父后的第二年深秋时节,按历书排,也就是一九九四年的深秋。玉米入囤了,花生也脱出米来了。这天,是当地兴隆镇逢集日,看看地里的农活已全部忙完,张武在家闲着无事,便去集上闲逛。

这年寒流来得缓慢,节气虽已接近立冬,但仍似中秋时候那样秋高气爽,艳阳高照。风和日丽下的集市五颜六色,人声喧哗;佳景奇物,无所不有,好一派繁荣景象。张武把摩托车放在集头的看车处,漫步到了菜市,那些父老乡亲卖着各式各样的鲜菜:有橘红的胡萝卜,青嫩的芹菜,白杆叶绿的大葱,翠绿鲜嫩的棚产小黄瓜,韭菜等等。

论年岁,张武正值二十四五正当年的妙龄。有句老话,叫做:一年四季在于春,人的青春期,就如节气的春天,人们对这个黄金般的妙龄都非常重视。当地的老人们常说,人到这个年龄正是需要好好闯人的时候,意思就是说这个年龄的人要多做好事,只有多做好事,才能招女孩子们的喜爱,或多招介绍人给介绍对象,自己也能扩大挑选对象的余地。张武觉得老人们的说法很对他的思路。在这个思路的导引下,他做好事的那份积极性,可以说就像地下喷出的岩浆那样汹涌而火热。

张武边走边四处张望,犹如侦查员破获敌情一般,四处寻觅不停。他是想搜寻是否有那善良的人们被强人抢劫,或有那眼神不够用的人被小偷割包,他好迅速冲向前去打抱不平。搜寻了半天,也没看到需要他帮忙的人,他有些扫兴,没精打采地想买点菜便回家。

就在这个时候,忽听远处“咴儿——”一阵马的嘶叫声传来,他随着马声看去,只见一辆马车被远处的炮声给惊了,高大的枣红马,拖着车子由远而近,在公路上是没命地狂奔,眼看就要闯入集市,“啊,嗬——”赶集的人群被惊吓的一阵骚动,纷纷四散逃命。张武心想,行好就能得好,稍一思索,迎着惊马冲去。霎时间惊马也闯到眼前,说是迟,那是快,只见张武一把拽住马嚼子,运足气力,一个马步蹲裆式,大喊:“吁——吁——”那枣红马仰头“咴儿——”又嘶叫几声,便立住不动了。

车上跳下一老一少,他们是父女二人。父女俩见马被拽住,又惊又喜,跳下车,一齐来到张武面前称谢不已。那姑娘有二十二三岁,生得脸如瓜子;眼睛大大的,晶亮晶亮;红润细嫩的肌肤,樱桃小嘴糯米牙,说起话来清脆甘甜。她不住声地夸赞:“唉呀,多亏大哥帮忙,多亏大哥帮忙……”一边说,一边用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停地看着张武,直到把张武看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心想,这个大妞,长得还挺俊呢!是天降的?

姑娘告诉张武,她名字叫秋月,是城北李家寨人。然后她又问起张武的名字和家乡住址,张武也如实告诉了她。

秋月从小聪明伶俐,高中文化,心地也極为善良。少时在校常把自己学习用具接济他人,又常在功课方面帮他人解疑答难。父亲在她升学期间得了一场病,家中缺人手,她便回家帮父母干活。在农忙时,她常常先放下自己的活,去帮助那些孤寡老人,等干完别人的再合伙回来干她家的。另外,除了能殷勤待人,她还善施舍,常在自家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以钱物接济他人……

俗话说,“自古美女爱英雄。”秋月见张武生得威武雄壮,又这么仗义,顿生爱慕之心。秋月父亲说:“走吧,小伙子,咱一起到小饭铺喝上几盅。”秋月也跟着说:“走吧,走吧。”说着,便双目含情地看着张武。张武见秋月和父亲一片真诚心请他,也就不推辞,爽快地答应下来……

自此,张武和秋月便相识起来。

二人自从相识,时常往来,张武言行举止彬彬有礼,为人处事心眼也来的灵活,秋月看在眼里,喜欢在心里。

冬雪来临,大地披上银装。县城里,由于飘雪刚住,除了街道、路边被清扫外,别处尽皆成为粉状世界。张武喜欢观雪,尤其是喜爱雪中访友。这大约是在他和秋月认识一个月后的一天,他去县城访友,兴致满怀。回归行至闹市,忽见大街边站着一位年轻女子,那女子头上带着花,胸前绣着花,双手还棒着一束花,眼眉、嘴角都描画得像演员。有识者,纷纷说道:“野鸡,野鸡!(野鸡:卖淫女的别称)。”张武一听这话急忙躲避,不料那女人却认识张武,竟赶上前扯住衣服不放,口里说道:“张大哥别走,慌什么,放个炮,没关系。”这下张武可真慌了,连连摆手:“不,不!”慌忙挣脱跑了。

很快有人把这回事告诉了秋月。秋月打心眼里佩服他,佩服他不淫不邪是位正儿八经的青年。

一天,忽然张武有位朋友冒雪奔上门来告求:说是老父病重,需住院,妻子去黑龙江哥哥家探望她的母亲,她母亲因患严重的胃病,住院动手术,也需人照顾,因此妻子三天、五天回不来,叫张武帮他轮换照顾老父几天。张武毫不犹豫地说:“行,朋友的难处,即我的难处,你求我算求对了。”此时秋月正在场,听张武这么说,愈加佩服他,佩服他交友心诚。

三月上旬的时候,老天爷下了一场冷雨。秋月母亲在大门外拾掇柴禾,受了风寒,后去医院治疗,经诊断,医生说不光是感冒还有胆结石,需住院动手术。因家中一时间钱不凑手,秋月便到张武家向张武借钱,张武当即答应道:”行,好说!“立即和父母商量,取出两千元递给秋月:“给,拿去用,什么时间有了什么时间还,不用着急!”

秋月彻底被感动了。在这之前,她把张武不过是只当作救名恩人看待。除了对他感恩外,心里对他并无别的印象。在她交人的范围内,她和他还未超越普通朋友的界限。而作为普通朋友,张武对她能这般关心、这般信任,这怎能不令她动心呢?她接钱的手抖了一下,感动得眼中含着热泪。

一种深深的爱意像火焰一样莫名其妙地从她的心底焰烧起来,她再也压抑不住自己了,随着那爱情火焰的燃烧,她对张武产生了以身相许的想法。她声音颤抖地说:“好……好……大哥,您的心意我收下,咱们什么话不用多说,后会有期。”

一个月后,秋月母亲的病痊愈了。秋月高兴极了。她把自己想嫁给张武的心事向父母透露,父母表示赞成。于是秋月就挑了个晴朗的日子找到张武,在一个鲜花盛开的公园里,向张武吐露出真情。张武欣喜异常,立即表示同意。二人把事谈妥了。接着,又把他们俩相爱的事告诉遍了亲戚朋友。他们选了个吉祥的阳光灿烂的日子,大张宴席,作为订亲的纪念。大家边吃喝边议论,都说他们俩是天生的一对,将来定能成为一对永久的好夫妻。

秋月听亲朋好友们夸奖张武,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把这份爱情珍惜为眼睛和心脏。她亲手给张武纳订情的鞋垫,又到百货商店里买当地最最贵重的上衣和裤子、里里外外一整套做信物送给张武,除此之外,每隔三五天便把张武邀到家,好酒好肉山珍海味摆满了桌子,由父亲陪着他,让他享用个够。又每隔几天便到张武家里去,帮张武父母干些杂活。她每隔一天不见张武,便就像一年未见那样,魂儿都没了。老辈的传统习惯,女孩子有了心爱的人,只要能结合到一起,便就是有了靠山。若说秋月把张武当成靠山,这说法还是不够恰当,可以说是看做擎天柱。

秋月父母见这一对年轻人亲密的如胶似漆,心里也是高兴万分,心想,让他们二人熟悉一段时间,挑个良辰吉日给他们结了婚,从此做父母的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爱情似鲜花,它比鲜花还要美;爱情似黄金,它比黄金更可贵。世上善良的人都有一个好的心愿:成人之美。“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然而,爱情美归美,可贵归可贵,它却又似一座华丽的高楼,需要男女双方相互真诚地添砖加瓦,还需双方心灵中的钢筋水泥,再加亲友们如建筑工辛勤劳动般地努力相助,到最后这座高楼才能建成。如果三者有一方不真诚,或半途而废,那么,这座高楼最终还是建不成的。

端午节第二天,刚吃过早饭,天气还是晴朗的。张武和秋月便要去城里买家具了,行至闹市,天空突然阴云密布,一会儿,忽然又起了风,霎时间尘沙飞扬。二人正走着,忽见一老头儿衣兜被贼用刀子割破,贼被人发觉而惊走,钱还幸存。老头儿没发觉,钱随着他的运动,马上就要掉出来。张武见是几张百元的票子,欣喜异常,他碰了秋月一下,向老头身上呶呶嘴,立即快步向前准备捡钱。

秋月脸色突地变了,厉声阻上:“嗨,干什么!”

张武经秋月这么一喝,这才止住了向前捡钱的脚步。

接着,秋月又叫一声:“喂,老大爷,你的兜被人割了,要掉钱了。”

老人回过头,赶忙把钱装到上衣口袋。

秋月和张武无声地向前走着。秋月边走边寻思,对刚才张武的行为甚是不满。心中对张武的那一腔热血,就像温暖的身体突然掉进冰窖里那样骤然凉了下来,一会儿她生气地说:“张哥,无义之财不能贪。咱不干这种缺德事,以后可千万别这样。”

张武默然。从外表看,很像是接受批评的样子。尽管这样,秋月从他的眼神中还是发现他那不服劝说的神态。

夏季已到,天气奇热。忽然一天,张武驾驶195式的柴油机三轮车,去三十里外的一位朋友家买猪仔,才出村头,一走神,只觉得全身“嗡!”地一下,和一个骑摩托车的中年汉子撞在了一起。幸亏车速不快,再加迎面来的那汉子刹车及时,二人都没受伤,车损害也不甚大。二人共同跳下车来。

按交通规则,本是张武的错,那人反安慰起张武来。可是,见那人无事,张武立即生了歹心。他一把抓住那人的衣服不放,大声叫道:“光说安慰话行啦?今天你别想走,你给我碰出了脑震荡!”

那人不愿跟他生气,问他咋办。

张武大声扬着:“你得给我四百块钱养伤!”

那人知道他耍赖皮,便不慌不忙地说:“行,你要四百元钱可以,你得胜过我的拳头,胜不了,你就别要。”

张武抡拳便打。不料,天上有天,二人战不多时,张武便被那汉子打翻在地。张武气恼不过,问起那汉子姓名,想以后寻机报复。那汉子也不隐瞒,说是北面三十里外的杨庄村人,名叫杨义。说完,跨上摩托车便走了。张武也只得狼狈回家。

事过不久,有人把这事告诉了秋月。秋月听了,顿时气得眼前发黑,不迭声地骂:“活该,死不要脸的东西,自己开车不注意,还倒要向人家要钱,被人家揍死也不多!”说着不觉流下泪来。

说归说,骂归骂,秋月是恨铁不成钢。其实,她心里还是疼爱张武的。她找到他,反复劝说开导,张武只是闷不作声。最后秋月扯起他的手,只好以恳求的口气嘱咐:“张武哥,你长点志气好不好,你非得去做那些招人恨的事?你听我的话,以后正儿八经为人行不?咱们以后共同勤奋创业,凭自己的真本事发家致富,混出个样来让人们看看,这有多光彩!……”她说着,眼里便又噙上了泪水。

张武从兜里掏出块新手帕,一边给她擦泪一边说:“好了,好了,你别哭,我以后听你的就是了。”秋月看他那漫不经心的神态,再瞅一下他的脸,忽然发现他的眼神向一边若无其事地一瞟,完全不像真心认错的样子,刹那间,她心中那股如暖身子掉进冰窖里的凉意不知不觉又添加了几分。

这回事大约过了三天以后,消息传到了秋月二姨的耳朵,二姨早就认识张武,对张武的为人很是了解,她压根就不同意秋月嫁给张武,便急忙赶到秋月家中,劝秋月立即和张武断绝关系。秋月却立场坚定地说:“不能啊,二姨,人做事都难免会犯错,只要能改就好。他往邪路上走,咱自管设法惩救他,咱往客屋拉他,久后他非要往驴栏里挣的话,再由他去也不晚。”二姨点头赞成。

原来,自从离开师父后,张武并没有按照师父教诲把做好人好事形成一种思想信仰。他的所作所为,就是师父所说的处处先有个人私欲,尔后才去为他人办事的那种人。平日里,他的确善于帮助他人,也做了不少好事。但他做好事是有他自己说道的,那就是:在他给人做好事之前,他大多时候是觉得做过后不久便会有利可图。要是觉得做过后长期得不到什么回报,他就不干了。虽然有时候他见人有急难,能奋不顾身地冲上去解救,但这个所谓的什么不图,大多是出于一时间的心血来潮,图一时间获得好名声。平日里,只要有利可图,他便会忘掉一切地去争取,有时为了点点利,他会连名声也不顾。在他认为:名和利二者,还是要把利字放在第一位。

“人是有感情的动物,人在难中你拉他一把,他永远也不会忘。”“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做人要留个好名声。”这是张武常挂在嘴边的两句话。本村有那文化高的人听到他这么说,便问:“是,你说的这话不错,那么,要是你帮了人家,明知人家无力以报,在名声上也得不到啥收获,这情况你该怎么办?” “这个……这情况毕竟少见……”他无恰当的话可说了,随便说上句搪塞过去。

他竟然把师父教诲他的话全忘的一干二净。

他那不贪女色倒是真的,这可能是出于练武人的特性。

太阳躲进暗淡的云层里了,天空有些昏黄。这是几天后的一个上午,张武在家正闲着无聊,坐在晾台上两眼瞅着天空发呆。忽然有两个青年小伙子登门相求。这两个小伙子本是张武的朋友,要求张武出手帮他们去打架。

张武说:“咳,天外有天哪!叫我说咱以后就散了吧,再闹下去没啥好处。”接着,他便把自己被杨义打败的经过及秋月劝说他的话,从头至尾细述一遍,述完便叹气。

那二人把嘴一噘:“啊呀,我的张大哥,这话你咋说出口呢!凭咱哥们就说这般丧气话?亏你还是个男子汉,挨了人家几下,就变成了奴婢相,你还活着干啥!”

张武想起秋月劝说他的话语,便又说:“人家以礼待人哪,咱还有啥不服的。”

那哥儿俩说:“什么礼不礼的,拳头大就是哥哥,有本事不使便是饭桶,还听他那一套!”

张武听罢,沉默不语,想想从前不费半点力气,在集市凭武力威吓、欺诈等手段谋取钱财,吃吃喝喝,心里又有所动。那哥儿俩趁机说道:“张大哥,咱现在有武艺在身、就是本钱,干什么还不能捞点油水!咱大法不犯,常弄点小景,没啥关系。”

张武说:“不行,咱现在是杨义手下败将,他这人好打抱不平,咱要是再有什么风吹草动,被他知道,恐怕不是闹着玩的。”

那俩人说:“需先把他治服。”

张武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治不了他。”那俩个说:“啊呀,大哥,你真笨,咱明里治不了他,还不会跟他来暗的?!”张武问:“怎么来法?”那两个便在他耳边悄悄低语了一阵。张武听罢,想起秋月劝说他的话,又有些犹豫,两眼看着蓝天思考着什么,那两个哂笑道:“犹豫什么,没有杀驴的心肠休想成大事!像你这样娘们見识,干啥事能行?”反复教唆。张武终于依从。

原来,张武暗地里还交有地痞帮,专横跋扈。

天气一直灰黄,连续几日,说晴不晴,雨也未下。那杨义自从和张武交手后,自觉得心绪好似这天气,闷闷昏昏,似有啥事要发生。对于张武等人究竟会怎样对待他,他虽不十分清楚,却有不好的预感。他的师父家住杨庄东面二里地的古山屯。他每天晚上都要步行去那里和师父论武。忽然有一天傍晚,有个街坊青年小伙,慌慌张张跑来告诉他,说是叫他这天晚上哪儿也别去,路上有坏人陷害他。杨义本来不怕,心想少一事总比多一事好,也就依从。

对于张武背后的所作所为,秋月父亲也有些耳闻,不免有些心烦意乱。特别在这阴沉沉的天气里,他愈加心绪烦恼。烦恼尽管烦恼,但他毕竟是个勤快的老农,该干什么还是照样去干什么。这天晚上,他到杨庄一位好友家里换了二十斤麦种,因担心晚上骑车子摔跤,他便打算步行。恰恰他走的这条路也得经过古山屯。晚饭后,他和朋友正闲聊着,天空突然阴得愈重了,潮气阵阵。他怕被雨隔住回不了家,顾不得天黑,也忘记向朋友借个手电筒带上,便匆匆往家赶。刚刚从杨庄走出不到一里路,两边都是荒凉的深谷,谷边树木繁杂,幽暗如墨。忽然,从谷口闯出十几个人,出其不意,刷地把块黑纱罩住了他,不容分辩,拳打脚踢将他打翻在地。他以为是劫路弄钱的,大声叫道:“你们这干啥,你们这干啥!我没有钱,我没有钱!……”那些人听他叫声,有三个停了手,其余的还是打,拳如雨下……

天空一声炸雷响过,潮气越重了,眼看一场大雨就要落下了。

忽听其中一个大喝:“住手,别打了,别打了!”大声喝住手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张武。张武听声音是秋月父亲,赶忙分开众人,走向前,掀开黑纱,用手电一照,但见秋月父亲已被打得鼻青眼肿,满脸血污,门牙打落了两个,嘴巴歪在一边。张武心里一酸,抱着秋月父亲放声大哭:“大叔哇——大叔——。”

顷刻,风雨骤至,雷鸣闪电……

事过不到半月,秋月托人捎来口信,说是多谢张武从前对他们父女搭救和帮助之恩,以后必当重报。至于婚姻大事,秋月说自己过去办事情太草率,现在看来,还是分手为好,因为她和张武不是同一路人。

婚事吹了,张武懊悔不已。然而,懊悔归懊诲,是狗改不了吃屎,他懊悔的究竟是自己不该选错了做人之路呢,还是仅仅懊悔如此做法搞散了他和秋月的婚事,这个问题还是个未知数。

亲朋好友们听说张武和秋月的婚事已吹了,个个为之惋惜。于是人们便议论纷纷。声声叹道:唉,唉,好好的婚姻无缘反成梦了。张武这厮办事没有长远的眼光呀!

骄阳似火,此时的张武却早已喝得半醉,晃悠到村东边不知谁家的瓜棚下,一头倒在那里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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