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道求学,无处不安心
2017-05-17怀仁文礼国际学校校长
文_怀仁 文礼国际学校校长
为道求学,无处不安心
文_怀仁 文礼国际学校校长
既然有志为学,当以明道为本。将来不论走到何处,不论居在何位,要以道眼来分判世间万物,以道心来安顿世间万物,才不会歧出而无归。
《读经少女求学英伦》后续
春节前,因为文礼书院伴读学生欧阳潇逸的母亲发了一篇潇逸被牛津大学录取的文章,引发读经界热议。
我个人对潇逸今日的成绩给予祝福。潇逸曾是北京在谦学堂的学生,在那里大量读经四年,完成了二十二万字的中英文经典背诵。两年半前,因为她母亲到牛津访学,潇逸随母来到英国,进入了当地的高中,回到体制内教育。那一年(2014)秋天,正好我陪同季谦先生在欧洲巡讲,在牛津见到时年十七岁的潇逸,很是惊喜。我们在咖啡馆里畅谈两小时,潇逸的深思敏学,开朗稳重以及善解人意,都让我对这个读经女孩颇为惊异,颇为赞叹。
那一次的谈话笔录以《读经少女求学英伦》为题发表在全球读经教育交流网,流传甚广。潇逸这个名字,就从那时起,被读经界所熟知。之后我又在英国两次见到潇逸,也一直关注着她在英伦的学业进展。后来听说潇逸以出色的成绩在英国高中毕业,并在进入大学前的gap year特别申请进入文礼书院,作为伴读生一年,以进一步扎实其经典之根基。在书院伴读期间,潇逸的好学向道,多才多艺,善良热忱,有目共睹,她还被同学们推选为文艺委员,并以其出色的工作能力深孚众望。在一年伴读期结束时,潇逸将继续自己在体制里的进阶学业,这是顺理成章的,而且能进入全世界最好的大学,这是所有人都为之高兴的。
潇逸的母亲曾经说,如果不是她几年前恰好有机会到牛津访学,潇逸不会这么早就出国,也不会回到体制,现在应该完成三十万字包本背诵,在文礼书院正式就读了。然而潇逸“意外”地出国,“意外”地接轨到西方的体制学校,最终被牛津大学录取,“意外”地让外面的世界吃了一惊,让那些对大量读经充满好奇的人们了解到,一个读经学生的潜力可以如此之大。在当今体制为主导的时代,这本身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言至此,我对教育、人生,有些感想,这不是关于某一个特定的学生,只是就事论事。所以以下把具体的人名改换为“他”。因为,那只是一个某甲,可以是任何人。
当今名牌大学或失去灵魂的卓越
他能被牛津大学录取,对我而言,一开始就没有悬念,我也是这样和他讲的。他这样的学生,素质出众,又如此向学,没有老师不喜欢。我这十几年一直在西方的大学和学术圈里面,老师们想招收什么样的学生,什么样的学生有机会被录取,我还是知道的。他为了准备Classics Language Aptitude Test(古典语言潜力测试,简称CLAT),拿了往届考题练习,我也帮忙一起看了看。但是看了其中的内容,不免对牛津感到失望。题目是用一种人造语言(当然这种新语言还是不出印欧语系的框框)编写了一些例句,进而要求学生做后面的翻译题目,以考察学生总结文法中变格变位规律的能力。
据说这些题目是牛津的古典学教师们拟出来的。从语言学的技术角度而言,都是行家里手。然而,显然出题者只是关心变格变位,至于用一种语言承载什么内容,似乎并不在意。当然,这种情况可能并非牛津迎接大学新生的偶然。西方学界的情况,或许可以此一叶知秋吧。
我在牛津读博士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后来因为长女出生,全家搬到德国,我就转学到德国哥廷根大学,也是我的师公季羡林先生的母校),过去十年中我又数访牛津。作为有近九百年历史的世界一流名校,牛津人才济济,其古老和高贵当然是令人赞叹的。普通人想到牛津,心中只有膜拜。所以一般人是不敢也不能反思如今的牛津剑桥、哈佛耶鲁出了什么问题。这些名校也是西方文明的中流砥柱,一直引领着西方教育的方向。然而在近一两百年实用主义教育渐渐占据主流并在今日世界大行其道的年代,以“美德”与“智慧”为教育宗旨的古典教育(classical education)完全被边缘化,纵使是名校,在天下滔滔中也难以独善其身。
2007年,曾经在哈佛大学任教三十多年并曾担任哈佛学院八年院长的哈瑞‧刘易斯教授写了一本书:Excellence without a soul,(《哈佛大学——失去灵魂的卓越》——侯定凯中译)。刘易斯教授从自己亲身经历出发,揭示了哈佛的办学目标是如何从原初的理想向消费者的需求倾颓,他详细描述了这所著名大学是如何放弃教育宗旨的。他认为一所大学的灵魂在于她怎样把一个年轻人培养成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人”,他警告现在我们需要质问:这些名校是否辜负了人们寄予他们的期望!哈佛大学确实是引领世界教育潮流的超级一流大学,是名校中的名校。如果哈佛大学都失去灵魂的卓越,牛津剑桥难道能够免俗吗?
上述例句翻译出来,是:
外交官诱奸了那个女儿。
女仆帮助男仆。
男仆是否爱女仆?
伯爵向管家咨询。
管家是否帮助了厨师?
厨娘爱侍者。
女伯爵召唤其女。
贵妇人是否责难了伯爵?
求学当以明道为本
12月份他从牛津面试回来向书院的先生讲述应试前后种种经过,当时恰好我在场。先生频频点头,对他可圈可点的表现,甚为欣慰,但先生最后问了某甲一句:你见到这么多名校的老师,你觉得他们当中有有道的老师吗?他听了不免一愣。
我不知他当时的感受如何,但这一句问话,却激起我内心莫大的涟漪,一二十年浪迹海外,寻寻觅觅的情怀,一时齐上心头,当时忍不住向某甲发了一通感慨,或许都惊吓了他(好抱歉)。我说:我从中学起,就是一路名校顺风顺水,然而我的生命也一直有深深的困惑和不安感。如果生命可以重来,我愿意放弃所有名校的光环(清华,北大,牛津,哥廷根),只是希望能在你们这个年纪遇到先生、遇到经典。话至此,几乎泪下——因为,生命不能重来一过。这种痛楚的领悟,或许也不是一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学生可以理解的。——要知道,指点“道”的方向的夫子般的先生和这个天下弥足珍贵的“道”场——文礼书院,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我想,若有道在身,则可以游历天下而无忧,甚至可以教化一方民众,乃至引领天下风气;然若道心未坚,道行未深,则要时时提醒自己,勿忘初心,勿忘了求学的内在本质是求道。既然有志为学,当以明道为本。将来不论走到何处,不论居在何位,要以道眼来分判世间万物,以道心来安顿世间万物,才不会歧出而无归。
希望读经学子们都把这种“为道求学”的心态内化在自己的心灵里,无论在哪里求学做事,都时时保任之。若去外国名校,更可以把这份心态带给那个名校,做一个不一样的“留学生”——这是我对教育与人生感受越深以后,对“名校”的期待,对“留学生”的定义。
祝福天下读经学生,祝福书院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