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的毡靴
2017-05-17俄罗斯普里什文韦苇译
[俄罗斯]米·普里什文 韦苇译
我爷爷的毡靴
[俄罗斯]米·普里什文 韦苇译
我爷爷米·海依的毡靴穿了十多年了。其实,也只是我记得爷爷穿了十多年了。而事实上,在我出生前,爷爷就穿着它们许多年了。我似乎觉得,世界上样样东西都有坏的时候,唯独我爷爷的毡靴不会坏。后来,我爷爷穿着毡靴下河抓鱼,毡靴终于裂开了一道大口子。
世界上的东西终归有消亡的时候,包括我爷爷的毡靴。
人们开始指着爷爷的毡靴说:“大爷,让你的毡靴一边去歇着,给乌鸦做窝去吧。”
“还不到时候啊!”爷爷为了不让雪灌进裂缝,就把毡靴浸到水里泡上一阵儿,然后让它在寒夜里冻成冰。不用说,毡靴裂缝里的水一结冰,裂缝自然也就封合上了。接着爷爷再把毡靴放在水里浸浸,于是靴子外面包上了一层冰。爷爷的毡靴又变得既暖和又结实了。我曾经还穿着爷爷的毡靴走过没封冻的沼泽地,真不错哩……
于是,我又记起自己原来的那个想法:我爷爷这双毡靴怕是永远也不会有坏的一天了。
然而有一天,爷爷病了。他直接穿着毡靴躺在暖炕上。当然糟糕的事倒还不是从毡靴上化下的水,由炕上流进了装牛奶的木桶里——那没什么大不了的!糟糕的是,这双似乎不朽的毡靴这一回可是没救了。想来一点儿也不奇怪:要是把水灌进玻璃瓶里,放在寒冷的地方结成冰,冰一胀,就会把瓶子撑破。同样的道理,这双毡靴里的所有毡毛的缝隙里填上了冰,冰一化,毡靴自然就垮塌下来,变成了废物……
我那倔脾气的爷爷病一好,就又试着给毡靴包上一个冰壳壳,倒还又穿了一阵。可春天快到了,放在走廊里的毡靴上的冰融化了,毡靴一下子又散架了。
“好啦,好啦,”爷爷生气地说,“是该让它到乌鸦窝里去歇歇了。”
爷爷站在高高的堤岸上,气冲冲地把毡靴“咚”一下扔进了牛蒡草丛里,那会儿我正在旁边逮金丝雀和各种小鸟呢。
“为什么只给乌鸦做窝呢?”我说,“春天,各种鸟儿都需要做窝的东西,不管是毡毛、绒毛还是草茎,它们都会拖进巢里去的。”
我问爷爷这话时,爷爷正提起第二只靴子,准备挥臂扔下堤岸。
“所有鸟儿都需要绒毛做窝,”爷爷赞同道,“不只是鸟,各种小动物,老鼠呀,松鼠呀,都需要这东西。”
这时,爷爷忽然想起一个猎人之前跟他说过的话:
“这毡靴可以送他做猎枪填药塞。”爷爷自言自语道。
于是这第二只毡靴爷爷就没扔掉,让我拿去送给了那个猎人。
鸟儿归来的季节很快就到了。各种各样的鸟儿都飞到河边的牛蒡草丛里,它们在啄小草的嫩尖儿时,都留意到了这只破靴子。等到要筑巢抚育孩子的时候,它们就会从早到晚、一刻不停地把爷爷的毡靴啄撕成一绺绺、一片片的。一星期的光景,鸟儿们就把这些绺绺片片都叼进了自己的窝里,铺设起来,在里头下了蛋,然后蹲在蛋上,孵了起来。这时,雄鸟们在一旁“啁啾啾”“啁啾啾”没完没了地唱。在温暖的毡毛上,小鸟被孵出来了,长大了。当天气转冷时,它们就成群结队地飞往温暖的南方。等到春天它们再回来时,有许多鸟儿又找到自己原来住过的树洞,在自己的老窝里,它们再次找到了爷爷毡靴上的毡毛。如果鸟窝从矮树丛落到地上,在地面活动的老鼠就会找到这些残余的毡毛,拖进鼠洞里去。
我现在经常在林子里走动,每当看见用毡毛铺垫的鸟窝时,就不由得像小时候那样想:“世上的一切东西都有坏的时候,一切东西都会消亡,唯独我爷爷的毡靴是永生不朽的。”
一想到毡靴温暖的毡毛装点了小老鼠、小鸟的家,我的心里就暖暖的。故事中的爷爷既节俭又爱护动物,让毡靴物尽其用。毡靴如果知道自己的作用这么大,心里也会很骄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