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视角与诗性叙事的双重言说
2017-05-13王蕾
【摘要】本文以女性文学、叙事学作为主要研究方法,对海男作品中诗性叙事、地域观照背后的深层女性意识进行挖掘,梳理和解析性别自觉及诗性叙事在海男作品中交融呈现出的女性生命体验和审美经验。
【关键词】海男;女性意识;诗性叙事
20世纪80年代,随着西方女性主义思潮的涌入,女作家们纷纷开始了自我言说,出现了王安忆、铁凝、残雪、陈染、林白、海男等优秀女性主义作家,女性文学的繁荣成为90年代文学发展的一个重要标志。海男从独特的女性视角出发,用充满女性特质的诗性语言大胆探索女性与世界、异性、同性及自身之间既剑拔弩张又相谐共生的矛盾关系,她的小说、诗歌、散文为当代中国女性文学提供了一道独树一帜的风景。
一、女性视角:海男文学作品中的女性意识
海男的诗歌、小说和散文贯穿着鲜明的女性主义立场,她用“像酒,像火焰,像咒语,像神谕,像迷幻药,像致梦剂”的诗性语言探索、传达着深刻的女性生命体验和审美经验,将女性的自恋、激情、叛逆等女性意识的骚动、女性欲望的张扬及男女两性“既是敌人又是盟友”的复杂关系体现得淋漓尽致,从《女人传》、《男人传》、《身体传》三部曲的写作不难窥见其为男女两性书写立传的野心。海男从审美的角度思考、传达女性的生命体验和“女性生命内部的成长和走向”,为当代女性写作提供了一个既轻盈曼舞又华彩凝重、既不哗众取宠而又“妖娆异类”的女性写作个案。
90年代,随着社会的开放和发展以及西方文化思潮的涌入,“个人化写作”、“私人写作”成为文坛潮流,“向内转”成为中国当代文学发展到新时期以后的一个新趋势,和陈染、林白并称为“三女巫”的海男通过在文本中对“自恋”、“幽闭”、“漂泊”、“逃离”等女性文学母题的阐释,展示了对女性生命体验的纵深开掘和对女性欲望的张扬。“自恋”和“幽闭”是当代女性文学明显的表征,是女作家在探索自我、反观自身时群体性的共同倾向。正如学者李美皆所说:“考察女性主义文学创作可以发现,其文本中到处摇曳着水仙花的狂欢的影子。”海男笔下的女性也是通过沉迷于在私人空间揽镜自照、临水照花的自我抚摸和自我欣赏来获得自我身份认同:“久而久之,与自己相处已经成为一件重要的事情。在镜子中……我对自己的观察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我发现在我观察我自己的时候我就是另一个人,另一个自我,站在另一个地方窥视我的生活。”在《身体传》和《我的情人们》中,海男不吝用尽一切溢美之词来歌颂女性身体的美,独守心灵一隅对镜中的自己喃喃私语着恋慕之情,将“自恋”和“幽闭”情结抒发到极致。此外,她笔下的女性总是在“离开”与“抵达”之间苦苦徘徊,由强烈的自主自立的女性觉醒意识支配逃离家庭和婚姻爱情的枷锁,却无法独立承担精神上的空虚和漂泊流浪困境,在一段段爱欲纠缠里迷失自我、颠沛流离。《私生活》里,陪着空姐杨娟娟从无爱的婚姻中逃离踏上漂泊逃离之旅的,只有航空公司发的九只装满衣物的箱子,陪着她漂泊到另一个同样不会全心全意待她的情人身边。“箱子、旅馆、旅途、私奔者、奔逃者……一切都是‘在路上的产物,也是海男小说中常见的模式。她们传达出作家对内心与现实生活的逃逸感,对不可知世界的乌托邦式的艺术建构。”通过对“漂泊”“逃离”的言说,海男展示了觉醒了的女性对父(男)权社会的叛逃,同时也描摹了这种反抗陷入的现实和精神困境,深度揭示了在父(男)权语境下压抑已久的女性寻找自我、在物质及精神上走上自立之路的艰难和心酸。
难能可贵的是,海男是一位坚持求新求变的作家,她尝试着突破狭隘的女性视野,理性辩证的看待两性关系,更多的关注和书写两性互相交融依赖的共生关系。她不断扩大自己的写作格局,逐渐打碎自恋的镜像,沉潜到对边疆云南历史、地理、民风、民俗的研究和关注中去,在小说《马帮城》中,她带领读者深入到马帮这一云南特色的历史文化现象背后去探索人类的理想与希望、精神和勇气;在人物传记《我生命中的仙境——约瑟夫﹒洛克传》中,她甚至舍弃了女性叙事者的身份,以男主人公—— 一个20世纪美国男人的口吻进行讲述,以异域视野来凸显云南历史文化的厚重和多元。海男的写作,体现了女作家对突破性别身份藩篱,转而关注普遍人性的种种努力。
二、诗性叙事:海男作品中女性生命体验和审美经验的生动传达
作为一名先锋诗人,海男的文字充满了魔力和灵性,让人流连迷失在她那看似信手拈来,虚实相间的语词迷宫里。如果说海男的写作像一个女巫深入边疆神秘辽远的历史和秘境,那诗性的、呓语般的叙事语言就恰似女巫手上轻盈而捉摸不定的魔杖,她自由的挥洒着这语言的魔杖,描绘了一幅幅诗意魅惑的文学画轴。
首先,从叙事者的角度看,她文中的叙述者大多由女性担任,女性不再是被看、被叙述者,而成为了两性关系中的主宰者,牢牢掌握两性关系话语权的叙事者。在《我的情人们》一书中,作家以苏修的女性视角讲述了她和众多情人之间的故事。在苏修君临一切的视角里,书中的男性沦为了“女性的观赏物、情欲对象及叙述材料”。《女人传》中,第一人称的叙事既是女性个体灵魂的独白,也是作者给女性群体的塑像,作者深入探索了女性这一性别集体的生理和心理历史,探索女性共通的精神内涵和欲望表达。其次,海男自觉地将女性意识和诗性叙事有机结合起来。作为受西方现代派诗歌熏陶影响的先锋诗人,海男的文本充满了意向张力,即使创作小说,她也抛弃了传统线性叙事结构,不以故事的情节铺陈吸引读者,而是以虚实相间的意识流、闪烁跳跃的意象、絮语和梦呓式的叙事风格裹挟着理性的思辨冲击读者,使读者同时获得“美”和“思”的愉悦。叙事者的飘忽不定、叙事结构的断裂、叙事时间的跳跃和自由延展是海男文本的特点,这种高度契合了女诗人性别特征和个人气质的写作也使其作品在高扬喷涌蓬勃的精神个性的同时,也兼具阴柔妩媚的女性特质,从而构成了“妖娆艳异”的独特韵味。谢有顺这样评价海男的诗性叙事:“在那些虚构的场景中,前进的往往不是故事本身,而是语言,它像一条舒缓绚丽的河流,带着我们,走向命运的远方。”李敬泽更是直截了当的指出:“海男的小说是独特的,她的小说最像诗”。
在海男对长篇小说《花纹》的自述里,就显露出对女性视角和诗性叙事双重言说的自觉:“花是一种诗学色彩,也是一种诗体符号,唯有女人才能用身体承担这种镶嵌似的符号。在写这部小说之前,我似乎积累了大量的经验,不仅仅因为我是女性,我可以用我的成长感受这种经验,而且我通过诗学的经验感受到了它:在女人身体上,它无处不在,它闪现在女性身体的肌肤上,它从女性灵魂的镜子中隐现而出。”诗性叙事不僅契合了海男的诗人气质,也是她基于敏锐的性别自觉为自己找到的创作路径,这种叙事策略及叙事技巧便于作者自由嵌入各种带有强烈性别色彩的隐喻和意象,同时将感性的抒情与理性的思辨发挥到极致,吸引和带领读者深潜进女性生命体验和审美经验的幽微深潭去一探究竟。
【参考文献】
[1] 海 男. 屏风中的声音[M]. 东方出版中心, 1997.
[2] 黄 玲. 妖娆异类——海男评传[M]. 云南人民出版社, 2013.
[3] 谢有顺. 马帮城﹒序[M]. 长江文艺出版社, 2002.
[4] 陈佳勇. 海男新作《花纹》:男性的缺失与排斥[J]. 新浪: 读书频道, 2003-09-03.
【作者简介】
王蕾,女,云南艺术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