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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大学教育环境

2017-05-11王长乐

决策与信息 2017年5期
关键词:大学教师大学文化教育环境

王长乐

[摘 要] 大学中的文化和制度环境,是大学师生安心工作和学习的基本条件。而庸俗、功利、投机等文化和制度环境,则会涣散教师的责任心和自豪感,使其难以潜心地做学问。因而大学管理者的一项职责,就是应着力清除大学中的不良风气,让大学的环境文明、纯净。而要使大学中的环境文明、纯净,就需要改变社会对大学性质的根本认识,视大学为社会公器,让其充分地发挥创造能力,自觉地彰显自己的责任感和积极性,积极地履行广大教师培养人才,发展文化、文明社会的历史使命,让大学像大学,让大学成为独立、自由的教育和学术机构。这既是世界大学的发展史经验,也是我国大学历史的经验(人们对蔡元培先生、梅贻琦先生治校经验的肯定和怀念即源于此)。因而我们应冲破传统思维的禁锢,大胆地进行大学体制改革,努力使大学真正成为社会文明的策源地。

[关键词] 大学主导者;大学教师;大学文化;教育管理;教育环境

[中图分类号] G40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2-8129(2017)05-0097-12

屠呦呦“诺贝尔奖”的获得在国内引起的震动可以说是自然的,而人们对屠呦呦获奖原因、以及其获奖成果产生原因的追问也是自然的,然而作者发现,人们在关于屠呦呦获奖的谈论中,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屠呦呦的研究成果是其安心工作、潜心研究的结果。若没有科学家们的辛勤劳动和潜心研究,没有用心血凝聚的高水平的科研成果,“诺贝尔奖”是不会眷顾或青睐他们的。而对于科学家而言,只要让他们正常的工作,只要我们的管理者能为他们的研究工作提供充足的条件,包括创造让他们安心工作的学术环境、文化、政治、学习环境,他们是一定会有所成就的。而且这些成就不止于医学,还可以是数学成果、物理学、生物学等。这如同农民种地一样,只要认真耕作,辛勤劳动,就一定能有收获。这样的原则和逻辑,也同样适用于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的理论研究,并且值得在这些领域中大力弘扬。

这样的社会活动逻辑对社会和各级管理者的期望是,理性地理解科学家们的工作,真诚地信任和尊重科学家们的工作,热心地支持科学家们的工作,让他们发挥政府不可能发挥、唯有科学研究才能发挥的、引领或推动社会进步的独特作用。特别是应该理解社会科学家们工作的意义,明白他们的工作同样是为社会造福,是为社会服务的。而笔者之所以特别强调要理解社会科学家们的作用,是因为他们的科研活动不容易被社会所理解和认识,甚至容易引起某些误解和非议。尤其是一些社会科学家们对社会观念和制度批评的观点,容易与社会传统或流行的观念产生冲突,受到某些限制。而坚持和主张批评社会主流观念和制度的社会科学家本人,则要承受巨大的社会压力,特别是在实质性的学术自由环境没有形成的情况下。这样的社会现实,需要社会和政府有宽阔的胸怀、开阔的眼界,对他们的研究活动进行真诚的支持,让他们发挥创新思想、知识、文化、理论的作用,让他们具备没有顾虑地履行社会良心和标示人间公理的职责,以不断推动社会进步。

当下的问题是,我们的社会管理者们,是否认识到这个社会规律,并且自觉地遵循这个规律,像邓小平那样甘心做科学家们的“后勤部长” [1],真诚地为科学家(包括高校教师)们创造心情舒畅的工作环境,把我国的文化教育事业推向繁荣。而只有我们的文化教育事业繁荣了,学生普遍性地修养出健全人格,养成理性和智慧的思维能力,锻炼出坚韧的意志和毅力,拥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事业精神,那么,诸如 “诺贝尔奖”这类国际奖项才有可能花落中国,而且也能够实现包括科学家、政治家和教育家在内的所有仁人志士们的社会理想,使我们的国家变得更加美好和富强。

这或许是个简单的问题,甚至是个不言而喻的问题。然而,如果将其放在我国大学的具体形态中来看,却很难说不是个沉重或者复杂的问题。因为纵观目前的我国大学形态,可见其主导大学活动的精神主旨,虽然养成学生的健全人格,也鼓励教师专心地研究高深学问,但功利化地“做大做强”,往往成为某一领导者追求“成绩”、炫耀“排名”的需要。在这种思维影响下,一些大学中的学术研究,便堂而皇之地变成了一种追求功利的活动。由于大学追求功利的程度是需要用数字表示的,因而许多大学的追求目标,便变成了各种各样的“数字”。比如:院士多少、“国”字头的重点学科多少、实验室多少、奖励和项目多少、纵向课题经费多少、全国排名如何云云,而争名争利,则顺理成章地成了一些大学中的精神主旨。应该说,当大学将“数字”作为自己的追求目标时,学术研究的“质”便自然被忽视了,或者被束之高阁了,人们重视的只是被冠以各种“等级”的数字。比如国家级课题多少,国家级奖项多少,国家层次的排名多少等。而没有了“质”的学术成果的状况下, 一堆堆充斥着废话和套话、粗制滥造、滥竽充数的“论著”的大学便应运而生。

在此需要特别强调的是,现实大学中将科研项目和成果划分为“国家级、省级、市级”的做法,是一种对科研活动的本质和意义极其无知的表现。众所周知,科学研究根据研究的对象具有基础理论研究和实践应用研究的区别,研究成果根据其对社会影响的大小可以有重大和一般之区分;研究程度根据其价值和意义有原创和深入之区别。但这些研究及其成果无论如何都无法对应成所谓的“国家级、省级、市级”。因为谁都无法说清什么样的成果是国家级,什么样的成果是省级,什么样的成果是市级(而且市级又有副省市级、地级市和县级市之分)。显而易见,这种将科研活动对应于行政级别的做法,既反映了行政等级制观念在大学中的深刻影响,也反映了一些大学领导者对科学研究活动及性质的认知模糊。而由秉持这种观念的人主导大学中的科研活动,只能使大学中的科研活动失去科学研究的真实意义。故而在这种大学里工作的教师,又怎么可能热心积学、潜心学问呢?

应该说,笔者的上述看法并非无的放矢。因为在现在的大学中,不少教师在功利主义的诱惑下,把学术研究当成生意在做。他们的目的不是出成果,而是得利益。所以在许多大学中,成千上万的教师都在忙着“做文章”、“做课题”和“做成果”。由于没有潜心研究是难以做出真正的成果,所以,抄袭、剽窃成为一些大学教师的家常便饭,只是他们的行为非常“巧妙”,以非为是的态度非常坦然和自信。因为在他们看来,通过学术活动牟利,并没有什么不正常。與此相一致,出版界也迅速地涌现出了一大批专门“做教师生意”(也包括研究生)的学术期刊,专门登载他们“组装”的论文,一些出版社则积极地出版他们“组装”的著作。这种现象造成的自然形态是,在一些主要登载大学教师学术论文的学术期刊中,某些论文要么老生常谈,要么莫名其妙,或者故弄玄虚,就是没有研究真问题的学术态度,没有提出深刻见解的真知灼见,没有维护科学精神的学术气节,没有不曲学阿世的理论勇气和胆魄,而这些,可都是科学研究、特别是社会科学研究的基本品格。更为可怕的是,人们对此都习以为常,致使一些年轻人以为学术研究就是这样做的:拼凑加诠释。而大学中追求科研数字和等级的“各方面制度”,则使“功利”堂而皇之地成为研究的目的。而由于学术研究的目的被扭曲了,那么,其千奇百怪的活动形态和研究结果也就自然而然产生了。

这种现象在大学中的人文表现是,做真学问的教师被边缘化了,善于投机取巧、弄虚作假的人吃香了,且弄虚作假在一些大学中成为堂而皇之的事情。产生这种现象的直接原因是,真正做学问是需要时间的,也是需要有清心寡欲、淡泊名利心态的,是需要有“板凳宁坐十年冷,文章不做一句空”之境界的。一方面,这样的教师在现在的大学中毕竟是少数,而且他们往往有相对独立的人格。另一方面,一些大学中的“聪明人”则不同,他们会积极地投“时势”所好,用“天下文章一大抄,看你会抄不会抄”的方式,不但能在短时间内“整合”出许多文章,而且还能发动学生“整合”出许多著作,到头来既满足了某些人的需要,也实现了自己“谋利”之目的。而由于这些人能够积极地配合,自然成为学校依靠和重视的对象。只是这些人的主要目的是“功利”,因而他们的被重视,只能使大学中的学术风气更加功利化、庸俗化,使我们的大学在功利化的泥潭中越陷越深。

笔者在此之所以使用“谋利”这个概念,是因为在现在的一些大学中,对科研成果的奖励力度是足以让人动心的,而有些教师的科研,就是奔着这些奖励而来的。他们参加科研活动的目的,不是为了“求真”,而是为了“谋利”。由于大学中奖励的只是“科研的量”,而不是“科研的质”。因而他们只要在“量”上下功夫,就能获得许多好处。以至于有些人在此得到的实惠,远远超出自己的工资收入。为此,有的教师能够年年出书,有的人还能够每年出好几本书,而且书的文字量(这是换取科研奖励的基础)也令人惊奇。

毋庸置疑,这种现象严重地破坏了大学中的学术传统和风气,其对大学的影响是“劣币驱逐良币”,使专心搞学问的人不能安心搞学问,而善于投机取巧的人却如鱼得水了。这样的现象也自然地造成了教师之间的心理对立。其中的一些专心做学问的教师,秉持着“严谨、诚实、致知”的传统,安心地做着“十年磨一剑”的学问。他们拿出来的科研成果,是能够经得起时间和历史考验的、能推动科学和文化进步的名副其实的论著,而不是那些只能换来科研数字的“组装品”(用版面费买来发表的机会)。而作为真正的学者,他们自然会鄙视那些投机取巧、专门“组装”文章和著作的人,觉得他们像“学术骗子”,败坏了大学的风气,耻于与他们为伍。而不少善于以学术研究“渔利”的人,不但在大学中如鱼得水,成为各种级别的“学术带头人”,甚至“权、名、利通吃”,从而出现“本单位的人互相之间不谈学问”的现象。这实在让人担忧。

另外,这些问题的存在还在大学中衍生出了另一个荒诞的现象,就是一些连本科生教学资格都不具备的人,却可以从事指导研究生的工作。之所以会产生这种现象,是因为一些在本来不是搞研究的人,因为通过“教育管理”的渠道获得了某种高级职称,便也以种种理由担当起了研究生导师,形成了不少大学中的普遍性现象。这些没有经历过为本科生授课的人,却堂而皇之地成了研究生导师,享受“导师”的荣誉和权利,其所带的研究生质量是可想而知了。因而一些忧虑大学品格的有识之士不得不叹息,“中国教育已经到了最危机的时候” [2]。

那么,曾经是人们心中圣洁、纯净之地的大学,何以变得如此功利呢?曾经是人们心中高尚、自尊、严谨的大学教师,何以变得如此势利呢?显而易见,这样的教育和学术环境,使让教师安心地研究学问、传播学问这样的常识性问题,变成了“老虎吃天、没法下口”、在具体大学环境中无法落实的复杂性问题。而时下我国大学中之所以出现这种学术乱象问题,其原因可以说是多方面的。

首先从历史角度看,一是由于我国在进入新中国时期以后,有些主导大学的人们,一直没有形成对于大学性质的理性认识,尤其是没有意识到大学应该是一项独立、自由、理性的事业,是在自主的基础上专门培养人才、研究学问的教育和科研机构。在对社会的影响和意义上,大学是社会公器,是社会文明和进步的策源地和加油站。大学能够通过培养人才和研究学问,来引领社会的文明和进步。国家应该理解大学、尊重大学、信任大学、支持大学,让其发挥国家机器所不能发挥的引领社会思想、观念、文化、科学、理论、技术进步的作用。因而单单视大学为工具,只能使大学异化成实质上的行政机构,无法产生大学应有的文化价值和引领社会文明的意义。当然,这与上世纪50年代苏式院系调整不无关系。

二是与上述意识相联系的,是当时那些主导大学活动的人们,也没有认识到现代大学是一种世界性的组织,它们有自己特殊的历史和传统,也有自己独特的行为原则和活动逻辑。国家应该尊重大学的历史性规律,理解和支持大学实行基于历史经验的自治性制度。而由于不了解大学的这种普遍性质和活动规律,我国历来的大学主导者们,都习惯于居高临下的态度对待大学,其所使用的方式都主要是“管”或“指挥”,从而形成了我国大学中实际的“道”——“从上到下,贯彻执行”。虽然也曾不只一次地强调过应创造令大学教师们心情舒畅的工作环境,但往往被一些突发性事件所冲淡。结果是,我国的大学中难以形成“教授治校、大学自治”,难以形成独立于社会各种力量的大学精神。

三是我国大学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期的“解放思想、拨乱反正”浪潮中出现的“思想解放运动”,以及由此带来的思想解放、学术研究复苏以及以后的学术研究不断深入的现象,这是邓小平实行改革开放后的结果,因而长期遭受精神压抑的中国知识分子们自发地追求自己的教育梦想、科学梦想,这一时期的中国知识分子是心情舒畅、扬眉吐气的。

其次从现实角度看,一是由于在改革开放政策推行的初期,我们应该说是有机会改变这种现象的。但是,其时主导大学活动的人们,却没有想到借助“拨乱反正、解放思想”的東风,在大学的性质和目的问题上解放思想,让大学回归自己的本质,实现类似柏林洪堡大学提升大学性质那样的历史性超越,让大学明确自己的目的是培养人才。显而易见,当时主导大学活动的人们,尚不了解大学的真正性质和功能,没有认真地思考对于真正的大学而言,内部管理应该是服务而非指挥,让教师真正成为大学的主人。因而对于大学在新形势下该如何改革,大学以及教育发展的方向应该是什么,人们普遍是盲目的、模糊的。特别是对于作为大学活动重点的学术研究,对于内容和方向难以界定、难以把握的社会科学研究,更没有一个明晰的、清楚的政策。以至于不论是直接从事社会科学研究的学者,还是发表社会科学研究成果的期刊编辑,经常处于一种无所适从的状态。

个中原因无疑是多方面的:从浅层次说,可能是思维方式的问题,也或许是思维能力的问题。因而一夜之间让他们摒弃传统的教育观念,允许和支持大学回归 “学术自由、教授治校”,是根本不可能的。另外,像蔡元培先生那样创造性的制定“大学令”,试验“大学院制”,大胆地“改造北京大学”,在今天来说也是几乎不可能的。终究时代发生了变化,何况中国发展处于一个关键时期,不能有半点松懈。从民族大义而论,我们也是理解的。但是,并不能因此而削弱大学本质。从深层次说,是当时虽然否定了“文化大革命”,但并没有否定传统的意识形态,没有建立起“法治”的现代意识,因而人们难以意识到大学应该是独立的教育和学术机构,社会应该允许和支持大学实行自治性制度,让大学按照自己的规律活动。

二是因为没有进行制度方面的革新。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教育行政管理体制使然,因而在大学领域中出现这样的普遍性现象:当教育部门将对大学的各种要求变成各种各样的数字时(比如进行学科排名等),“数字”便成为各个大学直接追求的目标。而当大学将“数字”作为追求目标时,教师们也就成了科研数字的制造者。这样,大学内部的学术研究性质就必然发生变化,由求真变成了求多;由求内容变成了求形式。而当科研成果的“量”被作为追求目标时,作为科研精髓的“质”自然会被忽视,数字和等级(国家级、省级等)便成了科研的标准。而此时的学术研究,在很大程度上已经不是在探求事物的“真”或追求真理了,而是变成了大学“做大做强”的条件,变成了大学换取各种各样社会资源的资本。在这样的情况下,科研成果的数字自然越多越好了。致使人们关注的,不是教师们学术研究的内容是什么,他们的研究成果达到了什么水平,在前人的水平上有什么突破,而是他们的成果数量是多少,有多少论文,多少著作,多少课题,多少奖项(什么等级)等。接下来便是,这些成果能够为本单位产生多少经济效益。值得解析的是,这些现象近几年来得到了有效好转,但由于积淀太多,改变有待时日,然而也不得不改呀!

三是对于大学中的社会科学研究,尚存异议。因为社会科学研究的是社会问题,其中涉及社会中的历史、政治、文化、经济、科学、艺术、管理等多方面,而这些方面有些是与国家的意识形态、各方面制度相联系的。而我国《宪法》规定的“言论自由、思想自由、出版自由[3]”还没有被普遍落实的情况下,社会科学研究在实践中还是有许多禁区的。而如何对待这些禁区,人们的意见是不统一的。从教师的角度看,会认为“大学是专门研究高深学问的场所”,大学教师研究学问是自己的本分,也是自己的职责。在我们传统的教育观念中,就有“格物致知”的内容。而高校教师对社会问题的研究,是对社会“忍不住的关怀” [4],是应该得到鼓励和支持的。但从大学主管者的角度看, “严格管理”即是不能探讨重大的历史问题,不能有批评性、批判性的观点和意见。所以,教育行政管理机构对人文、社科类的学术研究进行了严格的规定,久而久之,给社会科学研究者们形成了许多无形的压力。不仅使一些具有创造性价值的人文、社科类研究成果难以与读者见面,而且在思想的源头处抑制了研究者的探索冲动,使社会科学的学术研究不得不在整体上停留于肤浅的层次。

事实上,由于历史的原因,我们尚未形成符合科学探索和质疑原则的制度,没有形成熔铸有人类社会文明精神和时代潮流的、具有科學和理性精神的思想和理念,因而在不同的历史时期,秉持不同社会观念的相关管理者对大学发出的信息存在差别:一方面,如果是开明的领导,便能意识到科学和民主对于社会发展的重要作用,曾经呼吁发展和弘扬科学、民主的思想和方法,也鼓励教师们努力追求真理,维护真理,认真地研究、做学问。比如曾任国务院常务副总理的万里,就曾经呼吁“要实现决策的科学化和民主化” [5]。曾任中共中央主席和中共中央总书记的胡耀邦,也曾主张“让文学家决定文学的事情”(这种思想可以理解成“让教育家来决定教育的事情”)[6]。曾任国务院总理的温家宝,也曾呼吁要创造条件让教育家来办学[7]。近年来,习总书记一再强调教育应遵循自身规律,因而在行动上极力推行“去行政化”。问题在于,一种文化积淀成潮流,要克服要改变,非一日之功,必下大的气力。正如粉碎“四人帮”之后的“思想解放”运动、“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讨论活动一样,学术研究必须解放思想,破除禁区,进行现代化精神的思想启蒙。应倡导学术无禁区,读书无禁区,思想无禁区,鼓励大胆开拓,勇于创新。否则, “禁区”必然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人文、社科类学术研究的进程。因为大学只能遵循自己的原则行事,否则,大学就不是真正的大学,而是某种社会要素的工具。

时下众所周知,大学教育应该有一个明确的、文明的、进步的目标,而且这个目标无疑应该是长远的、整体的、符合人类社会的文明方向的,而不能是短期的、局部的、庸俗的、功利的,应该是符合人类社会的理性精神的。而要保证大学具有这样的形态,那大学就应该是一个理性的机构,是一个自主的机构,是一个有文明信仰、高尚品格、顽强精神的机构。大学只有成为这样的机构,才能够承担起启蒙社会、引导思潮、培养人才的职责。

另外,一个健康的社会,是建立在健康的大学教育基础上的。因为健康的大学教育,能为社会提供丰富的人才资源和思想资源,能成为社会前进的推动及引导力量。一个健康的大学教育,则无疑是以大学教师们的正常工作和学生们的正常学习为基础的。而这个问题的进一步条件是,大学里的教师和学生在思想上应该是自由的,亦即教师应该有教学的自由,学生应该有学习的自由。教师可以在教学中追求自己的教学风格和教育理念,学生可以在学习中修养学习习惯和专业特长。教师的教学、研究和学生的学习、追求可以并行不悖,相互兼容。而大学中要形成这样的教育和学习状态,就需要普及学术自由和学习自由的思想,让教师和学生都拥有充分的自由(不是无限的自由)。因为自由是教师进行好的教育的前提,也是学生学习成才的前提。教师和学生获得了自由,就表明学校获得了自由,教育获得了自由,教育的发展获得了无限的可能。应该说,自由是学生学习新知识、新思想、新理论的前提和基础,也是教师创造新知识、新思想、新理论的前提和基础。有了学术自由,教师们才可能有新成果,若没有学术自由,就绝对不会有新成果。所以,教育发展和创新的前提,是教育必须有学术自由,教育必须回归本位,亦即以教师为本、以学生为本。

在此需要强调的是,教育自由是建立在教育形态公平、合理基础上的,是建立在教育风气文明和清正的基础上的。没有教育形态的公平和文明,没有教育风气的纯净和清正,教育自由是没有意义的。而与此相联系的问题是,教师们的良好工作状态不是自然产生的,而是被激励和涵养出来的。这个激励和涵养教师专心、安心、潜心工作的条件,就是大学中公平、合理、温馨、向上的教育和研究环境。同样,这样温馨、美好的教育环境也不可能自发地产生,而应该由大学当局或大学的主导者们营造出来。应该说,大学主导者们的本职工作,就是为大学教师和学生营造安心教学和学习的美好环境。对此需要说明的是,笔者在本文题目中说到的大学,并非是指概念性的大学组织,而是指现实大学中能够主导大学活动的各级领导者们(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是大学的人格化)。这些人既是在大学中握有实权的领导者们,又是给领导者们发号施令的教育管理部门。因为他们掌握着大学中的各种权力,能够主导大学的方向和活动,并且主导着大学制度和环境品质。他们有责任清除大学中的积弊,尤其是为大学建立起符合大学活动规律的良好的制度。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大学无疑需要睿智和开明的掌校者。中外的大学史都表明,凡是成功的大学,掌校者无疑都是开明者,绝没有一个掌校者是专制型的。同样,许多成功的大学,其内部的制度和文化环境大都是文明的、宽松的、温馨的。当然,在大学环境和条件的营造中,大学内外部的领导们与社会的政治形态、政治制度是相互影响的,而现实的大学学术环境和形态,则可以说是这些因素共同发挥作用的结果。

回到前述的我国大学学术研究的形态上来,则可见无论是在前面对大学现状的描述中,还是在社会各方面,包括大学师生对现实大学的评价中,都没有做出对我国目前大学的文化环境肯定的结论,人们对大学现状更多的是不满和无奈。而纵观我国的大学史,建国后我国的大学中,一直存在着一种别扭的现象,就是管理部门的规定经常与教师们的期望不一致,经常与大学的历史经验不一致,经常与大学的已知规律不一致。其意蕴不是让大学生气勃勃、积极活跃,而是要大学循规蹈矩、安分守己,比如凡是有过大学教育经历的人都知道,大学应该是以学问为主的,教师应该是以学问立身的,大学中应该弘扬的是宁静致远、潜心治学的做学问风气,大学中应该最受尊重的人是有名望的教师,教师中最应该受尊重的人,是有真才实学,或者说是学识超群的教授。因为只有在这样的大学环境中,教师们才能安心做学问。所以,在目前的形势下,作者认为大学主导者们应该做的,就是为教师们创造一个公平、公正、宽松的教育和学术研究环境。这既是他们的工作职责,也是大学进步的必由之路。因为诉诸社会的管理原则,可知大学领导者或者说管理者的职责,不是如何引导教师们应该怎样进行工作,而是应该激励和促进他们的工作。因为所有教育部门的领导者,并不是教师的教师,都不敢说自己比教师更懂得教育工作应该怎样做,比教师更了解教育的规律及学生的情况,他们的职责是,要保证教师有公平、和谐、安宁的工作环境,有便利的教育条件,以此让教师们有愉快的心情,强烈的职业责任感和自豪感。

这样,在大学主导者们的职责中,就不仅应该有创造和维护公平、公正、温馨、和谐环境和气氛的内容,而且应该有清除大学中的不良风气、不良行为、不良现象的内容。因为维护和清除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不清除坏的东西,好的东西就无法生存和延续;而要创造和保持好的东西,就必须清除坏的东西,以防止其对好的东西的腐蚀。所以,教育管理者的工作,主要不是引导教师们如何工作(教师们的工作属于学术自治的范畴),而是“清污”,亦即清除一切破坏教育纯净风气的坏现象和坏行为。其中包括对不合格教师(违法乱纪、违背职业道德等)的辞退,对学术不良行为的处理,对教育腐败行为的打击等。具体地说,就是如何使歪风邪气不能盛行,势利小人不能得势,抄袭、剽窃等学术腐败行为不能流行,以此来保证教育的纯正风气,优秀的人才能够心情舒畅工作,学生的读书学习活动是健康向上的;使知识的价值得到弘扬,使教育的精神得到维护,使真正的学者和教师得到尊敬和支持。

更进一步说,营造大学环境观念,就是结合大学自身特点进行行政化管理。因为国家机关行政化的管理观念,贯彻的是政治的目的和要求,遵循的是行政的逻辑和规则,强调的是行政的等级和责任。其结果是忽略了教师的权利和利益,尤其是影响了教师们追求真学问的自觉性。而强调大学主导者们树立大学行政观念,是遵循大学教育规律的观念,是学问为本的观念,是“教授治校”的观念。在具体的大学管理活动中,大学管理层的工作内容,不是居高临下的向教师发号施令,要求他们这样做、那样做,而是虚心地、诚恳地为教师的教学和学生的学习服务。亦即前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先生说的:“为教授搬凳子” [8]。或者如美国哈佛大学校长福斯特所言,凡是涉及到教师或教学的事,都与教师和教授们充分协商[9]。而他們的许多决定,都不是通过“领导会议”做出的,而是在与教师们的充分协商中得出的。

当然,大学管理层无疑是承载着教育职责的,这个职责就是大学应该提升学生的境界和品格,让学生从世俗的人,变成理性的人,有智慧的人,讲道德的人,有社会责任感的人。而管理层履行这个职责的逻辑是,人在本质上是多样性的,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之一。立足我国大学的现实,可知许多学生是带着“读书做官”(这种观念在现在可能演化为:好工作、好前景)的观念来上学的,应试教育的烙印很深。大学如果不对他们进行启蒙和涵育,他们就极可能成长为钱理群先生所指称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而使他们成为利己主义者的环境和氛围,就是学术腐败的现象和以权谋私的风气。大学要使学生不成为“有知识没文化、有文凭没修养”的世俗人,就应该坚决地清除大学中的不良行为、现象和风气,让大学成为文明和智慧的摇篮。所以,学校管理者的职责,不仅是直接地为教师和学生提供工作条件范围内的服务,而且要彻底地消除大学中的各种不良现象,为大学师生创造一个公平、文明、温馨、和谐的教育和研究环境。

需要说明的是,作者的这种论述也只是权宜性的。因为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是,我们要从传统国家走向现代国家,从传统社会走向现代社会,就需要在教育领域中树立起现代化的观念。而现代化的教育观念是,教育要以人为本,以教师和学生为本。而这些内容在大学思想和制度中的体现,就是大学中要通行“学术自由”的原则,鼓励教师对人类社会中的所有问题进行研究。在“学术自由”的原则下,教师的学术研究是没有禁区的,他们可以在任何领域中从事自己专长的理论研究。大学教师们的所有研究,其目的都应该是追求真理,追求事物的本来面目和规律,探求事物活动的道理,而不能演变成谋利的工具。而恰恰是在这样的关键性问题上,我们现实的大学管理是缺乏现代性质的。他们的核心观念是以权为本,以官为本,以领导的意志为意志,以创造政绩为纲。这可以说是我国现实的大学与人们理想中的现代大学的根本区别,也是大学中缺乏公平、公正、理性、文明意识和学术研究风气的根本原因所在。所以,作者所论述的大学文化环境和氛围问题看似是一个具体的问题,而实际上是涉及到大学制度、大学目的、大学理论、大学领导品质的整体性问题。而在这些关于大学基本理论问题上的进步或突破,是我们应该努力争取的。

应该说,真正的大学进步,是大学教师为主体的大学人的思想和意识的觉醒或觉悟。因为诉诸教育历史,可见大学的宗旨和目的,都并非是大学之外的什么人制定的,而是大学内部的师生们主动追求和长期积聚起来的。大学的进步和发展也是一样,并不是由大学外部的人赋予的,而是大学内部的人们奋斗和努力得来的,是经过许许多多的教育家们披肝沥胆的努力得到的。可以说,正因为有许多教师和教育家,基于自己教育理想和教育理念的独特追求,才形成了各个大学中各具特色的大学形态和文化,形成了全国大学“百家争鸣”的生动局面。而这样的大学思想和制度诉求,也无疑是与我们一直追求的“依法治国”的理想一致的。自由与民主是当今众多国家(包括中国)坚持和弘扬的基本精神,也是国民的基本权利之一。而作者论述的大学管理者们为大学师生创造安宁、和谐、温暖、向上的教育环境的问题,只是大学的这种进步中的一部分内容。当然,也是其中的非常重要的内容。

[参考文献]

[1]李白薇.邓小平:发展科技的“后勤部长”[N].中国科技奖励2010-0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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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万里.决策民主化和科学化是政治体制改革的一个重要课题[N]人民日报,1986-08-15.

[6]邵燕祥.胡耀邦的人格和政治道德[J].炎黄春秋,2015,(10).

[7]朱步楼.教育现代化呼唤“教育家办学”[J].半月谈,2010,( 18).

[8]周川、黄旭.百年之功[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1994.

[9]庄丽君.哈佛大学校长福斯特访谈录[N].深圳特区报,2011-12-07.

[责任编辑:曾 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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