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新常态下我国产业演进升级的路径选择研究
2017-05-09文玉春
摘要:经济新常态下,产业发展环境发生了深刻变化。产业要迈向中高端水平,必须优化产业结构、加快转型升级。迫切需要解决三大难题:在中短期内实现中长期过程的升级、实现无衰退的升级、在“有效的市场”和“有为的政府”共同作用下实现升级。技术创新驱动、市场需求拉动、政策推动及资源环境与标准新规“倒逼”机制均对产业优化升级产生深远影响。基于此,文章构建了五位一体协同运行的产业升级路径,即“科技创新——产业占优——政策调控——需求拉动——有效退出”。
关键词:经济新常态;产业升级;动力机制;路径;经济增长
一、 引言
随着经济进入新常态,产业发展环境发生深刻变化,多种经济矛盾相互交织,粗放式发展模式日益与新常态不相适宜,已到了必须依靠转型升级促进产业又好又快发展的新阶段。因此,分析产业演进发展的基本规律和机理,把握产业发展的趋势特征,研究探寻产业升级的基本路径,对于调整和优化产业结构,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实现经济保持中高速增长和产业迈向中高端水平“双目标”具有重要意义。
二、 我国产业升级面临三大难题
1. 如何在中短期内实现通常是中长期过程的升级。西方多种经济理论和经验规律证明,一国产业发展和升级涉及到经济社会各种配置的优化配置,往往需要一个较长的时间。比较优势演化学派认为,产业结构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一国初始产品空间结构所决定,产业升级要通过产品空间结构的优化来实现,产品空间的高度异质性与不连续性影响到了产业升级的过程。新贸易理论则认为,一国初始专业化分工对其未来产业在全球价值链中地位起到决定性作用,贸易比较优势的转化是产业升级的前提。发展经济学从内生经济增长理论出发,提出技术距离和产品质量构建受研发资源的制约,产业结构内生于一国的要素禀赋结构,禀赋结构变迁需要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Romer,1997)。总之,产业结构的优化和升级是内生的经济现象,由要素禀赋、初始贸易条件、产品空间结构等决定。也就是说,产业升级是一个中长期的过程。经济新常态下,中国却要通过战略规划在中短期内实现,面临着传统理论的挑战。
2. 如何在经济新常态下实现无衰退的升级。新古典经济学家指出,伴随着历次全球产业的大升级,经济增速却不断走低。Barrett(2009)等研究表明,企业产品创新往往逆经济增长周期,经济越不景气,企业往往研发投入越多,有利于实现相关产业的升级。还有学者,以泰国汽车产业为研究样本,对产业升级和经济衰退的关系进行实证研究,结果发现经济衰退某种程度上促进了泰国汽车产业的升级,提升了其全球产业价值链(Kupipeng,2011)。这些学者看来,经济增速放缓或将“倒逼”产业创新和升级,即,一国的产业升级过程往往会伴随着经济衰退过程。我国明确提出,要在实现经济“双目标”的前提下来升级产业。
3. 如何实现“有效的市场”和“有为的政府”共同作用下的升级。在一些新古典经济学家看来,产业政策很难能有效推动产业升级。早期的大推进理论代表罗森斯坦·罗丹(1943)指出,产业政策在具体实践操作和选择目标缺失的双重困难,导致发展中国家通过大规模投资来带动经济均衡增长的政策措施无效。新结构主义(2009)认为发展中国家的产业升级,应优先考虑本国的比较优势产业,但是政策的路径依赖性往往会导致政府在推动比较优势竞争战略时存在“比较优势陷阱”,产业升级始终脱离不了固有的比较优势产业,长期“低端锁定”,短期内产业无法实现有效的升级。此问题一直争论不休。目前,张维迎(2016)提出产业政策是穿着马甲的计划经济,只能阻碍创新,主张废除一切形式的产业政策。然而,林毅夫(2016)認为经济发展有产业政策才能成功。经济新常态下,如何通过转变产业政策调控的思路、方式和手段,更好的发挥“两只手”的作用,直接影响到产业升级的整体绩效。
三、 我国产业升级的基本动力机制
1. 技术创新驱动。当前,以新一代信息技术、新能源技术、生物技术等为代表的集群式技术创新正在多个领域孕育突破,强有力地推动新产业革命,加速制造模式、生产组织方式和产业发展形态的深刻变革。信息通信技术是全球创新最为活跃的领域,成为支撑和引领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基础和动力。高速光纤网络和高速无线网络建设为信息应用业务发展开辟了广阔的空间;集成电路开始进入“后摩尔时代”①;新一代移动通信、量子通信、大数据等技术的快速演进,正引领新的创新浪潮。智能制造模式正引领制造业生产组织方式和产业发展形态重大变革。数字化、虚拟化、智能化技术将贯穿产品的全生命周期;智能化装备、智能化系统、智能化服务构成的智能制造体系正成为重构全球制造业发展格局的重要力量。新能源技术突破,如可再生能源技术,页岩气、可燃冰等非常规油气的技术,正推动能源生产方式和利用方式的深刻变革,将倒逼制造业的转型升级。基因工程、干细胞、生物育种等技术不断突破,给生物医药产业带来革命性变化。
2. 市场需求拉动。国内居民消费结构不断升级。服务型消费需求日益以递增速度急剧增长;信息消费越来越成为推动信息产业尤其信息服务产业发展的主力军;新型文化消费日益成为当前消费的新时尚,引领创意文化产业快速发展;以汽车、住房、耐用品为主的热点消费不断提升。到2020年基本实现工业化时,城镇化还有很大提升空间,将产生大量产品和服务需求。发达国家提出“再工业化”战略;发展中国家也以更低成本优势积极承接国际产业转移,新一轮产业转移有利于构建更具竞争力的现代产业体系。人口结构将发生重大变化。一方面,劳动新增人口呈现下降趋势。劳动力短缺,既推动制造业采用自动化、智能化等先进设备;也推动向生产服务型转变。另一方面,基于高素质劳动者的“新人口红利”期即将开启,会推动越来越多的新兴制造业萌发、成长、壮大。
3. 政府政策推动。在不同的阶段产业发展需要不同的政策环境。我国政府也十分重视产业的发展,让巿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的同时,也注重更好发挥政府作用。瞄准全球产业发展趋势,围绕从制造业大国向制造强国这一历史性转变,先后出台实施了一系列的政策、规划和办法,加强制造发展的宏观规划和指导;完善政策措施,建立灵活高效的实施机制,为产业的升级发展营造良好环境;培育创新文化和中国特色产业文化,营造良好的政策环境,服务产业需要。加快产业转型升级和新旧动能转换。
4. 资源环境与标准新规“倒逼”。促进产业升级的多种因素和力量相互交织在一起,近年来产生一股新式的“倒挂”力量。也就是说,推动产业升级的力量,既有正向的推力,也有反向的“倒挂”。资源环境容量制约,生态环境约束的加大,对产业绿色化、集约化发展提出了紧迫要求。标准门槛的限制。当今全球市场的竞争,是技术的竞争,更是标准的竞争。标准缺失,标准体系不健全,技术标准水平低,已成制约我国产业发展的掣肘。以“非禁即入”为核心的“负面清单”管理模式,既能给产业的发展带来更大的空间,除清单限定的禁区外,可以自由发展;也带来了挑战,只要产业落入“负面清单”范围内,就必须转型和升级。产业要发展,一方面要弄清环保、质量、标准等标准约束;另一方面要结合市场需求,选择发展策略,动态调整和升级。
四、 推进我国产业升级的五大路径
1. 路径一:以发挥后发国优势为特色的蛙跳型科技创新路径。作为后发型创新大国,我国具有创新体制的制度优势,以创新驱动作为产业转型和升级的重要抓手,争取在新一轮产业革命中实现科技创新蛙跳的升级路径。选择技术路径清晰、产业发展方向明确、与发达国家具有同发优势的领域,整合产业链创新资源重点攻关,加快原始创新和核心关键技术突破,力争在具有同发优势的领域占据全球科技创新制高点。从目前全球产业技术优势来看,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中的某些领域与发达国家的技术差距相对较小,处于同等水平、具有同发竞争优势,甚至局部领域已取得领先优势,譬如高铁、水电、机械制造、通讯设备等具有较强竞争优势。可以考虑在这些产业领域加强政策的调控,充分发挥政府的有形的手作用,整合产业链创新资源,通过产学研联合攻关、新一代技术储备、专利池集聚等,形成不同形式的创新联盟,提高协同创新能力,加快推动战略性新兴产业在重点领域取得突破。
2. 路径二:以新兴产业占优为突破口的多元复合型产业发展路径。目前,我国产业,尤其是传统产业技术和科技水平普遍相对较低。如何快速实现快速转型和升级显得尤为迫切。可以考虑,在新一轮产业革命和科技变革浪潮中,要充分利用和快速捕捉全球涌现出的新技术、新产品,通过实施“熊彼特创新”,即率先实现新技术的产业化、商业化,促进先发升级产业结构。要紧紧瞄准全球新兴产业的制高点,通过观察技术领先者的研发路径,以较低成本鉴别、捕捉新兴产业内的关键核心技术,快速推动科技成果转化和产业化探讨,通过率先实现市场化推广和应用来抢占全球市场,以“市场为先”作为突破口撬动产业跨越式发展。这一创新路径成功实现的关键环节在于:吸收消化并改进和发展全球已有的成熟技术,并率先在国内大规模产业化应用。“商业化—应用—研发”是实现技术赶超的最佳创新模式。
3. 路徑三:以前沿边际产业干预为着力点的功能性产业政策推进路径。经济发展中技术创新和产业升级离不开产业政策(林毅夫,2016)。但需要精准、合理、适度扶持,否则反而会让企业和产业失去了核心竞争力,导致“政府扶持悖论”(黄先海、诸竹君,2015)。如何平衡这种困境,进一步发挥产业政策的有效性,关键在于:加快产业政策调控思路和方式的转变,加快由直接扭曲性的强干预向间接激励性的功能性干预转型;由之前的选择性产业政策向功能性产业政策转变。重点支持产业微观主体研发和创新、战略性产业发展,着力提升产业转型升级的基础能力。
通过功能性产业政策来推动产业升级,需要找准调控的着力点有效发力:一是加快调整政策调控的手段和方式,由对产业全周期和整个产业链的泛化式政策干预向边际新兴产业干预转变。之前常用的泛化式政策干预在经济新常态下已失去政策合力。这就需要瞄准新能源、信息通信、高端装备及新能源汽车等比较优势明显、发展潜力巨大、创新路径清晰的新兴产业,制定边际产业干预式产业政策,通过政府引导和政策扶持推动新兴产业成长,建立全球产业链和培育国际竞争力。二是坚持技术优先,坚持“熊彼特创新”战略导向。我国产业的创新基本上以低成本跟进模仿式技术创新为主,产业持续升级的动力不足,产业被锁定在低端。进入新常态,这个模式的弊端和不利影响进一步放大,日益与新一轮科技革命和新产品、新技术、新业态、新模式加速涌现的大背景不相适宜。技术政策亟需向“熊彼特创新”行业倾斜,引导和鼓励企业对当今全球涌现的新技术实施首次商业化应用和推广,利用信息技术所来的商业新模式和市场网络新优势,促进产业优化升级。三是着力完善动态扶持机制,增强政策效果。当前,全球正处在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时期,新技术的创新、新兴产业发展、新模式的兴起日新月异,要求政府要牢牢把握产业科技的最前沿,根据产业景气状况实时动态调整,加快产业向高端化、高技术性、高附加值的方面发展,占据战略高端。以适应新的需求增加新供给,实现始终为正确的产业和企业提供支持。
4. 路径四:以大国大市场为基础的需求拉动型升级路径。发达国家产业升级的基本规律证明,新产业和新产品的市场需求在很大程度上需要培育和引导(王金照,2006)。应充分发挥大国大市场效应,把握当前新一轮的消费革命及其蕴含的巨大消费潜力,加快构建一体化大市场,突破新产业规模经济效应门槛值。具体来看,就是要提振国内需求、升级对外开放,开拓国内国外两个市场,充分利用好两种需求。
从国内市场来看,一方面,要消除市场封锁和行业壁垒,促进国内市场一体化。针对当前国内市场仍然呈现条块化分割状态现状,迫切需要消除地方市场分割、行业分割,加快形成全国统一、公平竞争、多方位开放的市场体系,把潜在的大国大市场效应转化成为中国新产业发展的现实优势,把潜在的市场需求化成为拉动产业升级实际的市场需求。另一方面,以多元化市场需求突破新兴产业规模效应门槛。叠加大国大市场需求的基础作用、挑剔性需求的激发作用、先发性需求的引领作用,破解新兴产业前期产业化应用、市场化推广的瓶颈制约,通过多维度、多层次的市场需求来引导产业走出拥有同发甚至领先技术却不能启动产业化的被动僵局。
从国外市场来看,就是要升级对外开放战略,提振外需规模和质量。近年来,新一轮贸易保护主义重新抬头,对我国产业国外市场的开拓造成了很大冲击。如何增进外需,减少对外贸易摩擦已显刻不容缓。大国大市场的对外吸引力和带动力为这一问题的破解提供了思路:一是深入推进“一带一路”战略,充分发挥中国作为新兴崛起大国的区域中心作用和增长极效应。二是进一步放大自贸区的窗口作用。以自贸区建设为抓手,培育我国产业面向全球的竞争新优势,将自贸区打造为连接内需和外需的重要纽带,引领改革开放、创新发展新格局。三是加强与新兴市场国家尤其“金砖国家”的产业合作,立足于各国的资源禀赋和产业基础,既要拓宽合作的领域,也要增进合作的深度,更要提升合作的质量。
5. 路径五:以综合环境硬约束、政策性强制、法制化管理的过剩产能有效退出路径。开发新产品、培育新产业、升级传统产业是产业升级的主要形式,而落后产业过剩产能、僵尸企业有序退出也是产业升级的重要表现。受全球金融危机、工业化中后期特殊阶段、经济发展理念和体制机制等多重因素影响,当前我国过剩产能依然十分严重,传统制造业产能普遍过剩,存在大量的落后产业,僵尸企业“僵而不死”严重影响行业发展,这些越来越成为制约产业升级、新旧动能转换的重要瓶颈。
基于此,要坚持尊重市场规律与改善宏观调控相结合,从环保管理、政策标准强制、法制化管理等方面,加强政策之间的协调配合,形成有效合力,搭建落后产业、过剩产能、僵尸企业等有效市场退出路径。一要转变产业调控的思路和方式,加快由依靠行政审批管理向更多的依靠规划、政策、标准等措施转变,推进要素价格形成机制和资源税、环境税改革,规范投资政策,从源头上遏制企业进入过剩行业。二要积极探索“负面清单”约束的有效做法。“负面清单”管理成为行业管理的主要方式,逐步建立起与“负面清单”相配套的事中事后监管体系。三要综合运用经济政策、法律法规、价格杠杆等手段规范和约束过剩产业微观市场主体行为,鼓励企业通过主动压减、并购重组、转型转产、转移改造、国际产能合作等方式,引导过剩产能有序退出。四要健全产能过剩行业等领域部门规章,着力相关立法制定,加快建立以市场为主导的化解产能严重过剩的法制化管理机制。
注释:
①后摩尔时代是指摩尔定律失效后的时代。所谓的摩尔定律,是指在价格一定的条件下,集成电路上可容納晶体管数目大约每隔18个月会增进一倍,而性能也提升一倍。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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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中国建银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博士后项目课题 “经济新常态下产业升级路径及景气预测研究”(项目号:2015-Z-006)。
作者简介:文玉春(1979-),男,汉族,山东省临沂市人,中国建银投资有限责任公司与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联合培养博士后,研究方向为产业发展与产业投资。
收稿日期:2017-0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