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战略下我国国际产业转移的机遇与挑战
2017-05-09于鑫王菊沈志渔
于鑫 王菊 沈志渔
摘要:“一带一路”战略作为我国开展对外关系新的战略构想,将推动我国国际产业转移。文章在明确产业转移概念基础上,着重介绍“雁型”模式和市场导向模式两种国际产业转移模式,并分析产业转移形成机理。在理论分析的基础上,文章结合“一带一路”战略背景,从三个方面分析了我国国际产业转移的机遇,即“一带一路”战略为缓解产能过剩提供了新路径;“一带一路”为深化我国国际经济合作拓展了新空间;“一带一路”战略为航运、装备制造业等产业转移提供了新契机。并提出“一带一路”战略下,我国实施国际产业转移将面临的经济、政治、文化等方面的挑战。
关键词:“一带一路”战略国际产业转移;产业升级
一、 引言
推进“一带一路”建设的重大战略已经明确写入了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上通过的关于全面深化改革的决定中,我国在未来相当长时期内会坚持这一国际战略,以形成全方位的开放格局。“一带一路”战略中的“一带”是指“丝绸之路经济带”,“一路”是指“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2013年9月至10月,习近平总书记先后出访中亚和东南亚国家,首次提出与各国共同建设“一带一路”的战略构想。该战略的主要思想是要加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间的政策沟通、道路联通、贸易畅通、货币流通、民心相通。这一战略是我国开展对外关系新的战略构想,将会推动我国部分产业的国际产业转移。
二、 产业转移的理论
1. 产业转移的概念。产业转移是指产业从一个国家或地区转移到另一个国家或地区的过程。按照所涉及的地域范围的不同可以将产业转移分为三种类型:国际产业转移、区际产业转移和区内产业转移。其中,国际产业转移是某些产业采用国际直接投资等方式,突破国界线的地域限制,由一个国家或地区转移到另外一些国家或地区。而区际产业转移是指在一个国家范围内,某些产业由一个地区转移到另一个地区。即区际产业转移没有突破国界。区内产业转移则是指产业转移完全发生在一个国家内部的某一地区范围内。
2. 国际产业转移的模式。目前,较有代表性的国际产业转移理论有“雁型”模式、市场导向模式、区位理论的新古典学派、行为学派和制度学派等。其中对我国比较有启发意义的是“雁型”模式和市场导向模式。
“雁型”模式最初由日本经济学家赤松要提出,用于解释日本产业向东亚和东南亚国家的产业转移。之后,日本一桥大学小岛清教授对该模式进行了拓展,专门用于解释国际产业转移。“雁型”模式认为,母国应当通过对外直接投资,将其在国内不具比较优势的产业转移到其他国家。在选择东道国时要确保该产业转移后,在东道国具有比较优势。这种产业转移模式为后进国家通过参与国际分工实现产业结构升级提供了理论基础。该理论主要内容可以概括为“雁型形态”发展模式,这一模式包括四个阶段:对于母国的某一产业而言,最初由于产能缺口,需要从国外进口产品。此后随着母国国内产能持续增长,产品产量逐渐超过进口量,实现了进口替代。当母国国内产能过剩后,该国不再需要进口产品,反而可以向外出口产品。同时该国趋向于寻找成本更低、市场更广阔的东道国进行对外直接投资,由商品输出转变为资本输出。最终母国产能逐渐减少,反而从东道国进口产品。从发展实践看,日本的国际产业转移采用的是“雁型”模式。20世纪50年代,日本对外投资是以食品、纤维等轻工业为主;当日本进入经济高速增长时期,其对外投资开始转变为以重化学工业为主;进入20世纪80年代之后,日本对外投资的重点又开始转向一般机械、运输机械等重工业行业。在日本产业结构升级的过程中,日本通过对外直接投资,向东盟国家、新兴工业化经济体国家及中国,分阶段地逐次转移轻工业、重化学工业和重工业,经过这一过程,在母国和東道国之间便形成了“雁阵分工体系”。这种分工体系的特征是以日本为核心,通过构建东亚、东南亚国家间的垂直产业梯度分工,促进日本及其他国家产业结构升级。在雁阵中,处于前一产业梯度的国家产业升级后,会带动处于后一产业梯度的国家产业升级,这样逐级带动就形成了地区内的国际产业转移,从而最终推动并形成整个东亚、东南亚地区的生产网络。日本运用国际产业转移构建了以自身为核心的“雁阵分工体系”,使得日本制造业能够在海外获取更广阔的生产基地与市场空间,从而弥补由于日本国内严重的人口老龄化问题所导致的内需不足。
“产业关联理论”是由美国发展经济学家赫希曼在其著作《经济发展战略》一书中提出的,这一理论指向的就是市场导向模式。该理论认为线性关联关系普遍存在于产业链中上下游产业之间。某个产业的生产要素和生产效率的改变会或多或少的影响其关联产业,这种影响基本上呈现线性规律。下游产业可能出现由于上游产业生产要素优化、技术创新或市场拓展而推动的发展和进步,这一过程被叫做前向关联效应。另一方面,上游产业的发展也能够受到下游产业发展的带动,例如下游产业的技术升级倒逼上游产业的技术革新,以为下游产业提供更优质的原材料、服务、设备等,这种现象可以称为后向关联效应。该理论有助于确定产业链中最有价值的和关联系数较高的产业。市场导向模式通过“外包”和“产业链分工”将价值链上的部分环节转移到国外,以便于母国利用东道国的成本、资源等优势。但是该模式始终坚持将企业最具竞争力的价值链环节留在母国,比如技术研发、品牌营销等。
3. 产业转移的形成机理。产业转移不仅取决于企业的扩张战略和组织特征,也受全球化趋势等外部环境变化的影响。
首先,从微观层次看,企业空间扩张是促使企业迁移的主要动力。当企业达到其生产量的边界,它就需要考虑迁移到其他地方。因此,产业迁移的过程也是企业空间扩张的过程。企业采取异地投资扩张的原因有降低劳动力成本、接近消费者市场、回避贸易摩擦等。
其次,外部环境的变化也是产业迁移的重要动力来源。外部环境即包括现有区位的推力和阻力因素,也包括目标区位的拉力因素,这些因素都影响企业的经营成本。如土地、水电、服务成本、生产要素供应、基础设施、劳动和环境保护法规、经济政策等。产业转移的重要原因是为了寻求更有利的生产经营条件。
第三,随着经济全球化进程的加快,一些跨国公司将整个世界市场看作一个整体来考虑,在全球范围配置生产要素,并在成本最低的地方生产。因此,不仅标准化的成熟商品产业开始进行国际产业转移,一些高新技术产品甚至研究与开发机构和企业总部都在出现产业迁移的趋势。
三、 “一带一路”战略下我国产业转移的机遇
“一带一路”战略中,“一带”是从中国到中亚、中东再到欧洲欧亚大陆腹地延伸的国际经济合作走廊。“一路”是从中国沿海港口向印度洋和南太平洋的延伸。从产业转移的形成机理看,一些沿线国家的环境因素对我国相关产业具有很大的拉力作用,同时,我国内需不足和劳动力成本上升等因素又对相关产业产生推力,两者结合,构成我国产业转移的内在动力。中亚、南亚、东南亚、西亚等区域可以通过“一带一路”连接起来,各区域间互通有无、优势互补,能够助推我国相关产业在海外的发展。
1. “一带一路”战略为缓解产能过剩提供了新路径。我国进入经济“新常态”后,宏观经济表现为经济增速放缓、产能过剩严重,原因之一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的宏观调控政策。当时为消除金融危机对实体经济的不良影响,我国实行了积极的财政政策并伴以宽松的货币政策。而本应该调整转型的传统产业在这种经济刺激政策的影响下沿着原有路径继续扩张,出现了更为严重的产能过剩。这种过剩甚至波及了很多战略性新兴产业,他们在政策的扶持下以超出市场需求的规模快速发展。根据瑞银的数据,2015年中国的六大产能过剩产业是煤炭、钢铁、水泥、平板玻璃、铝、造船产业。缓解产能过剩的一个路径是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转移过剩产能。“一带一路”沿线分布着约44亿人口,占全球总人口的63%。沿线国家大多是处于经济发展成长期的发展中国家以及新兴经济体,其经济总量约合21万亿美元,占全球总量的29%。我国在传统产业和新兴产业领域都可以和这些国家的经济发展开展互利合作,实现双赢。例如,2015年4月1日,哈萨克斯坦投资和发展部副部长卡西姆别科夫表示,2020年前,哈将投资200亿美元用于发展交通基础设施,主要涉及自东向西的基础设施,还将投资建设新的别伊涅乌—热孜甘孜干铁路线和开发第二条至中国方向的铁路通道,作为必要的基础设施,可以为最大限度地吸引从中国到波斯湾和外高加索的过境运输。这类基础设施建设可以有效缓解我国钢铁、水泥、平板玻璃等产业的产能过剩问题,为这些产业开拓海外市场提供了战略机遇。
2. “一带一路”战略为深化我国国际经济合作拓展了新空间。过去,我国与发展中国家合作的模式较为简单,主要表现我国输出物美价廉的产品和基础设施建设服务,同时获取能源和原材料资源,这种模式的发展空间正在缩小。“一带一路”战略则能拓宽我国对外开放和国际合作的空间。通过在传统模式上增加新的内容和内涵,建立以推动“一带一路”沿路发展中国家的经济现代化为重要目标的新型合作模式。即通过推动国家之间在政策、資金、贸易、基础设施、设备及民心等多领域的关联和融合,促进沿线国家的经贸往来与人文交流。“一带一路”战略推动的基础设施建设以及交通、金融等基础产业发展必将促进沿线国家的经济往来和文化交流,使沿线国家形成利益共同体和命运共同体。
近年来,经过与沿线国家多年的经济往来,我国已经成为很多国家最大的贸易伙伴,同时也大量进口对方的产品和服务。中国日益活跃的对外投资有相当一部分投向了沿线国家,深入介入了对方的经济发展。我国与沿线国家贸易额高速增长,过去10年这一增速达到了年均19%,明显高于同期我国对外贸易的总体增速。同时对沿线国家的年均直接投资增长率为46%,这一数字也远高于同期我国对外直接投资总体年均增速。2015年,中国与沿线国家贸易总额达9 955亿美元,占全国贸易总额的25.1%。我国对沿线国家直接投资达到148.2亿美元,同比增长18.2%;沿线国家对我国直接投资达到84.6亿美元,同比增长23.8%。由此可见,加强互联互通有利于深化我国与沿线国家的产业合作,推动我国相关产业转移。
3. “一带一路”战略为航运、装备制造业等产业转移提供新契机。在与沿线国家“共建”基础设施和扩大贸易的同时,我国航运产业也得到发展机会。由于航运产业涉及内容广泛,包括基础航运资源及为完成货物运输而提供一系列航运服务。由于航运产业的“前向关联”和“后向关联”效应的存在,与航运产业相关联的钢铁、冶金、物流、金融、保险等产业可以找到对外直接投资的机会。此外,我国装备制造业产业在实施“一带一路”战略过程中,也可以寻求国际产业转移的机会,通过对外直接投资,整合国内外资源,促进产业升级。目前,我国一些装备制造业企业在参与国际分工合作、“走出去”方面已经有了成功的案例。例如,中信重工的国际化布局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一带一路”战略。该企业已在1/3以上的沿线国家设立了海外公司或办事处,其一半左右的收入来自于海外业务。2015年7月4日,在伊斯坦布尔,北方重工集团与土耳其ACP公司签订了36亿元的总承包合同。
总之,雁型模式和市场导向模式应该在我国产业的国际转移中得到兼顾。我国人口红利正在消失,大多数劳动密集型产业逐渐丧失劳动力成本优势,将这类行业转移到劳动力较为充足的国家势在必行。同时国内企业可以在更多的生产要素领域开展对外合作,将产业链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范围内实现更合理布局。当然,在国际产业转移中要考虑沿线国家的经济和社会利益,争取沿线国家的认同,与东道国经济积极融合,实现互利共赢。
四、 “一带一路”战略下产业转移过程中面临的挑战
“一带一路”是贸易之路又是经济发展之路,而经济的持续发展需要有稳定的政治环境和文化环境的作为支撑。在这样复杂的背景下,我国实施国际产业转移将面临经济、政治、文化等方面的挑战。
1.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经济不平衡使产业转移决策更复杂。“一带一路”横跨亚、欧、非三大洲,涉及近60个国家,这些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差异悬殊,有经济不发达的发展中国家,如柬埔寨、老挝等,也有经济较发达的欧洲国家,如德国、法国、荷兰等。在实施国际产业转移的过程中面临的挑战是,如何基于这些国家经济发展不平衡条件,挖掘这些国家与我国间的相对比较优势,寻找到互利共赢的行业产业。例如,中东欧国家的饮料、烟草等农业产品对我国具有比较优势,而我国的机械设备、运输设备、工业制成品等对中东欧国家具有比较优势,因此,我国的对外投资主要流向中东欧国家的汽车、制造业和轻工业,这在满足中东欧国家需求的同时,也有助于实现我国转移过剩产能。
2.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政治性风险阻碍产业转移。从相对比较优势的角度看,我国制造业国际产业转移的主要目标国应是“一带一路”沿线上的亚非拉的发展中国家和地区,这些国家资源优势丰富,有广阔的市场空间,但又存在基础设施薄弱、社会动荡等问题。例如,丝绸之路经济带是伊斯兰极端主义、恐怖主义、分裂主义“三股势力”影响较大地区,潜藏较大政治暴力风险。巴基斯坦边境部落区脱离政府实际控制。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两国伊斯兰极端主义肆虐所带来的风险会阻碍产业转移。同时,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沿线的一些东南亚和南亚国家,与我国存在领土争端,这也将干扰对外直接投资,阻碍比较优势产业转移。
3. 文化环境复杂多样。“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在宗教信仰、风俗习惯、语言文化方面存在显著差异,那些被世代传习下来的习俗、文明等在各个国家和地区具有深厚的历史根基与深远的社会影响,不同的文化决定着特定区域范围内人们共同遵守的行为准则。因此,我国在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进行直接投资并实现产业转移的过程中,要尊重不同国家的文化、宗教和习惯,高度重视并促进我国与不同国家间的文化交流,通过开展多层次、大范围的文化、教育、卫生等方面的民间交流活动,夯实民意基础,为进一步顺利开展国家间的产能合作与产业转移奠定坚实的软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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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沈志渔(1954-),男,汉族,浙江省宁波市人,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研究员、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企业制度与企业改革;于鑫(1975-),女,汉族,黑龙江省大兴安岭地区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博士生,研究方向为工业投资与市场;王菊(1975-),女,汉族,山东省莱阳市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管理学博士,铁道党校管理学教研部讲师,研究方向为企业管理创新。
收稿日期:2017-0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