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更会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
2017-05-04丁志宏魏海伟
丁志宏 游 奇 魏海伟
谁更会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
丁志宏 游 奇 魏海伟
文章利用2014年《中国老年社会追踪调查(农村部分)》数据,对同一家庭不同子女的代际经济支持进行分析。结果发现,农村家庭养老仍然有着广泛的基础,子女代际经济支持比例和数量存在子女性别、排行、婚姻、受教育程度、居住方式、迁移距离和经济状况的显著差异,女儿和儿子在代际经济支持上同时发挥着重要作用。此外,老年父母个体因素、子女具体状况和代际关系都对代际经济支持有显著影响。
农村; 不同子女状况; 代际经济支持
21世纪以来,一方面,我国农村青壮年流动人口规模在不断壮大,另一方面,农村社会保障建设日益加快,社会保障体系也在不断完善。但是,农村老年人的经济保障中,子女的经济支持仍是老年人收入的重要来源[1]。对于子女的经济支持,既有研究多以家庭为单位,主要探讨子女的数量对代际经济支持的影响,很少关注子女不同特征对代际经济支持的具体作用。换而言之,同样作为老人子女,每个子女会不会因为自身的排行、性别、受教育程度、居住方式、经济状况、迁移距离等不同而在代际经济支持上表现出不同的特点?这方面的研究还比较少,即使有一些相关研究,也是关于城市的探讨。
一、相关文献回顾
关于代际经济支持的研究,多集中在代际经济支持理论、现状和影响因素方面。代际经济支持理论方面,学者使用最多的有权力与协商模型、互助模型和合作群体模型。权力与协商模型认为老年父母对家庭资源的控制程度及创收能力决定着其从子女或家庭其他成员处获得支持的程度[2]。互助模型认为家庭成员之间互相提供帮助,最常见的类型是“时间- 金钱”的交换,即收入较低的一代以劳务换取金钱或者收入较高的以金钱换取劳务,从而形成财富在代际间的转移[3],老年家庭的交换形式就是老年父母照料孙子女或者为子女提供家务劳动,以获得子女在经济上的支持[4]。合作群体模型融入家庭成员情感因素,认为代际存在的利益共同性和相互默认的契约是长期的、跨越时间的,利他主义精神在家庭成员资源分配过程中起重要作用,并追求家庭成员福利最大化[5]。有学者认为合作群体理论能更好解释中国家庭代际支持行为[6]。
现状方面,各项研究得到的结论大致一致,认为我国农村老年家庭的代际经济支持均为供养型,但近年来供养的比例有所上升。如郭志刚和陈功利用1992年的数据分析,发现农村老年人有子女且与子女进行代际经济流动的比例达78.58%,老年人得到的平均净供养量为299.68元[7],2000年,这一比例增长到93.46%,供养量为286.71元[8]。绝大多数(79%)农村成年子女的经济支持能够满足老人的需要[9]。代际经济支持类型上,郭志刚等发现,农村老年家庭的代际支持以供养型为主(76.67%)[7],2000年农村供养型比例为69.51%[8]。2014年熊波在湖北的调查发现,农村老年家庭代际支持仍以供养型为主,其次是游离型、互惠型和抚养型[10]。但是,我们也看到,和以前相比,随着社会保障的不断完善,农村老年家庭供养型比例有所降低[11]。
多数研究发现,老年人个体因素和子女状况等因素对代际经济支持有重要影响。个体方面,老年人的性别、年龄、健康状况、受教育程度、婚姻状况、个人收入、代际投入等因素对代际经济支持有显著影响。如朱旭红发现老年人性别对老年人代际经济支持有影响,在其他条件相同情况下,女性会高于男性[12];刘爱玉等人的研究指出年龄对老年人代际经济支持有着正向的显著性相关,高龄老年人获得代际经济支持概率更高[13];还有学者指出老年人的收入、健康状况等因素影响着老年人经济支持需求,老年人的经济状况越差,将会从成年子女处获得更多经济支持[14];也有研究者发现老年人受教育程度对代际经济支持存在显著性影响,老年人的受教育程度越高,得到子女支持的可能性越低[15];胡仕勇发现,老年人婚姻状况与个人收入对代际经济支持获得也有影响[16];宋璐等人还发现,提供孙子女照料会加强子女对老年父母的代际经济支持[17]。
子女方面,大多研究认为子女的数量、性别、经济状况、居住距离等因素对老年人经济支持有重要影响。其中,对子女数量的研究比较深入,研究结论也不尽相同。如有的经验研究显示子代数量对农村老年人代际经济支持存在正向显著性影响,子代数量越多,老年人获得代际经济支持的可能性越大[18-19],除了论证两者间的关系外,学者还定量研究了子代数量与代际经济支持概率的递增关系。如郭志刚提出子女数量增加,老年人获得供养比例会增加,并且供养强度也显著增加[18]。徐勤指出随着子女同胞数量的增加,对父母的支持比例会上升,在5个子女同胞时达到高峰,之后对父母的支持比例随着子女数的增加而下降[20]。也有部分研究者指出随着子代数量的增加,农村老年人获得代际经济支持的概率未必递增,过多的子女数量会造成老年人福利水平的下降。如石智雷认为子代数量越多会产生更多的代际冲突、经济矛盾等问题,子女过多也可能造成相互推诱现象(互相搭便车)[21]。另外,还有不少学者认为子代数量对老年人代际经济支持没有显著影响[22]。子女性别方面,传统家庭支持下儿子而不是女儿为父母提供经济支持[23],但也有研究发现儿子和女儿在代际经济支持方面没有显著差异[24],更有学者发现已婚女儿比已婚儿子更可能给父母经济支持[25]。还有研究发现,儿子和女儿在代际支持中还存在分工效应和替代效应[26],经济方面,子女的收入愈高,为父母提供现金帮助可能性愈大[24]。对于子女的居住距离,有学者认为该因素对老人经济支持有显著影响[6],但也有学者发现居住距离并不明显影响子女给予的经济支持[27]。
我们看到,过去对于子女代际经济支持的研究,为我们具体研究不同子女状况的代际经济支持提供了丰富的学术资源,但是,过去对子女的家庭代际经济支持主要关注的是子女整体,没有关注每个子女的个体状况对代际经济支持的差异。基于此,本文利用全国性调查数据,具体考察各子女个体对老年父母代际经济支持的影响。
二、研究设计
(一)研究假设
如前所述,每个子女因各自出生年代不同,决定了他们具有不同的生命历程,从而导致他们在对老年父母经济支持中表现出不同特点。基于此,本文第1个假设:不同状况的子女在对老年父母的经济支持(支持比例和支持数量)上有着显著的差异。
我们知道,老年父母能否获得代际经济支持具有复杂性,不仅取决于他们的个体需求,还会受到子女的具体状况以及家庭代际关系的影响。基于此,本文的第2个假设:老年父母的个体需求、子女的具体状况和家庭代际关系对其能否获得代际经济支持有显著影响。
1.变量状况
因变量:问卷中,有“过去12个月,这个子女有没有给过您(或与您同住的、仍健在的配偶)钱、食品或礼物,这些财物共值多少钱?”,选项有9个,分别为“1=没有给过;2=1~199元;3=200~499元;4=500~999元;5=1 000~1 999元;6=2 000~3 999元;7=4 000~6 999元;8=7 000~11 999元;9=12 000元及以上”。这是分类变量,本文将其变为连续变量,取其每个区间的中位数,如1 000~1 999元,变为1 500元。
自变量:本文中的自变量有老年父母个体变量、每个子女情况的变量以及老年父母和子女之间代际关系变量。其中,老年父母数量为4 604人,子女数量为14 844人。老年父母中,60~69岁老人超过了一半,高龄父母在15%左右;居住方式上,空巢老年父母占35.4%,但是一人独居的比例很低,不到2%,三代户比例在四成左右,二代户和隔代户比例较低。子女群体中,性别上,儿子多于女儿;婚姻上,已婚子女占了绝大部分;受教育程度方面,高中以上的比例为15.3%;居住方式上,大部分子女为核心家庭,占62.4%,其次是居住在三代户,和老年父母一起居住的二代户比例非常低。迁移方面,近七成子女在本县之内,有16.1%的为跨省迁移。代际关系方面,大部分子女和老人父母关系较好。
表1 自变量状况
*在老年人居住方式中,独居是指老年人一个人居住在一户中;与配偶居,是指老年人和其配偶一起居住在一户中;二代户是指老人与其儿子或者女儿居住在一户中;三代户是指老人、儿子/女儿、孙子女(包括外孙子女)居住在一户中;隔代户是指老人与孙子女(包括外孙子女)居住在一户中。**子女排行,是根据子女的年龄来进行,年龄越大,排行越高,如年龄最大的排行为老大。***在子女居住方式中,单独/配偶户是指老人儿子/女儿单独居住或者与其配偶一起居住的户类型;和子女二代户是指老人儿子/女儿与其子女一起居住在一户中;和父母二代户是指儿子/女儿与其父/母一起居住在一户中;三代户是指老人子女与其子女和孙子女一起居住在一户中。****子女婚姻中,已婚合居,是指结婚后与配偶一起居住,已婚分居,是指结婚后因各种原因与配偶分开居住。*****子女迁移距离中,本村是指和老人居住在同一个村庄;本乡是指和老人居住在同一个乡镇,但不在同村;本县是指和老人居住在同一个县,但不在同一个乡镇;本市是指和老人居住在同一个市,但不在同一个县;本省是指和老人居住在同一个省,但不在同一个市;省外是指和老人居住在不同的省份,包括出国。
另外,本文还有两个连续自变量,一个是老年父母基本生活自理能力(ADL),另一个为老年父母的个人年收入。调查问卷中,自理能力包括吃饭、穿衣服、洗澡、上厕所、上下床和室内走动等六个方面,每个方面有3个选项:1=需要别人帮助;2=需要一些帮助;3=完全做不了。操作化过程中,分别赋值0、1、3分,然后各项相加,结果显示,老年父母基本生活自理能力平均值为0.43(最大值为18,标准差为2.05),说明总体上老年父母比较健康,需要照顾的比较少,但其内部差异大。对于老年父母的年收入,本文将其收入取对数,其平均数为3.4(最大值为5.74,标准差为0.89)。
2.研究方法
在分析不同子女代际支持具体状况时,使用列联分析方法。在分析影响代际经济支持的各类因素时,将子女给老年父母的代际经济支持分为两类,即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和不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模型上采用的为二分类Logistic回归。该模型为logit(p)=β0+β1x1+β2x2+…+βpxp,其中p表示城市老年父母获得经济支持的概率,β0为常数项,βp为第p个变量xp的偏回归系数。
3.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为《2014中国老年社会追踪调查》农村数据,该调查由中国人民大学中国调查与数据中心负责具体执行,采用分层多阶段的概率抽样方法,选定县级区域(包括县、县级市、区)作为初级抽样单位,村/居委会作为次级抽样单位,调查对象为年满60周岁的中国公民。项目调查范围覆盖全国29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共462个村/居委会(不包括香港、台湾、澳门、海南、新疆和西藏),在每个村/居委会中采用绘图抽样的方法来抽取样本户,每户访问1位老年人。最终项目样本包括134个县、区,462个村、居共11 511人。调查问卷分个人问卷和社区问卷,其中个人问卷内容包括被访者个人基本信息、健康和相关服务、社会经济状况、养老规划与社会支持、认知能力和老化态度、家庭和子女等方面的信息。
三、分析结果
(一)描述分析
分析显示,无论儿子还是女儿,在具体代际经济支持上都存在性别、排行、婚姻、受教育程度、居住方式、迁移距离、经济状况等方面的显著差异。
性别方面,农村绝大部分子女都给老年父母(注:这里的老年父母为老年父亲或者母亲,下同)经济支持,其中,女儿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的比例高于儿子;数量上,子女平均给老年父母的经济支持均在在千元以下,其中,儿子经济支持数量高于女儿。分析显示,农村子女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的比例高达81.2%,儿子和女儿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的比例分别为78.8%和83.8%。数量方面,每个子女平均每年给老人700元左右(709.7元),儿子和女儿分别为804.5元和604.6元,比女儿高近200元。
子女排行上,排行越大(年龄越大)的子女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比例越低,但数量上排行越大的子女经济支持越多,无论是支持比例还是支持数量,儿子和女儿都呈现相同趋势。分析显示,排行老大的子女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比例为80.1%,排行第五以上的子女经济支持比例最高,接近85%,比排行老大的子女高4.6个百分点,排行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和老五以上的女儿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的比例分别比儿子高5.5、4.7、5、4、3.9个百分点。数量上,排行老大的子女给老年父母的经济支持为777.5元,比排行第五以上的子女高233元。排行老大的儿子和女儿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的数量分别比排行第五以上的儿子和女儿高239.5元和218.6元。另外,排行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和老五以上的儿子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的数量分别比女儿高216.1元、229.7元、162.2元、224.4元和195.2元。众所周知,强调影响一个人成长的环境就是他童年时在家庭格局中的位置,位置不同承担角色不同,对所处环境中的人、事、物的感知程度和方式也不同,从而影响其一生的认知心理结构。中国传统文化规范和制约中,长子在家庭中有着和弟妹完全不同的身份和责任,在宗法文化影响下,长子文化性格普遍具有强烈责任意识和自我牺牲精神。这种与生俱来的家庭社会地位,让排行老大的哥哥或者姐姐别无选择地将有关家族和家庭的一切责任挑在自己肩上,为弟妹们做出榜样,为此,他们虽然给父母经济支持比例较低,但在数量上是较高的(见表2)。
表2 不同子女排行对老年父母代际经济支持状况
婚姻方面,已婚合居、已婚分居和未婚子女对老年父母经济支持比例依次降低,各类婚姻的儿子和女儿都呈相同趋势,女儿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的比例高于儿子。数量上,未婚子女、已婚分居子女和已婚合居子女依次减少,各类婚姻状况的儿子和女儿也呈现相同趋势,并且,儿子经济支持数量均高于女儿,这种差距会沿未婚子女、已婚分居子女和已婚合居子女依次减小。分析显示,已婚合居和已婚分居子女对老年父母经济支持比例分别比未婚子女高22.6和15.7个百分点,其中,已婚合居、已婚分居和未婚的女儿在经济支持比例上分别比儿子高4.4、0.1和4.3个百分点。数量上,未婚子女接近千元,分别比已婚分居和已婚合居子女高162.6元和245.8元。并且,未婚、已婚分居和已婚合居的儿子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的数量分别比女儿高181.4元、238.1元和359.3元。
表3 不同婚姻状况的子女对老年父母代际经济支持状况
受教育程度越高的子女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比例和数量越高,女儿给老人经济支持的比例均高于儿子,儿子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的数量均高于女儿,并且,受教育程度越低,儿子和女儿经济支持比例的差异越大,受教育程度越高,儿子和女儿经济支持的数量差异越高。分析显示,文盲子女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比例不到80%,高中以上子女经济支持比例都高于80%。文盲、小学、初中、高中、大专以上的女儿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的比例分别比儿子高9、6、4.9、6.9和0.4个百分点。数量上,文盲子女的经济支持不到400元,大专以上的子女超过1 500元,比文盲子女高1 292元。儿子的这种差距高于女儿,如文盲儿子和女儿的经济支持数量分别为432元和350.2元,分别比大专以上儿子和女儿低1 351.7元和1 115元。另外,文盲、小学、初中、高中、大专以上儿子的经济支持数量上分别比女儿高81.8元、108.5元、181.4元、28.7元和318.5元(见表4)。
居住方式上,总体来看,一代户居住的子女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比例最低,与子女居住的二代户子女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比例最高,不同居住方式的女儿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的比例均高于儿子。数量上,三代户子女经济支持数量最多,和父母居住的二代户支持最少,对于儿子而言,三代户和一代户的儿子经济支持数量较多,女儿却是和父母居住的二代户和三代户较多,并且,不同居住形式的儿子经济支持数量均高于女儿。分析显示,一代户子女经济支持比例低于80%,其他居住形式的二代户均高于80%。一代户、和子女二代、和父母二代、三代户女儿经济支持比例分别比儿子高5.3、2.7、6.2和7.4个百分点。数量上,三代户子女经济支持数量超过800元,高于其他类型居住的子女。并且,三代户和一代户的儿子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的数量均超过900元,远高于二代户的700多元。和父母居住的二代户和三代户女儿经济支持数量为700元左右,其他类型居住的女儿经济支持数量均在600元以下。另外,一代户、和子女二代户、和父母二代户和三代户儿子经济支持数量分别比女儿高312.7元、137.2元、18元和233元(见表5)。
表4 不同受教育程度的子女对老年父母代际经济支持状况
表5 不同居住方式的子女对老年父母代际经济支持状况
注:*未婚或者和配偶居住。
在迁移距离上,迁到本县的子女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比例最高,儿子和女儿成相同的趋势,但是,在经济支持数量上,呈现出迁移距离越远的子女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的数量越高,不同迁移距离女儿在经济支持比例上都高于儿子,但在经济支持数量上均低于儿子。分析显示,在本县迁移的子女经济支持比例超过85%,均高于其他各种类型迁移距离的子女。和儿子相比,本村、本乡、本县、本市、本省、省外的女儿经济支持比例分别比儿子高3.8、9.2、1.5、3.6、5、0.8个百分点。数量上,本村子女经济支持数量为635.6元,但省外子女经济支持数量接近千元,比本村的高360.3元。对儿子而言,本村、本乡、本县、本市、本省、省外的儿子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的数量分别比女儿高161.1元、112.2元、246.7元、227.5元、180.7元和328.4元。
表6 不同迁移距离的子女对老年父母代际经济支持状况
经济状况越好的子女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的比例和数量越高,并且,女儿经济支持的比例均高于儿子,经济状况较好的子女之间差距较大。儿子经济支持数量均高于女儿,经济状况富裕和贫困的子女间差距更大。分析显示,富裕的子女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的比例接近90%,比贫困子女高22个百分点。富裕的儿子和女儿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的比例分别比贫困儿子和女儿高20.1和23.7个百分点。另外,富裕、一般和贫困的女儿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的比例分别比儿子高4.8、5.1和1.2个百分点。数量方面,富裕子女经济支持数量超过1 000元,比贫困子女高635.7元。富裕儿子经济支持数量超过1 200元,比贫困儿子高684元,女儿这个方面的差距为615元。另外,富裕、一般和贫困的儿子经济支持数量分别比女儿高301.7元、183.4元和232.7元(见表7)。
表7 不同经济状况的子女对老年父母代际经济支持状况
(二)老年父母获得代际经济支持的影响因素分析
从上面分析中,我们看到子女的不同状况在代际经济支持中均有显著差异,基于此,本文利用二分类logistic模型,进一步探讨不同类型因素对代际经济支持的影响,依次纳入老年父母个体因素、子女因素和代际关系因素。
老年父母个体因素模型中,性别、基本生活自理能力和居住方式对代际经济支持均有显著影响。具体而言,性别上,父亲获得子女经济支持的可能性较低,为母亲的85.4%。健康状况上,自理能力越低的老年父母获得子女经济支持的可能性越低,这个时候,子女对父母的支持更多的是满足老人照顾方面的需求。居住状况上,和子女一起居住的父母获得经济支持的可能性较低,而没有和子女居住在一起的父母获得子女经济支持的可能性较高,如独居与和配偶居住的父母获得子女经济支持的可能性是隔代户老人的1.082倍和1.181倍,而二代户和三代户的父母获得子女经济支持的可能性是隔代户父母的67.6%和85.6%。这种情况的出现,可能是没有和父母一起居住的子女希望通过更多经济支持来补偿不在父母身边的缺失。年龄和婚姻并不显著,从影响方向看,父母年龄越低获得子女经济支持的可能性越低,如60~69岁、70~79岁的父母获得子女经济支持的可能性是80岁以上父母的86%和96.6%,这主要是低龄父母还可能依靠自己的劳动获得收入,对子女的经济依赖较低。另外,有偶老人获得子女经济支持的可能性是丧偶老人的1.03倍。
在子女模型中,如前面列联分析相同,子女的排行、性别、婚姻状况、文化程度、经济状况、居住方式和迁移距离等对代际经济支持都有显著影响。如排行越小的子女给父母经济支持的可能性越高;儿子给父母经济支持的可能性比女儿低;已婚子女给父母经济支持的可能性比未婚子女要高,如已婚合居和已婚分居的子女给父母经济支持的可能性分别是未婚子女的1.667倍和1.613倍。另外,子女受教育程度越高,给父母经济支持的可能性越高,如经济状况富裕和一般的子女给父母经济支持的可能性是贫困子女的3.495倍和2.143倍。居住方式上,和孩子居住的二代户子女给父母经济支持的可能性是三代户子女的1.143倍,其他居住方式的子女给父母经济支持的可能性比三代户要低一些,如单独和配偶居住和与父母居住的子女给父母经济支持的可能性分别是三代户子女的90.3%和99%。迁移方面,子女迁移的距离越远,给父母经济支持的可能性越大。
家庭代际关系模型中,老年人和子女的感情越亲近,子女给父母经济支持的可能性越高。
总模型中,我们将老年人个体、子女和关系三类因素都纳入模型,结果显示这三类因素都非常显著,并且,各具体因素的变化方向也没有改变,只是个别因素的显著性发生了一些变化,如老年人居住方式,在个体模型中二代户比较显著,但在总体模型中与配偶居住的一代户比较显著。
表8 子女对老年老年父母代际经济支持影响因素分析
注: *p<0.05,**<0.01,***p<0.001。
四、结论与讨论
通过分析,我们看到我国农村的代际经济支持有以下特点:第一,农村家庭养老仍然有着广泛的基础。现代化理论认为,随着经济发展、社会结构和家庭结构的变迁,家庭养老存在的主客观条件正受到挑战:主观上,人们越来越向往独立、自由和人格平等的生活,追求自我实现,在这种价值观影响下,空巢家庭增多,亲属间的联系明显减少;客观上,子女们面临时间、经济和人口的挑战,即使有孝敬老人的主观愿望,但为了生计或在激烈的职业竞争下,他们无暇顾及老人需求。但本文分析结果表明,在人口流动和家庭小型化、简单化背景下,农村绝大部分子女仍然都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其比例超过80%。这说明,现代化虽然淡化了老人在子女心目中的地位,权威的衰减导致父母失去资源分配者的角色,但传统家庭观念、法律和道德舆论仍旧对子女具有很强的约束力,他们在代际经济支持中仍然有重要作用。
第二,现代农村,女儿和儿子一样在家庭养老中发挥重要作用,传统的“养儿防老”在日益弱化。过去研究强调,对中国家庭代际支持行为的分析应考虑中国传统养老方式存在的性别分工,家庭中往往是儿子而不是女儿为父母提供根本性的老年支持,儿子在经济支持数量上明显高于女儿[20],女儿更多为老年人提供情感沟通和日常生活照料等辅助性的事情。但本文结果显示,无论是经济支持比例还是经济支持数量,女儿和儿子一样发挥重要作用,女儿的经济支持比例普遍高于儿子,儿子的经济支持数量普遍高于女儿。如农村儿子和女儿给老年父母经济支持的比例分别为78.8%和83.8%,女儿比儿子高5个百分点,经济支持数量上,儿子比女儿高不到200元。这说明,女儿越来越在养老支持中发挥实质性作用。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已发生深刻变革,经济的快速增长和社会的快速转型不仅影响农村儿子与父母之间的传统支持模式,也影响女儿与父母之间的支持模式,养老经济支持不再是儿子的责任,女儿也在发挥重要作用。
第三,子女在家庭代际经济支持上存在多样性,无论儿子还是女儿,自身的社会经济条件差异显著影响他们在代际经济支持上的表现。本文结果显示,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在具体的代际经济支持上都存在性别、排行、婚姻、受教育程度、居住方式、迁移距离、经济状况方面的显著差异。这说明,一方面,即便生活在同一家庭的子女,在代际经济支持上也会因其自身条件不同出现一定差异性。另一方面,对于老年人来讲,如果子女的整体受教育程度较低、经济状况较差、都没有外出,那么老人获得子女经济支持的可能性以及经济支持的数量都会较低,这样家庭的老人在经济上的弱势就会变得更加突出,也更需要政府和社会的关注和支持。
第四,老年人家庭代际经济支持具有复杂性,老年人的个体状况因素、子女因素和家庭代际关系因素对代际经济支持都具有显著影响。如前所述,代际支持理论主要有三种模型:权力与协商模型、互助模型和合作群体模型,有学者认为合作群体理论能更好解释中国家庭代际支持行为[6]。但也有学者认为上述三种理论对中国家庭的代际支持并没有很强的解释力[13]。本文分析发现,我国农村家庭代际经济支持具有较强的复杂性。老年父母能否得到子女的经济支持,除了以前研究强调的他们个体需求之外,我们也看到,每个子女的具体情况(如子女的居住状况、经济条件、婚姻状况等)也都对家庭代际经济支持发挥重要的前提作用,如经济状况较好的子女给父母的经济支持比例和支持数量较高,受教育程度也如此。另外,这种代际经济支持的获得,家庭代际关系也发挥重要保障作用,老年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关系越亲密,他们从子女那里获得经济支持的可能性就越高,换而言之,即使子女有很好的利他行为,如果没有这些前提条件和保障条件,代际经济支持也不会成为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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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o is More Willing to Give Economic Support for the Elder Parents?
Ding Zhihong You Qi Wei Haiwei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specific intergenerational economic support of different children in the same household. The data are from the “China Longitudinal Aging Social Survey (rural part)” in 2014.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rural family pension is still a widespread basis. The number and the proportion of intergenerational economic support are significantly different in children’s sex, order, marital status, education, living pattern, migration distance and economic status. Daughter and son also play an important role in intergenerational economy support. Moreover, the elder parents’ individual factors, the specific situation of children and the intergenerational relationships have significantly influence on the intergenerational economic support.
Rural area;Children with different characteristics;Intergenerational economic support
2016-11-23
本文受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专项资金和中央财经大学科研创新团队支持计划,以及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农村失能老人照顾过程中的家庭策略研究”(项目号:12BRK013)的资助。
丁志宏,中央财经大学社会与心理学院副教授,邮编:100081; 游 奇,中央财经大学社会与心理学院硕士研究生; 魏海伟,中央财经大学社会与心理学院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