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小河
2017-04-25刘霞
刘霞
我的家乡在山脚下,有一条宛如玉带的小河缠绕四周。老屋倒映柔波里,和山水相映成趣。家乡的山虽然是座小山,没有佛塔古寺,也没有绝石怪柏,河也不飞流急湍,奔腾咆哮;可这里景色怡人,风光旖旎,有了小河潺潺流水的叮咚声,一似天籁,赋予了村庄鲜活的生命和灵动之美。这声音是流淌在心里的一首优美动听的乐曲,像母亲吟唱的歌谣,日日夜夜在耳畔回响。
故乡的小河,孩提时,我不晓得这小河来自哪里,又流向何方,只知它依偎村旁,每天天刚刚亮就波光粼粼,用荡漾着柔情的臂弯摇曳着岸边的杨柳,摇出新红和嫩绿,和煦春风中抽出叶芽,在小河的滋润下,长出鹅黄的毛毛狗。于是,那毛茸茸的小东西就成了我们小孩子的宠爱之物。每人用稚嫩的小手攀折一枝,雀跃地跑回家,摘下个酷似小狗的洁白物体,放在炕席上,彎着手指,用指甲在上面快速的滑动,那绒都都的小玩意,就在孩子的目光里,像小虫子似的向前蠕动,屋子里便弥漫了纯真欢快的笑声。
剩下的柳条就做口哨,边做还边叨念着歌谣:“蚂螂飞,黄雀叫,折根树枝做柳哨,柳哨响亮随我走,柳梢不响我不要。”柳哨做好就边吹边簇拥河边的柳荫下,逗引得百灵鸟在枝头用婉转的歌喉奏和弦,伴着哗啦啦的小河流水,汇成一曲春天的交响乐,缭绕耳畔,经久不息……
进入盛夏,浅水处游动着多如星云的小鱼儿,大家玩耍腻了就三三两两光着脚丫,弓着脊背站在水里双手一掬,就会有几尾刚能辨清眉眼的小家伙,欢蹦乱跳地出现在掌心。最让人称奇的是活跃在草丛的小虾,伸展着包藏甲壳里的透明的躯体,舞动着长长的触须和小钳子般的脚,在水中悠闲自如的游动;只要用指尖一触碰,就倏然钻进草丛不见了。刚一入伏,所有小鱼都长成春片,一会扑刺刺跃出水面,一会又刺溜溜游向远方;不时地发出阵阵裂锦似的声响,和着岸边草地里虫鸟的低吟浅唱,构成北国水乡的优美动画,怡心悦目。在小河的引领下走向村外,清风起处,绿水暖塘,稻花飘香。
这时是庄稼人的闲季,我们也正值暑假。小河又成了理想的浆洗池又是游泳场。女人们到河边洗涤衣物,我们也跟了来。年长点的,打河里舀盆水放面前,叉着两腿坐马夹上;年轻的身着短裙,打着赤脚弯腰站水中,手搓衣物,嘴却像云雀叽叽喳喳和岸上的人聊天。姑娘们一听刁钻婆娘说脏话,就羞得面红如桃,微笑着双手掬水向岸上泼去。岸上的人立即端起脸盆还击,你来我往,泼出的水帘给艳阳折射出道道彩虹,绚烂夺目。小河上下像炸锅似的爆出阵阵爽朗的笑声,旋即,这声响就融入流水,逝向远方。待“硝烟”散尽,所有参战者都收获一身泥水,湿淋淋成了落汤鸡。
人们再无顾忌,索性脱掉衣褂,把白皙的肌肤浸泡水中。微风轻推,腰肢立时柔软起来,手足也飘逸着,朦胧的美瞬间便在水中荡漾开来。姑娘媳妇拿出孩提时学到的游泳本领,顶着浪花互相追逐嬉戏,身体轻盈,姿态优美,像凌波仙子,一种朦胧美瞬间便随柔波荡漾开来。
我们小孩子个个都是“浪里白条”,一个猛子扎水里,两只小脚丫使劲扑腾,或追逐嬉戏或捉迷藏。有个男孩光顾逞能,竟把正在搓背的女人撞了个仰面朝天。继而便引起一阵哄堂大笑。更可笑的是孩子们的恶作剧,有个顽皮鬼儿把身子仰躺水面上,像一叶扁舟,腆着小肚子就开起水花来。害得人们有的笑岔了气,有的一屁股坐水中,致使手中衣物险些给调皮的浪花夺走……
秋天的小河,看去看去瘦削的内涵却丰富了。无论春季出生的小鱼儿还是浅水里的小虾,此刻都已长成,还有生活草丛和田里的蛤蟆,在这个季节像赶大集似地纷纷涌进河里。我们就弄个篮筐下水里,一会儿就能收获体型浑圆肉质细嫩的泥鳅,还有肥大扁胖的鲫鱼、油涟涟的鲶鱼,也有蛤蟆。鲶鱼炖茄子,泥鳅钻豆腐,那绝伦的味道,醇厚的质感,实在妙不可言。
当严冬凝固了小河的丰姿,那自然天成的冰面,又成了孩子玩陀螺溜冰的理想去处。每到元宵佳节,大人们都带上孩子,提着灯笼,在洁白的冰面打几个滚儿,再燃起一簇簇篝火;在红彤彤的火苗和皎洁月光辉映下的冰面上,燃放烟花爆竹,竟浑然不知哪是天上哪是人间。回家时每人怀里都抱着块晶莹剔透的河冰,呼哧带喘跑回屯,从院外一直滚到房门口,搁置灯笼杆下,祈祷新一年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故乡的小河,我儿时的伙伴,荡漾着几多激情,澎湃着几多憧憬;映现出多少游子思乡的梦,缱绻了孩童们深深的不舍。三年困难时期它曾用鱼虾、菱角、芡实与河藻喂活了一方苦难的黎民……它是首多情的歌,在大自然弹奏的弦乐中,恣意奔流。它与我的故乡山水相依,相依的是不舍的情怀;风景如画,如画的家乡,是驻守我心中永不褪色的风景。它见证了村庄的沧桑岁月,荡漾的褶皱里,映现出家乡天翻地覆的变化;改变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赋予了人们崭新的生活方式。无论春夏秋冬,花开花落,它永远是流淌在我心中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