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庞德译作《华夏集》中的创造性叛逆
2017-04-20陈玉洁
摘要:目前,学界从比较文学译介学角度研究《华夏集》的成果很少,对照中国古诗原作,庞德译作中存在大量的创造性叛逆。庞德用英文对中国古诗进行了一次个性化改造,为西方文坛带去了一阵异域文化的春风。本文以译者为主体,取误译、编译、转译三方面举例对《华夏集》中的创造性叛逆现象进行研究。其文本中东西文化的合璧和古今诗文的融合,是《华夏集》在西方引起轰动的秘密。
关键词:埃兹拉·庞德;《华夏集》;比较文学;译介学;创造性叛逆
埃兹拉·庞德(Ezra Pound,1885-1972),美国现代主义诗人、文学家。同时,作为一名译者,庞德在很大程度上重新定义了20世纪诗歌的翻译性质和翻译理想,他的中文古诗翻译作品《华夏集》一经出版便取得成功。庞德的汉诗英译之所以蜚声文坛,主要因为译者在翻译过程中的“创造性叛逆”。
“创造性叛逆”(creative treason)一词是1961年法国社会文学家罗伯特·埃斯卡皮在其《文学的关键问题——“创造性叛逆”》(“Creative Treason”as a key to Literature)一文中首次提出的。他在《文学社会学》一书中说,“翻译总是一种创造性的叛逆。”“说翻译是叛逆,那是因为它把作品置于一个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参照体系里;说是创造性,那是因为它赋予作品一个崭新的面貌,使之能与更广泛的读者进行一次崭新的文学交流;还因为它不仅延长了作品的生命,而且又赋予它第二次生命。”[2]谢天振在《译介学导论》一书中探讨了文学翻译中的创造性叛逆。[7]他将创造性叛逆的主体分为三部分:译者、接受者和接受环境。译者的创造性叛逆又分为有意识型和无意识型。具体表现在个性化翻译、误译和漏译、节译和编译、转译和改译四方面。
本文,笔者依据原本,以译者为主体,取误译、编译、转译三方面举例对《华夏集》中的创造性叛逆现象进行研究。
一、误译
误译是翻译过程中普遍存在的文化现象,日本学者河盛好藏说:“没有误译的译文是根本不存在的。”[5]在比较文学看来,“误译有时候却有着非同一般的研究价值,因为误译反映了译者对另一种文化的误解与误释,是文化或文学交流中的阻滞点。误译特别鲜明、突出地反映了不同文化之间的碰撞、扭曲与变形。”[2]误译在庞德的《华夏集》中俯拾皆是,其中也隐含着大量的文化内涵。
第一种误译是由于译者外语语言水平有限而产生的语言层面错误,属无意误译的范畴。例如《长干行》的后几句:“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被庞德译为:“And you have been gone five months.The monkeys make sorrowful noise overhead.”[1]李白本意是五月春意阑珊、令人伤感,而庞德显然没有理解诗中的“五月”是指中国传统阴历中的“五月份”,而不是“五个月”的意思。
第二种误译是文化差异而造成的,为无意误译,属于无意识的创造性叛逆。由于庞德与李白所处的时代不同,社会文化背景不同,所以庞德在翻译的过程中很难考虑全面。
如,在《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中,庞德把“烟花三月下扬州”译为“The smoke flowers are blurred over the river”,直接略去“扬州”未译,又把“烟花三月”翻译成“The smoke flowers”。三月的扬州春光旖旎,美不胜收,而看这句英文,却让西方读者不知所云。庞德很可能以为“扬州”只不过是个中国普通地名罢了,略去不会影响太大,也可能是考虑韵律等原因。但不管怎样,“扬州”一词省去,整首诗的意境就大打折扣。《旧唐书》赞扬州“江淮之间,广陵大镇。富甲天下。”[3]这一花柳繁华之地在古代中国文化中绝不仅仅是个风景地,而是一个内涵丰富的文化意象。
二、编译
编译属于有意识型的创造性叛逆。造成编译的原因有多种:“为与接受国的习惯、风俗相一致,为迎合接受国读者的趣味,为便于传播、或处于道德、政治等因素的考虑,等等。”[4]庞德为便于西方读者理解中国古诗,所以在翻译过程中改变了大量难懂的诗句,试图揭示隐含意义。
《华夏集》主要是诗歌内容上的编译。如,《黄河楼送孟浩然之广陵》一诗中,庞德把标题翻译成“Separation on the River Kiang”。而对于西方读者来说,李白原标题中出现那么多异国人名、地名是很难理解的,所以庞德索性把原标题里的人物、地点全部省略了,改成了“在长江边分别”,仅突出了诗文的中心“Separation”,离别。
《华夏集》于1915年在伦敦出版,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战,为捕捉当时读者的内心世界,庞德诗歌编译时的选题有:征战诗,如李白的《忆旧游谯郡元参军》(Exiles letter);离别诗,如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Four Poems of Departure);宫怨诗,如《玉阶怨》(The Jewel Stairs Grievance)等。
另外,庞德将古诗标题进行了个性化的英文改造,如《诗经,采薇》译为“Song of the Bowmen of Shu”,中文意为“蜀国弓箭手之歌”,这种创造性叛逆是译者对所处时代的考虑,也是为便于传播、迎合读者并引起读者共鸣所做的努力。
三、转译
文学中的转译属于“特殊类型的创造性叛逆”,它的特点是“使原作经受了两度变形”[4]。庞德不懂中文,他的译作是由费诺罗萨①(Ernest Francisco Fenollosa,1853-1908)的日文手稿转译而来。不管是以上我们谈到的有意识的误译还是无意识的误译,都存在转译的影响。如,费诺罗萨对中国古诗的理解是否正确,或他中译日的过程中是否出现了书写、表达以及理解的错误,这些都是庞德在后期的再加工过程中所不知的。另外,庞德的汉语功底有限,对费诺罗萨的手稿理解也会出现偏差。
转译过程中,费诺罗萨笔记中的日文发音被庞德直接借鉴,如,在《长干行》中,庞德将李白诗句“瞿塘滟滪堆”中的“瞿塘”译为“Ku-to-en”,從英文发音的角度看,与拼音“qú táng”相似。[6]又如,在Separation on the River Kiang (《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一诗中,庞德把“长江”、“广陵”和“黄鹤楼”分别译为“the long Kiang”、“Ko-jin” 和“Ko-kaku-ro”,这三个单词也是根据日语发音转译出来的。
虽然庞德对中国古典诗词的翻译很多地方并不忠实,甚至与严复提出的翻译三原则中的“信”、“达”背道而驰。但文本中的误译、编译、转译及个性化翻译是中西方两种文化相互交流与相互改造的结果,它为西方文坛带去了一阵异域文化的春风,鲜活而有生命力。同时《华夏集》中的创造性叛逆使两种文化中西合璧、古今融合,是《华夏集》在西方引起轰动的秘密。
注释:
①费诺罗萨(Ernest Francisco Fenollosa),美国人,东京帝国大学哲学、经济学教授,日本艺术史学家。
参考文献:
[1]Yip,Wai-lim.Ezra Pounds Cathay [M].Princeton, New Jersy: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69.
[2]埃斯卡皮.王美华,于沛译.文学社会学[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87,
[3]曹顺庆.中西比较诗学[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4]董洪川.接受的另一个纬度:我们新时期庞德研究的回顾与反思[J].北京:外国文学,2007(5).
[5]河盛好藏.正确对待误译[J].北京:中国翻译,1986(3).
[6]蒋洪新.庞德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4.
[7]谢天振.译介学导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作者简介:陈玉洁(1989-),女,汉族,籍贯安徽宿州,现就职于安徽外国语学院大学英语教研部,学历:硕士研究生,职称: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