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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年度诗选”对比研究
——以2015年为例

2017-04-17林于弘

关键词:年段诗选诗作

林于弘

(台北教育大学语文与创作学系)

台湾“年度诗选”对比研究
——以2015年为例

林于弘

(台北教育大学语文与创作学系)

“年度诗选”的编选与出版,向来对诗坛生态都会产生某种程度的影响。2016年台湾共有两本具延续性的“年度诗选”问世,因此本研究即以《2015台湾诗选》与《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这两本性质雷同的专书进行分析,并分别从编辑(选)委员、选录诗作的作者年段分布、诗作行数分布等向度,进行量化的数据对比,并藉此比较并厘清两本诗选的个别特色与同异之处,且针对“年度诗选”未来的发展方向提出建言。

“年度诗选”;现代诗;世代;诗人年段;诗作行数;量化

一、前言

文学社会学学者埃斯卡皮(Robert Escarpit)认为:“所有文学活动都是以作家、书籍和读者三者的参与为前题。总括来说,就是作者、作品及大众借着一套兼有艺术、商业、工技各项特质而又极其繁复的传播操作,将一些身份明确(至少总是挂了笔名、拥有知名度)的个人,和一些通常无从得知身份的特定集群串连起来,构成一个交流圈。”①叶淑燕译,侯伯·埃斯卡皮(Robert Escarpit)著,《文学社会学》(台北:远流,1990),页1。是以文化资源的分配与争夺,也就成为谁能取得文化生产及消费主导的关键,这些少数的权威声音,往往能主导风潮,甚至影响大多数人的观点。毕竟,在文学典律化的过程中,资源分配是最主要的核心关键,这也就是谁能取得主导文化生产与消费管道的问题。透过典律的形成与典范的塑造,极少数的权威声音不仅能掌控潮流,同时也能影响大多数人的价值判断,因此文学选的编辑与诗人所竞逐的正是此一时空延伸的支配力。②林于弘,《台湾新诗分类学》(台北:鹰汉文化,2004),页100。

1980年代台湾经济起飞,也带动文学出版的新气象,各种文学选纷纷蔚为风潮③台湾地区重要年度文学选集除尔雅版小说选起自1976年之外,九歌版散文选起自1981年,前卫版诗、散文、小说选皆起自1982年,尔雅版诗选起自1982年,文学评论选起自1984年,希代版散文及小说选起自1986年,其他尚有零星出版的年度选集也多在此际诞生。,这种诉诸“精华回顾”的年度合集,不但尝试速写出各类文学的年度风貌,也寓含着建构文化霸权(culture hegemony)的强烈企图。

1983年尔雅和前卫出版社同时推出《七十一年诗选》和《1982年台湾诗选》④另金文图书公司也曾在1984年出版由郭成义主编的《当代台湾诗人选》(一九八三卷),不过只维持一年便无疾而终。,四年后,前卫版《台湾诗选》终止出版。到了1990年代,《年度诗选》改头换面之后仍持续出版⑤原本已宣告中止的《八十一年诗选》,在痖弦、向明和梅新的奔波后,获得“文建会”资助,于是《年度诗选》的编选工作,便转由现代诗社承担,《八十七年诗选》再由创世纪诗社接办,《八十九年诗选》又由台湾诗学季刊社接办。;而“中国诗歌艺术学会”策划《中国诗歌选》也从1994年开始起步;前卫版的各种年度文学选则以《台湾文学选》名义重新复活⑥该书为诗、散文、小说(1993另含评论)的年度合并选集,由台湾笔会企划,自1994年出版《一九九三台湾文学选》。,但后二者稍后皆宣告中止。

新世纪以后,《年度诗选》固定由萧萧、白灵、向阳、陈义芝和焦桐逐年轮编,其中在2003年再改由二鱼文化事业有限公司出版,并将名称修正为《2003台湾诗选》⑦书名的具体改变有二:首先是将民国纪元改成西元,其次是将“诗选”加上“台湾”二字。,改变后的模式运行迄今。至于继承前卫版的“年度诗选”,则在春晖出版社的支持下,于2009年印行《2008年台湾现代诗选》,并由江自得、郑烱明、曾贵海、利玉芳、莫渝、林鹭等六位编选委员擘画,出版也接续不辍。

2016年初,两本“年度诗选”陆续问世,针对版本的差异,莫渝就指出:“近年来,持续年度诗选编辑出版的两种版本:二鱼版和春晖版,有人将之简称为北版和南版。文化发展与地理位置互有密切关联,是否也可以从这两部诗选见出端倪,值得有心人士进行研究分析。”⑧莫渝,《境内域外的现实关怀——〈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话语》,《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高雄:春晖,2016),页05。因此本研究即以《2015台湾诗选》(台北:二鱼,2016.03)与《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高雄:春晖,2016.04)这两本性质雷同的“年度诗选”作为研究对象,并分别从编辑(选)委员、选录诗作的作者年段分布、诗作行数分布等向度进行分析,以厘清两者之间的共相与殊相。

二、“年度诗选”的编辑(选)委员比较分析

《2015台湾诗选》与《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皆以台湾当年发表于各平面报刊杂志的现代诗作为选录对象,两者的收录对象与时间断限相同。至于在书籍的版式部分,两本“年度诗选”开本虽然相同,但版式颇有差异,《2015台湾诗选》是横排右开,《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则是竖排左开,颇有打对牌的意思。至于内文编排则大致相同,两书都是序文先行,之后是各家诗作,诗作次第则依发表先后排列,惟《2015台湾诗选》在诗作之后皆有“作品赏析”,《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则只有诗作。全部诗作之后两书皆有“作者近况”与“作者简介”,前书则一并选出“年度诗奖”,2015年得主为台语诗新锐——李长青。至于在页数和定价,《2015台湾诗选》共227页,定价320元,并有公部门赞助⑨直至《2008台湾诗选》为止,皆由“行政院文化建设委员会”赞助出版,台北市文化局亦赞助《2008台湾诗选》出版;从《2009台湾诗选》起,“行政院文化建设委员会”即中止赞助,但台北市文化局则持续赞助迄今。;《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共128页,定价200元。

两本诗选虽各有传承,但在最近一次调整后,皆采取主编与编辑(选)委员会议的选稿模式。《2015台湾诗选》值年主编是萧萧(萧水顺),《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序文则由莫渝(林良雅)撰写(由此推断其为该年主编)。两位主编性别相同、年龄相近,且于1970年代同为后浪诗社(诗人季刊)同仁,而出生地一在彰化,一在苗栗,萧萧长久以来皆在中学及大学任教,莫渝则是退休多年的小学教师,两位均有长期任教经验。萧萧和莫渝在刊物编辑、创作发表与学术表现皆有一定成就,但萧萧在数量上有明显优势,莫渝则有法文翻译的专长(参见表1)。不过萧萧主编《2015台湾诗选》收录了莫渝《猫笔记》(选二),但莫渝主导《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却未收录萧萧诗作,这也是值得深思的现象。

表1 《2015台湾诗选》与《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主编背景分析

若再放大范围以所有编辑(选)委员的背景分析,我们可以发现《2015台湾诗选》五位编辑委员都出生在1947-1956年,皆为男性,出生地较为分散(彰化、台北、南投、花莲、高雄),但在学术上皆有硕士以上学历,目前也都在大学任教,也都曾获得重要的文学奖项;三位出身报纸副刊(联合报、自立晚(早)报、中国时报),两位则是诗社(刊)的灵魂人物,其引领风潮的实力不容小觑(参见表2)。

表2 《2015台湾诗选》编辑委员资料一览表

至于《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的六位编选则为四男二女,性别相对平衡,年龄在1946-1955年,出生地则集中在中南部(苗栗、台中、高雄、屏东、屏东、台中),三位男性具有医学专业背景,六位皆为笠诗社成员,五位得过吴浊流文学奖,且与文学台湾、台湾笔会等团体关系密切,彼此同构型颇高(参见表3)。

表3 《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编选委员资料一览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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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体而言,《2015台湾诗选》的传承历史较为悠久,运作有固定模式是优点但也可能是积弊。该书编辑团队皆为诗坛主流,诗选出版亦能获得公部门补助,其流通与影响程度相对可观。

《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则为后起之秀,自能修正另一团队在性别分配的偏差。但组成团队年龄同样偏高,以及委员同构型过高的疑虑,比起前者尤有过之。

由于《2015台湾诗选》率先“正名”取得“台湾”的代言权,迫使后起的《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只得另加“现代”以为区别,但平心而论,前者偏向“现代”的趋势较为明显⑩不过《2015台湾诗选》将“年度诗奖”颁给台语诗新锐——李长青,也某种程度地显现对本土的肯定与认同。,后者主导“台湾”的企图毋庸置疑,但两者有意相互切割,就连“编辑委员”与“编选委员”的一字之差也不放过,彼此较劲之心显而易见。

三、“年度诗选”选录诗人诗作比较分析

“年度诗选”以选录诗人诗作为主要内容,而在诗人的部分,世代(generation)问题是相当重要的考虑,故以下先行分析入选诗人的出生年段以为佐证。

(一)选录诗人年段分布分析

《2015台湾诗选》共收录94人94首诗作。以年段来看,1960-1969年26人最多,1950-1959年23人次之,1980-1989年14人列第三,1940-1949年10人第四,1970-1979年9人第五。若以常态分布来看,1980-1989年的选录诗人明显较多,这应是有意为之的结果(参见图1、图2)。

图1 《2015台湾诗选》作者年段分布柱形图

图2 《2015台湾诗选》作者年段分布圆饼图

《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共收录32人32首诗作。以年段来看,1960-1969年10人一枝独秀,1940-1949年与1950-1959年同为8人并列第二,1930-1939、1970-1979和1980-1989皆为2人并列第三,人数相差颇为悬殊。但若以常态分布来看,则有明显偏重中间三个年段的趋势(参见图3、图4)。

图3 《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作者年段分布柱形图

图4 《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作者年段分布圆饼图

以《2015台湾诗选》与《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的选录作者统计,可总合成图5,但因双方数量差异颇大,故再转化成百分比以为对照(参见图6)。

图5 “年度诗选”作者年段分布人数对比柱形图

图6 “年度诗选”作者年段分布人数比率对比柱形图

以比率的统计观察,1950-1959与1960-1969这两个年段的诗人群,是两本“年度诗选”的重点所在,合计超过50%,亦可看见两本诗选的共相。另《2015台湾诗选》的年段分布较广,其中1970-1979与1980-1989这两个年段的年轻诗人,合计约有25%,似有刻意为之。《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年段分布较窄,收录状况则侧重1940-1949的中生代,比率达25%。

(二)选录诗作行数分布分析

接着再以《2015台湾诗选》与《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的选录诗作,进行其行数的分布及分析统计。

《2015台湾诗选》的诗作行数以11-20行最多,21-30行次之,10行以下第三,31-40行第四,40行以上则只有2首(参见图7)。

图7 《2015台湾诗选》诗作行数分布柱形图

若改以比率观之,11-20行占41%,21-30行占34%,10行以下占13%,31-40行占10%,40行以上为2%(参见图8)。

图8 《2015台湾诗选》诗作行数分布圆饼图

《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的诗作行数以21-30行最多,11-20行和31-40行次之,40行以上排第四,10行以下则未见(参见图9)。

图9 《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诗作行数分布柱形图

若改以比率观之,21-30行占34%,超过1/3,11-20行和31-40行各占25%,40行以上则为16%(参见图10)。

图10 《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诗作行数分布圆饼图

以《2015台湾诗选》与《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的选录诗作统计,可总合成图11,但因双方数量差异颇大,故再转化成百分比以为对照(参见图12)。

图11 “年度诗选”诗作行数分布对比柱形图

图12 “年度诗选”诗作行数分布比率对比柱形图

以比率统计观察,《2015台湾诗选》虽然篇幅较多,但选诗反而偏向短小,20行以内的比率达到54%,40行以内达98%;至于《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则不选10行以下的诗作,但40行以下的诗作也达84%。可见不论是那一本“年度诗选”,对于长诗是相对忽视。不过诗选厚薄和容纳诗作长短并不一定相关,《2015台湾诗选》虽然页数较多,但选录诗作相对短小;《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页数虽不及前者一半,但选录诗作相对较长。可见选录诗作的长短,或许与主编品味与运作思维有关,但选录较短诗作可以容纳较多作者的考虑,也让短诗在“年度诗选”中有较多的曝光机会。

四、“年度诗选”重复选录诗人诗作分析

虽然之前的研究已经明确指出,不同版本“年度诗选”重复机率一直颇低,因为,“不同的编辑组合,不同的编辑理念,以及不同的筛选工具,自然造成不同的检选结果,这在刊物的选择如此,而在诗作与诗人的选择亦然。早在八〇年代,萧萧在尔雅版《七十二年诗选》曾推荐十二首足以代表全年度的好诗,然而这些诗作却在前卫版《1983台湾诗选》中全军覆没!在一九八四年我们可以看见三本‘年度诗选’同时问世,然而却没有一首诗作被同时选录,一样是标榜‘优秀作品’,结果却是如此的天壤之别。”⑪林于弘,《台湾新诗分类学》,页109。

然而,以《2015台湾诗选》和《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来看,却是有史以来交集最多的一次(参见表4),以比率言,《2015台湾诗选》的重复率为11.7%,《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更高达34.4%,这么高的重复现象,会不会也是“年度诗选”逐步走向共识的可能?

表4 《2015台湾诗选》和《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重复选录诗人诗作一览表

2015年共有岩上(1938)、苏绍连(1948)、零雨(1952)、陈宁贵(1954)、路寒袖(1958)、鸿鸿(1964)、方群(1966)、朱国珍(1967)、隐匿(1969)、赖文诚(1970)、林婉瑜(1977)等11人同时入选两本“年度诗选”,这11位诗人中,有“北版”的常客,也有“南版”的熟面孔,但绝大部分都是多年深耕有成的创作者,派系色彩并不明显。

再以性别来看,在共同选录诗人中,共有四位女性和七位男性,女性比率有显著成长。若从年龄来看,年纪最长是岩上,最年轻是林婉瑜,其中1950-1959年段共有3人,1960-1969年段共有4人,1970-1979也有2人,结果大致也和“年度诗选”年段分布分析相称,显现1950-1979之间出生的诗人,应是目前台湾诗坛最为蓬勃的主力。

在重复选录的11位诗人中,九位诗人的入选诗作各有不同,此应与编选者的视角有关,但相同作者的创作,也或有其相通之处。例如,岩上《不平之眼》与《面与面》,皆采用对比的写法(左右眼与繁简体)。苏绍连《初秋读韭花帖》与《我的身体零件遗失了——在医院身体检查》,皆出现植物(韭菜花与菊花)和诸多色彩。零雨《你问起那盏灯》与《捷运(2014)——致W》,在内容中出现许多数字与删节号,另一共通点在于二诗都和性别和社运议题有关。陈宁贵《树》与《缠禅》,则都出现“枯叶”的意象,以及与欲望相关的字眼。鸿鸿《软房间——彭怡平〈女人的房间〉读后》与《海的摇篮曲——给三岁的难民Aylan》,在题目的组成皆有正副标,另外在诗作也都出现“海洋”系列意象。方群《抽象》与《下流社会》,则皆是组诗的形式。隐匿《“我们”》与《我的光亮和影子——写给金沙和小夜》,皆为猫所作,表达出作者取材的特殊感情。赖文诚《在绿岛——记深冬之行》与《政变》,皆有“岛屿”和“等待”等字眼,对于时间也有较多的着墨。林婉瑜《一二三木头人》与《爱的二十四则运算》,除在标题上明显皆与数字有关之外,共同点在于二首诗皆为爱情诗。总上所述,相同作者在入选不同版本“年度诗选”的诗作中,在形式或内容也有其一贯相承之处。

至于路寒袖和朱国珍同时以相同诗作入选不同“年度诗选”,这也是空前的现象。朱国珍原为小说家,因缘际会投入诗坛,出手便有不凡的展现,《Nhari》为台湾原住民面对困境的挣扎,此作荣获“林荣三文学奖”新诗组首奖,并同时得到两本“年度诗选”编委的青睐不令人意外。路寒袖《重临柳川》则刊登于《联合报副刊》,创作缘由乃为配合2015年台中文学馆先行开放户外空间——文学公园,而邀请余如季举办摄影展的交换条件,其自述曰:“诗写我高中时期的柳川经验,掺杂着年少浪漫的情怀,以及文青的创作热情与执着。”⑫路寒袖,《关于本诗》,收录于萧萧,《2015台湾诗选》(台北:二鱼,2016),页121。路寒袖目前返乡担任文化局局长,其于诗运推动与文学发皇皆能有所承担,对于未来的发展亦可多有期待。

就重复选录的诗人与诗作来看,一定的发表数量与诗作质量,当是入选“年度诗选”的重要关键(当然还有其他因素),而这些现象在2015年的两本诗选中,亦能得到一定程度的印证。

五、结语

Terry Eagleton尝言:“文学本身就是一个有机社会,它之所以攸关紧要,就在于它不折不扣是一种完整的社会意识形态。”⑬吴新发译,Terry Eagleton著,《文学理论导读》(台北:书林,1993),页53。因此,“社会结构的转型深深地影响到今日整体的文学现象,而文学也在反映现实之际以某种程度的力量不断地改变社会。”⑭何金兰,《文学社会学》(台北:桂冠,1989),页4。布尔迪厄也认为:“位置之间客观关系的网络或图式。这些位置的存在,它们加诸于其占据者、行动者以及机构之上的决定作用,都是通过其在各种权力的分布结构中的现在的与潜在的情境客观地界定的,也是通过其与其他位置之间的客观关系而得到界定的。”⑮陶东风译,戴维·斯沃茨(David Swartz)著,《文化与权力布尔迪厄的社会学》(上海:上海译文,2006),页136。场域并非是客观的实体存在,而是群体之间的共同想象领域,场域进一步透过长时间实践,也将影响群体内部的习性。所以,

“年度诗选”的勃兴及发展自有其相关的时代背景配合,而“年度诗选”在编辑组合与编选方式上,也的确能建立某些固定的“默契”,因此其对现代诗坛的见证与影响,自然也有其一贯性与权威性。故藉由“年度诗选”的编选与出版,也能表现出新诗版图的变迁轨迹,及诗坛权力的抗衡消长。⑯林于弘,《台湾新诗分类学》,页98。

身为编选委员的莫渝也说:“两组以上不同的作业员,有立场相异亦有心同理同的观点,竞合关系必然存在。”⑰莫渝,《境内域外的现实关怀—〈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话语》,《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页05。《2015台湾诗选》和《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当然存在着如此的互动竞争。只是,“‘年度诗选’的运作策略,本就是透过依恃主义(clientelism)的原则来建立统治集团,进而以集团力量统摄派系,再运用派系操作各项统治机器,最后再回头利用这些力量掌控资源。而各种诗选的运作模式,也几乎都循此途径进行。于是党同伐异、是己非人的观念,也就屡见不鲜,所谓的‘公平’,只有在相互认同的派系领域内才可能被尝试实现。”⑱同注16,页112。

“年度诗选”在选录诗人的标准上,也并非全然以作品的优劣为判准,包括幕后的资本家、主编和编委的默认形态,以及派系属性、媒体关系等等,都会直接影响到个别“年度诗选”所偏离的方向。而就算能摒除这些干扰因素,源自编辑内心的审美判准,更是牢不可破的主观认定。⑲同前注。

所以,虽然每一种诗选的编辑(选)者都极力强调自己(团队)的态度客观严谨,但是以倾斜思考妄想追求公平的展现,本就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换种态度来看:“文学年度选既不是科举、也不是选美,诗本身也没有一套量化的度量标准,因此,充其量只能视为一种抽样记录,呈现编选者的偏见,以求同好者饕餮一番而已。”⑳李魁贤,《编选后记——选诗的偏见》,《一九九三台湾文学选》(台北:前卫,1994),页309。虽说“编选的作业应是对该年诗作者的激励与肯定”㉑同注17。,但坦然而言,“选诗绝对是主观的作业,牵涉到选辑者的诗观、品味等等,因此似乎不免会充满偏见,古今中外比比皆是。”㉒同注20,页307。然而“年度诗选”的标杆作用,也自然被赋予崇高的象征意义。因此其与“主流”结合的趋势,也就是理所当然。身为编辑委员的白灵就表示:

有资格入选“梦幻队伍”的总是集中在其中少数几种著名刊物上,多数诗人好像在进入“核心”队伍之前,总是得在“边缘”队伍中“蹲”上好一段时间。㉓白灵,《诗的梦幻队伍》,《八十四年诗选》(台北:现代诗,1996),页4。

“年度诗选”的编辑(选),既是崇高权力的托付,也是客观美学标准的建立,从2015年的选录结果来看,1960-1969年出生的作者入选人数最多,诗作行数则是以11-30行较见优势,然而在此共识之外,却也显现了某些背离的态度。两本“年度诗选”的同异都值得关注,尤其在这彼此相距最近的2015年之后,会是渐行渐近的拥抱?还是相遇之后的别离?这未来的一切,或许只能在逐年成形的年度诗选中,逐年地加以验证。

白灵(1996),《八十四年诗选》,台北:现代诗季刊社。

何金兰(1989),《文学社会学》,台北:桂冠图书股份有限公司。

吴新发译(1993),Terry Eagleton著,《文学理论导读》,台北:书林出版有限公司。

李魁贤(1994),《一九九三台湾文学选》,台北:前卫出版社。

林于弘(2004),《台湾新诗分类学》,台北:鹰汉文化企业股份有限公司。

莫渝(2016),《2015年台湾现代诗选》,高雄:春晖出版社。陶东风译(2006),戴维·斯沃茨(David Swartz)著,《文化与权力布尔迪厄的社会学》,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

叶淑燕译(1990),侯伯·埃斯卡皮(Robert Escarpit)著,《文学社会学》,台北:远流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

萧萧(2016),《2015台湾诗选》,台北:二鱼文化事业有限公司。

责任编校 边之

I206.7

A

2095-0683(2017)01-0007-010

2016-12-07

林于弘(1966-),男,台湾台北人,台北教育大学语文与创作学系教授,《台湾诗学学刊》主编,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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