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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书史研究的新力作

2017-04-17郎晶晶潘牧天

辞书研究 2017年2期
关键词:辞典辞书词义

郎晶晶 潘牧天

摘要文章从“理论先行,统率全书”“注重辞书编纂的社会文化背景”“人无我有,人略我详,人详我略”三方面评介了徐时仪先生的《汉语语文辞书发展史》,认为该书是近30年来规模较大、内容较完备、全面论述我国古代至近现代语文辞书发展史的又一力作。

关键词《汉语语文辞书发展史》辞书编纂理论社会文化背景

从秦汉“童蒙识字”的《仓颉》《训纂》《滂喜》到东汉“驳古正今”的《说文解字》,从“善兼美具,可以为典常而不易者”的《康熙字典》到现代“古今兼收,源流并重”的《汉语大词典》,我国辞书史两千余年来涌现的几千余种品种各异的辞书,不仅在中国语言学史上,就是在世界语言学史上也居于领先的地位(赵振铎1986: 7—8)。然而,目前我国辞书史的研究相对薄弱,虽曾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有过小的高潮,出现了如刘叶秋《中国字典史略》(中华书局1983,以下简称“刘版”),赵振铎《古代辞书史话》(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以下简称“赵版”),钱剑夫《中国古代字典辞典概论》(商务印书馆1986,以下简称“钱版”),曹先擢、杨润陆《古代词书讲话》(上海教育出版社1990),林玉山《中国辞书编纂史略》(中州古籍出版社1992),张明华《中国字典词典史话》(商务印书馆1998)等几部辞书史,但此后相关的研究似渐式微,仅见徐金法《中国辞书发展史引论》(中国文联出版社2002)[1]。2016年由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的徐时仪先生的《汉语语文辞书发展史》(以下简称《发展史》)是近30年来规模较大、内容较完备、全面论述我国古代至近现代语文辞书发展史的一部力作。

《发展史》历经五年打磨,特色明显。该书分上中下三编:“上编·导论”分为“辞书起源与类型”“社会与辞书”“辞书编纂理念与结构体例”“辞书释义与词义系统”“辞书与社会发展”等五章,论述了我国辞书编纂的理论、特点及与社会发展、文明进程的关系;“中编·传统辞书”将我国传统辞书分为“先秦萌芽时期”“秦汉开创时期”“魏晋南北朝探索发展时期”“隋唐五代成熟时期”“宋辽金元兴盛时期”“明清集大成时期”等六大时期,介绍了各个时期具有代表性的辞书;“下编·新式辞书”将1911年至今的新式辞书分为“字典”“词典”“特种语文辞书”“综合性辞书”等四大类做了介绍。三编纵横相贯,交叉互补。

该书为徐先生多年从事汉语语文辞书研究的成果,其特点和成果主要有以下几点。

一、 理论先行,统率全书

传统辞书史,如影响较大的“刘版”“赵版”“钱版”等先贤所出各专著多是从辞书本体出发,重点多在对汉语辞书史进行分期和对古代传统辞书本体优缺点的评介上。如“刘版”将两千余年的汉语辞书发展史分为五个时期。(徐祖友1984: 134)再如“赵版”,全书除导言外的九章,各章分别评介一部辞书,全面论述其作者、版本、体例、价值、局限性。《发展史》的上编作为全书的开篇和理论基础部分,从“辞书起源与类型”“辞书编纂理念与结构体例”“辞书释义与词义系统”等方面对涉及的语文辞书类型的划分、辞书编纂理念与结构体例、词义与释义系统等做了理论界定和总结,可谓“理论先行,统率全书”。

1. 语文辞书类型的划分

以往辞书史多只重视辞书发展分期,《发展史》在学界对语文辞书发展分期已有定论的前提下,尝试对古今语文辞书[2]进行归类。徐先生认为: 汉语语文辞书在古代属小学类,清修《四库全书总目》把小学类分為训诂、字书、韵书三种,他们互有关联又各有侧重。训诂书重在讲解字义,解释名物;韵书重在分辨字音,依韵列字,并说明字义;字书则重在据字形分部,说明字的音义。在从古到今的演变发展中,各类型的语文辞书在内容和体例上也有所交融和汇合。现代的详解语文辞书往往兼容并包古代几种类型的语文辞书,如《汉语大词典》;古代的辞书往往也包孕和引发着后来几种类型的语文辞书,如《尔雅》;综合性和汉外双语辞书往往还兼收百科词语,如《辞海》和《汉英大词典》等。故只能根据其主要的性质特征来归类,大致可分为字典(字书)、词典、特种语文辞书、韵书、辞藻典故辞书和综合性辞书六大类型。徐先生又将特种语文辞书细分为训诂辞典,专类辞典,成语、歇后语等语汇辞典,方俗口语辞典,专书专人用语汇释辞典和鉴赏类辞典等。辞书的分类是学界的一个难点,分类方法也各有不同,如按规模大小、服务对象、语种等。徐先生这种以语文辞书性质特征为分类依据的尝试是值得赞赏的。尤其是《发展史》兼论1919年至今的新式辞书,若说古代语文辞书尚多可归于字典(字书)、词典、韵书,那么众多的新式辞书就会出现勉强归类或无类可归的现象。此外,通过细分类型,也可以直观看到我国古今语文辞书发展过程中产生的新类型、新形式的辞书。

2. 辞书的编纂理念与结构体例、释义与词义系统

《发展史》对辞书编纂理念与结构体例、辞书释义与词义系统的总结也是大部分已有辞书史所没有的内容。辞书史研究的主旨在于总结经验,探索辞书编纂的规律。(徐时仪2003: 78)而无论古今辞书,其编纂理念、编纂目的都是决定其收词数量、释文内容、例证选取、编排方式等一系列问题的先决条件;反之,从一部辞书的相关内容亦可看出作者的编纂理念和编纂目的。《发展史》将古今辞书编纂理念归纳为“求是与致用”“规范与描写”。徐先生认为: 语文辞书具有指明典范用法的权威性,同时又具有解疑释难的实用性。……人们查检辞书就是为了求是与致用。语文辞书编纂的发展趋势是把经过社会约定的大多数人所接受的肯定下来,以实用为主,从规范性转向描写性,从静态的强制性规范转向动态的指导性规范。一部好的语文辞书既是规范的又是描写的,即注重实用,切合社会的需要,规范化与从时从俗并重。辞书编纂的理念,具有思想性和客观性、检索性和可读性、规范性和实用性、稳定性和时代性等特征,其中规范性与实用性在辞书编纂中又相辅相成,突出了规范性,实用性会更强,而只有兼顾了实用性,规范性才能真正产生效用。《发展史》先论辞书编纂理念,后举古今语文辞书,从收词、立目、释义、引证、参见、编排组织方法等方面全面论述语文辞书的整体结构;继而以辞书编纂的核心问题——释义与词义系统为重点展开讨论,条理清晰、环环相扣。其从“以字为词的释义结构”“以字形为释义的外在依据”“以共通词义为释义的类聚媒介”“以义界为客观世界的评估”等四方面探讨了辞书释义的特征。认为“词义系统是主观精神世界与客观物质世界的媒介,具有反映外界客观事物的功能;词义系统既有贯通古今的历时演变,又有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共时交合;词义系统由词义及词与词间的各种关系相互联结而构成,其存在又反过来使具体的词义得以确立”。

尤为可贵的是,《发展史》不但重视传统辞书编纂的理念、体例和方法,也十分重视现代辞书编纂理论的相关发展。如在论及词义系统时特别设置了“词义网络系统与网络词典”一节,从“词义系统与大脑词库”“网络词典的词义网络系统”“网络词典的特点”等三部分聚焦当代蓬勃发展的网络词典。“词义系统与大脑词库”特别关注认知词典学,“旨在从心理语言学的角度探索词汇间的语义关系和人脑中‘内在词典的结构,力图从人的心理角度探讨词义系统和知识结构,使词典的编排及组织能最大程度地复写存在于人脑中的各种语义信息,以求符合人脑对词汇记忆和运用的心理实现”。“网络词典的词义网络系统”则从网络词典的微观、中观和宏观词义数据库三方面论证了“依循认知心理学的原理,网络词典的编纂可将这些网络系统建为相应的词义数据库,进而链接成一个大致反映词义间这种系统联系的语义网络系统”。“网络词典的特点”总结了网络词典不同于一般语文辞书的几大特点: 可通过点击不同的超级链接将彼此之间具有关联的词语系联在一起,对所释词义进行全方位的描写;可从汉字形音义三者综合表义的特点出发,建立若干相应的辅助数据库,充分利用计算机超级链接功能,组成相关数据库的链接网络,在相关词语间建立链接,读者可从不同角度点击检索,顺循各自的认知心理特征查阅相关信息;可在某种程度上遵循人的认知心理来组织安排有关词义;具有人机互动的功能,在词典的每个词语下可建立一个供读者反馈信息的附录栏目;具有多功能检索、人机互动和资源共享等优势。三大部分将词义的网络系统与网络词典相结合,对网络词典这一新的辞书形式做了概括性论述。

二、 注重辞书编纂的社会文化背景

“学术评论和学术研究史可以说是最难写的,又可以说是最容易写的。难是因为要能不仅知其然,而且还应知其所以然。”(徐时仪2003: 81)《发展史》可以说在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上做出了极大努力。时代的变迁,语言文字的发展,交际的需要等构成了社会的需求,促使辞书产生并不断发展。《发展史》深刻认识到社会发展、文明程度对辞书编纂的重大影响,不但单辟章节探讨了各个社会时期的文化发展对当时辞书编纂的影响,在具体评介各时期重点辞书时也十分重视对其社会文化背景的探究和闡释。上编第二章“社会与辞书”和第五章“辞书与社会发展”是全书非常有新意的两个部分。

《发展史》第二章分十个小节列举了我国辞书编纂史上对辞书编纂具有重大影响的十个社会文化动因——经学、宗教、科举干禄、国家、平民、民族融合、汉字文化圈、西学东渐、文白转型和电子计算机。在“经学与辞书”一节中,徐先生认为: 中国古代辞书的编纂是为治经通经服务的,儒家经学与古代辞书的编纂有着千丝万缕的密切关系。经学的研治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辞书的产生和发展,辞书的大量编纂又反过来为经学的研治提供了方便。如《尔雅》的解词释义多客观归纳儒家经典及其他先秦典籍的训释;《说文解字》涉及今古文经学之争,充分显示了今古文经学之争在辞书编纂上的实绩;《经典释文》《桂苑珠丛》等的出现也反映了魏晋讲经之风日盛,义疏之体大兴的社会背景,等等。又如在“汉字文化圈与辞书”一节中,徐先生认为由于汉字曾是东亚地区的通用文字,故汉字文化圈的形成也对东亚各国甚至欧美国家编纂汉语语文辞书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如朝鲜半岛诸国的《书记》《训蒙字会》《汇语》《语录解》《译语类解》《玉汇韵考》《古今释林》《中朝大辞典》《汉字字源辞典》等,日本的《和尔雅》《日本释名》《玉篇要略集》《倭译大广益会玉篇》《新撰字镜》《倭名类聚抄》《类聚名义抄》《汉和大辞典》《中国语大辞典》《现代中国语辞典》等,其他如越南的《指南玉音解义》,欧洲的《拉汉字汇》《汉字西译》《ABC汉英词典》,等等。各国不但在书名上模仿我国辞书,辞书的编写形式和内容也受到我国传统语文辞书的重大影响。再如“电子计算机与辞书”一节,论述了随着计算机时代的到来,电子计算机技术为辞书编纂注入了鲜活的动力,推动了辞书编纂手段的现代化,我国辞书编纂也因此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如电子语料库和网络语料库的出现为现代辞书编纂提供了丰富的语料基础,已有的语料库有“古代汉语语料库”“现代汉语语料库”“中古汉语语料库”;利用计算机技术的辞书编纂系统,可提高编纂效率,保障辞书质量,如“汉语词典编纂一体化环境”“基于语料库的汉语辞书编纂辅助系统”“基于语料库的数字化辞书编纂平台”,等等。编纂者可根据所编辞书的规模、特点、使用对象等从不同语料库中快速提取所需词目、释义、例证等信息用于辞书的编纂。语料库的建立和协同编纂系统的开发大大提高了辞书编纂的效率。《发展史》还对我国现有的运用电子计算机编纂的非纸质辞书,如电子词典、光盘词典、网络词典、手机词典等做了梳理和介绍。如此等等,都是已有的辞书史著作所未见的。

相较于第二章的分时期论述,《发展史》第五章则主要以我国近现代辞书,尤其是以《辞海》为例,探讨了辞书编纂与社会发展的关系,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如以《辞海》《辞源》和《现代汉语词典》的不同版本为例,论述了辞书编纂所带有的深深的时代烙印,强调了词典修订要与时俱进,体现语言和社会的现实发展变化。

“辞书的产生、发展和社会的需要密切相关,跟解决社会文化生活的变化所提出的实际任务有着活生生的联系。……当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有了一定的文化积累,如果两种不同的语言发生接触,需要用一种语言来诠释另一种语言中的词语,或者当一种语言的古代文献已经难以为一般人所理解,需要用当代语言去进行解释说明的时候,各种类型的语文辞书就会应社会的需要而产生。……辞书具有沟通古今通达方俗的实用功能,可以说是为适合社会需要、人们了解天地万物而应运而生。”《发展史》上编第二章“社会与辞书”强调“社会”这个本因,探究了我国语文辞书编纂的深层社会动因,使读者了解了不同时期、不同辞书的社会文化背景及辞书所承载的时代特征。上编第五章“辞书与社会发展”以近现代辞书为例,强调“发展”二字,鲜活地体现了社会、语言发展对辞书编纂的影响,一部辞书要历久弥新,适应和满足社会的需求,就必然要跟上时代发展的脚步。上编的这两章,无疑对了解我国已有语文辞书的编纂历程和今后辞书的编纂都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三、 人无我有,人略我详,人详我略

对各历史时期重点辞书的介绍和评介可以说是已有辞书史最核心的内容,也正因为如此,这一部分的论述很难有所创新和变化。徐先生正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发展史》在对重点辞书的介绍方面力求做到“人无我有,人略我详,人详我略”。

1. 人无我有

如唐《桂苑珠丛》,已有辞书史似未见收录。此书似原已亡佚,故学界对其研究较少。《发展史》列举古文献资料,对该书编者为诸葛颍还是曹宪或还有他人进行了详细的考证,并介绍其编排体例、流传情况等,使读者对该书有比较直观的印象。

对于明清之际因西学东渐而产生的众多新型辞书和来华传教士编写的辞书,《发展史》不但在上编第二章中专列“西学东渐与辞书”一节详述其社会背景,更在中编第六章中列专节,对其中的代表作《华英字典》《汉英韵府》《汉英词典》等做了详细的介绍。通过对这几部辞书内容、收词情况、编纂体例的介绍,读者可了解这几部辞书的基本情况,并对当时中西文化的碰撞和融合有一定的认识。更重要的是,国外的词典编纂理念、特点和方法也为我国辞书编纂家所借鉴和学习,对我国汉语词典和近现代双语词典的编纂影响甚巨。

《发展史》的下编“新式辞书”无疑是“人无我有”原则的最重要体现,亦是全书的亮点之一。已有辞书史虽然也有论及近现代辞书的,如林玉山的《中国辞书编纂史略》,但对自清末民初至今的辞书编纂史分期、全面介绍的,《发展史》启其端。《发展史》将近现代辞书编纂史分为四个时期——清末民初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新旧转型期、1949年至1977年的探索变革期、1978年至2000年的复兴发展期和新世纪伊始至今的开拓完善期,对各个时期的辞书编纂状况和特点及当时出现的重要辞书进行了详细的介绍和分析。认为“从清末民初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是新旧交替和文化转型的大时代,这半个世纪也是我国辞书编纂承上启下的重要时期”,“民国初年的切音字运动、国语运动、白话文运动三大语文现代化运动,对现代辞书编纂理论的转型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促进了新型语文辞书的编纂出版”;而在开拓完善期,“我国已基本形成完整的辞书体系,基础性、权威性的汉语语文辞书已大致形成系列,汉外对照的双语辞书基本覆盖了所有实用的语种,学科性辞书基本覆盖了所有主要学科,辞书的类型、品种多样化,辞书的功能、效用特定化,辞书的社会认知程度明显提高”。其后,《发展史》分“字典”“词典”“特种语文辞书”“综合性辞书”四大类型,从编纂者、编纂理念、編纂体例、收词、部首划分、注音、释义、书证等各个方面全面介绍了近现代重要的具有代表性的辞书。如“字典”类的《中华大字典》《新华字典》《汉语大字典》《古文字诂林》等,“词典”类的《中国大辞典》《国语辞典》《现代汉语词典》《汉语大词典》等,“综合性辞书”类的《辞源》《辞海》《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华百科全书》等。尤其在“特种语文辞书”一章中,《发展史》根据语文辞书的性质特征将特种语文辞书分为“语汇辞书”“方言辞书”“鉴赏辞书”“专书专人辞书”“汇释辞书”等几大类,归纳介绍了多种近现代汉语语文辞书类型及有代表性的辞书,并从不同角度对其进行了论述和细分。如语汇辞书论及成语词典、典故辞典、俚俗谚语辞典、类义表达辞典等,方言辞书介绍了民国至今的几十种方言词典,鉴赏辞书介绍了自《唐诗鉴赏辞典》面世以来的众多鉴赏辞典,汇释辞书介绍了《敦煌变文字义通释》《诗词曲语辞汇释》《故训汇纂》等几部有代表性的汇释辞书。再如在论及专书词典时,《发展史》从收词的角度对其进行了分类: 有从特定角度选收书中一部分词语,即此书特有或与共同语不同或不常用的词语及疑难词语的,如胡竹安《水浒词典》、白维国《金瓶梅词典》等;有收录书中出现的全部词语的,如李运益主编《论语词典》、向熹《诗经词典》等;也有既收部分词语和专科词语,又收入有关此书的评论和研究资料的,如杨为珍、郭荣光主编《红楼梦辞典》、沈伯俊和谭良啸编《三国演义辞典》。就收录书中出现的全部词语的一些专书词典而言,又有两种类型。一种是穷尽性地收录排列书中所有的词和固定短语,注音释义,统计频率,然后按书中出现的先后顺序尽数罗列使用了该词该义的全部语句,如《尚书词典》《论语词典》等;一种亦收录所有的词在书中的所有义项,也举书中例句为证,但每词各义择举一、二用例为证,在各义项后注明其在书中出现的次数,如杨伯峻、徐提《春秋左传词典》、张双棣等《吕氏春秋词典》等。近现代语文辞书随着编纂技术的不断发展,其种类和数量都呈几何级增长,要囊括所有辞书显然不可能,但《发展史》所录已可反映近现代语文辞书发展迄今的实际情况。

2. 人略我详

《发展史》中对于已有辞书史论述评介较简略的辞书,加大篇幅,详而论之。如北朝阳承庆《字统》,“刘版”“钱版”都仅一笔带过,“赵版”则未予收录。《发展史》运用各种文献资料,认为《字统》说解大体与《说文》相同,其“上承《说文》,同时亦兼收博采《尔雅》及诸家注释之说而有所选择和斟酌。……有些释义在《说文》所释的基础上又有所斟酌而较《说文》所释更为确切。……《字统》适应社会的发展,在承《说文》所释字词本义的基础上又进一步说解字词的引申义和假借义。……《字统》的这些释义虽不一定正确,但亦不乏其创新立异之处”。《字统》不但是北朝语文辞书的代表作,更与《玉篇》并称为南北朝辞书中的双璧。

再如宋王安石《字说》,“刘版”“钱版”皆有论及,“刘版”较简,“钱版”略详,不过其共同点是皆对此书评价不高。“刘版”认为此书不管其原来取形还是取声,皆就义立说,多主观唯心之论。(刘叶秋2003: 139)“钱版”举八种宋人笔记及书中释文,认为《字说》许多解释,确属牵强附会,最后自然要归于淘汰(钱剑夫1985: 275,280)。《发展史》则对该书论述颇为详尽,从《字说》的编纂体例和特点、《字说》的渊源和影响两大方面进行了较为全面系统的研究。认为“《字说》的释义虽融入了王安石的主观意识,缺乏辞书释义要求的稳定性,或多或少地偏离了词义的训释,以致这部辞书随当时政局的更替而浮沉兴衰,……但作为一部辞书,它是当时社会思潮和人们生活情况的忠实记录,从学术史的角度看,它仍可以说是宋时继《说文》之后效法先王之道对汉字词义进行的又一次较为系统的整理和规范”。有“按韵编排,以韵系联”“采用小篆,辨形析义”“据声考源,声符表意”“正名百物,注重实际”“兼收博采,唯是是从”“附托经义,经世致用”等特点。“它在《说文》的基础上根据社会发展的实际需要诠释了一些词的后起新义,从形、声、义三方面考探字的词义,弥补了《说文》的一些不足,在我国辞书史上起了承先启后的作用”。如《字说》“羔”字条:“从羊从火。羊,火畜也。羔,火在下,若火始然,可进而大也。”“钱版”认为该条只是从楷书释义,释义牵强附会。《发展史》则认为此乃古代阴阳五行对传统文化语言的渗透,古代辞书常运用阴阳五行来推衍字义。《发展史》对《字说》的评述更注重从当时的社会发展情况和社会大背景来考量该书的价值,因此所得结论多与前人不同。

3. 人详我略

对我国古代几部重要的辞书,如《说文解字》《释名》《康熙字典》等,各版辞书史都已花了大量篇幅介绍。如“刘版”“赵版”“钱版”都详细介绍了这三部辞书从编者到编排体例,从释文内容到成就影响等各个方面的内容,并对后世的研究情况做了总结归纳。应该说已有辞书史对这三部辞书的介绍和评介已十分详备。故而,《发展史》对这三部辞书的介绍十分简略,只是对其编者、成书年代、规模、收字数量、编排体例等基本内容做一简要介绍。

四、 结语

当然,《发展史》也不可避免地存在一些瑕疵。如对语文辞书的分类,徐先生虽做了有益的尝试,但也确实仍存在归类不清和矛盾之处,尤其是对新式语文辞书的归类多有交叉,如《小说词语汇释》《诗词曲语辞汇释》等既可列为专题汇释词典,也可列为俗语词典。因此,关于语文辞书的分类还有待学界进一步的研究。又如,三编纵横相贯,交叉互补,虽是《发展史》的一大优点,但也不可避免地造成在三编中如论及同一部辞书时,会有重复论述的现象。如下编第一章第四节“开拓完善期”和下编第三章第五節“修订版《辞源》”中都提到了第三版《辞源》在出版纸质版的同时推出了网络版和优盘版。再如,下编第三章“词典”中,前七节都是单论一部辞书,后三节却是论述某一类辞书,章节设置似有所不妥。

当然,瑕不掩瑜,总体而论,《发展史》理论体系完备,内容系统全面,研究视野开阔新颖,古今贯通,具有颇高的学术价值,堪称近年来我国语文辞书发展史的又一佳作。

附注

[1]另如雍和明、罗振跃等《中国辞典史论》(中华书局2006)兼论及世界辞书编纂史,雍和明、彭敬《中国辞典学史(前1046—1911)》(牛津大学出版社2008)为英文版,邹酆《中国辞书学史概略》(湖北人民出版社2006)主要偏重于辞书学史的论述,故不在本文讨论范围。

[2]《发展史》对“辞书”一词的理解取广义,即认为辞书是辞典(包括字典、语文词典、百科辞典等)和百科全书(包括我国古代的类书)的统称。另认为,词典又作“辞典”。以收释语文词汇为主的辞书多称为词典,而以收录术语、专名和百科性词汇为主的辞书则称为辞典,既收释语文词汇又收释百科词汇的辞书也多称为辞典。

参考文献

1. 林玉山.中国辞书编纂史略.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2.

2. 刘叶秋.中国字典史略.北京:中华书局,2003.

3. 钱剑夫.中国古代字典辞典概论.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

4. 徐时仪.社会需求与辞书编纂.辞书研究,1995(4).

5. 徐时仪.略论辞书评论与辞书史研究.辞书研究,2003(5).

6. 徐祖友.《中国字典史略》读后.辞书研究,1984(4).

7. 赵振铎.古代辞书史话.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

(上海辞书出版社上海200040)

(责任编辑李潇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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