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与中欧间的跨文化跨语言互动
2017-04-15杰哈德布丁
杰哈德·布丁
奥地利维也纳大学
翻译与中欧间的跨文化跨语言互动
杰哈德·布丁
奥地利维也纳大学
感谢《翻译界》编辑部的邀请,很荣幸能再次来到北外。今天我的演讲题目是“翻译与中欧间的跨文化跨语言互动”,演讲内容主要分两个部分:(1)16—18世纪儒家思想在欧洲的传播以及翻译可能发挥的作用;(2)当代中国工业和经济政策在欧洲的接受和“一带一路”倡议给翻译产业带来的机遇。
中国儒家思想在欧洲的传播可以追溯到16世纪。当时,欧洲耶稣会有许多传教士来到中国,其中最著名、最重要的就是利玛窦(1552—1610)。实际上,利玛窦及其同伴在华的传教工作并不顺利,但是从推动中西文化交流与理解的角度来看,他们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出于传教的需要,利玛窦等人必须学习汉语,而且很快结交了中国当地的儒士,如冯应京、徐光启等,都是明政府的官员。他们帮助利玛窦提高了汉语写作水平,并一起合作将西方著作译为汉语,有时甚至为了规避梵蒂冈的审查直接代替利玛窦发表译作。他们在翻译合作的过程中如何交流沟通?如何合作翻译?这些话题都很有意思。有学者评论说:“正如利玛窦对中国文化和精神传统赞赏有加,中国人对利玛窦传递给他们的欧洲科学和人文主义精神也饶有兴趣”(Liu, 2013: 829)。尽管合作的双方存在着许多文化上的误解,传教士们在中国传播了基督教,而中国学者则借此机会学到了许多西方的自然科学知识。
值得一提的是,利玛窦将古希腊斯多葛学派哲学家爱比克泰德的《手册》(Encheiridion)改写成了汉语,即当时广为传播的《二十五言》。但是,利玛窦在书中非但没有注明有关原作的信息,还冠上自己的名字。这一“剽窃”行为直到1975年才被发现。当然,16世纪还没有严格的知识产权保护、版权等概念,因而也没有剽窃的说法。当时该《手册》已为基督教所用,耶稣会用它来训育其会士。由于该书的实用性和现实意义与儒家精神高度契合,《二十五言》广受好评。利玛窦改写或翻译时涉及的语言主要有拉丁语和汉语,前者包括古典拉丁语和早期现代拉丁语,后者包括文言文和早期白话文,这种多语言现象使得整个翻译行为变得非常复杂。
德国哲学家莱布尼茨(1646—1716)对儒学很感兴趣,并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他与入华耶稣会士频频通信,多次与他们见面,因此在他的哲学思想中经常可以看到儒家思想的影子,比如他的先定和谐论(pre-established harmony)。莱布尼茨认为,宇宙是一个和谐的整体,而这种和谐是由神定的,这与儒家思想是遥相呼应的。我本人也赞同这一理念,和谐是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个元素。再如,莱布尼茨还认为伦理、哲学、宗教和政府之间存在一种统一性,现代欧洲社会之所以存在这么多问题,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种统一性的缺失。此外,他还提倡用整体思维来认识人的本质。
1697年,已是知名学者的莱布尼茨编辑出版了《中国近事》(Sinica Novissima)一书。他指出,儒家思想体现了基督教贴近现实生活的一面,两者可以和谐共存。这样的言论在当时属于异端,许多学者因此失去了教职。但是,莱布尼茨因为对中国哲学的研究而载誉良多,他被称为是“早期欧洲最重要的研究中国哲学的学者”(Reihman, 2015)。此外,莱布尼茨还提出建立中欧科学院,建议中国派遣学者到欧洲,教欧洲人学习中国哲学。他是当时唯一一个提出这种想法的人,是现代互助合作学习理念的先驱。在整个中学西渐的过程中,涉及的语言非常复杂。莱布尼茨本人通晓多种语言,包括拉丁语、德语、英语、法语和希腊语。实际上,当时许多德国、法国的学者也在研究儒家思想,因此当时欧洲对儒家思想的研究本身就涉及多种语言。
进入17、18世纪,儒家思想在欧洲越来越受欢迎,尤其在法国、英国和德国。在18世纪,儒家思想在欧洲的传播与启蒙运动息息相关。启蒙运动致力于打破教会的垄断,带来现代世界的曙光,倡导将人从专制主义和宗教控制中解放出来。但是,随着封建和独裁统治的重新建立以及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的兴起,儒家思想开始受到西方世界的冷落。
下面,我以“一带一路”倡议和“中国制造2025”战略为例,谈一下当代中国工业和经济政策在欧洲的接受问题。“一带一路”倡议在欧洲,尤其是在西欧各国,对此真正关注的人并不多,而一些东欧国家则对此有着浓厚的兴趣,因为他们与中国有合作项目,中国还帮助希腊创造了许多就业岗位。但欧洲的媒体并不会报道这些,尤其是西欧的媒体。刚刚有学者提到“一带一路”的英文译法是如何提出的,而我们感兴趣的是为什么要用“一带一路”这个说法。“一带一路”是“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简称,它与丝绸之路密切相关,但与古代的丝绸之路又有很大不同。古代“丝绸之路”的概念最早出现于西方,当时西方对丝绸有着浓厚的兴趣,人们很想知道如何从东方进口丝绸。如今,丝绸之路已经成了一个中国化的概念,继而又被翻译到其他语言。现代的丝绸之路概念来自于历史上的丝绸之路,这是很有意思的一点。它显示中国已经取得了命名上的话语权。目前中国正在从事非常重要的基础设施建设工作,西欧的国家本来也可以做到,然而只有中国抓住了投资的机会。同样在非洲,中国大量投资建设基础设施,这对当地的发展非常重要。
“中国制造2025”是中国政府于2015年提出的实施制造强国战略的第一个十年行动纲领。中国政府希望以此改变中国在海外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和廉价产品的刻板印象,并像德国制造一样,成为高质量的象征。我认为中国可以做到,因为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就使用许多中国制造的高质量产品。中国将借此树立起全新的中国形象,成为科学与技术的创新大国。无论是“一带一路”,还是“中国制造2025”,都将推动中国以及相关国家的翻译产业的蓬勃发展。当然,这绝不仅仅涉及到翻译,还涉及到多语言技术通讯、本地化和全球化、语言技术、机器翻译、媒体翻译、跨文化沟通等等。所有这些领域都能够从“一带一路”中受益。
最后,我想谈的是我们应该更加重视在伦理上和哲学上的文化遗产。如今的文化产业对很多国家产生了影响,很多人虽然因此失去了工作,但同样会迎来更多的就业岗位。比如,机器翻译的出现给翻译产业带来了巨大的变革,但是我希望译者把机器翻译看作是一个工具,而不是敌人。中国目前正在转型,我希望中国能够成功实现这一转型。在翻译研究方面,我希望学者们能够以历史的眼光,对翻译的过程、翻译在知识交流中的作用做更多的研究和分析,以拓宽并加深我们对翻译概念和翻译现象的认识。
谢谢。
Liu, Y. (2013). The complexities of a stoic breakthrough: Matteo Ricc’s Ershiwu Yan(Twenty-f i ve Paragraphs). Journal of World History, 24 (4), 823-847.
Reihman, G. (2015). Malebranche’s influence on Leibniz’s writings on China.Philosophy East and West, 65 (3), 846-8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