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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香山黄氏文化世家考述

2017-04-15黄雪敏区婉仪

关键词:黄氏岭南文化世家

黄雪敏,区婉仪

(华南师范大学城市文化学院,广东佛山528225)

岭南香山黄氏文化世家考述

黄雪敏,区婉仪

(华南师范大学城市文化学院,广东佛山528225)

岭南文化源远流长,是中国传统文化拼图的重要组成,代表着勤劳务实、开拓进取、敢为天下先的文化传承,具有世界性、创新性的文化胸怀。以香山黄氏世家为代表的岭南文化世家,鲜明地体现了岭南文化特色、地域风格。作为黄氏世家的代表性人物,黄培芳在近代岭南文化史上,具有视野开阔、知识多元、创新进取等文化品格,培养了一大批革命先贤,深刻地推动了近现代岭南文化发展,有力促进了近代中国革命进程。

岭南文化;文化世家;黄培芳;世界视野

一、岭南文化世家的学术传承

岭南,作为一个地理性或地域性概念,泛指五岭以南地区,“唐代起以岭南为十道之一,范围包括今日广东、广西一部分和越南北部地区,后人也以岭南为广东的代称,其构成了相对独立的自然地理单元,孕育出了既独树一帜又兼容并蓄的岭南文化”[1]。古代的岭南文化就是在本土南越文化的基础上,逐渐吸收荆楚文化和中原文化而形成的。从现代角度看,岭南地区位于现珠江三角洲内,曾是古越文化、中原汉文化和西方殖民文化的交汇地,铸就了其兼容并包、百花齐放、敢为人先的文化特色。此地人杰地灵,在文化交汇处的岭南地带孕育了无数文化大家和世家,创作出流芳百世的作品,其中涉及诗学、词学、经学、史学、绘画、篆刻等不同领域,在中华大地上熠熠生辉。岭南文化世家是岭南文化与家族伦理仪制的产物。

考究历史和文献可知,许多岭南地区的诗词选集、文化著作,多有相同姓氏甚至不乏同一家族的著作者,形成了独特的家族效应。家族文化脉络不断延伸,形成文化世家。这些文化家族内部人员代代相传,将家学继承发扬,多是长辈对晚辈的亲身教授、口耳相传、世代相承,甚至于设立私塾、学堂教授本家族以外成员,旁及私淑弟子,逐渐形成家族的家学门类和特色,对于家族文化传承和地区文化发展有一定影响力。文化世家内人才辈出,多是父子、祖孙等几代接连取得较为突出的成就而为人所熟知,促成古代中国特有的以学术家门化为教育特色的文化世家架构。这与我国封建社会的政治体制、家长制度、家族观念、文化教育水平等因素密不可分。

岭南地区的文化世家,影响较大的有二十多个。他们继承和发扬家学并积极引导社会教育,对地方甚至全国都做出了巨大贡献。例如,较早的西晋张华、唐张九龄为代表的张氏家族,是专研诗歌的仕宦文人家族;而汉代的陈钦、陈元、陈坚卿祖孙三代,是专研《春秋》、《左传》的经学世家;以及世代书香、曾被誉为“文献世家”的香山黄氏世家,以明代黄瑜、黄畿、黄佐及近代黄培芳为主要代表。

岭南文化的亚文化体系主要包括了广府文化、潮汕文化和客家文化。其中,广府文化即汉族广府民系文化,表现为粤语和粤剧,是岭南文化的发源之一。广府文化现主要通行范围是珠江三角洲,以广州为核心,地跨广东、广西和港澳地区。而广府人主要由早期移民和古越族人组成,受地理位置影响早早收到外来文化影响,吸收古今和中西文化,因而广府人更具有探索和创新精神。香山(今中山)正处于岭南广府文化圈的优越地理位置和文化地带,吸收多方文化精华,在岁月的磨洗中锻造出许多如黄氏书香世家般优秀的人才。

香山黄氏是岭南文化历史里程碑中延续最持久、影响最广泛的文化世家之一。“在大量‘其兴也忽焉,其衰也忽焉’的名门望族中,持续数百年的文化世家——岭南黄氏算是个例外。这个家族从未大富大贵过,但文脉书香代代传承,从未真正中断,且隔几代就出现一个大家,就像一首悠长悦耳的小提琴协奏曲,时而奏出高亢激越的音符,让人深受震撼。”[2]根据家谱记载,黄氏始祖为“三国五虎将”之一的黄忠。明朝中叶,黄从简最早进入岭南地区。他先是定居南海,后迁至香山。黄氏世家的代表人物黄从简的第五、六、七世孙,即明代双槐公黄瑜、粤洲公黄畿、文裕公黄佐,祖孙三代成就卓绝,影响力非同一般。

黄瑜(1426-1497),字延美,号友琴,世称“双槐先生”,晚年其自号“双槐老人”。黄瑜自幼聪颖过人,五岁即可对对联,三十岁中乡试丙子科前六十名,七年后又应诏上疏治国方略。1469年黄瑜开始从政生涯,重视儒学,主张“先化之,后政之”,并使用自己俸禄修建新校址,所辖惠州府长乐县学习氛围浓厚,他也深得百姓爱戴。后因忤逆佥事萧公,黄瑜主动请求退位还乡,在故乡种植双槐并于双槐亭下读书修学,后写出辑录各地轶事、民间传闻和故事的《双槐岁抄》,以及未完稿的《国子试魁》、《甲申庶吉士》等。

黄畿(1465-1513),字宗大,历号清虚子、晚琴、粤洲,世人多称“粤洲先生”。在父亲黄瑜的言传身教下,黄畿少年时期便可属对弹琴,并博览群书,精通诸子百家典籍,也在萌发了以象数学作为终身学问的念头。黄畿曾尝试科举入仕,但其力推汉魏遗风的观念与社会主流儒家之学不符,绝意科举后归隐罗浮山,著书立说。1485年,黄畿于越秀山建立粤洲草堂,专门观察气象和查阅典籍,深入考察星气象数和轩辕释老之学,著有《三五玄书》、《皇极经世书传》和《粤洲集》等。

黄佐(1490-1566),字才伯,号希斋、太霞子,自号泰泉居士,谥号文裕,与丘濬、陈献章合称明代广东三大学者。在祖父、父亲的影响下,精通经史、辞章、乐律,弱冠之年就考取举人,而立之年中进士,努力钻研学问并积极投身于家国的建设,秉承“修身齐家治国”之大志。后辞官返粤,于广州白云山设立泰泉书院,讲学授徒,教化乡民,重视孩童启蒙教育,其《泰泉乡礼》为后世推崇,成为乡村道德建设的道德纲领。黄佐是香山黄氏成就极高的人物,一生著述约二百六十余卷,多为地方文献,如《广东通志》、《广州人物传》、《广州府志》、《香山县志》,《小学古训》等。

据文献记载,黄瑜之父黄泗临终前叮嘱其子孙多读书、多行善。子孙后代大多能能秉承其遗愿,于是“为文从政,积善成德”就成了黄氏子孙共同的期待[3]5-6。他们大多潜心钻研学问并积极走向乡里甚至更大范围的社会教育,所写学术著作有助于历朝历代文化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学术和历史价值。从明朝到清乾隆年间前后近百年的时间,黄氏家族迎来了一个文学教育的高峰期,书香世家的强大向心力逐渐显现。

在黄氏世家中,黄绍统也值得一提。黄绍统(1726-1788),字燕勋,号翼堂,后人称其为“仰山先生”,是清代繁盛的雍正、乾隆年间的著名诗人、学者和教育家,也是黄培芳的父亲。黄绍统少年时期生活孤苦,自幼丧父,仍克承家学,坚持学习,直到1759年中乡试。黄绍统历任石城县县学训导、琼郡教授,在荒凉地上认真督办学政,培养大批学子。他在仰山堂自署堂楹云:“为伦类中所当行之事,作天地间不可少之人。”绍统遗作有《石城县志》、《仰山堂遗集》、《三唐诗选》等,后被清国史馆征集收录。他不仅才华过人,还培养了一代学术大师黄培芳等。

二、黄培芳:文化世家的符号

黄培芳(1778—1859),字子实,号香石,别号粤岳老人,是清代嘉庆、道光、咸丰年间的著名诗人、学者、画家、教育家、藏书家。黄氏以诗文著称,广泛交友,多结交诗友,与张维屏、谭敬昭被当时的文坛宗主翁方纲称誉为“粤东三子”。黄、张、谭三人,与林联桂、黄玉衡、吴梯、黄钊等文人往来频繁、相互影响且诗歌成就颇高,又合称“粤东七子”。其于嘉庆九年(1804)成为副贡生,官至香山教谕及内阁中书,主讲羊石书院,出任学海堂学长,恪守父亲办学宗旨,以其严格的学规培养了大批英才。黄培芳一生著述丰富,有《云泉随札》、《虎坊杂识》、《浮山小志》、《香石诗话》等50多种,多达数百卷,世称其为“岭南名儒”,对当时的地方教育、文化传播、广府和岭南文明均有较大影响。他是广东香山(今中山)人,明代大儒黄佐(泰泉先生)后人,曾经改建黄佐的藏书楼“宝书楼”为“岭海楼”并编撰《岭海楼书目》。近代藏书家徐绍棨在《广东藏书纪事诗》中称黄培芳“泰泉余韵有诗孙,岭海楼头世德存。参透唐贤三昧诀,堂堂大雅振南园。”黄培芳之经学思想、史学观点、诗画理论、艺术批评、科技意识、教育观念等,皆有史料研究及文化传承之巨大价值。

作为岭南“文化世家”的重要传承者,黄培芳思想丰富,著述繁富,但是关于他的学术研究,多是诗歌和地方文献的简易综述,不仅不够精深和全面,也缺乏对其经学、史学、教育学、个人家国情怀、黄氏家族文化的综合考证及研究。同时,黄培芳思想的丰富性,教学所带来的革新影响,在岭南大地甚至全国掀起了基础性改革、睁眼看世界的科学新风气,为香山(中山)、南海、新会、广州等地注入创新求变的文化新鲜血液,也间接促进了广府文化、岭南文化的现代性变革,并对孙中山、“康梁”等革命者或维新者们有思想启蒙的作用。课题的论述重点,是黄培芳毕生思想的积极影响,包括其诗歌文风、教育理念、海防思想、科技意识、创新思维等的现代价值,这是此前研究所忽略的地方。

从目前可以查询到的研究文献来看,黄培芳的学术研究是非常不足的,也是比较局限的。较早对黄培芳生平及文学教育成就进行研究的是管林先生,他较为全面地介绍了黄培芳的家世生平、交游及诗歌成就:“黄培芳的诗作,不仅他的前辈们如冯敏昌、翁方纲加以赞赏,而且也赢得同时代诗人的高度评价。”[4]张美娟列举了一些黄培芳的诗歌主张,为世人展现黄作为诗歌理论家的形象:“除了推崇唐诗、肯定诗歌功能的的多面性、欣赏自然纯真的风格、具有岭南地方特色之外,最重要的理论主张是:‘诗贵独造’的审美理想;‘真性情’的创作主体;辩证的诗歌批评观。”[5]著名学者蒋寅、陈文新等,则在“岭南文学”的视野下,对于黄培芳的诗话进行了点评。此外,朱新镛《鸦片战争时期广东爱国学者黄培芳》、杨勇《腹有诗书气自华——黄培芳的书画世界》,均是人物评价与艺术赏析类文章,分别涉及了黄培芳的爱国主义情怀及其艺术修养。两篇文章分述黄培芳作为鸦片战争时期广东民众抗英斗争主要领导者之一,以及其作为读书人的习得擅长山水画、草书、隶书的一面,让世人了解这一位富有家国情怀的文质彬彬的书生。此外,陈永正《岭南书法史》和谢文勇《广东画人录》也记载了黄培芳的书法和绘画成就。从香港、台湾方面的文献检索而言,黄培芳相关研究也是非常罕见以至于空白的。以上的文献查阅数目和黄培芳的毕生思想成果是非常不成比例的。

而黄培芳思想之丰富,著作之繁富,可通过一些著述初步窥探。在经学方面有《易宗》九卷、《岭海楼经义》二卷、等;在地方志、历史研究方面有《香山志》1卷、《重修肇庆府志》22卷、《重修新会县志》14卷、《春秋左传翼》30卷、《史传事略》一卷等;在诗文方面有《儒林录约刻》四卷、《岭海楼诗钞》十一卷、《香石诗话》四卷等;艺术观点及鉴赏批评分布于《浮山小志》、《藤荫小记》等文集中;科技与杂学方面有《缥缃杂录》、《虎坊杂识》四卷等;世界视野与教育理念则体现在《云泉随札》二卷、《粤岳子》二卷、《永思录》等著作中。

黄培芳作为清代岭南名儒,交游广泛,桃李满天下,成就突出者亦不在少数,因而在南粤大地颇具影响力。因此,对黄培芳的学术研究,应当围绕他的家世生平、家学传承、文学教育理念和措施,诗文成就等来展开,包括以下六个方面:

一是“求变”、“维新”的经学思想。黄培芳思想开放,鼓吹改革,与张维屏等人组成进步团体希古堂,以“经世致用”为导向,主讲积极阐发《周易》、“五经”中开明、进步的新思想,主要体现在《易宗》《岭南楼经义》等著作中。

二是“用古”、“敬民”的史学观点。黄培芳之父黄绍统曾在各地任职,黄培芳就跟随父亲游历多地,广泛交游,其中年时期又自行游历祖国的大江南北,因而视野较开阔,可谓“观古今而成一念”。他在主编《广东海防汇览》过程中,形成自己“变古而法”的史学观念,吸收古代历史成败教训,希望古能为今所用,其观点主要体现在《史传事略》《新会县志》等书中。

三是“独造”、“贵情”的诗学理论。黄培芳是一个学者型诗人、诗人理论家,其主情、清真、奇古的诗歌创作主要集成《岭海楼诗钞》十一卷,受到时任广东学使的文坛宗主翁方纲的激赏,《清史列传》也曾评价其诗为“诗格高浑,有山水清音”。而其调和性灵、格调之说,唐音、宋调兼备的“诗贵独造”、“贵情于语”的诗论,主要体现在《香石诗话》,《粤岳草堂诗话》、《香石诗说》等文集中。

四是“自然造化”的艺术批评。黄培芳家学渊源深厚,祖父黄冕、父亲黄绍统都是著名学者兼官府督学,因而艺术修养高深、醇厚,书法、绘画等皆有过人之处。黄培芳将胸中学养汇于笔端,“故多脱俗之作”。他在一首《自题画》中云:“收拾云烟画里闲,平泉幽石竹林间。千峰万壑胸中起,下笔依然远澹山。”从诗中可以看出黄培芳画作的题材选择及画作整体的气韵与风格。他的画论、书论多散见于其书画作品或文集中。

五是“海防”、“师夷”的科技意识。黄培芳先祖黄畿痴迷于象数学,或受其影响,黄培芳于罗浮山绝顶筑粤岳祠学习沉思,自号粤岳山人。他力图登高望远,吸收西方科技与中国古代技术,力图振兴国家、抵抗外夷,并且十分重视国家海防问题。特别在鸦片战争前后,其敏锐的洞察力、先进的科技意识愈发进步,主要体现在《虎坊杂识》及《粤岳子》等文集中。

六是“世界视野”的教育理念。黄培芳父亲是岭南著名的教育家,在多地州府担任督学,他自己也多次担任官府督学,讲学于世讲书塾、应元道院、羊石书院等,并担任广州越秀山麓学海堂堂长,秉承先父办学宗旨,立严格学规,倾尽心血地授徒办学。他从自身的游览经历以及地方志、海防志的汇编中拓展了世界视野与时空观念,希望培养一批有能力改造社会面貌的国家栋梁,如后来的尚书许乃普、侍郎罗文俊等人,成就颇高。其教育理念详见于《云泉随札》等文集。

作为岭南香山文化世家黄氏的重要传承人,黄培芳知识渊博,思想丰富,著书立身,不仅在岭南地区,放之中国,也是“百科全书”式的全才型知识分子,其思想价值和思想成就具有历史研究和文化传承等多种多样的文化价值。黄培芳生于清代中后期,面对清政府的颓废无能,力图尽自己所能,从文学教育方面培养英才、振兴国家。其在经史诗文书画等方面,都进行了现代性的探索,影响了几代岭南知识分子,努力营造具有改革进取、家国情怀和世界视野的社会氛围,为孙中山、康有为、梁启超等近代思想先驱奠定了社会思想基础。

三、黄氏世家的现代价值

岭南香山黄氏世家为文从政传承千年,坚定地将家学代代传承,保持书香文化脉络不断,成为“岭南文化”和“岭南学”构建的文化根基。研究黄氏世家,意在挖掘世家背后强大的文化软实力,有助现行社会教育、学校教育的改革发展,并且对存留和发扬广府文化、岭南文化有极大的参考价值,对构建岭南学的系统化和学科化提供最大的帮助。

(一)对家学家风的启示

黄氏世家之所以闻名岭南甚至于全国,很重要的根因是其先辈文化教导和家风的影响,家学及其传承在这个书香世家里都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长辈亲自督学,后辈勤勉认真,才能在前人的基础上将家学影响慢慢扩大,在口耳相传中传承并发扬黄氏家学精华。从黄氏世家传承千年的文化强力来看,家族的文化及存留是极为重要的,家学家风对后代子孙的影响不可忽略,必须认真地重视起来。红楼梦“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之说,也印证了世家文化传承的不易,但这种破坏性的现象不该也不能让它蔓延,尤其是优秀文化和家学家风,必须秉承流芳百世的基本理念,再以切实可行的方式落到实处。就以明代三大影响人物为例,黄瑜对黄畿进行良好的家学启蒙教育,其子十五岁已遍读百家之言,在人生早期就发现自己的兴趣点——象数学学问,并献身终生进行同类的学问研究。再看隐居山间的黄畿,同样重视家庭文化教育,细心教化子辈,在书香文化基础上培养了热衷与乡村建设与教育改革的文学实业家黄佐。显然,黄佐不仅精通数门学问、著书育人,而且志向高远、积极投身于乡里教化的伟大实业,成为黄氏文化世家发展史上又一突破性人物。

家学是个人、群体发展的文化基点。同一家族的人身上总有相似的影子,就如黄氏世家人员的书香文化气质。这人才辈出的家族,良好的文化研究氛围、继承性和创新性的家庭风气都功不可没。黄氏家族里诞生出许多学问家,以文化傍身,辐射周边地区甚至全国范围。黄氏家族的成员也许研究的文化领域和文化成就各有不同,但相同的是家族书香文化,带有明显的黄式文化风格,概括起来即热爱国学、投身文化研究和家学教育事业、心系家族发展、重视为文从政文化的继承和发扬。从前例可以看出,从文学之黄瑜到数理之黄畿,再到改革家之黄佐,他们都是国粹爱好者,是黄氏文化的受益者和继续传承者,他们视野开阔并十分热爱文化研究和总结,孕育出一个又一个优秀的文化家,将家学发扬光大,直教地区和全国文化风气革新。

家学与社会学连接无阻,除了家族内部的文化传承,更应重视家学的社会影响,提升家族成员的人文关怀指数,走进社会最真实的一面,才能创作出最贴合时代和民生民情的优秀作品。没有人文情怀的文化家,其学问只是侃侃而谈而不入社会主流,没有人文关怀的作品也只是流于书本纸墨之间,不能进入人们内心。香山黄氏族人人文素养高雅,关心国计民生,同情民间疾苦,真正是有人文关怀的文化大家。如黄瑜在任长乐知县时,“捐俸迁建学校,日与诸生讲学”,体察民情,关心社会教育,不断积攒乡间见闻,辑录出《双槐岁抄》这样一本历史文化巨著。还有心系百姓,拥有“以天下为已任”的大我精神的黄佐,除了专业领域的文化研究,还兼有研究乡村教育、启蒙教育等的理论专著和实践,带领周边百姓展开浩浩荡荡的岭南乡间建设运动。黄佐的系列专著直到今天仍可作为广府文化、岭南文化的历史参考文献,可作为早期乡村建设的历史读本来参考,可谓是文学家、历史学家、基层建设组织的经典参考对象。

(二)对社会教育的启迪

黄氏世家的家风家学不仅在家族内传承发扬,而且还主动走入社会教育领域,在一方土地进行文化普及,以家学精华和个人创新学识来教化乡里,为社会培育了许多优秀的教育家、文学家、政治人才等。书香世家的文化世泽不仅惠及本家族子孙,还会出现在对其他老百姓的私塾课堂、撰写或整理的各类书籍上,大大提高文化的普及度和保证黄氏家族文化的延续,对古今人们都起到教育和熏陶的作用,也对文物研究工作、古代文化教育、黄氏子弟思想研究、社会文化程度和氛围等的研究都有极大的历史参考价值。

黄氏世家几大代表人物大多开办私塾,旨在学术研究和教书育人。且黄氏子孙不拘泥于家族的家学传承和思想研究,积极走入社会传播家学,扩大家学影响,不断开拓创新以及,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开展教育活动,其丰富学识和创新思维对岭南地区民众的成长成才产生了巨大影响。黄佐返粤后修建泰泉书院,在桂重建宣成书院和湘山书院,后半生致力于教育事业,授徒众多,成绩斐然。“其门人甚多,弟子不乏才俊之士,如官至南京工部侍郎的欧大任、刑部主事的梁有誉、河南布政使的黎民表、南京兵部车驾司主事的李时行以及黎民衷、卢宁等等。”[3]7-8黄佐的教育生涯中不仅限于教书育人,而且还包揽了教材编撰工作,凭借自己的博学见识和教学经验亲自编写《小学古训》、《庸言》、《理学本源》、《姆训》等通识教材,既辅助自己的教学,也方便没有进入其门下学习的其他乡民的自学,填补了当时社会教育缺乏专业教材的空缺。书上记载:“游其门者,衣冠必肃,气度雍容,不问而知泰泉先生弟子也。”[6]可见黄氏家族后人的教育活动和思想对当时乡民、岭南地区产生的巨大影响。所以,对黄佐、黄氏家学和岭南文化教育研究很是有必要,能给今日之社会通识教育、学校教育改革更多启发。

在社会教育领域,单靠简单的开办学校或投资开办私塾等活动是远不够的,重要的还在于活动展开的内容和进行教学的人物。黄氏家族人员可谓是身体力行,除了自己掏钱设立私塾或修缮、重建学校,还亲自担任教学督导,以个人的博闻强识、为人处世之涵养和家学精粹教化门下子弟,旁及许多私淑子弟,真正是一个优秀的以文化人的书香世家。以黄培芳为例,他乃是清中叶岭南地区的著名诗人,诗作佳构宛若天成,情真意切,意境高远,却也细水流长地写进人们心扉里,《清史列传》评价其为“诗格高诨,有山水清音”,可谓是一位出色的山水诗诗人。黄培芳诗歌写作内容主要以唱酬、山水为主,如《舟中呈许菊船先生》、《白云山纪游》、《月夜与竹孙吉士游桂峰》等,也有关心人间疾苦、揭露社会黑暗,如《赎人行》“人亡财尽四壁空,不死凶残死困穷”的悲剧式描写。诗歌传达的文化内涵和力量虽不是即时发挥效用,但在反映社会真实面貌、教化人们方面起着重要作用,诗歌表达或欣赏同样可以使人们产生心理诉求效应,进而引发心理认可和寻得心理安慰,在心灵和情操上对岭南乡民起着抚慰和陶冶作用。黄培芳有大量的地方文献著述和诗歌佳作,门下子弟兴盛,“桃李遍粤东,名硕中有后来当了尚书的许乃普,当了侍郎的罗文俊。”[7]

(三)对岭南学的推动

黄氏文化世家长期定居于岭南地区广府文化区域,深受广府文化、岭南文化的影响,是岭南文化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自近现代以来,“岭南学”概念不断被学者提起,地域性学科的建设渐渐提上日程,地域性文化的学术研究正在实现转型升级。“有着较为充分的学理依据的学科概念的提出,往往是一个新的学术领域被开拓和认同的起点,也往往反映了学术研究的一般规律和逻辑进程。”[1]51岭南文化的学科建设还处于“在路上”的阶段,但让人欣慰的是其建设已经起步,开始出现了一批较有影响的学术成果。

近些年逐渐兴盛的地域文化研究热潮,是深入了解我国厚重的历史与儒雅的人文风气的现实需要所推动的。学者们都想要更清楚我国的历史文化发展进程,才能明白今日中国的历史根基和文化渊源。如“双槐先生”黄瑜写出辑录岭南各地民间传闻和故事著作《双槐岁抄》,对于研究明朝岭南的历史轶事、风俗民情、民风家风等都有助益;“粤洲先生”黄畿在象数学方面的斐然成绩以及《三五玄书》、《皇极经世书传》和《粤洲集》等书籍,有助于研究古代玄学、天文学、经学和粤洲草堂相关事宜,还有黄佐那数量庞大的地方文献《广东通志》、《广州人物传》、《广州府志》、《香山县志》等;黄绍统遗作《石城县志》、《仰山堂遗集》等;岭南名儒黄培芳的《重修香山县志》、《易宗》、《云泉随札》、《香石诗话》等。黄氏家族中的每位文化大家,其生平经历都值得一书;他们流传下来的珍贵文献材料,不仅可以研究其本人思想活动,更是通过其理论和实践窥探时代背景、社会文化环境、家学家风、风俗民情的渠道。

黄氏世家恬静优雅、温润细腻的文化格调正与岭南文化的特性契合。以黄氏书香文化为典型代表,深入研究其发展历程和文化体系,从点切入到面去探析岭南文化。岭南文化还在源源不断的发展,并且具有学科化、体系化的趋势,而“岭南学概念的提出就及时反映了这种学术发展的必然要求,是地域文化与人文学术研究寻求突破,深入发展的学术化体现,也是岭南文化研究水平显著提升和学术价值充分彰显的突破口与生长点。”[1]51-52

黄氏子弟的思想不尽然是对传统儒学和黄氏家学的单纯继承,更重要的还是代表人物能在这片大地上独领风骚,继往开来,以开拓创新的思想和视野引领地区和人民发展。如黄佐之“慎独”、“言行相顾”、“知礼习艺”之思想,是在父辈督学谨慎的教学思想影响下生发出来的,其栽培的弟子可谓风度翩翩、气质儒雅。黄培芳不仅是岭南名儒、著名诗人、倡导教育改革的教育家等,还是一位名副其实的爱国家。黄培芳早早就开始探求对西方的海防、防夷策略,在珠江口进行海防部署,于鸦片战争时期还带领广东群众积极抗英,发动并组织广州保卫战,在战斗前线英勇抗争,捍卫中华民族的利益。黄氏家族人才辈出,创新思想与开创实践颇多,都对当时国家和地区活动产生或多或少的影响。对岭南文化的研究必定不能绕开对黄氏文化世家的研究,而岭南文化学科的建设也需要建立在黄氏世家体系化分析的基础上,二者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互相影响,相辅相成。

综上,从学术研究角度看,梳理、鉴别和评价岭南文化世家及其传承人的思想类型及其对岭南地域的文化影响,尤其关注其创新性的、具有现代意义的思想,可以为岭南思想史乃至明清时期中国社会及思想文化的研究提供一份理论基础。同时,也能够为广府文化研究、岭南文化学科建设及中国近现代思想史研究提供极有价值的资料和素材,增强岭南文化自信心和凝聚力,为广东地方文化建设服务。

[1]左鹏军.从岭南文化研究走向岭南学建构[J].粤海风, 2013(4).

[2]王月华.岭南黄氏传奇:十八世书香门第[N].广州日报, 2014-08-05.

[3]梁艳.黄佐的教育活动及其教育思想研究[M].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2015.

[4]管林.黄培芳生平及诗作述评[J].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4(1):61-64.

[5]张美娟.论岭南诗人黄培芳的诗歌理论主张[J].长沙铁道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15(2):47-49.

[6]罗云山.黄文裕公泰泉集[M]//广东文献:第5册.扬州: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94:172.

[7]曾燕闻.十八世书香的岭南黄氏“文化世家”[J].广州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04(1):45.

(责任编辑:刘岭峰2572756826@qq.com)

A Textual Research on Huang’s Family of Lingnan Culture

HUANG Xue-min,OU Wan-yi
(College of Urban Culture,South China Normal University,Foshan 528225,China)

Lingnan culture has a long history and is an important component of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al puzzles.It represents hardworking and pragmatic,pioneering and pioneering,inheriting the culture of being the first in the world,and having a worldwide and innovative cultural mind.The family of Lingnan,represented by the Huang’s family of Xiangshan,clearly embodie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Lingnan culture and its regional style. As a representative figure of Huang’s family,Huang Peifang had a wide range of vision,knowledge,innovation and enterprising in the cultural history of modern Lingnan,and cultivated a large number of revolutionary sages,which promoted the development of modern Lingnan culture and the process of modern Chinese revolution.

Lingnan Culture;culture family;Huang Peifang;world vision

K825.4

A

1008-018X(2017)02-0010-07

2017-02-02

2016年广州市哲学社会科学“《广州大典》与广州历史文化研究”专项课题(2016GZY05)

黄雪敏(1978-),女,广东潮州人,华南师范大学副教授,文学博士,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岭南文化、中国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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