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时

文丨吴涤

物时

文丨吴涤

“四季，一个温柔而苦涩的提醒。”

静谧拥吻书房，穆斯法塔在黑暗中隐匿。月光光，狰狞的时间皮囊下未藏杀机。

“自中国和古希腊的大哲以来，事物发展问题一直是哲学的幽灵——看不见，摸不着，可怜先人想白了头，却没发现造物主如此贴切的隐喻——”

“请说下去，”穆斯法塔言，“苍穹会保存追求者对真理每一吻的回音。”

“同一事物发展有其规律，不同事物发展有其联系。当上帝把太阳直射点安排在两条纬线间徘徊时，注定为无知人类的困惑埋下了宝藏。”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世界中生命及非生命的发展受四季影响甚至决定，并不意味着这是一项简单的重复或纯粹的前行。爱丁顿提出的‘时间之箭’未免过于怖人，可东方哲学的轮回说也不全面。”

“四季，创世神的遗迹是解开迷误的钥匙——”

“春：洁白的羊群溢出草原，成为新生的云朵。”

“当河流的凌汛开始喑哑，草莺撞出树开始歌唱时，意味着生命新起点：是她前身的，发展来的，而非凭空的、虚妄的。沉寂许久后的灵魂开始抖擞精神，新的生命再次开始，从无序到有序，从稳定态到不稳定态。世界正用这样的方式达到运动的目的。”

“夏：狂风骤雨与海浪缠绵，大地的爱意蓄势待发。”

“红日成为新的主题，热烈的气氛弥漫于每一次呼吸之中，从事物诞生的最初目的而言，不同形式的生存是一代事物运动的基本前提，而在夏季，万物则不约而同地达到生存的高潮。小到分子热运动的加快，大到生物的新陈代谢、海洋流动增强，夏季对应所有事物的鼎盛之时，一切物质都在此时把力量发挥到极限。”

“秋：亿万个太阳照耀在破碎的镜子上。”

“诗意的麦田金光闪闪，板块间隙中的岩浆里孕育着新的生命。秋的一般象征是收获与果实，但从实质来看其实是代表生命的交接，繁衍或形态转化是未来的小结，属于事物的发展的根本目的之一。秋季，既是夏日过于热烈的代价，也是冬日即将沉寂的伏笔。”

“冬：冷风拍打着冻土，冰层下暗流涌动。”

“枫树叶带去最后一点生命力向枝丫挥袂告别，白雪的皑皑弯向大地，眉心一点，就一个飞扬的冬天。一个如此寒冷、相对安静的时段里，事物的运动开始变得平缓起来，即所谓的‘睡眠’。事物在形态或时间上的前身在此时死去，苍穹下，巨大的墓园正在铺开。”

“结束了？”穆斯法塔轻问。

“一定程度上，是循环，是自转的轮！”查拉图斯特拉突然跑了出来，尼采癫狂地喝彩。

“但也是前进，不可逆的线性之箭！”爱丁顿瞪我，眉头紧锁。

“嘘！只有在静谧天使的双翼之下，人才可以更好地获得理性的力量。”穆斯法塔双手合十，“朋友，请继续说下去。”

“事物存在必有矛盾，而矛盾统一便是完美！在极寒冰层下涌流的水是新生的征兆，在之后的某个时空里，春之神再次降临！”

“似曾相识的节奏，无比酣畅的往复。即便是惨白的闪电划破天空，死神的谶符跃出地面，即便浑浊的雨水密覆大地，感召的河流疯狂颤抖，万物仍是在循环……在前进之中——今日的‘我’还是昨日的‘我’，可‘我’已发生改变，不再相同！”

“今日，是今月的季节，是循环，不，是前进；今日，是春、夏、秋、冬的季节，是循环，是前进；春夏秋冬，是年岁的季节，是循环，是前进——而年岁呢？世纪呢？百万年啊？亿万、无数年呢？庸人们，抬望这令人战栗的伟大吧！看似相似的季节合为一体，又是一个更巨大的神秘的季节呵！在这层层叠叠的季节，这无限膨胀的周期里，正是上帝舍予我们的奥秘！”

“伊——呵——”莎士比亚在屋顶上听闻已久，突然呐喊：“仿佛负载万物的大地只是一个不毛的荒岬；覆盖众生的苍穹，只是一大堆污浊瘴气的集合！季节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杰作！多么高贵的精华！多么伟大的力量！”

鬼才们一个个消失了，寰宇下只剩下莎士比亚的回声——

新的过去与旧的未来

穿越季与季的暗色走廊

那是万物燃烧的遗迹

那是创世神的眼睛

点 评

“四季，一个温柔而苦涩的提醒”，文章一开篇，便意味深长，“温柔”与“苦涩”并举，一方面对物时的特性做了鲜明的描述，另一方面对行文脉络做了暗示。

作者首先提及东西方的两种时间说，即单一方向的时间和循环轮回的时间，继而以“四季”为切入口，尝试解开迷误：春起于沉寂，是新生命的开始；夏是生命的高潮，物质的力量发挥到极限；秋代表生命的交接，也是夏日过于热烈的代价；冬，是展开的墓园，却于冰层下涌动暗流。于此，查拉图斯特拉和爱丁顿各看到一个方面，产生了意见的分歧，但在穆斯法塔的追寻之下，答案揭晓：“万物仍是在循环……在前进之中——今日的‘我’还是昨日的‘我’，可‘我’已发生改变，不再相同！”也就是说，四季并非一种简单的循环，也非线性的发展，它是两个方面温柔而苦涩的结合。作者以季节为例，拓展到无限的年岁之上，展现时间的奥妙和造物主的伟大。

作者对西方文学和西方哲学有一定的了解，无论在形式，还是在内容上都有所借鉴，从而熔铸成自我的思考。这对一个中学生来说，已经非常可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