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格列佛游记》的狂欢色彩
2017-04-14雷雨露
雷雨露
摘 要: 二十世纪初,巴赫金的狂欢化理论在西方理论学界引起重大反响,为广大读者品评文学作品提供了新的视角。乔纳森·斯威夫特的《格列佛游记》是一部优秀的讽刺小说,其中的狂欢化色彩值得深入探讨。本文试分析《格列佛游记》中“全民狂欢”状态的特有逻辑,探讨“狂欢式”设定的双重性,挖掘“狂欢色彩”背后展现的乌托邦理想世界,旨在帮助读者全面而深刻地了解小说的文学意蕴,帮助读者理解斯威夫特关心国家、社会的心情,同时也帮助读者体会作者追求自由、平等的愿望。
关键词: 格列佛游记;狂欢化;巴赫金
中图分类号: I10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5-8153(2017)01-0099-03
作为乔纳森·斯威夫特著名的讽刺作品之一,《格列佛游记》广受好评。该作品中,叙述人里梅尔·格列佛以第一人称讲述了自己在利立浦特、布罗卜丁奈格、飞岛国、彗骃国等国的奇闻异事。这部小说艺术形式相对完美、写作手法细腻丰富、情节设计荒诞离奇、思想观念较为清晰,深刻地反映了当时的英国统治阶级的昏庸腐朽和残酷暴戾。从出版至今,国内外学者以及评论家对其分析详实、视角广泛。一些评论家着重参照作品历史的背景分析其对十八世纪前半叶英国统治阶级的腐败和罪恶的讽刺,也有专家学者从作品多变的形式和丰富的幻想分析其语言艺术。二十世纪初,随着越来越多人关注到巴赫金的研究,他的狂欢化诗学理论也声名大噪,在西方文学理论学界引起了重大反响。在代表作《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和《拉伯雷的创作和中世纪与文艺复兴时期的民间文化》这两本专著中,巴赫金都谈到了“狂欢化”问题。“狂欢化”理论来自于文本的语言、结构以及人文内容。巴赫金的“狂欢化”,是在文学体裁中不断转化与渗透一切狂欢节式的庆贺、仪式、形式。所以,巴赫金的“狂欢化”理论无疑为读者解读《格列佛游记》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和清晰的理论依据。《格列佛游记》这部小说生动、有趣、可读性强,讽刺艺术既有西方古代以来的喜剧传统,也有从乔纳森·斯威夫特生活背景下,英国市民社会生活中萌芽与发展的狂欢化特征。小说作者在不知不觉中为《格列佛游记》添加了一抹狂欢色彩,值得深入探讨。本文试分析《格列佛游记》中“全民狂欢”状态的特有逻辑,探讨“狂欢式”设定的双重性,挖掘“狂欢色彩”背后展现的乌托邦理想世界,旨在帮助读者全面深刻地了解小说的文学意蕴。
一、“全民狂欢”状态的特有逻辑
作为欧洲民俗文化的重要组成之一,狂欢节这一民俗活动具有久远而深刻的历史渊源和社会意义,欧洲民众狂欢节式的庆典甚至可以追溯到久远的古代。巴赫金的“狂欢节笑文化”则是指狂欢节化的文学。随着历史的发展和社会的变迁,狂欢节中的庆典活动逐渐消减了原始的祈祷及巫术功能,逐渐转型成宗教仪式与其他生活形态的混合。人人都能参与其中的狂欢节,往往发生和集中在广场这一活动场所,这个地点象征着狂欢庆典“全民性”的本质,于此同时,也意味着狂欢庆典的“包容性”。在狂欢庆典的广场上,人们将享受自由与平等。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将消失,那些平日被看重的毕恭毕敬、礼貌谦虚、小心谨慎等等都将不复存在,人们之间亲昵而随意的接触成为狂欢庆典中唯一起作用的活动。
在《格列佛游记》中,作者斯威夫特一次又一次向读者展示了具有“全民性”的狂欢化舞台。在大人国,进入宫廷后的格列佛逃脱了被奴役和压迫的状态,他可以自由的和王后、贵妇们说话、娱乐。相比之前被当作宠物或玩具的生活状态,宫廷中国王和王后给了格列佛尽可能的自由。在狂欢化的庆典中,人与人之间的接触亲切而自由、随意而平等。王后令木工为格列佛设计一只作为卧室用的箱子,但她充分尊重格列佛的自由意志,卧室箱子的样子必征得格兰姆达尔克立契和他同意。每逢星期三的安息日,国王、王后和王子、公主们按照常规要在国王陛下的内宫里一起聚餐。这其实就是一个狂欢化舞台,在这个场景中,格列佛和国王、王后接触自由、交谈亲切。这种没有阶级感、没有距离感的场景,让格列佛可以畅所欲言。格列佛的小桌椅就在国王左手边,他们自由的交流起风俗、宗教、法律、政府和学术方面的情况。每个星期,格列佛还有一些能够去早朝的机会,此外,他还经常和王后、贵妇们一起玩耍。在这些“全民性”的狂欢活动中,没有身份带来的等级与距离,也没有心理发生的畏惧和谨慎,人们都得到了精神上的享受和乐趣。这也就是巴赫金说的“人与人之间形成了一种新型的相互关系,通过具体感性的形式,半现实半游戏的形式表现出来,这种关系同非狂欢节生活中强大的社会等级关系恰恰相反,人的行为、姿态、语言,从非狂欢节生活里完全左右着人们的一切的种种等级地位(阶层、官衔、年龄、财产状况)中解放出来” [1]176。
飞岛中的自由意志也展现的淋漓尽致,岛上的女子非常活泼,喜欢陌生人,贵妇人与很多人大大方方的调情,尽情享受,有些人则是沉迷在自己的科学世界。这个自由的小岛也符合狂欢广场的“全民”自由的特质。巴赫金“决定着普通的即非狂欢生活的规矩和秩序的那些法令、禁令和限制,在一段时间里被取消了。首先取消的就是等级制,以及与它有关的各种形态的畏惧、恭敬、仰慕、礼貌等等。”[2]161所以,狂欢庆典发生的广场具有特殊的逻辑,在这里,全民参与、全民自由。
二、“狂欢式”设定的双重性
《格列佛游记》中刻画的狂欢场景向读者展示了格列佛“束缚”与“自由”并存的生活。格列佛在大人国和飞岛的生活状态也是当时爱尔兰人民生活环境双重性的写照。压迫和统治下的民众无比渴望自由,这恰好也符合巴赫金的描述:“中世纪的人似乎过着两种生活:一种是常规的、十分严肃而紧蹙眉头的生活,服从于严格的等级秩序的生活,充满了恐惧、教条、崇敬、虔诚的生活;另一种是狂欢广场式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充满了两重性的笑,充满了对一切神圣物的亵渎和歪曲,充满了不敬和猥亵,充满了同一切人一切事的随意不拘的交往。”[1]184
狂欢的双重性在于“一方面是对官方严肃性、专制性、重大性的摆脱与消解,体现一种民间的抗拒、摆脱、消解,另一方面是否定因素与肯定因素的结合、张扬与贬斥的结合。”[3]164在《格列佛游记》中,“狂欢式”双重性的特点十分明显,格列佛在小人国因帮助国王战胜敌国而得到荣誉,而后却因失火时用尿浇灭了皇宫的大火而惹怒了王后,遭受了不好的待遇,这里则是肯定与否定因素结合的体现。狂欢节中最必不可少的人物是小丑和傻子,狂欢节日重要的仪式之一则是随意给他们加冕与脱冕。格列佛在小人国的待遇正好符合这一特性,惹恼王后之后就被立即脱冕。而在大人國,格列佛却像玩具一样,需要卖艺赚钱给他的主人,这一次脱冕让他饱受苦楚,然而,没多久他就得到了王后的青睐。这样加冕和脱冕的二重轮流,更加凸显了狂欢场景的自由。
在大人國,国王虽然开明、贤德,却在听过格列佛满怀自豪地向国王介绍自己祖国的时候,表示嗤之以鼻。虽然在狂欢场景中,格列佛可以和王后、贵妇等畅所欲言,但是在格列佛眼中,那些优秀的姑娘确是有些讨厌。因为个子矮小,所以嗅觉、视觉显得敏锐,所以,姑娘们的味道、瑕疵在格列佛这里便被放大了无数倍,这则是张扬与贬斥的结合所在。此外,小说中利立浦特、布罗卜丁奈格,即大人国与小人国的设定,在大人国,格列佛被人称之为“巨人山”,在小人国,则是比侏儒还小的“小人”,斯威夫特所设定的情结,本身就存在一种相互对立的形象。所以,巴赫金认为“对于狂欢式的思维来说,非常典型的是成对的形象,就是相互对立(高与低、粗与细等等)、或是相近貌似(同貌或孪生)。”[2]180与此同时,主观上审美与审丑的两重性也有待探讨:讽刺中有赞美、崇高中有滑稽、恐怖中有快乐。
三、“狂欢色彩”背后的乌托邦理想
“全民性”是狂欢的特点,符合全民特点的广场也是狂欢的象征。所以,根据巴赫金所说,读者可以有这样一种推论,文学作品中展示思想、宣泄情绪的群众汇聚处,在一定程度上都是狂欢广场。在狂欢广场,“人与人平等公处、取消一切特权、规范与禁令,显示了一种人存在的自由形式,表现人与人的真实关系。”[3]163在《格列佛游记》这部作品中,格列佛在大人国得到了良好的对待,大人国君主开明、民众团结、德行高尚,格列佛身材的矮小决定他需要仰视大人国的人们,其实也是斯威夫特有意设计,提醒当代人需要重视科技发展与教育普及。反观小人国,国君昏庸、人民愚笨、政治腐败,格列佛在小人国时,还见证了小人国激烈的党政辩驳以及一场因为打破鸡蛋的方法而引起的荒谬的战争,这种夸张的手法和调侃的预期犀利的讽刺英国的托利党和辉格党,反映了当时的英国议会中毫无意义的党派斗争,统治集团的昏庸腐朽和唯利是图,同时,也对殖民战争的残酷暴戾进行了揭露和批判。
狂欢的感受是复杂的,“狂欢的人的心态、行为、语言不仅是自由的,而且是怪诞的,是一种由狂欢节带来的独特心灵感受。”[3]163格列佛在彗骃国的见闻更加表现了期威夫特对“理性”的崇尚,彗骃国中彗骃之间的良好的关系也是斯威夫特向往之组所在。作者所处的十八世纪,启蒙运动崇尚“光明”。“理性”则是把人类从黑暗引向光明的路。斯威夫特和其他先进的思想家一样,积极地批判专制主义和宗教愚昧和特权主义,宣传自由、平等和民主。《格列佛游记》就是他对宣扬“理性”的写照,彗骃国简直就是他心中的乌托邦世界,小说中的狂欢化色彩向读者展现了他对当时英国社会的讽刺以及对乌托邦世界的向往。用狂欢化的思维来解读《格列佛游记》,能让读者从社会文化层面进一步参透文学,亦或是帮助读者从文学角度更了解社会文化。狂欢化理论下的自由广场,冲破束缚、打破常规,展现了民主、自由的乌托邦世界。
四、结语
斯威夫特《格列佛游记》的狂欢化色彩表现明显,作者狂欢式的描写展现了狂欢的全民性、双重性,以及狂欢化集会下的乌托邦理想世界。斯威夫特强烈讽刺当时英国社会的统治,同时表达对平等、自由社会的向往,以及对理性的推崇。狂欢的特点在于:“交替与变更的精神、死亡与新生的精神。狂欢节是毁坏一切和更新一切的时代才有的节日。”[1]178斯威夫特无比期待现状能够改变。《格列佛游记》的狂欢化文学特质能够帮助读者理解斯威夫特关心国家、社会的心情,同时也帮助读者体会作者追求自由、平等的愿望。
[参考文献]
[1]巴赫金. 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M]. 北京:三联书店,1988.
[2]巴赫金. 诗学与访谈[M]. 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3]朱宾忠. 欧美文艺思潮及文学批评[M]. 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16.
On the Carnival Features in Gullivers Travels
LEI Yu-lu
Abstract: At the beginning of the 20th century,Bakhtins carnival theory has aroused great repercussions in western academic circles,which provides a new perspective for the readers to comprehend literary works. Jonathan Swifts Gullivers Travels is an excellent satirical novel,in which the carnival color is worthy of further study. This paper attempts to analyze the unique logic of carnival status,explore the duality of the carnival settings,and illustrate the utopian ideal world behind the carnival features,which aims to help readers comprehensively and profoundly understand the literary meaning of the novel,Swifts concern for the country and the authors desire for freedom and equality.
Key words: Gullivers Travels;Carnivalization;Bahkt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