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对峙中兴元幕府及诗歌创作
2017-04-13田萌萌
田萌萌
(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北京 100875)
宋金对峙中兴元幕府及诗歌创作
田萌萌
(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北京 100875)
南宋一朝,北方大部领土为金人所陷。宋孝宗在位期间“和战呼声”最高,开设于此时的兴元幕府位于宋金对峙前线,是当时政治、军事风向的集中体现。兴元幕府为爱国诗提供了契机和素材,促进南宋爱国诗的发展,幕府诗歌又以幕府因素丰富了蜀地诗歌。以陆游为代表的幕府诗人诗风的改变,反映了兴元幕府对当时诗歌创作的影响。
兴元幕府;爱国诗;蜀地诗歌
南宋一朝,北方大部分领土为金人所陷。宋孝宗赵昚于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即位后,以汉唐明君为榜样,“常恨功业不如唐太宗,富庶不及汉文景耳”[1]437,对内积极改革,整顿经济、吏治,发展农业;对外整军蓄战,发动历史上著名的“张浚北伐”,虽以失败告终,却使百姓获得休养生息之机,一度出现乾淳盛世。宋孝宗在位期间是“和战呼声”最高之时,由此时开设的幕府之置所、性质等,可以窥测出孝宗朝政治、军事风向变换和错综复杂的党派斗争。兴元府因其特殊地理位置成为宋金对峙之前线,开于此地的幕府则更见军事、政治意义。本文试图以孝宗朝为背景,以重要幕府为典型,对开设于兴元这一军事重地之幕府及其诗歌进行探讨,从而把握宋金对峙时期幕府与文学的关系。
一
“幕府”即军幕,为军事所用办公之所。因其机构中有幕主、幕僚、幕宾等,亦成为一种用人制度。据《史记》载,幕府制度最早始于战国。后经长期发展、变化至唐达顶峰。到了赵宋一代,统治者吸取唐末藩镇割据之戒,对幕府有所限制,但又需借助幕府之力抵抗少数民族入侵,所以宋廷对幕府既打压又发展,其政策与民族危机变化紧密相连。
宋朝因周边严峻局势,设置都督、宣抚使、招讨使、制置使、经略使、安抚使、转运使、发运使等府司,均允许开设幕府,奏辟僚属。[2]绍兴五年(1135年)后,南宋逐渐形成四川、京湖、江淮三个固定的宣抚、制置辖区,用以与金兵相抗衡。宣抚、制置使制度为应对宋朝紧张的民族危机所设,宣抚、制置司是统辖各大战区军政事务的重要机构,也是地方最高行政机构,而宣抚、制置使为地方影响最大之官1。①此处应明确宣抚使与制置使的区别。据余蔚《论南宋宣抚使和制置使制度》(《中华文史论丛》第八十五辑)载:“初设时期,制置使的职能以及辖区略小于宣抚使,后随其发展变化,二者并未有太多明确的区分,遂成为平级机构,且职能、辖区亦有重合之处。二者可并存亦可更替,成为一种相互替代的关系。二者若同时存在,则宣抚重军事,制置重民事。若只存其一,则职能无清晰界定。但二者并置情况较少,由于四川特殊的战略位置,有时出现并存情况。”因此,宣抚、制置使下的幕府最具军事实力和影响力。
兴元府,即今陕西省汉中一带。兴元元年(784年),唐德宗避乱于梁州,遂升为兴元府,宋代延其名。[3]1148《元和郡县图志》载:“汉水,经县南,去城一百步。”[4]558可知唐时兴元府城与汉江相邻。《宋史·地理志》对兴元府城位置之记载大抵在唐旧址:
乾德元年,平蜀,得兴元府……兴元府,次府,梁州,汉中郡,山南西道节度使……乾道四年,合为一路,兴元帅兼领之;淳熙二年,复分;二年,又合;五年,复分;绍熙五年,再合;庆元二年,又分;嘉定三年,复合。县四:南郑,次赤。城固,次畿。褒城,次畿……南渡后,增县一:廉水,次畿,绍兴四年,析南郑县置。[5]2221
兴元府在唐代便已是军事重镇,刘禹锡《山南西道节度使厅壁记》云:“梁州为都督治所,领十五州,县道蛮夷,山川扼陇蜀,故二千石有采访、防御之名,兵兴多故,其任益重。”[6]628-629可见其重要的军事地位。宋代兴元府属利州路,后利州分东、西两路,兴元属利州东路,治南郑县。[3]1147自宋立朝始,兴元府便为四川利州路或利州东路首府。[7]547乾道五年(1169年),兴元成为四川宣抚司治所,主管全川军事,即宣抚使司设于兴元府。[8]172南宋时期,淮北及陕西大部地区为金所陷,金人企图通过陕西入侵四川,打开南宋防守缺口,因此兴元便首当其冲成为宋金对峙之前线。
孝宗间,开于兴元前线、规模较大者为王炎、虞允文幕府。虞允文曾三次入蜀,其第一次入蜀在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至隆兴元年(1163年),《宋史》载:“绍兴三十二年二月,以虞允文为兵部尚书、川陕宣谕使,措置招军市马及与吴璘议事。”[5]608此时宣抚使为吴璘。第二次在乾道三年(1167年)至乾道五年(1169年),《宋史》载:“(乾道三年)甲戍,以虞允文为资政殿大学士、四川宣抚使。”“(乾道五年)乙亥,以王炎为四川宣抚使,仍参知政事。召虞允文赴行在。“[5]640-645虞允文此时开幕府于益昌,后被继任而来的王炎移至兴元。陆游《静镇堂记》载:“四川宣抚使故治益昌,枢密使清源公(王炎)之为使也,使徙汉中……”[9]101又王象之《舆地纪胜》载:“绍兴十四年三月,改川陕宣抚司为四川宣抚司……司置或移利州,或移兴元……(乾道五年三月)允文召(回),王炎代之。移治所兴元府。”[10]4683自王炎起,四川宣抚司置所兴元,陆游魂牵梦绕的“征西大幕”正为此时王炎幕府。第三次在乾道八年(1172年)至淳熙元年(1174年),孝宗诏王炎赴都堂治事后,再次以虞允文为四川宣抚使,兼武安军节度使、封雍国公。[5]654虞允文再任四川宣抚使期间,其幕府开于兴元。
王炎、虞允文幕府,虽二者前后相继、人1不同,但幕主均任四川宣抚使,当时身居要职,而且幕府幕僚多文士,他们在入幕前或幕散后多为朝廷所用。众幕僚因一系列幕府经历,以文士之笔在诗作中打上了幕府烙印;又因身为朝廷官1,肩负重责,爱国意识强烈。
二
王炎开“征西大幕”于兴元,正承孝宗备战北伐之旨。据《宋会要辑稿》载,王炎宣抚四川期间,揽人才、修马政,积粟练兵,取得颇多政绩,[11]6768-7200既抵御金兵入侵,又为北伐囤积兵力。然其在蜀多年,却突然被召回,替任者是王炎前任四川宣抚使虞允文。王炎《宋史》无传,而被召之因在南宋史料中也未有任何记载。傅璇琮先生说,元代修宋史,主要是依据宋代流传下来的史料。[12]可以认为,元代存有的相关史料就不足以为王炎立传了。宣抚四川期间为王炎一生政治高峰,自其被召回后便开始仕途下落,晚景凄凉。王炎离去后,其兴元幕府也随之解散。那么王炎为何会沦落至此?王炎的命运悲剧是否可以映射朝廷对兴元幕府以及对金的和战态度?
王炎(1115-1178年),字公明,相州安阳(今河南安阳)人。父绹,知兴国军,炎以荫入仕。少时庐山东林学道,深得老宿称赞。乾道四年(1168年),任兵部侍郎,赐同进士出身,除签书枢密院事。乾道五年(1169年),权参知政事、除四川宣抚使。[13]1202乾道八年(1172年),诏都堂治事。乾道九年(1173年),罢枢密使。淳熙元年(1174年),知潭州、湖南安抚使。淳熙二年(1175年),因臣僚污“欺君”落职。后复资政殿大学士,淳熙五年(1178年)卒,享年64岁。《全宋词》收词2首,《全宋文》收文及奏议计15篇。傅璇琮先生认为王炎被召回原因有二:一为其宣抚四川期间组建幕府,招募群贤,功高盖主引孝宗猜忌;二为王炎与虞允文“不相能”而遭虞排挤。[12]75-82若说王炎为此被召,那么回朝廷后,最差只是仕途衰败、门庭寥落,然其死后却连祭文、挽歌也无,与其相关诗歌流传亦不多,甚至陆游《山南杂咏》的失传也与犯时忌有关。[12]78王炎知潭州、湖南安抚使时,范成大有诗《寄题潭帅王枢使佚老堂》[14]196,周必大亦有《寄题王公明枢密豫章佚老堂》[15]。“佚老”出自《庄子》①参看清郭庆藩《庄子集释》卷三上《内篇·大宗师》。,意为遁世隐居的老人或使老者安乐,以“佚老“为堂名,王炎应不无安享晚年之意图,或亦有自嘲之意。若说门庭惨淡,却又有范、周二人“寄题”送诗,且诗中不乏对王炎昔日战功的赞扬以及此时境况的慰藉,其情之深由此可见。但是,为何王炎死后竟连祭文、挽歌也无呢?据王炎后又遭“欺君”之诬推测,王炎此境遇之原因,除其早年功高盖主、得罪虞允文之外,亦应在后期受到朝廷朋党之争中对立派的打压以及朝廷和战态度的影响。王炎主战决心甚强,正如陆游《谢王宣抚启》中所言:“践危机而志意愈坚。”[9]41且王炎宣抚四川时,周必大代孝宗作制词《王炎除枢密使加封邑制》云:“西顾未宽,则藉精神而折千里;群方庶定,则还英俊以强本朝。”[16]可见孝宗对王炎期望之深,亦见王炎之将才。彼时孝宗充满北伐信心。而孝宗后期,北伐日见无望,朝中主和派占上风,结果自然是主战派成1王炎在宣抚使任上被调。且王炎在乾淳年间朋党之争中,被视为“近幸党”而遭到“道学党”的强烈抨击,[17]90-93又加奸人所害,孝宗自然不会再留王炎在兴元镇守前线。
除“党朋之争”与“和战风向”外,王炎境遇也应与其不善交往有关。陆游在当时已有诗名,除其为王炎作《静镇堂记》《上王宣抚启》《谢王宣抚启》等文外,未见其与王炎唱和、次韵之类诗歌,幕府其他幕僚亦未有此类之作,这与虞允文幕府主僚诸多唱和之状截然不同。当然,不排除诗歌未存或政治因素已毁,但陆游晚年诸多怀念南郑诗中,多次提到幕中友人及幕中种种生活,却对幕主王炎提之甚少。且周必大在《王炎除枢密使制御笔跋》后跋云:“初,炎与宰相虞允文不相能,屡乞罢归。”[15]此处“能”为“和睦”之意,王炎与虞允文关系之不友善可见于此。又《宋史》载:“(乾道六年)三月已丑,以公武、王炎不协,罢四川制置使,归宣抚。”[5]642此时晁公武为四川安抚制置使、以敷文阁待制,[7]539而因与王炎不和被罢制置使。可以看出,王炎与晁公武关系亦不善。由此,我们或可猜测,王炎亦有不善交往等因,致使仕途衰落。
不过,王炎开幕府揽才,幕下仍一时群贤汇聚。王炎幕府幕僚主要有陆游、范仲芑、张縯、宇文叔介、刘三戒、周颉、阎苍舒、章森、高祚九人。陆游曾任其幕府干办公事兼检法官。《宋史》载:“王炎宣抚川、陕,辟为干办公事。游为炎陈进取之策,以为经略中原必自长安始,取长安必自陇右始。”[5]12057陆游一生以收复中原为己任,可以说南郑短暂的戎幕生活对其一生产生了巨大影响,不仅在晚年有多首诗篇追忆幕中生活,且诗集名题为《剑南诗稿》。陆游在幕府中与众幕僚亲善,其诗文对此多有记载,如陆游《送范西叔序》云:“予道益昌,始识范东叔。后月余,遂与叔兄西叔为僚于宣威幕府。”[9]77范西叔即范仲芑①范仲芑(?-1176年),字西叔,华阳人。成都望族之后,与弟范仲艺皆为蜀中名士,有“白玉比粹温”之赞。《宋史》无传。历官侍御史、谏议大夫兼侍讲。陆游与范仲芑有数首诗文往来,又与晁公溯、张栻等有唱和,可见范仲芑应为文士,然诗多不存,《全宋文》收文4篇。,为王炎幕府文士。又陆游《跋刘戒之东归诗》云:“乾道中,予与戒之同在宣抚使幕中,同舍十四五人。宣抚使召还,予辈皆散去。”[9]191刘戒之即刘三戒②刘三戒,字戒之,吴兴(今浙江湖州)人。从陆游与之诗文互往可见,刘戒之应亦为幕府文士,然其作多不存,《全宋诗》收诗1首。,于孝宗乾道年间与陆游同在王炎幕下,于乾道八年(1172年)王炎幕散后东归。又陆游《跋高大卿家书》云:“子长大卿娶予表从母之女。故自少时相从。后又同入征西大幕。情分至厚。”[9]182高子长即高祚③高祚,字子长,历阳(今属安徽)人。乾道七年(1171年)以右朝请郎充四川宣抚司主管机宜文字。又据《宋会要辑稿》载 其曾任湖南提邢。高祚学行兼备,幼时便能揭立不坠其家声。孝行名闻,《高侍郎夫人墓志铭》载:“太夫人年高,乐荆州之风土,子长因家焉。以太夫人之乐,夫此也。子长仕宦不敢复远……太夫人七十有七矣,子长请于朝,愿奉祠禄以养,闭门不复出……子长夫妇日奉太夫人……”可知,高祚与陆游有亲戚关系,又同在幕府,感情甚笃。陆游有《和高子长参议道中二绝》《次韵子长题吴太尉云山亭》,然高祚诗作多不存。,其亦与陆游同在王炎幕府。另外几人也多为有才能之文士,幕散后仍为朝廷所重用。如张縯(?-1207年),字季长,又号饰庵,唐安(今四川崇州东南)人。孝宗隆兴元年(1163年)进士,初为幕职,乾道九年(1173年)除秘书省正字[18]8,后历任夔州路转运判官、提点利州路刑狱、任大理寺少卿等职[11]4006。张縯长于文④张縯著书数百卷,《直斋书录解题》载其有《职官记》《陶靖节年谱》《年谱辨证》《杂记》。陆游有《跋张季长中庸辨择》,可见张縯著有《中庸辨择》。《全宋诗》收诗9首,又有补诗3句,《全蜀艺文志》收文2篇。,为幕府重要文士。又阎苍舒、章森二人,在幕散后都曾知兴元府。阎苍舒,字才元,原名安中[19]213,晋原(今四川崇州)人。乾道八年(1172年)在王炎幕下。淳熙三年(1176年),任刑部员外郎,以试吏部尚书使金。[5]662后历任右司员外郎、左司员外郎、宗正寺少卿、权吏部侍郎等职。[18]12淳熙十三年(1186年),知兴元府,后知江陵[20]95。绍熙元年(1190年)十一月,为人论放罢[11]4018。后起用知潼川府,《宋会要辑稿》多载之政绩。阎苍舒亦善诗、书,工笔札,为时所推。与陆游、周必大、范成大、赵汝鐩、晁公溯、叶适等皆有唱和往来。著有《阎苍舒集》《兴元志》《利州旧志》等。《全宋词》收词1首,《全宋诗》收诗5首,《全蜀艺文志》收文2篇。章森,字德茂,绵竹(今属四川)人。淳熙十二年(1185年),以大理少卿使金[11]3562,后历任吏部侍郎[11]1977、以江东安抚使知建康府、知江陵府[21]864、知兴元府[22]。据陆游《跋陕西印章二》知,章森卒于宁宗嘉泰四年(1204年)之前[9]167。章森长诗善文,与杨万里、陆游、王质等相酬唱,陈亮赞其:“西州之英,负一世之望,汉廷诸公莫之敢先。”[23]257《全宋词》收其词1首,《全宋诗》收句1则,《全宋诗订补》补诗1首,另据史广超《全宋诗补遗》得其《高宗皇帝挽词》1首。王炎幕府幕僚可考者还有宇文叔介⑤宇文叔介与宇文粹中、宇文虚中、宇文时中为族兄弟。陆游有诗题云:“余往与宇文叔介同客山南,今年叔介客死临安。十月十一夜忽梦相从,取架上书共读如平生。读未竟,忽辞去,留之不可,曰欲归校药方。既觉,泫然不能已。因赋此诗。”据于北山先生考证,此诗作于乾道九年(1173年),陆游摄嘉州事期间。、周颉⑥周颉,字元吉,号适庵,长兴人,《宋史》无传。绍兴十五年(1145年)进士,乾道八年(1172年)在王炎幕府。淳熙三年(1176年),知德安府,后历任福建提举、右司郎中、湖北转运司判官、提点浙东刑狱、福建转运使、提举福建路常平茶盐公事等职。《湖州府志》载:“……尝与杨万里、程大昌、洪迈相酬唱。有诗二卷……绍熙末,皆退休于二浙,诗筒酬唱,人竞传之。有《适庵集》百卷。”其才学由此可见。,皆为才学之士。
虽然王炎兴元幕府可确考幕僚不算太多,幕职亦无法确定,然可知此时王炎幕下确汇集一批贤能志士。作为幕主,王炎因受朝廷“和战态度”“党朋之争”以及个人自身因素的影响而仕途升降,这直接导致其幕府的兴亡,而在朝廷不断变换的政治风向中王炎幕府的兴亡,亦影响了众幕僚仕宦经历和文学创作。
三
虞允文在王炎之前任四川宣抚使,而王炎离任后虞允文再任四川宣抚使,便与王炎兴元幕府前后继起,对虞允文幕府考察,更能窥测兴元幕府的重要性以及朝廷风向之转变。虞允文兴元开府,为其第三次入蜀,接替王炎再任四川宣抚使的虞允文,亦承孝宗所托备战之旨。孝宗对其寄予厚望:“陛辞,上谕以进取之方,期以某日会河南。允文曰:‘异时戒内外不相应。’上曰:‘若西师出而朕迟回,即朕负卿,若朕已动而卿迟回,即卿负朕’。上御正衙,酌酒赋诗以遣之,且赐家庙、祭器。”[5]11799可以看出,孝宗对虞允文此次入蜀抱以极大的信任和期待,更见兴元府之重要。
虞允文(1110-1174年),字彬甫,一字并甫、彬父,隆州仁寿(今属四川)人。父祺,官至太常博士、潼川路转运判官。以父荫入官,后丁母忧,又因父鳏居多疾,侍奉左右,至父去世。于绍兴二十四年(1154年)登进士第[24]530,累官至中书舍人、直学士院。三十一年(1161年),临危受命,指挥军队取得著名的采石大捷。乾道三年(1167年),孝宗力主“恢复中原”,复用主战派官员。召虞允文为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
虞允文年少英才,《宋史》载:“六岁诵九经,七岁能属文。”[5]11791据说“虞允文产之日,户外有异光,识者知其为大器。十岁赋诗,多惊人语”[25]141。虞允文一生著作颇丰,据《宋史》《文献通考》《直斋书录解题》《宋代蜀文辑稿》载,有《经筵春秋讲义》《唐注书》《五代史注》《乾道重修敕勒格式》《虞雍公奏议》《内外制》《诗文集》《翘材馆录》《续会要》等。然多佚,只存文85篇、诗2首。虞允文文才颇高,亦擅武。《建炎以来系年要录》载:“绍兴三十年(1160年),起居舍人虞允文……出使金国。至金廷,允文与金国接待使者比射箭,一发中的。宋文君武艺如此高强,令金国君臣惊异。”[26]可见虞允文之文韬武略。
据杨万里所撰《宋故左丞相节度使雍国公赠太师谥忠肃虞公神道碑(虞允文)》载:“上察公意不可夺,于是有少保、节度使、宣抚四川之命……上赋诗践行……幕府再招人士,如韩晓、王元、李昌图、韩炳、陈季习、陈损之、李舜臣。后朝廷皆赖其用。”[24]530可知,韩晓等七人为虞允文第三次入蜀即兴元开府期间入幕。韩晓等人在虞幕散后的淳熙、绍熙以至庆元年间,多为朝廷所用。韩晓,字子东,相州安阳(今属河南)人。《安阳县志》载其绍兴二十一年(1151年)任崇仁知县,三载始终如一,严而不猛,详而不苛。[27]458又《宋会要辑稿》载,乾道三年(1167年),韩晓为京西路转运判官,知金州。[11]3222乾道五年(1169年),除直秘阁、提举四川茶马。[11]4 786李昌图,字叔永。乾道间知卭州,淳熙间任湖广江西总领,入为工部侍郎。以朝散大夫敷文阁待制致仕。[28]995李昌图曾总管蜀地赋税。[5]12149又据《宋会要辑稿》载,淳熙五年(1178年)任四川总领,后为工部侍郎,又擢工部侍郎兼枢密都承旨。[11]7098李舜臣,字子思,隆州井研人。乾道二年(1166年)进士,调邛州安仁县主簿。教授成都府,逢虞允文抚师关上,辟置幕府,用举者改宣教郎、知饶州德兴县,专尚风化。后擢宗正寺主簿,重修《裕陵玉牒》。李舜臣在任期间,安抚饥民、解决百姓纠纷,并讲说诣学,人称“蜀先生”[5]12223。李舜臣才学颇高,著有《江东十鉴》《本传》《群经义》《尚书小传》《文集》《家塾编次论语》《镂玉余功录》等书,惜多佚。王元,字文元,桂林(今属广西)人。《宋史》无传。隐居不仕,与衡山隐士廖融亲善,二人皆为一时名士,互为诗友,苦吟风月,贫病于终。存诗5首、残句2则。此外,虞允文幕府幕僚还有韩炳①韩炳,字道山,仙井监仁寿人。年二十五,中绍兴十八年(1148年)进士。《宋史》无传。《西斋话记》云:“海州观察推官韩炳言,尝为陇州从事。”可知,韩炳曾为海州观察推官。、陈季习②陈季习,《宋会要辑稿》载其曾为夔州路提邢。、陈损之③陈损之,字子长,隆州籍县人。乾道二年(1166年)进士。绍熙三年(1192年)除秘书丞,出为淮东提举。绍熙五年(1194年),陈损之筑堤捍田,护良田数百万顷。因治水之功,除直秘阁、淮东转运判官。《宋会要辑稿》载其曾权知泸州。等人,皆为时所称。
虞允文幕府等人虽史料所载不多,具体职务不详,亦未有太多诗作流传,但从其所任官职及只言片语即可看出,在虞幕散后的淳熙、绍熙以至庆元年间,多为朝廷所用,可见幕僚之才,其对幕府之贡献亦由此可见一斑,这从侧面更见兴元幕府之重。据《宋宰辅编年录校补》载:“淳熙四年十二月,上幸芽滩讲武,戈铠光明,进退坐作精习,众十万皆骁锐。上顾辅臣太息曰:顷者,虞相立行拣汰之法,众论皆以为不可,今诸军无一老弱,始见成效。”[13]1214可见,孝宗对虞允文开府兴元其间政绩仍是肯定的,而此时大环境已不适合北伐,“太息”一语亦包含孝宗些许惋惜与无奈之态。
四
王炎兴元幕府可考幕僚9人,虞允文兴元幕府可考幕僚7人,加之幕主共18人。因幕僚多文士,幕僚便将幕府反映在诗歌创作中,而诗歌又通过幕僚对幕府产生反作用。幕府对诗歌创作的主要影响表现在三方面:其一,幕僚多任朝廷要职,身负重责,爱国情感强烈,其诗歌中多抒发爱国之情,从这个角度看,兴元幕府为南宋爱国诗提供了契机和素材,促进爱国诗的发展;其二,幕府诗歌作为蜀地文学的一部分,从幕府角度丰富了蜀地诗歌;其三,幕僚陆游在南郑从戎期间中获得了诗歌创作的新感受与方法,从而诗风发生了转变。
(一)促进了爱国诗的发展
唐代幕府兴盛的直接产物是如火如荼的盛唐边塞诗,从高适、李益等人的边塞诗歌中均可看出幕府之痕迹。兴元地处边界,此地幕府诗歌亦是边塞诗一部分,其对边塞诗的作用是无可置疑的。此外,爱国诗可谓南宋诗坛不可忽视的一个闪光点,虽北宋末年诗坛受江西诗派影响较大,但是南渡诗人刚刚经历了战乱流离之苦、国破家亡之痛,此时的诗人们正处于一种“天崩地塌的时代大变动”后的震撼中,他们都转而将视角投入到了描写现实、抒发悲痛的爱国诗中,[29]3爱国诗的创作成为此时诗坛主流。兴元幕府诗歌,大多为爱国诗。兴元幕府众幕僚以文士之笔将幕府经历写入诗歌,将诗歌创作打上了幕府烙印,又因身为朝廷官员,身负重责,爱国意识强烈,便将满腔的爱国之情付之于幕府诗歌中。与边塞诗相比,兴元幕府对南宋爱国诗影响甚大,起至关重要的作用。如陆游的大部分爱国诗都来源于王炎“征西大幕”。可以说兴元幕府促进了爱国诗的发展。
首先,提供诗歌创作契机。兴元幕府,以其特殊的军事环境、镇守前线的地理位置,更易激发诗人爱国热情,幕府中所见所感以及亲临前线北望失地的斗志昂扬或愤慨失望都化成满腔的爱国热情付诸于诗歌中。虽虞允文幕府所存诗歌较少,但现存与王炎幕府相关诗歌约160首,其中刘三戒1首、阎苍舒2首、张縯2首、章森1首。从陆游与高祚和诗可知,高祚应至少有2首,然已不可见。陆游此时诗歌较多,或许是其诗集存诗较多缘故,陆游集中现存与兴元王炎幕府相关的诗歌150多首,其中30首为南郑期间所作之诗,而苦于报国无门、追怀南郑的爱国诗歌多达100多首[30]145。其《东楼集序》中云“得古律三十首”[9]78,已不见。又其《感旧》中自注云:“予《山南杂诗》百余篇,舟过望云淮,坠水中。”[31]564可见陆游在王炎幕府期间至少有130首已佚。而陆游南郑诗歌又多为爱国诗,如此之多的数量正是由于兴元幕府提供了诗歌创作的契机。
其次,丰富爱国诗素材。兴元幕府的爱国诗中,多抒发对战争的渴望和爱国杀敌抱负,除为国从戎、建功立业之情外,还多了一丝北望中原之忧愁、收复失地之壮志;且既有边关风光,还有战争场景描写,这与兴元幕府地处边境前线相关。清人赵翼《瓯北诗话》云:“时当南渡之后,和议已成,庙堂之上,方苟幸无事,讳言用兵,而士大夫新亭之泣固未已也。于是以一筹莫展之身,存一饭不忘之谊,举凡边关风景,敌国传闻,悉入于诗。虽神州陆沉之感已非时事所急,而人终莫敢议其非,因得肆其才力,或大声疾呼,或长言咏叹,命意既有关系,出语自觉沉雄。”[32]97赵翼所言,正是当时兴元幕府中文人之状态,诗歌中描写边关风光、敌国军情之余,大言失地之悲。如陆游《南郑马上作》:“南郑春残信马行,通都气象尚峥嵘。迷空游絮凭陵去,曳线飞鸢跋扈鸣。落日断云唐阙废,淡烟芳草汉坛平。犹嫌未豁胸中气,目断南山天际横。”[31]44又《山南行》:“古来历历兴亡处,举目山川尚如故。将军坛上冷雲低,丞相祠前春日暮。国家四纪失中原,师出江淮未易俗。”[31]43诗中随处溢满对祖国失地的忧愁,此种忧愁只能靠挥师北伐、直取失地派遣。阎苍舒亦有诗《兴元》云:“汉家兴王启鸿业,萧相治国留英声。”[33]26876诗中虽不若陆游宣泄之直白,而从“兴元”到“汉家兴王”“萧相治国”,可以看出其家国之思。此类诗歌亦有诸多激烈、紧张的军事场面描写,如陆游《忆山南》:“结客渔阳时遣简,踏营渭北夜衔枚。”[31]186又《冬夜闻燕有感》:“大呼拔帜思野战,杀气当年赤浮面;南游蜀道已低摧,犹据胡床飞百箭。”[31]170
再次,以纪梦和回忆的方式,增加了爱国诗的表现形式。纪梦为陆游诗一大特色,如《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31]424梦中杀敌报国,正是南郑经历的印记。陆游纪梦诗隐含其恢复之志,是陆游爱国精神的集中体现。这样纪梦的方式也成为爱国诗的一种表现形式。陆游诗作中追忆南郑之诗更是比比皆是,如《追忆幕中旧事四首》《怀南郑旧游》《闻禅思南郑》等。邱皋鸣先生统计得陆游追怀南郑之作达100多首,[30]145陆游追怀南郑之作又多爱国之志,从而回忆的方式也成为爱国诗表现形式的一种形式。 陆游以纪梦和回忆的方式拓展了爱国诗的表现形式,而其亦是兴元幕府诗歌的一部分。上述虽以陆游诗歌为主,但陆游作为当时诗坛的领袖,以其诗歌绝对的地位和数量优势,更具典型性和价值性。
兴元幕府诗歌由于幕僚之文士与朝廷要臣的双重身份,对爱国诗产生了巨大影响。从提供诗歌创作契机、丰富爱国诗素材、以纪梦和回忆的方式增加爱国诗表现形式等方面,促进了南宋爱国诗的发展。而幕府爱国诗的创作,反过来又能鼓舞军心以及士气,对抗金战争亦有着积极的作用。
(二)丰富了蜀地诗歌
巴蜀地区自古便以“天府之国”著称,不仅拥有秀丽河山、奇珍物种,更孕育了独特又瑰丽的文学。自西汉以来,巴蜀地区便以卓越的文学家和杰出的文学作品形成了成就丰硕且独具地域特色的巴蜀文学。到了宋代,巴蜀文学则登上顶峰,[34]213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巴蜀文学既包括蜀籍的作家创作,亦包括入蜀作家创作。兴元幕府幕僚多四川籍,且兴元府在南宋隶属四川,那么兴元幕府幕僚所作诗歌均应属巴蜀诗歌。兴元幕府诗歌从幕府角度,扩大了蜀地诗歌的表现范围。
据研究,北宋时期巴蜀诗歌的主要内容大多为蜀地风物、民俗、送别、怀友、唱和、酬赠、思念家乡、人生感慨。[35]96-253兴元幕府诗歌则以书写幕府生活,丰富了蜀地诗歌的题材、内容。
兴元幕府诗歌中增加了蹴鞠行猎等幕府活动的内容。蹴鞠运动源于战国,到了宋代异常盛行。从皇帝、士大夫到民间百姓,蹴鞠运动都深受人们喜爱。宋代,蹴鞠既是一种体育活动,又是一种表演活动,宴会或清明、中秋等传统节日,都会蹴鞠助兴。[36]在幕府诗歌中,蹴鞠亦成为主要内容之一。如陆游诗《冬夜闻燕有感》:“从军昔戍南山边,传烽直照东骆谷。军中罢战壮士闲,细草平郊恣驰逐。洮州骏马金络头,梁州球场日打球。玉杯传酒和鹿血,女真降虏弹箜篌。”[31]170从军南郑,军中无事时,便好蹴鞠打球。又《忆山南》:“醉墨淋漓酒百杯,辕门山色碧崔嵬。打球骏马千金买,切玉名刀万里来。”[31]186《春晚感事》:“ 寒食梁州十万家,秋千蹴鞠尚豪华。”[31]561《春感》:“射堋命中万人看,球门对植双旗红。”[31]106至于行猎,亦为军中不可缺少之活动,自然成为诗歌内容主体之一。陆游在其诗《忽忽》中自注云:“南郑汉高帝庙,予从戎时,多猎其下。”[31]229《春感》诗云:“初游汉中亦未觉,一饮尚可倾千钟。叉鱼浪藉漾水浊,猎虎蹴蹋南山空。”[31]106蹴鞠、行猎内容的描写,使得幕府诗歌动态化,丰富了蜀地诗歌内容。
兴元幕府诗歌又增加了幕府事务内容。首先,外出事务,如陆游《自阆复还汉中益昌》《驿亭小憩遣兴》《嘉川铺得檄遂行中夜次小柏》《归次汉中境上》《沔阳夜行》等,都为陆游在幕府外出公务路上所行之诗,并不是单纯的以蜀地风物为主要内容,而是以蜀地为背景,主要写行路环境、情况以及旅途中的所思所感。以《嘉川铺得檄遂行中夜次小柏》为例:“黄旗传檄趣归程,急服单装破夜行。肃肃霜飞当十月,离离斗转欲三更。酒消顿觉衣裘薄,驿近先看炬火迎。渭水函关元不远,著鞭无日涕空横。”[31]47首联以“黄旗传檄”“急服单装”写行路之急,颔联以“十月”“三更”交代行路时间,“霜飞”“衣衾薄”又见天气之寒,后又以“驿近”“炬火”写旅途中对目的地之希冀。尾联两句则写诗人不顾行路劳顿,只为军务的紧急心理,同时又因军中变动而忧愁、无奈。全诗以行路为主线,辅之以紧急军务以及诗人心境,并未对蜀地风物进行过多描写,末句中“渭水函关”只起到烘托全诗的作用。此为诗歌内容主体的一种变化。再次,军中事务。观烽火为重要军务,正如陆游《秋波媚》句“秋到边城角声哀,烽火照高台”[9]305所写,烽火为戍边将士传递军情、示警之物。陆游在《辛丑正月三日雪》诗中云:“忽思西戍日,凭堞待传烽。”其自注曰:“予从戎日,尝大雪中登兴元城上高兴亭,待平安火至。”[31]218军中事务又有诗《观大散关图有感》《夜观秦蜀地图》等。兴元幕府诗歌因描写幕府生活为蜀地文学的特殊组成部分,是具有幕府特色的蜀地文学。
兴元幕府诗人从幕府角度创作诗歌,扩大了蜀地诗歌的表现范围,使蜀地诗歌在原有的传统内容基础上丰富化,这对蜀地诗歌以至蜀地文学又有着重要的意义。
(三)侧重写实手法
幕府对诗歌创作的影响,还表现为对写实手法的侧重。陆游作为主要幕僚,从戎南郑对陆游诗歌创作的启发,可见兴元幕府对诗歌创作的重要影响。王运熙先生指出:“陆游中年在川陕一带从军的生活经历中,重新探索和领会了诗歌创作的道路,逐步摆脱江西诗派的框架,诗风起了很大的变化。”[37]336陆游少时作诗,亦曾受江西派诗歌影响。南郑生活改变了其对诗歌过分追求形式技巧的雕琢,转而向现实生活学习,去攫取生活的真谛。[38]372其诗《题庐陵萧彦毓秀才诗诗卷后》云:“法不孤生自古同,痴人乃欲镂虚空。君诗妙处吾能识,正在山程水驿中。”[31]738可见其对现实之重视。陆游作诗侧重丰富的生活阅历、沸腾的现实生活内涵,从而成就了“工夫诗外说”,即“汝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31]1076。又其《九月一日夜读诗稿有感走笔作歌》:
我昔学诗未有得,残余未免从人乞。力孱气馁心自知,妄取虚名有惭色。
四十从戎驻南郑,酣宴军中夜连日。打球筑场一千步,阅马列厩三万匹。
华灯纵博声满楼,宝钗艳舞光照席。琵琶弦急冰雹乱,羯鼓手匀风雨疾。
诗家三昧忽见前,屈贾在眼元历历。天机云锦用在我,翦裁妙处非刀尺。
世间才杰固不乏,秋毫未合天地隔。放翁老死何足论,广陵散绝还堪惜。[31]418
诗中陆游自述南郑生活对其诗风之影响,可见南郑生活对陆游诗歌创作影响之大。从军南郑间丰富的生活阅历开阔了陆游创作视野,真切地感受生活,让其对诗歌创产生了新的探索和领会,作诗重于“诗外功夫”,即多与生活和实践接触,而不是只追求形式技巧。[37]337陈良运先生也指出,如果说陆游“务重其身而养其气”是最看重的“诗外功夫”,那么向现实生活学而不是光从古人书卷学诗“诗外”又一重要功夫。[38]372“向现实生活学”即诗歌注重写实,注重抒发个人情感,陆游因此体会到诗歌应贴近现实的重要性,并改变其死守江西诗法的创作方式而使诗歌创作更加灵活,更贴近生活。如陆游有诗《木瓜铺短歌》:“鼓楼坡前木瓜铺,岁晚悲辛利州路。当车礧礧石如屋,百里夷途无十步。溪桥缺断水啮沙,岸腹崩颓风拔树。虎狼妥尾择肉食,狐狸竖毛啼日暮。冢丘短草声窸窣,往往精灵与人遇。我生胡为忽在此,正坐一饥忘百虑。五更出门寒裂面,半夜燎衣泥满裤。妻孥八月离夔州,寄书未到今何处。余年有几百忧集,日夜朱颜不如故。即今台省盛诸贤,细思宁是儒冠误。”[31]45此为陆游在幕府外出事务时所作之诗,以途中所遭遇为内容,诗中所描写均为路途所见,细致到对溪水、岸边、野兽、冢丘以及“泥满裤”的描写,由此时颓败、艰难的生活境况而发感慨,使全诗更生活化,更具表现性和感染力。这与江西诗风对“学问”和“功力”的重视,对用典和字句的严格要求完全不同,这正是陆游以重写实的方式对江西诗风藩篱的打破。陆游作为南宋诗坛领袖,其诗歌创作的转变引领一代诗风,而兴元幕府生活经历又成为其诗风改变之重要原因。
兴元幕府因其特殊地理位置、众幕僚文士与朝廷要臣的双重身份,促进了南宋爱国诗的发展;幕府诗人把其特有的幕府经历写入诗歌,丰富了蜀地诗歌内容;以诗坛领袖陆游为代表将诗歌创作转向现实生活的描写、侧重写实手法影响了当时诗歌创作之风向。
[1]毕沅.续资治通鉴[M].长沙:岳麓书社,2008.
[2]周国平.宋代幕府研究[D].保定:河北大学,2003.
[3]祝穆.方舆胜览[M].北京:中华书局,2003.
[4]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M].北京:中华书局,1983.
[5]脱脱.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7.
[6]董诰.全唐文[M].北京:中华书局,1983.
[7]吴廷燮.北宋经抚年表南宋制抚年表[M].北京:中华书局,1984.
[8]钱大昕.十驾斋养新录[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
[9]陆游.渭南文集[M]//陆放翁全集.北京:北京市中国书店,1986.
[10]王象之.舆地纪胜[M].北京:中华书局,1992.
[11]徐松.宋会要辑稿[M].北京:中华书局,1957.
[12]傅璇琮,孔凡礼.陆游南郑从军诗失传探秘——兼论南宋抗金大将王炎的悲剧命运[J].文学遗产,2001,(4):75-82.
[13]王瑞来.宋宰辅编年录校补[M].北京:中华书局,1986.
[14]范成大.范石湖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15]周必大.省斋文稿 [O]//庐陵周益国文忠公集.清道光二十八年欧阳塘别墅刊,咸丰元年续刊.
[16]周必大.玉堂类稿庐陵 [O]//周益国文忠公集.清道光二十八年欧阳塘别墅刊,咸丰元年续刊.
[17]沈松勤.南宋文人与党争[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
[18]陈骙.南宋馆阁录 [O]//武林掌故丛编.光绪丙戌八月武林丁氏刻本.
[19]况周颐.蕙风词话[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
[20]叶适.水心集[M]//四部备要.上海:上海中华书局,1937.
[21]周应和.景定建康志[M].台北:成文出版社有限公司,1983.
[22]楼钥.焕章阁直学士中大夫知兴元府章森 [M]//四部丛刊初编.上海:上海书店,1989.
[23]陈亮.陈亮集[M].北京:中华书局,1974.
[24]杨万里.诚斋集[M]//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25]张岱.夜航船[M].汕头:汕头大学出版社,2009.
[26]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6.
[27]贵泰.安阳县志[M].台北:成文出版社,1968.
[28]昌彼得,王德毅.宋人传记资料索引[M].台北:鼎文书局,1986.
[29]孙望,常国武.宋代文学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6.
[30]邱皋鸣.陆游评传[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
[31]陆游.剑南诗稿[M]//陆放翁全集.北京:北京市中国书店,1986.
[32]赵翼.瓯北诗话[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
[33]北京大学古文献研究所.全宋诗[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34]杨世明.巴蜀文学史[M].成都:巴蜀书社,2000.
[35]伍联群.北宋文人入蜀诗研究[M].成都:四川出版集团巴蜀书社,2010.
[36]刘鹏.宋代蹴鞠运动研究[D].保定:河北大学,2010.
[37]王运熙,顾易生.中国文学批评史新编[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1.
[38]陈良运.中国诗学批评史 [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7.
(责任编辑 王 昕)
A Study of Xingyuan Mufu in Frontier of Song and Jin Dynasties and its Poems
TIAN Meng-meng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Literature,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Beijing 100875,China)
In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most territories were conquered by Jin people.Mufu (office of commanding officers)of Xingyuan in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possessed a frontier place for its special geographic position.And in the reign of Xiaozong,Xingyuan Mufu had a more political and military status.It could afford the chance and material for patriotic poems in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promoting the development of patriotic poems.It also enriched Sichuan poems from the Mufu perspective.Lu You was the representative of Mufu poems,and his change of poem writing reflected the influence of Mufu poems on the poetic creation.
Xingyuan Mufu;patriotic poem;Sichuan poem
I207.22
A
1673-1972(2017)02-0086-07
2016-10-20
田萌萌(1989-),女,河北平泉人,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唐宋文学研究。